《采金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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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金人(第一部)-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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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不上,有十分八分就足够了,误不了你的事。”

  除了二斤猪肉一条鱼,王国成还买了几样熟菜。这一路上他都很高兴。回到矿里下了车,他又到商店买了两瓶酒。正当他翻过尾矿库后面那座小山头,健步如飞地下了山,手里拎着酒菜兴匆匆地赶回家中。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当儿,却见闻玉生领着保卫科的几个人正在盘查六达金矿来的两位同志。这两位同志王国成都认识,一个是六达金矿选厂的韦新周厂长,另一个是钳工技师张继春。这两个人普通话本来就说不好,被闻玉生一逼问,越是着急越说不清楚。随身带的几千块钱被闻玉生给搜了去,站在那里急得团团转。

  王国成一看这架势,一时也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外屋的锅台上,回身询问闻玉生怎么回事。

  闻玉生的回答十分含糊,那意思是说他认为来的这两个人是来搞黄金走私的,不然身上不会带那么多钱。甚至他还怀疑王国成也跟黄金走私活动有关系。,一定是事先就联系好的。王国成先用广西白话跟韦新周和张继春打了招呼,告诉他们这可能是误会。然后对闻玉生说:“闻科长,我觉得这里边肯定是误会了。这两位同志是矿里请来的客人,是来协助我们工作的。”

  既然是矿里请来的,为什么不到矿里招待所去住?怎么跑到你的家里来了?而且他们还带了大量现金,是干什么用的?”虽然历史已经进入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时代;闻玉生的那颗脑袋里仍然紧绷着阶级斗争那根弦。对王国成的解释;他半点也听不进去。

  王国成吩咐媳妇把鱼伺弄好先在锅里炖着,然后再切肉炒菜。他自己把那些熟菜分别装到盘子里摆在桌面上。开始给大家倒酒。王国成平时不喝酒。他家也没有酒盅,来了客人喝酒一律使饭碗。韦新周和张继春上炕盘腿坐着吃饭不习惯,干脆就侧身坐在炕沿边上饭桌两旁一边一个。闻玉生那几个人今天说啥也不肯上桌。这要是先前王国成在保卫科帮忙那阵子,谁也不会等人让,早就大大咧咧地蹬到炕上抢过碗来自己倒酒了。闻玉生原来的意思是想不等吃饭就把广西来的两个人带走。但听了王国成的介绍后,似乎也觉得那样做有些不妥,所以就只好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几个吃饭喝酒。等他们吃完饭再一起到矿里请示领导定夺。

  这样一来,王国成想要陪着韦新周和张继春慢慢喝酒叙旧唠家常的打算被彻底打乱了。闻玉生他们不肯上桌,桌上的人也没了喝酒唠嗑的兴致。招呼王国成媳妇把电饭锅端了过来。每人盛了一碗饭匆忙扒拉干净就跟着闻玉生他们出门往矿里走去。

  来到矿里之后,闻玉生挂电话通知招待所给韦新周和张继春安排了住处。他借故为了保证二人资金的安全,将他俩随身带的现金收归保卫科“代为保管”。不言而喻,这是为了防止他俩偷偷溜走。

  王国成赶忙去找科长谭厚军。他家里人说他出差未归。王国成只好又去找矿长李广林,结果也没在家。思来想去,觉得这矿里来客人的事情,还得去找矿办主任周景山。

  周景山虽然不知事情原委,听了王国成的汇报,觉得矿里来客接待是自己的分内工作,况且又都是冶金部直属矿山的同志,其中一个还是处级领导。他不敢怠慢,先安置下来,并向食堂,浴池和职工之家游乐室等单位下达了接待通知。还和王国成一起到招待所看望了这两位同志,给他俩送去了香烟和水果。连续两天,王国成陪着韦新周和张继春到选厂车间对工艺情况进行了考察分析。对将要设计安装矿浆计量器的位置,设备距离,高差等都进行了测量计算。最后确认符合安装条件。但他们认为:东城矿的设备加工制作能力较差,决定返回六达金矿取现成的关键零部件再回来安装。韦新周告诉王国成:他俩这次是要到长春一汽去买汽车零件并同时到这儿先了解一下设备制作安装的具体情况。早就想来,可是听说东北

  18。

  这边冰天雪地,鼻子都能冻掉。南方人缺少防寒用具,所以一直没敢来。这回既然你们领导都不在家,我们也不能在这久等,要及时回去向矿领导汇报。至于先前提出的报销路费的事情,就等以后再说吧,反正以后还要来安装调试。王国成对这次发生的误会感到十分抱歉。他陪着他俩到保卫科要回了被搜去的现金。也不知到闻玉生如何对周景山说的,周竟山也没敢派车送,只是再三表示歉意说:“实在对不起,二位急着要走,偏赶矿里的小车又都出了远门,只好委屈二位坐大客车了。”

  王国成真是憋了一肚子气,没办法,只好把他俩送到长客站点上了车。

第四章:在拘留所里
第四章、在拘留所里

  县里的拘留所十分简陋,普普通通一个院子。只不过院墙要比别的院墙高许多。大门里靠右边有两间小平房。把边的那间是门卫,往里那间是办公室。院子当中是一座红砖红瓦的筒子房,宽十二米,长约三十余米。这房从一头靠左边开门,进了门是一条两米来宽笔直的走廊。沿着走廊往里走,右边是紧连着的八间号房。外面四间是行政拘留所,前后都开着大玻璃窗户。从走廊往里看,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一览无余。从房间里面的窗户看出去,就只能看到后边的围墙。走廊的中间另有一道门,走进这道门,里边的四间就是刑事拘留所,俗称“收审”。这四间号房后墙没有窗户,只有靠走廊这边有一只八寸见方的小窗洞。平时外面用铁板档着上了锁,只有开饭时打开往里递饭。

  走廊中间那道门把这两种不同的拘留隔成两个不同的天地。由于当时的法律制度还不是十分完备,在执法程序上执行得还不够严谨,因此,外边的行政拘留有期限,最多十五天。而且每天早上都可以到院子里活动半小时,拉屎撒尿,洗脸漱口。白天拘留室的门也不上锁,遇到有什么活就出去干活,干完活按时回来就是。可里面的收审就大不一样:送进来先要在走廊里把头剃光。进了号子,也就不再是人了。一切人格,尊严什么的就从此不要再提。现在城里的人很多都没见过在早乡下的牲口棚。送到这里来收审的,暂时就得把后边那个“人”字去掉,就跟拴在牲口棚里的牲口差不多。所有的吃喝拉撒都得在这号子里进行。所不同的是这里边密不透风,要更加阴暗些,另外还多了一只马桶。牲口棚里往往有那跳槽的叫驴,拴在那儿也不老实,又踢又咬。这收审的号子里也少不了这种叫驴,人称“号霸”。每逢送进来一个人,“号霸”立刻来了精神,率领号子里这帮人,亲自导演一场别具一格的“欢迎活动”。比如让新来的人骑在暖气片上,两只手端平做出扶车把的姿势,两腿拼命来回蹬。给这取名叫“自行车大赛”,或者让他躺在地上,叫两个人分别站在他两侧抓住他的手和脚捞起来来回悠几下,然后顺着惯性力猛地往炕里一扔,必须要脑袋在墙上撞出血来才能结束。他们管这叫“坐红头飞机”再就是叫他两手左右开弓使劲打自己嘴巴,直到嘴角上淌出血来。反正名目繁多不胜枚举。不过也有例外,当探明了他是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被关进来时,通常这些“欢迎仪式”就该免则免,顶多是号霸跟他来一场擂台赛,来决定是否还能继任。进去头一间收审室里只关了一个人,人送外号叫“陆大巴掌”他不单是这间号子的号霸,简直就是这拘留所里的所霸。他姐夫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冯荣军,这拘留所就直接归他管。朝中有人好做官,陆大巴掌进了号子照样也能立根棍。这么跟你说吧,别说是这小小的拘留所,就在这整个县城里头你挨着个儿数,敢惹他不乐意的人还真没几个。派出所扫黄没打听清楚,阴差阳错地把他逮了个白条。结果片警让他一顿巴掌扇得满地找牙。事情闹到

  县长跟前,县长气得火冒三丈:这他妈也太骑着脖颈拉屎了,别说是个副局长的小舅子,就是副县长小舅子也不行,反了天呢!

  一个紧急的电话把冯荣军从东城金矿追了回来。冯荣军听说了这件希奇事也差点气得背过气去。时运不佳,按下葫芦起来瓢。狗日的小舅子一点不给自己长脸,成天尽给惹麻烦不说,这回竟然打到自己部下身上来了。岂不让人笑掉大牙。经过再三权衡利弊,他先是打电话跟家里那个母夜叉做了汇报,然后派手下最会办事的两名警察过去把陆大巴掌“劝”到了拘留所。

  王国成被行政拘留十五天。那天,闻玉生在矿里要车把他送进了拘留所。去掉手腕上的铐子后,先是在门卫老头那登上记,交足了十五天的伙食费。待闻玉生他们坐车走了之后,他被门卫老头领到了院子里的另一个小房间,交给了一个姓于的大个头管教警察。坐在办公桌后面单人床上的于管教指着前面的一张椅子告诉王国成:“你先坐下,然后回答我的提问。”

  20。

  王国成顺从地坐了下来。他仔细地端量着这位于管教。出呼王国成的意料,这位于管教虽然外表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给人一种威严的震慑力,但他那眼神却分明充满了隐藏不住的真诚和友善。

  “你——…叫王国成?”于管教瞅着桌面上那张拘留证开始问话。他同时翻开了一本记录本,准备作记录。

  “没错”王国成回答到。

  “回答‘是’还是‘不是’。听清楚没有?”于管教提醒王国成。他接着又问到:

  “年龄”

  “四十三”

  “文化程度”

  “大专”

  “大专?你是大学生,学什么的?”于管教的问话有些离开了正常内容。

  “法律,律师专业。”王国成继续答到。

  “被拘留的原因是什么?”

  “也许是得罪人啦。”

  “哦,”几句简单的一问一答,于管教隐约地感到眼前这个被拘留的人决不同于一般的小皮子,他在这拘留所当管教也有六七年了,象王国成这样进了拘留所还不卑不亢的着实也遇上几个。但说是因为得罪了人被送来拘留的,而且还是个法律专业的大学生,这王国成还真是头一个。可以明显看得出,他心里不服,或许另有隐情。不过那就是他职权范围以外的事情啦。看来,例行的法律宣传程序对他也没多大必要。但是,这是明文规定要进行的,他还得照章办事。 

  “这样吧王国成,不用我说你也明白:行政拘留是一种对违反某些行政法律法规的行为人所做出的惩罚措施。因此,你到这里就必须得遵守这里的有关规定。等一会我这有现成的小册子你拿回拘留室里好好学习。另外,你身上所带的东西应该都放在我这登上记,我替你保管着,走之前到我这来取。除规定的放风时间可以在院子里自由活动外,其余时间不准离开拘留室到处乱跑。要离开必须经过我同意,并且一定要在规定时间内返回来。你听清没有?”

  “听清楚啦,可我这只烟合——”王国成别的都好说,闲下来就总想抽烟,唯一的希望就是能让他把烟盒带在身边。那里边有他头天晚上切好的烟丝和用旧练习本裁好的卷烟纸。

  “不行,拘留室里不准抽烟。。”大老于拒绝了王国成的请求。但不知为什么他却又动了恻隐之心,随即补充道:“这十五天你得尽量忍着,实在忍不住喊声报告,然后到我这屋里来抽,千万不要对别人说,传出去影响不好。”他显然是对王国成产生了特殊兴趣。

  王国成呆的这间拘留室只有一铺大板炕。在他进来以前,里面还住着两个人。小的那个只有十七八岁。团团脸,长得挺帅气。一对大眼睛称着双眼皮,脸上一笑俩酒窝。正经是个俊小伙。走在街上让那些姑娘瞧见了,走过去也要回头多看几眼。有谁能知道,他这小小年纪,竟会是个老字号的“钳工”呢。他的那套掏兜本事,据他自己说那是绝对老练。够不上八级,起码也有七级半。不过这回是马失前蹄看走了眼,居然掏到便衣的兜里了。挨了一顿胖揍,再次送回到这儿来吃窝头。再有两天就要出去了。按他自己说,他根本就不想出去,在这住着更不错,有吃有喝有觉睡,比在外头强多了。他先前也有个象样的家,后来父母重新搞了一次分化组合,又各自成了新家。他不管是入哪个家,反正都得看人家脸子,经常还挨揍。他自己也长大了,索性出来闯社会。他这次已经记不清是几进宫了,跟拘留所的警察混得透熟。说是拘留,到不如说是进来当杂工,推煤,洗菜扫院子,打开水,往各个号房送窝头白菜汤,帮做饭的师傅打下手,什么活都干。只有闲下来才回拘留室,再就是晚上回来

  21。

  睡一觉。

  王国成觉得他小小年纪不应该这么瞎糊混,白白地浪费光阴。趁着晚上睡觉前的工夫和他聊起了家常,劝他出去以后学点手艺,来日方长呢。可他说自己只上过一年半小学,总共学了不到二百个字,如今也都扔得差不多了。反正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能多混一天就多赚一天。可就在要出去那天早上,他却当着王国成的面哭了起来。他说:“大叔,看出来你是个好人,不欺负人。我爹妈都不象你这样关心我,为我好。我这回听你的话,出去想法干点正经事,想法自己赚钱,再也不去掏别人腰包了。这个地方我以后也不再进来了。”

  同屋的另一位姓郑,看上去和王国成年纪差不多。精瘦,两只眼睛朝外鼓,象是患有甲亢病。满脸胡子拉茬。象是这辈子从来没洗过。这也难怪,进到这里头十来天,来时啥也没带。手头一分钱也没有,连伙食费都还是大老于帮他垫付的。顶多早上起来弄点凉水把脸虎弄一下,要想讲究仪容根本也办不到。这位郑老兄据说犯的事不轻,可能要转收审。他整天闷声不响地坐在板炕上跟谁都不说话,有时也能听到他唉声叹气。

  这天下午大约两点来钟,陆大巴掌午觉醒来百无聊赖。他伸了伸懒腰,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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