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眼神迷茫地看着庄文新，不知道说什么好。庄文新今天似乎很有谈兴，他接着问：“小方，听说你原来在房地产公司工作，怎么想起转行当律师呢？”
听了庄文新的问题，晓月反而有些吃惊，律师不是一个人人羡慕的行业吗？每年参加律师资格考试的人有几十万之多，这还是因为报名条件的限制，如果没有限制的话，可能得有上百万人报考。可是，听庄文新的口气，律师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行业或者可能是一个比较困难的行业，起码不是一个很理想的行业。晓月把疑问装在心里，当面却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就回答说，“我有一个同学，在方盛博所干律师，总跟我说做律师如何有成就感，我很羡慕她，就想干干试试。”
“女孩子，做律师更难。”庄文新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听了这话，晓月的心往下一沉，但是嘴里依然很不服气地说：“那梁律师不是也是女的吗？”
庄文新用过来人的口气说：“女的和女的不一样。梁大爷和别人不同。首先，她是女身男相，具有不少男人的本质，比如果断、勇敢，体力好。其次，她是少有的聪明能干。第三，她是赶上了好时机，事事都占了先机。关键是……”庄文新突然收住了话头。
晓月追问道，“关键是什么？”
“关键是她有当律师的命！”
言下之意是她方晓月没有当律师的命，她方晓月不是当律师的材料！这可真是令人悲哀啊。虽然晓月的性格与彦冰不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方晓月就不行啊。她嘴上没有反驳庄文新，心里却不服气，她才入行几天啊，就被判了死刑了？可笑。想想自己从小到大也一直是名牌学校的高材生啊。她对自己说，“等着瞧吧！”其实，晓月不知道，也许庄文新并非单单指晓月不适合做律师，可能他也是在说他自己吧。昨天，在主管部门工作的老同学无意中透露了M公司准备上市的消息，如果能拿到这个项目，那么一年的收入就有了保证，除去负担事务所的费用，还可能会有不少盈余。可是，老同学似乎一时也无法帮上忙，只是把消息告诉他，让他自己想办法公关。不知道这个消息还好，知道了这个消息，又找不到公关的头绪，真是心烦意乱。庄文新知道自己在公关方面不灵，也没有雄厚的物质基础。老同学还透露，竞争这个项目的律师所有好几家，最有竞争力的是方盛博所的方晓阳。因为他一直是这家公司的法律顾问，与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员都很熟。木讷的庄文新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方晓月就是方晓阳的妹妹。
5 关于诉讼，要告诉客户成本理论（1）
方盛博律师事务所。
会议室里，方晓阳正在接待老客户刘易斯。文杰在座。
刘易斯用英文说：“方，是这样，我们公司遇到一件麻烦事。贵国的拉普凯公司想买入我们公司生产的精密仪器设备。我们是通过外贸代理公司签定的合同。我们按照合同给他们发了货，可是他们却一直不给我们付货款。我们催促了许多次，他们一会儿说过几天就付款，一会儿又说我们的货物存在质量问题，一会儿又说可不可以少给我们一些货款，这批仪器他们公司销售得不太好。我们让他们拿出证据证明我们的货物有问题，他们拿不出。我们提议到有关部门就质量问题进行鉴定，他们也置之不理。我们毫无办法，只好起诉他们了。”刘易斯气愤地说。“这是我们的合同。”刘易斯将一份英文合同递给方晓阳。
方晓阳认真阅读了合同。
方晓阳沉思道：“从法律关系上讲，我们只能找代理公司，代理公司败诉后，将货款交付给贵公司。然后他们再向拉普凯公司进行追偿。”
刘易斯考虑了一下，说：“那么我们就这么做吧。方，我们委托贵所做为我们的代理人向代理公司提起诉讼。”
一直担任记录的文杰忍不住对方晓阳投去敬佩的目光，心想，方老师总能很快取得客户的信任。没想到方晓阳却说：“刘易斯先生，你们再好好考虑考虑。刚才我看了合同和报关单，这次纠纷的总金额是150多万。你刚才还提到他们让你们少收一点儿货款。他们提议付多少？”
刘易斯想了想说：“好像是说打算付款100万。”
方晓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刘易斯紧接着说：“我们的合同价款是150万，只付给我们100万，不仅利润没有了，我们还得赔本。”
方晓阳点点头，继续说：“不过我得把提起仲裁后胜诉的可能性和成本告诉你们，你们好好算算再作决定。”
刘易斯有些疑惑地点点头。文杰也有些疑惑地看着方晓阳。
方晓阳沉稳地说：“从资料上看，目前贵公司的诉讼标的姑且算做是150万。你们提出国际仲裁需要的费用大概是几万。律师费大概也是几万左右。如果胜诉了我们估计拉普凯公司自觉按时执行仲裁裁决并且向贵公司支付全额的可能性很小。这一点从你们多次的交涉可以看出来。再说，一旦提交了仲裁就等于撕破了面皮，从当事人的心理来说更不会主动执行仲裁裁决。那么，我们必须向相关的法院提起强制执行的仲裁申请。法院受理我们的申请，估计又要收取执行费用。这样诉讼成本是二十万元左右。”
刘易斯耸耸耸肩膀，表示理解地说：“我知道诉讼和仲裁是要花费用的。”
方晓阳接着说：“另外，关键的关键是本次的仲裁对象不是最终用户本人，而是中间的外贸代理，他们只收取交易额的百分之几作为佣金。他们可能没有能力代替最终用户支付，或者即使有能力他们也不愿意代替最终用户支付货款后再花大笔的人力物力去向最终用户追偿。而且他们是专门做外贸代理的公司，遇到拉普凯公司这样的最终用户可能也不是一家，遇到这样的诉讼可能也不是一件，他们的偿付能力不会太高。这样，仲裁的裁决能否被执行还说不定。拉普凯公司已经提出支付给你们100万元，你们再进一步交涉一下，不撕破面皮，也许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如果提交了仲裁，花费了大量的成本，结果还是个未知数。所以请贵公司从成本理论的角度好好计算一下采取哪个方式更好。” 。。
5 关于诉讼，要告诉客户成本理论（2）
刘易斯沉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问：“方，你估计胜诉的可能性有多大？”
方晓阳想了想说：“从上面的分析可以得出结论，我们提起仲裁胜诉的可能性在85％以上。”
“是吗？太好了！方。”刘易斯高兴地说。
“但是，正如我刚才告诉你的，此案的关键不是胜诉的可能性有多大，而是执行此案的可能性，就是说贵公司收到货款的可能性有多大的问题。”方晓阳再次提醒道。
刘易斯从刚才的兴奋回到了冷静。他想了一下又问：“方，依照你的意思，最佳的方案是什么？”
方晓阳坦率地说：“我觉得最好方案是试一试和最终用户拉普凯公司进行交涉。”
刘易斯感激地说：“谢谢你，方。这是我第一次遇到律师反复给我分析成本理论。我如果不打官司，谈判和解了，方律师不是挣不到律师费了吗？”
方晓阳笑着说：“我们的目的首先不是律师费，我们的目的首先是解决问题。当然，我们不是慈善机构，不会无偿劳动。如果你们公司决定委托我们提起仲裁，我们是不会不收律师费的。另外，还得提醒你，如果向法院提出申请执行，还委托我们做，我们还要收取一定的代理费用。而且，如果你们与对方交涉时需要我们出面，还可以委托我们。”
“好的，我知道了。我们回去以后再考虑考虑，再作决定。再次感谢你！”刘易斯站起来，向方晓阳伸出了右手。方晓阳也站起来和刘易斯握了一下手。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你。”
方晓阳说，“不客气，有什么事情您尽管说。”
“方，我的好朋友大卫的公司遇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
“他们公司的商标被侵权了。我知道你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很强，就向他们推荐了你。”
“啊，谢谢你啊。”
“关键是他们希望在中国打官司，希望你们还能派出由这方面诉讼经验的律师。”
“没问题，我们所的王凯歌律师在这方面有丰富的诉讼经验，可能的话，可以请他一起参加。
“那太好了，方。大卫是我的老朋友，他让我推荐，我可是十分慎重的。”
“让他们直接找我联系好了。”
方晓阳往王凯歌的办公室走去。王凯歌也是方晓阳大学时代的同学，和晓阳、彦冰、冯力、高飞他们不在一个班。大学时代，王凯歌和方晓阳都是系篮球队的，二人经常一起参加训练和比赛，所以关系很熟。王凯歌出身在西北农村，大学时代虽然有些土气，但是天分很高，人极为聪明，篮球也打得很棒。方晓阳虽然是干部子弟，但是家教过于死板，晓阳又是宅心仁厚的性格，骨子里虽然清高，却没有一点儿干部子弟的架子。二人在学校也就颇谈得来。大学毕业后，晓阳赴美留学，王凯歌分到一个很有权力的机关工作。凭着过人的聪明和谦虚谨慎的低调的待人处事的作风，王凯歌很快积累了广泛的人脉。王凯歌在律师事务所开放之时及时下海，和几个校友成立了方盛博博律师事务所，在晓阳留学期间，王凯歌在北京律师界就已经做得风生水起了。晓阳学成归来之时，王凯歌力邀晓阳加盟方盛博律师事务所。晓阳被王凯歌的热情所感，加入了方盛博所。
此时，王凯歌办公室的门开着，王凯歌正在接听电话。只听他不停地点头说，“是的，赵局长。”“是的，赵局长。”“是的，赵局长。”方晓阳看王凯歌正在忙着，犹豫了一下，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听见王凯歌提高的嗓门：“不是的，赵局长！”“不是的，赵局长！”“不是的，赵……。”对方似乎挂断了电话，王凯歌放下电话，硕大的身体颓然地倒在黑色真皮老板椅里。 电子书 分享网站
5 关于诉讼，要告诉客户成本理论（3）
方晓阳走进王凯歌的办公室，顺手把门关上，没等王凯歌招呼，自己就在他的对面坐下，问道：“凯歌，是不是那个行政诉讼的案子？”
王凯歌从椅子里抬起身子，气哼哼地说：“他妈的，法院又不是我家开的，输了官司干吗拿我们出气？”
方晓阳说：“凯歌，当初这个案子找上门来的时候我就对他们说过，他们不在理的地方多些，打赢官司有很大难度，可是你当初却跟人家拍胸脯说一定能赢，现在输了官司，他当然要埋怨你了。”
王凯歌不以为然地说：“可是，你不试试怎么能知道结果呢？凡是都是事在人为。”
“可是当初你不该把话说得那么满，要是留有余地，赵局长现在也就不会这么冲你发火了。”
“可是当初他们在好几家律师所之间挑来捡去，我要是不打保票，他能把这个案子给我们吗？”
“但是……”王凯歌没等方晓阳说完，就说：“晓阳，这个问题当初我们就争论过，今天我不想再和你争论了。”
见方晓阳不说话了，王凯歌拿起桌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自己点上。方晓阳起身把王凯歌办公室的窗户打开。王凯歌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道：“哥们儿，不是我说你，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条件，业务量肯定比现在翻几倍。做我们这行，不能太清高。”
“那你就被赵局长这样喝斥？你好歹也是堂堂北方大学高材生啊！”
“没办法，谁让咱们进入了这种服务领域呢？”王凯歌无可奈何地说。看到方晓阳似乎还要争论下去，王凯歌扭转话题问：“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曼舒公司有个商标侵权案子，希望跟我们谈谈。”
“没问题！”王凯歌又跃跃欲试起来。
“不过我可提醒你，这次不能把话说得太满。”方晓阳起身离开了王凯歌的办公室。
王凯歌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傍晚，下班时间，方晓阳还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王凯歌推门进来，“晓阳，一起吃饭去吧，我发现有一家很好的烧烤店，今晚我请客。”
方晓阳将目光从电脑上移开，抬起头来，“不行，我还有活儿没干完，改天我请你吧。”
“那你也不能不吃饭吧，我还有事情跟你说呢。”
“那么我们就到附近找个地方简单吃点儿吧。”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王凯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方晓阳将文件保存后关上电脑，拿上外套和王凯歌走出了办公室。
初春的傍晚，天气虽然有丝丝寒意，但是空气中似乎已经可以嗅到春天的气息了。正是下班时间，华灯初上，街上车水马龙，路灯、车灯加上商店和高楼的霓虹灯交相辉映，一派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
两个人进了离办公室不远的一家湘菜馆，找了个僻静的座位坐下。两个人点了几个特色菜，王凯歌要点白酒，方晓阳说我还要干活，只能喝可乐。
王凯歌无奈地说，“一个人喝白酒没意思，我就要两瓶啤酒吧。”
等服务员离开，王凯歌开诚布公地说：“我说晓阳，我的方大律师，你也好歹是一个大律师了，不能总像小律师那样关在办公室里做文件吧。”
方晓阳喝了一口可乐，边吃菜边说：“那么你说怎么办？文件总不能不确认就发吧。”
“交给他们年轻人做呗。”
“中文的文件还好，英文的文件，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你就能者多劳吧。”王凯歌给自己的杯子斟满啤酒，“知道AB所的主任刘律师吧？”
“听说过。”晓阳平时对律师界的八卦不太关心。京城的律师圈子不太大，AB所又是个大所，它的主任律师的名字方晓阳似乎有所耳闻。
“我听说此人做律师这么多年，从来不动笔。当然了，除非签字。”
“你是说他从来不做文件？”
“当然了。”
“那么他干什么？”
“只管拿项目。”
“是不是有些夸张啊？”
“可能有些夸张，但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