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军儒的脉弱而不稳,可以看出白军儒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白军儒的舌胎发紫发黑,从咽喉里窜出来的气味苦而涩。曹华栋微微叹口气说:“亲家,你的身体这些日子不太好啊!是不是受过大的惊吓?惊心动神,对现在的你来讲,可不是什么好事!我给你带来了两粒宁神静气丸,你先吃下去。且记要养神静气,再不可动恼也不可受惊!”
纪桂香忙着倒水,帮着白军儒把两粒黑色的宁神静气丸吃了。
白军儒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吃完药,他示意老伴纪桂香把门窗关了,又将门帘子拉上,然后说:“老纪,你出去给曹大夫做饭,我们两好好聊一聊!顺便把门给我带上。”
“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还要避着我来讲。”纪桂香虽然心里不舒服,嘟哝了一句,走了出去,顺手把门牢牢地关上。
“这间书屋冬暖夏凉,现在不会太热吧?”白军儒问。
曹华栋点点头说:“你这个书房,比有空调的屋子还凉快。我不热!”
白军儒喘了一会儿气,颇有些预感地浅声说:“曹大夫,你是医生,你恐怕也看得出来,我是快要死的人了。”
“不要这样想,你吃些药再调理一下,慢慢就会好起来的!我们还都不是很老嘛,莫这样恢心。”说这话时,曹华栋的底气明显不足。
“唉!”白军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亲家你有所不知啊,我自己的身体,我能感觉得到!其实我这个人早就该死,又在这个世界上妄活十几年。她早晚会来索了我的性命去。”
“呵呵,老白,你如何也信这个?你说的那个她是谁?说来我听一听。”
“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而是在我的身上确实发生了。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可惜啊,花一样的年纪却生生地让我给毁了!人的欲望就是一个大魔头,谁也不怪,是我把自己给害了啊!”经过深思熟虑的白军儒,此刻倒显得很平静。他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在一次又一次恐怖的折磨下,他无法不将自己掩盖了16年之久真相吐露出来。之所以选择亲家曹华栋,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小镇名医可以倾诉,而又不会使自己在讲述时太尴尬。
在这个平常的夏季的中午,白军儒做了自己有生以来最深刻的一次灵魂忏悔,向曹华栋讲述当年石佛二中曾经发生的那一幕——
“这世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16年前,我第一次看到大学毕业来我们学校任教的叶莲,就深深地被她吸引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世界上还有这般漂亮的女孩子,她的飞扬的秀发、玉挺的鼻子、红红的樱唇、细腕的脖项、丰满的胸脯,把我的心一下子就掏空了。你知道什么叫惊心动魄吗?你知道什么叫勾魂夺魂吗?只凭我的两张嘴是说不出来的。只有你亲自见到她,你才会相信,世界上竟然存在那样美丽的女孩子!我恨自己比她早生了几十年,如果和她年纪相当,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追求她,好好地爱她!但是,时光给我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当我见到叶莲时,我已经结婚生子。
“一个大学刚毕业,一个青春亮丽的女子,一双温柔多情的大眼睛,任何男人都无法抵御,都会犯错误的。叶莲就是一个从天上下来的仙女,世间少有的雅丽绝伦。从那以后,我忍不住偷偷爱上了她,为她魂不守舍。说句难听的话,我和纪桂香做爱时,满脑子想像的也全是叶莲!那时候我常想,如果能和这位神仙姑娘共渡一晚,就是死了也不冤啊!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鬼迷心窍,竟然对她蒙生了不轨的念头,我想占有她。那个夏天的晚上,我喝了二两白酒,寂寞难奈,又一次偷偷来到了叶莲的办公室兼住室的门外,我只是想从在她的门前站一站,嗅一嗅从她屋子散发出来的味道,或者她无意地走出来,与我碰面,说几句话。我就非常知足了。可是,当时天气太热,天又很晚,太庙这个小院里也没有其他的老师住,叶莲半开着住室的门,只穿着一件睡衣躺在床上。周围如此静寂,天时地利、人和、我迈着轻飘的腿拐了进去……我鬼使神差推开她的屋门悄悄走进去。叶莲已经睡着了,我慢慢地回身把门关上,然后走到了她的床前!熟睡中的叶莲简直太美了,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的嘘气如兰,她穿着雪白的睡衣,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如雪一般圣洁。当时,望着这样一个世间少有的尤物,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我强奸了她,虽然她拼命反抗,但怎么能抵挡得住当时恶魔般的我呢!完事儿之后,我仓皇而逃。
“回到家里,我吓坏了,我想如果她去告发我强奸了她,自己这一辈子就完蛋了。什么名声、前途、未来统统都没有了。我曾想拐回去杀了她,但我没有那个胆量!为了这件事,我宁愿去坐牢,去做苦疫,在这所学校、在这个镇上永远地消失……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听天由命,接受任何可能的惩罚!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叶莲被一个学生发现在自己住室内上吊自杀了。那么迅雷不及掩耳!她因为遭受强奸而自杀了!我害怕极了,担心有人追查,也许就会查到我的头上。于是,边向外面散布谣言,说叶莲是因为与大学同学失恋分手,伤心过度而上吊自杀。
“谣言放出去后,很快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中国人自古就有这个毛病,相信谣言,传播谣言。随着时间推移,我吊着的心慢慢地放了下来。可是,半年之后在叶莲上吊死去的那个房间,晚上开始能听到有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最初是两个早恋的孩子听到的,他们深更半夜在大庙小院里偷偷约会时听到叶莲住室里有声音。叶莲住室闹鬼的消息很快在校院里传播开来,叶莲之死再度成为人们的话题,我再次害怕起来。为了消除任何可能有关叶莲的话题,我偷偷找到了土家庄的玉女巫,给了他200元钱,希望她来镇鬼驱魔。玉女巫非常有信心,来了之后,念了一通巫咒,在叶莲上吊的横梁上放了一枚玉佛手。为了不引人关注,我将一本英语词典掏空,让她把玉佛手放了进去,把装着玉佛手的英语词典一并放在横梁上。之后,那个房间就再也没有什么怪异的响动了。因为那个房间上吊死过人,其他老师也不愿去住,我就把它改成了存放学校图书的库房,并交看钥匙交给了侯丙魁保管。”
曹华栋一直静静地听着,似乎在听一个恐怖的故事。这时候,他忍不住打断问:“这件事的真实情况,那个玉女巫知道吗?”
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白军儒一直艰难地喘息,他停了片刻,等呼吸顺畅以后接着说:“她不可能知道的,但那个女人神神道道,传说能与鬼对话,不知道是真是假。当时,我只对她说是学校闹鬼,怕影响孩子们读书学习。做这种事你也晓得,应算是搞封建迷信,我也是偷偷请她来做的。可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我做孽的那天晚上,却被一个人看到了我离开叶莲住室的一幕。”
曹华栋吃了一惊问“他是谁?”
一丝得意的笑在白军儒脸上一闪即逝。“他就是当时在学生食堂做火夫的侯丙魁。我怀疑侯丙魁和我一样,自第一眼见到叶莲就开始对她垂诞三。他有贼心没贼胆,叶莲对他而言,是天上的仙女,可望而不可及!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远远地关注叶莲!在一切都平静地过去之后,候丙魁在一天深夜叩响了我的门,这家伙威胁我说,他看到叶莲死的那天晚上我在叶莲住室里,我被吓蒙了,虽然我只说是与叶莲老师在谈工作,坚觉不承认与叶莲之死有任何关系。但为了封他的嘴,我还是破例提拨了他,让他当了石佛二中的护校员兼各库房总管,并将钥匙交给他看管。因为捞到了好处,他当然闭口不对外人讲了。”
曹华栋:“叶莲的家里是什么情况?他们对这件事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白军儒:“叶莲是石佛镇石佛山往北叶家坳人,她的母亲叶老太我见过,另外,听说还有一个傻哥哥叫叶石大。”
曹华栋:“女人好糊弄,傻哥哥不用说了,难道她没有父亲?她的父亲是叫什么,是做什么的,对女儿的死又是什么态度?”
白军儒:“有,她父亲好像叫叶洪升。”
曹华栋心中一颤问:“你说她父亲叫什么名字?”
“叶洪升。”白军儒看了曹华栋一眼问:“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曹华栋:“你说谁?”
白军儒:“叶洪升!”
“不,不认识!”曹华栋连连摇头。
“你当然不会认识这个男人,他几十年前就死了,死于那次石佛山黄金洞塌瘫事件,那次听说咱石佛镇就死了上百口人,还有很多外地人。一个叫梁淇的头儿,听说他很有背景,不然,他早进牢房了,一辈子也别想出来!”
曹华栋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点点头说:“是呀,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
白军儒:“你,你出汗了,把窗户打开透一透气吧!”
曹华栋连连摆手说:“不,不用了。还是这样闭门关窗好!”
白军儒长长舒一口气:“把这个藏了十几年的秘密说出来,我感觉好一些了。它就像一块沉甸甸的铅,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在我心上。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做的惟一一件不可饶的罪恶。十几年来,我深受心灵的谴责。现在,我预感到自己死到临头了,叶莲很快就会来向我索命的。”
曹华栋伸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白军儒叹一口气说:“那个侯丙魁自我从省城回来,再也没有见过他,可是在我的噩梦里,却多次有他出现。也许这家伙已经死了,他是死有余辜。不知为什么,这些日子我总感到叶莲的阴魂出来了,她的阴魂从佛咒下解脱出来。现在我只能躺在床上,等着叶莲前来索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到了,一定要报!奉劝世人莫像我一样,贪图一时之快,承受长期灵魂的折磨,到头来恐怕还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曹华栋看着病床上的白军儒,他忽然同情起这个伪君子来。隐私,哪一个人敢说自己没有?在西装革履、正人君子、威严庄重的背后,在浓装粉黛、雍容华丽、妖饶夺目的背后,有多少龌龊肮脏的灵魂,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阴险、狡诈、通奸、乱伦,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卑鄙的手段……吾日三省五审,每一个人都需要时时刻刻自醒、自警,使自己不至于走上歧途,或者在罪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悔之已晚。
白军儒,这个为人师表的一校之长,有如此见不得人不可饶恕的罪过,难道我曹华栋就没有罪过吗?想到这里,曹华栋不由得脊背上冒出丝丝凉气!
第54章 碰瓷
已是下午时分,人们都在家里躲避酷热,大街上、远郊近郊公路上,很少见到行人。
一辆白色捷达车从土家庄方向的泥土小路颠簸驶来,由小变大,裹夹着一团团飞扬的尘土。车里,土坤神色凝重地握着方向盘,两只眼睛盯着前方。身旁的阿萍面前铺着那张神秘的石佛镇的地理图,自从坐上车之后,她就一直在研究,希望能有新发现。
捷达车终于驶上通往石佛镇方向的县级公路。这里是白石岗,再往前就是野猫岭,这段路并不好走,崎岖蜿延,不时有突起的石疙瘩颠簸车身。
“你开车小心一些!”阿萍嘱咐土坤。
土坤脑海里仍在回想玉女巫坟尾的那个黑暗的洞口,它和叶莲老家坟上的那个洞口交替出现。难道它们仅仅是某种牲畜出入陧挖的洞口吗?还是如叶老太所说,是人的阴魂进出墓穴的出口?如果真是出入之所,那么非常可怕的是:玉女巫在死去的四五年里并没有真正离开过?她的阴魂仍留在这个世界,在等待什么呢?玉女巫、叶莲、大脚婆、侯丙魁、叶老太、叶石大……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因果关系?
土坤抬起头,车窗外是阴霾的天空,看上去像要下雨了!不知道富春堂那些奇怪的病人都怎么样了?曹玉娟在忙些什么?曹华栋开出的处方能治疗那些怪病吗?土坤思索着,脚下不知不觉加大油门,突然,“砰”一声钝响,仿佛撞到什么东西。土坤猛踩刹车,车发出刺耳的短暂摩擦后停下来。
眼前的一幕让土坤和阿萍都吓坏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仰面躺倒在车轮旁!脸色煞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似乎已没了气息。
一个中年女人冲到小男孩子身边,看也不看,举手顿足,号啕大哭。长长的头发因为长久没有洗,而一缕一缕地披散在脑袋两边,那张脸似乎有数月没洗,满是污垢。“我的儿子,你们赔我的乖儿子!”
土坤冲过去,伏下身就要抱小男孩。“快,阿萍,送带他去医院!”
“不——”中年女人疯了一般一把扯开土坤。“别碰我的儿子!”中年女人力量很大,差一点把土坤推一趔趄。
“你的儿子得赶快送医院!”阿萍上前说,她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何要阻止土坤。
“你们不能动他,一动他就死了!”女人护着躺在地上的小男孩,不许任何人碰。
土坤一时手足无措。阿萍皱着眉,觉得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女人。
这时,2路公交车由远而近驶过来,车上的许多人远远地发现前面的事故,都扒着车窗往这边看。
“停车,停车!”有人大喊。2路公交车停了下来,从车上窜下四五个汉子。
2路公交车仿佛躲避瘟疫似地,又匆匆开走。驶出老远,还有人扒着车窗往后看。
一个汉子持着一根木棒飞扑过来,嘴里啸叫:“你,你撞死了我儿子!”汉子举起木棒直冲土坤砸过来。力猛棒沉,如果硬生生地砸上,土坤必死无疑。而此时,土坤还处在懵懂之中,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躺在地上小男孩。
“闪开!”阿萍大叫,机敏地一推土坤,土坤的脑袋错开了,肩膀却无法躲过,只听“砰”一声,木棒重重地击在他的左肩上。“喀嚓”,木棒折了。
土坤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