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败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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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败局2-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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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甩了怎么办?万一……一个更让他胆战心惊的消息是,北京的证监会已放出风声要加大监管力度,难道他们真地看不懂“中科系”这些几近小儿科的重组游戏吗?在这种巨大而莫名的忐忑不安之中,朱大户决定不玩了。

    2000年5月,正当新婚不久的K先生鏖战股市、雄心勃勃地构筑“中科系”的时候,日日盯盘的小丁突然告诉他,市场上出现了一个不明的巨手抛家,在不断地抛出股票套现,有好几次,每天都在1500万元左右。根据他的判断,除了朱大户,没有人手上有这么多的股票。小丁气愤地对K先生说:“我们上当了,纯粹是给他打工。”

    K先生找到朱大户,后者倒也坦然,毫不惭愧地坦言,“我不玩了”。

    朱大户赖皮毁约,把K先生逼到了无比危险的境地。这时候的他也赚到了不少的钱,其名下的股票市值超过了4亿元。可是,这个人的野心不知道要比开装卸车出身的朱大户大多少倍,他的梦想是在中国打造一个类似伯克希尔…哈撒韦这样的私募基金公司,他想当中国的沃伦·巴菲特。朱大户和康达尔无非是他逼近这个梦想的第一座桥,他不会让这个没有远见的暴发户毁了自己的远大前程。于是,在无法说服朱大户的情形下,为了保证盘中图形的完整,他只好不断地接盘补仓。据小丁后来在法庭上的供认,为了接下朱大户的抛盘,“中科系”前后花了6亿元的资金。K先生认为,朱大户大概会适可而止的,因为那么多的钱他无法带出境外。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朱大户彻底不玩的决心。8月的一天凌晨,正在睡梦中的K先生被人叫醒。一家跟他有深度合作、在港澳地区黑白两道通吃的“北京公司”,告诉他,朱大户租用了几条小快艇把数十箱现金偷运出了国境,其数目应该在11亿元人民币左右。K先生当即找到朱大户,他们在北京一家叫名人酒店的地方,最后一次面对面地谈判。K先生威胁道,那些跟中科创业合作的机构大佬们都已经非常愤怒了,他们传话说,如有背信弃义的行为发生,绝不容忍,绝不客气。可是,朱大户已经死不回头了,他对K先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股票总要卖出才能赚钱吧”。谈判结束后,K先生给他的律师打电话,问他如果朱焕良完全失控,该怎么办?律师大吃一惊,半天才想出一句话:“你有没有把事情的严重性跟他讲清楚?”K先生苦笑着说:“跟农民讲严重性,有用吗?”

    如果说朱大户的中途脱逃让K先生如腰间中刀,那么,发生在“中科系”内部的“老鼠仓”则好像是一群小鬼在撕咬他的四肢。

    中科创业的股票20多个月天天上涨,自然让公司内部的人手痒不已,于是私下里建仓炒买股票,已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很多高层甚至利用自己与营业部的相熟关系,拿着公司的股票去做质押。K先生对这种情况并非毫不知情,以前只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到朱大户开始大量抛盘的时候,他生怕稍知内情的公司内部人也随之出逃,于是,在与朱大户谈判破裂后的9月份,他下令清查“老鼠仓”,要求所有公司资金于年底以前结清。他当初打的算盘是,通过清理“老鼠仓”,把公司所有的资金全部聚拢,然后在元旦之后逐渐抛盘,全面退出中科创业。他相信,靠他的舆论护盘能力和小丁的高超操盘技巧,他和机构庄家们肯定能全身而退。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老鼠仓”的规模竟会有那么大。

    公司内部最大的“老鼠仓”居然是最受他信任、与小丁并称“左臂右膀”的申姓总裁。她私自将公司的股票拿出去质押,建仓规模达数千万元。在K先生的严令之下,以申总裁为首的“老鼠仓”们纷纷平仓出货,普通股民本来就对高位的股价颇为敏感,稍有风吹草动立即就会诱发大规模的出逃,于是,建在一片谎言之上的中科神话陡然倒塌。

    中科创业的股价崩盘是从12月25日开始的,在度过了一个吉祥无比的平安夜之后,高傲了将近两年的股价在圣诞节这天突然高空栽葱,更可怕的是,这一跌停就一连9个,股价从33.59元一路下跌到11.71元,50亿元市值烟消云散。中科创业的崩塌迅速波及“中科系”的其他成员,中西药业、岁宝热电等均上演跳水惨剧,股价数日之内腰斩一半。

    这个时候的K先生如决战完败后的主将,面对兵败如山倒的局面,早已无能为力。

    在中科创业股价跌停到第5天的时候,他托人传话给《财经时报》总编辑杨浪,表示愿意透露有关坐庄中科创业的内幕情况。杨浪是他的老相识,原来是《中国青年报》的知名编辑,8年前那篇改变了吕梁一生命运的《百万股民“炒”深圳》一文便是发表在杨浪负责的版面上。如今,斗移星转,人事俱非,K先生大概想让他的故事有一个完整的见证人。

    两天后的2001年1月1日,中科创业股价还在跌停风暴中,K先生在北京北辰花园别墅的家中与杨浪相对而坐,煮茶一壶,侃谈中科往事。他认为,自己的今日下场是“上当受骗”的结果,是“性格中刚愎自用的一面和文人性情的弱点令我贻误了战机,没能把握好转折机遇”。他透露说,在坐庄的过程中,与他有染的机构多达400多家,其中不少都非常知名。他声称自己正在写作庄家自述,并已写了6万字,日后将把真相全部大白于天下。

    正当K先生在别墅中侃侃而谈的时候,“中科系”内部已是乱成一团,当日哭喊着把钱捧来的债主们包围了位于国贸大厦33层的中科创业总部,有的人还往北辰别墅冲来。中科高层纷纷辞职,董事长和总裁相继面见媒体,声称“我们就像是光绪皇帝,被吕梁架空”;“我们并不知道内情,是最大的受害者”。1月5日,深圳中科召开紧急会议,宣布“彻底与吕梁决裂”。

    被抛弃的K先生在后来的日子里,一直在家中坐困愁城。他一边整理有关文件、协议,一边宣称在等司法部门或证监会来传讯他。很多人对他主动现身暴露内幕非常不解。《中华工商时报》评论员水皮在《吕梁为什么跳出来》一文中说:“他此时觉得待在大牢里比待在外面被人追杀更安全。”

    K先生最终还是没有“如愿以偿”地被关进大牢。2001年2月3日上午,北京警方到北辰花园别墅将他抓获。9日,被公安机关监视居住的K先生突然神秘失踪。据称,“那天他披着军大衣潜离,消失在初春亚运村川流不息的人流中”。据分析,最终,他的结局可能有三种:至今潜藏在国内的某个地方;出逃到国外的某个地方;被人谋杀在地球的某个地方。无论死活,那个文学青年吕新建、股评家吕梁和庄家K先生都不会——或者没有机会说出所有的秘密了。

    神奇小丁的结局是这样的:他和妻子躲在一个亲戚的家里,幻想K先生会死里逃生给他打电话,然后再重整旗鼓。他在北京的岳母家接到了恐吓电话,来电威胁说,若他踏进北京城半步,就会剁了他的脚。公安机关于2001年4月将他抓捕归案,在拘留所里,他一夜愁白了半边头。第二年的4月,他以“操纵证券交易价格罪”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并处罚金50万元。他在庭上说,“面对那些受损失的投资者,我感到非常惭愧。”

    那个股价曾经上天入地的康达尔的结局是这样的:2001年5月,中科创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通过股东议案,宣布公司名称变更为深圳康达尔(集团)股份有限公司。10月29日起,公司股票简称由“中科创业”变更为“ST康达尔”。日后不了解这段历史的股民,比较1999年底的康达尔与2001年底的康达尔,会发现公司头上无非多了一顶“ST”的亏损帽子,而不会想到其间竟还隐藏着一段如此血腥而壮观的“中科创业”大惨剧。

    从起点到终点,一切似乎结束得太过于快速了,原本应该余音袅袅的故事结尾好像被人动了外科手术似的干净。为什么明目张胆的庄家行为始终无法得到有效的遏制?为什么一家上市公司90%的股权被人控制,而监管当局居然一无所知?为什么120多家证券营业部居然没有一人告发K先生们的股价操纵行为?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把数十亿元的资金交给一个从事违法活动的机构?为什么那些参与融资协议的律师们都甘心知法犯法?为什么那么多的媒体都愿意为中科创业抬轿子、吹喇叭?为什么那么多的股票分析师、基金经理们没有一个人对中科创业的重组提出疑问?为什么全中国居然没有一个人对K先生所宣称的任何一个项目提出哪怕一丁点的质疑?为什么涉及400多家机构的大骗局最后只以审判几名中科创业的员工而草草收场?

    为什么那些神秘的“北京机构”总是能躲在幕后,一次又一次地得手?这么多的“为什么”,如一只只充满血丝的眼睛,悬挂在中国股市通往未来的道路上。

中科创业:那个庄家狂舞的年代 【中科创业大事记】

    1994年11月1日,由深圳宝安区养鸡公司改组的康达尔A(行情论坛)股上市交易。

    1996年,庄家朱焕良在二级市场囤积康达尔股票。1997年,香港突遭“禽流感”袭击,康达尔业务瘫痪,朱焕良股市深套。1998年秋,朱焕良与吕梁达成合作坐庄的协议。从1999年3月起,吕梁在《证券市场周刊》上连续发表4篇《关于世纪末中国资本市场的

    对话》文章。5月19日,中国股市爆发“5·19”大行情。1999年12月,康达尔在深市涨幅最大的前20名股票中名列第17位,全年涨幅111%。康达尔发布公告,将公司名称和股票简称均变更为中科创业。

    2000年3月和7月,吕梁分两次购买中西药业的法人股,成为公司第一大股东。6月,他购买胜利股份900万股转配股,成为第四大股东;同月,他又收购岁宝热电的流通股,成为第四大股东。“中科系”赫然成形。

    2000年2月18日,吕梁新婚大喜,操盘手将当日中科创业的股价“做”到72.88元,以此为老板庆贺。

    从1999年到2000年底,中科创业连续26个月被《中国证券报》列为投资风险最小的10只股票之一,并且长时间排名第一。

    从2000年5月起,朱焕良开始私下抛售中科创业的股票,为了接下抛盘,“中科系”前后花了6亿元的资金。8月,朱焕良将所得的11亿元现金偷运出境。

    从2000年12月25日起,中科创业连续9个跌停板,50亿元市值烟消云散,“中科系”股票均上演跳水惨剧。

    2001年1月1日,吕梁约见媒体记者,坦陈坐庄事实,声称与他有染的金融机构多达400多家。

    2001年2月3日,北京公安机关对吕梁实行监视居住。9日,吕梁神秘失踪。

    2001年10月29日,中科创业发布公告,将股票简称变更为“ST康达尔”。

    2002年4月,北京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中科案,6名相关人员以“操纵证券交易价格罪”被判刑。

中科创业:那个庄家狂舞的年代 第一代庄家的结局

    庄家是1995年到2005年期间,中国股市最神秘而凶猛的一群人。他们在法规尚未成熟的市场中上下其手,骄横非常,以无所不用其极的违规行为和弥天谎言,一次又一次地玩弄着千万股民。2004年8月,由新华社主办的《瞭望东方周刊》刊文《中国第一批操盘手的真实下场》,披露了29名操盘手的资料(详见下表)。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曾是证券市场上呼风唤雨的人物,某种意义上都属于庄家,只是大庄和小庄的区别罢了。

    从结局上看,这29名操盘手的结局不外乎7种:共计窘迫的有8人;逃亡的有7人;入狱的有5人;转行和赔光的各有3人;剩下3人的结局分别是禁入、失踪和胜利。除了一个叫赵笑云的在当时还侥幸存活外,其余都已在癫狂中烟消云散。

    出生于1970年的赵笑云有“国内第一股托”之称。他的经典战例是“运作”青山纸业。青山纸业自1997年上市后无甚表现,股价一直徘徊于八九元附近。而2000年6月,借职工股上市,该股却一改疲态,走出了翻番的行情。2000年7月22日,赵笑云开始在各大媒体上对其大肆推荐,随后该股连续上涨。7月29日,他再次推荐该股,并明确给出目标价位——第一目标位28元、第二目标位40元,而此时的股价在15元左右。此后,他又多次发表文章,推荐该股的成长性,并称要“咬定青山不放松”。青山纸业股价一路上推,后发生大幅换手,庄家乘机出逃,散户损失惨重。在2000年前后,赵笑云和他所属的证券投资咨询机构东方趋势声势最大,在各大报刊的荐股比赛中频频占先,尤其是在一个“南北夺擂”模拟实战中,居然创造了累计收益率2000%的战绩,为同期市场收益的50倍。

    2002年5月24日,中国证监会网站公布了截至2002年4月30日的证券投资咨询机构及其执业人员名单,赵笑云及其所在的东方趋势被排除在外。赵笑云为何突遭监管层封杀?证监会对此并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只是含糊地称其“涉嫌操纵股价,现在还在调查中”。据知情人士透露,赵笑云早在2001年就已携妻到了英国“留学”。赵笑云虽然实现了胜利大逃亡,但留下的是“笑云不是庄,青山可为证”的反讽。【八方说词】就如同捷克小说家米兰·昆德拉曾经写道的,“事情总比你想象的复杂”。在中国股市发生的那些故事,谜底总比你想象的还要阴暗。对于庄家现象,社会各界喊打多年却始终无法根绝,经济学家从制度设计的角度进行反思,提出了很多深层次的改革命题。透过吴敬琏等专家的观点,我们可以发现,文化人吕梁之所以成为K先生,是一个制度性的产物。

中科创业:那个庄家狂舞的年代 为什么中国股市像赌场

    吴敬琏(经济学家、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中国的股市很像一个赌场,而且很不规范。赌场里面也有规矩,比如说你不能看别人的牌。而在我们的股市里,有些人可以看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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