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惑人心- 第3部分

　　刚才分明看到警察有威慑吴伯的迹象，按常理说，如果有麻烦的话，自己碰巧路过，他应该立马跟我讲清楚，虽说我也不认识那两个警察，可他们的上边头儿还是有熟识的，一般麻烦事情打个电话说说也就过去了。但是吴伯那个样子，好像真的是有难言之隐，他当了三十多年人民教师，退休后整天过得悠闲自在，会有什么事不好说？不偷不抢，能有什么事？莫非随地吐口痰顺风吐到警察身上了？瞎掰！吴伯可是很重整洁重仪表的老教师。

　　“是你亲戚？”刘飞打开左转向灯，啪嗒啪嗒开动车子。

　　“我同学的爸爸。”古锋随口应了一句，脑子里还想着刚才的事。

　　“瞧你殷勤的样子，是不是吴冰莲的爸爸？”

　　“你怎么看得这么准。”

　　“她长得像他爸。”

　　“你好像只见过她两次，长相咋记得那么清？”

　　“呵呵，漂亮女孩谁不是见一面就记住。还是你老弟有艳福啊。吴冰莲，一个真正的冰美人。听说你们谈了几十年了，呵呵，实在让人羡慕，你们俩可是大家眼中的金童玉女啊。你还真沉得住气，这持久战要搞多久啊？要是我，唉，可惜没有要是啰，呵呵……”

　　两个人说笑之间，车就驶到了外观金碧辉煌的国酷大酒店跟前。

　　古锋跟在刘飞身后，在迎宾小姐的指引下走进包间，看到市政府办公厅主任徐伟正对着门口坐着，他左边是王进礼，右边是财政局副局长吕刚。背着身的是一头浓黑长发的马丽，财政局计财科的科长。四个人正围坐在一起打扑克，市府小车班司机孙师傅坐在徐伟后边观敌了阵。

　　“哎，古科，你来。”吕刚要把手中的牌让给古锋，他是转业军人出身，快五十岁了，已经当了多年的副局长，原本可以扶正，可王进礼的异军突起无疑让他的这一梦想破灭了。

第十一节
古锋忙推辞了，就势坐在他后边。刘飞则坐到王进礼一边看牌。他俩都明白，这里还轮不到他们有摸牌出牌的机会，能否进入一个牌局要看在场人的官职高低。当然还要考虑性别因素，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尤其是这种四人局，有一位女士加入再好不过，即使你的职位高于她，但低于其他三个人，那你就只有看牌的份子，除非是她不会打牌。可这年头在这圈子里混却不会打牌的，就像大熊猫一样稀有。

　　马上这一局结束了，徐伟抢着洗了牌，那动作干脆利索，让人联想到澳门赌场上的发牌手，应该也不过如此。他们打的是升级，轮到王进礼和吕刚坐庄，打到“J”了。古锋心里揣测，这牌局至少进行了一个小时。

　　“小古，那边人散了吗？”徐伟头也不抬问了一声。

　　他是鲍辉的表哥，古锋跟鲍辉是大学同班的铁哥们。基于这层关系，古锋一直对他比较敬重。

　　“还没呢，徐主任。”

　　“老徐，市里态度怎么样？”王进礼的一张国字脸不胖不瘦，额头上有浅浅的川字，鼻子略大，显得性感挺拔。

　　徐伟还是专心出着牌，随口应了一句：“还能怎么样，书记、市长都去证监局那边协商了。”

　　“市里这次可是背了冤大头啊。要是说ST科源严重违规，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前一段它的股票上涨幅度有20多倍，但在上涨过程中一点都没听到监管部门的声音。股票价格下跌了，市场才开始流传监管部门调查的消息，这时那些操纵市场的主力早已逃之夭夭，而持有科源股票的无辜投资者不明真相，当然要蒙受巨大损失了。我看这是监管部门不力，我们市里没什么责任。”

　　“行啊，你王局长真不愧是市直部门时最年轻有为的干部，说得极是。”徐伟扶了扶稍微有点倾斜的宽边眼镜，“按理说证监局对ST科源提供虚假财务报告的查处是对股东的保护，应该受到股东特别是中小股东欢迎的，但一些小股东就是执迷不悟，认定了如果政府不查处科源，他们就不会遭受损失。这次围攻市政府，本来就是无理取闹嘛。”

　　“是啊，其实在我们国家，中小股东作为财务报告的使用者，他们有时并不需要真实的财务报告，在这种情况下，ST科源进行财务报告的欺诈就不足为怪嘛。”

　　古锋学社会学专业出身，对财经的了解很少，对证券市场本来是一窍不通。他忍不住插嘴道：“为什么说股民不需要真实的财务报告？王局长能否再讲得清楚一些。”

第十二节
“呵呵，在目前的经济环境下，中小股东只关心股票收益的结果而不是过程，超额报酬只是对分析、选购股票的报酬，而不是对行使权利的一种补偿或带来的收益。所以对一些小股东来说，他们并没有对真实财务报告的需求。真实财务报告似乎与他们无关，而虚假的财务报告有时呢，则可能会给他们带来额外的收益。”

　　王进礼说完，把手中最后的两张牌一摊，“哈哈，该打老K了。”

　　“王局长工作很专业，这牌打得也专业，再打下去，我和徐主任得输上一圈。”

　　马丽有点嗲里嗲气地说，这跟她三十多岁的年龄不太相称。古锋这才注意到她穿了个灰黑色小马甲，看上去简单大方、中性十足。她那张圆圆的小脸上显示着青春的张扬，那挂着肉嘟嘟的厚嘴唇，涂了红润的唇膏，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似乎在撅着嘴，仿佛在嗔怪得到的亲吻太少。

　　古锋忽然想起上次吴冰莲跟自己讲，她偶然看见大学同班同学胡蓉单独坐着王局长开的车上街，好像他们关系有些暧昧。而眼前这个马丽看上去又颇令男人动心，莫非这个大腹便便的王局长有点好色？

　　西装上衣里面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古锋掏出来，看到一条短信息：

　　明天下班后请你吃饭，能否赏光？申彤。

　　又是她，上周刚请了次客，敢情这一周又赚到大笔佣金了。回复了申彤的信息，古锋不由地又想起两个月前他在元都洗浴城的英雄救美的事情。

　　那天晚上，他接受鲍辉的晚宴邀请。大学毕业后，鲍辉没有听从家长的意见到党政机关里工作，而是自己开了家商贸公司，生意做得一般。可自从他跻身股市以来，竟然飞也似地发了家。

　　饭后，那个纨绔子弟非把自己拉到一边的元都洗浴城洗桑拿。舒舒服服泡过澡后，鲍辉说，要不要请小姐来按摩？他推辞掉了，你是要引诱我犯错误啊。哈哈哈，两个人说笑着下楼梯的时候，听到楼上房间有摔东西的声音，接着地板上响着些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争斗。

　　古锋那天多喝了杯酒，又破天荒头一次洗桑拿，胆气升腾，便不听鲍辉的劝阻，跑到楼上管闲事。果然，砸开门后，一个衣衫零乱的女孩披头散发冲出来向他喊，救救我，救救我。那女孩名叫申慧，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真的很漂亮的那种女孩。她叫喊着，躲到古锋身后去，双手紧紧拉住他的胳臂。

第十三节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市政府办公厅重点培养的干部，古锋当然需要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他朝着追出来的那个一脸赘肉的男人喊，你想干什么？还有没国法？那男人心有不甘地抹了抹嘴上的茶叶沫，想来是被那女孩泼的。哼，真不识抬举，老子花了钱是来享受的，这闹的哪一出子戏，你是什么人？管什么闲事？快让开。古锋看到远处走廊那边有两个青年朝这边赶来，觉得势头不对，马上打通了110。我在市政府，跟着市长干。男人迟疑了一下，伸手止住赶来的那两个青年，他们是市长的人，老子不玩了，找你们老板退钱去。

　　警车一路鸣着警笛驶来，三个警察进来，听古锋说了说情况，就把申慧带出了洗浴城，一起回公安局里录口供，但洗浴城方面的人他们一个也没有带。申慧说，我被人推荐来洗浴城工作，谁知他们却逼着我……。她哭得说不下去了。警察问，是什么人推荐的？申慧说，是我，我结交的男朋友。警察就说，那你带我们马上去找他，古科长，这事我们会认真调查，你跟鲍总回去忙吧。

　　第二天上班后，古锋打电话向警察询问处理情况，警察说，女孩的男友早换了手机号和住所，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也不好马上定案，等核实情况后再说。没过上五分钟，他接到了一个女孩子打来的电话。我是申慧的姐姐，叫申彤，在一家投资公司工作，非常感谢您搭救了我妹妹，这个周五晚上想请你和鲍先生吃饭，请务必赏光。

　　鲍辉临时说有事没有去，古锋就一个人按约定时间独自来到国酷大酒店的中餐厅，见到了申彤姐妹俩。跟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吃饭，他无端端地觉得很开心，尤其是吃饭过程中，吴冰莲给他打电话来，他看了看号码，不假思索地没有接听。他记得申彤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一个相貌端庄又聪明精干的女孩。而申慧长相美丽动人，却缺乏她姐姐身上如阳光般放射的那种袭人灵气……

　　“小古，你发什么呆呢。该不会是也买了ST科源的股票，被套牢了吧。”王进礼忽然问了一句。

　　“噢，我没买。股票这东西，我不怎么懂。”

　　“可以买点嘛，年轻人多尝试新鲜事物好啊。”徐伟空出一只手，朝半空中点了几下。

　　“不错，股市就是一个放大镜，能够把人性放大，尤其是贪婪和恐惧。当干部，对这个得有点研究，不然的话，将来我们的事业需要你主政一方，抓经济建设，对股市太外行可不行。我建议你不妨试一试。”　王进礼瞟了一眼古锋。

　　马丽在旁边接话道，“对啊，我就买了一点。局里很多同事间现在见面时，聊的话题已经不是什么官场趣闻或是娱乐八卦，而是‘你的股票今天涨了没’、‘明天要不要抛’这类话题。”她的妆化得太浓，显出妖冶的风韵。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四节
刘飞站起来说：“买点好，我们工薪阶层收入有限，靠股市可以增加一点收入来源。”说完，他拨弄着手机出去了。

　　马丽又轻声细语地说：“如今这股市对于想发财的人来说，是一根可以轻松抓住的救命稻草，想发财就要进股市，要不一辈子都发不了财！”

　　王进礼使劲将一张牌朝桌子上一摔，瞟了马丽一眼。“呵，股市都把你变成哲学家了。不过，股市风险已越来越大，入市还得谨慎啊。”

　　古锋做出很谦虚的样子说：“那就请王局长指点一二，改天买个两三千玩玩。”

　　“呵呵，你这心态不错，炒股一定能赚钱。指点嘛谈不上，我就讲一个和尚炒股的故事吧。你听过没有？”

　　“没有，王局长请讲。”

　　“嗯，这故事说的是有一位和尚，到北京大学进修宗教学，有天到中关村大街上去经过一处证券交易厅，看见里面空空如也，就问旁边卖报的老太太，这里怎么没有人？老太太说，股市正在下跌。那和尚又问，股市怎么会下跌？老太太说，只有人卖，没有人买，所以就下跌。于是和尚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没有人买，我来买。和尚进去买下了很多股票。不久后，和尚又从这里经过，看见里面熙熙攘攘，又去问那个老太太，这里怎么这么多人？老太太说，股市正在上涨。和尚又问，股市怎么会上涨？老太太说，只有人买，没有人卖，所以就上涨。和尚便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没有人卖，我来卖。和尚走进交易厅，卖掉了全部股票，结果他赚了一大笔钱。”

　　王进礼说完，借徐伟洗牌的功夫，接过马丽递去的茶杯吮吸了一口。

　　古锋咧咧嘴说：“好啊，整天忙着上班，没时间去炒股，跟那和尚学倒不错。”

　　吕刚也点着头：“对，适合当公务员的。”

　　王进礼开始摸牌，嘴上又说道：

　　“还有呢，不仅那个和尚赚了钱，卖报的老太太早就开始炒股，赚得更多，每次行情都盈利颇丰，证券交易所的工作人员百思不得其解，因为那个老太太豆大的字识不了几个。于是营业部的职员去问她，每次你都赚钱，你是怎么弄的？也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老太太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弄，我也看不懂那些红红绿绿的。只是人多的时候忙不过来，没功夫，人少的时候，没事做，闲得慌，也进去转悠转悠，也买买股票。后来一琢磨还真是这个理，买报的人少了，闲得慌，我就买，买报的人多了，忙不过来，我就卖，就是这样。哈哈，后来就有个股评家跑去帮老太太卖报纸，他注意观察那些买证券报纸的人，看看他们的表情，然后就跑电视上去评论股票行情。哈哈哈，小古，炒股其实是很简单的事，你们那么聪明，玩玩看，一定赚！明儿个就去买点，啊。”

　　古锋赶紧应了一声。这时刘飞进来了，后边跟着一个服务员，问要不要现在开始上菜。徐伟抬起头来：“上菜，上菜。哎呀，就这一把了，晚上我还得回政府大院把那些股民劝回家去。”

第十五节
刘飞笑了笑，跟服务员招招手，等服务员出去了，他奉承说：“徐主任，这些股民折腾一天，也该累了，我看您这是避其锋芒啊，到时候三言五语就能打发了。”

　　“呵，这还是周副市长的主意。毕竟股民闹事也有道理，谁叫去年市里非得给科源公司拉郞配，并购了那几家蛮以为挺赚钱的企业。不然的话，股民赔钱就去堵大门，影响正常工作秩序，成何体统！”

　　“晚上周副市长过去吗？”王进礼问。他在打牌的过程中，经常浓眉紧锁，似乎十分投入地思考着如何出牌，但是古锋发现他时不时扔出一张臭牌，错失赢牌良机，他这一方的取胜局面完全取决于吕刚的掌控。古锋觉得他今晚打牌心不在焉，大概是有着无穷心事压在心头。

　　“对，他当然得过去压阵，那么多人，没个大头出面可不行。”徐伟狠狠地将手中牌一摔，喊了声：“对调！”

　　他们几个接二连三地放着牌，马丽笑得嘎嗄叫：“好，好，这下我们终于也打到六了，六六大顺，就这样了。”

　　王进礼爽朗的大笑中似乎夹杂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