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幕,苏醒尴尬地说:“既然小弥已经送回来了,那我也告辞了。”
“请等一等。”她却突然叫住了他,池翠抬起头抹了抹眼泪,问道:“谢谢你送小弥回家。”
他微微笑了笑:“没关系,你儿子很聪明。不过你应该管住他,别让他在半夜里出来。”
“作为母亲,这是我的失职。”她点了点头,脸上还有着明显的泪痕,忽然她又问道,“请问你刚才吹过笛子吗?”
“刚才?”
“对,大约10分钟以前。”
苏醒摇了摇头:“不,10分钟以前我还在睡觉,然后就被你儿子的敲门身惊醒了。今天我只在傍晚6点的时候,吹过20分钟的笛子。”
“那笛声又是谁吹的呢?”池翠困惑地摇了摇头。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苏醒的目光突然向旁边瞄了瞄,在3楼走廊的尽头,那扇房门沉浸在黑暗之中,他没办法看清。他叹了一口说:“那么,我就告辞了。”
“非常感谢你,再见。”
苏醒快步离开了这里,他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了楼道里。池翠关上了门,紧紧搂着小弥一言不发,现在她终于可以畅畅快快地哭出来了。她只觉得这是命运对她的惩罚,没有一个人能够抗拒。
几分钟以后,门铃又响了。这回池翠小心地打开了房门,却看到两个高大的警察站在门外。
“是你打110报警的?”
池翠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了,她尴尬地笑了笑说:“是我打的电话。非常对不起,我已经找到我儿子了。”
“你说你儿子失踪了?”
“是的,在20分钟以前,现在他又回来了。小孩子在半夜里乱跑,给你们添麻烦了。”她把小弥带到门前,给警察看了看。
“没事就好,以后要把孩子看紧了。再见。”警察挥了挥手,迅速离开了这里。
池翠又吐出了一口长气,她重新把门关好,抱起小弥回到了卧室里的床上。她实在太累了,只用了半分钟就睡着了。
在昏睡过去以前,两行泪水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
十六
“尸检报告出来了。”
叶萧快步走到办公室里说,他看到杨若子正呆呆地站在窗前,对他的话完全没有反应。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杨若子背后,然后轻轻拍了她一下。
她立刻就跳了起来,脸上煞白煞白的,就差没叫出来。叶萧赶紧后退了一步问:“你没事吧?”
“我——”杨若子茫然地看着他,这才明白过来,她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走神了。”
叶萧走到她刚才站的地方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昨天的那个小男孩——”她忽然打住了,神色又恢复了正常,“你前面对我说什么?”
“卓越然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死亡时间大约在10天以前,死因是脑动脉血管破裂。没有外伤或者中毒的迹象,暂时可以定为自然死亡。”
“脑动脉血管破裂?可为什么会七窍流血呢?”杨若子摇着头说,“还有,为什么尸体会在天台上?有挪动过的痕迹吗?”
“没有挪动过的痕迹,他就是死在天台上的。确实很奇怪,我查过卓越然的医院记录。两个月前他还参加过一次体检,检查结果完全正常。一般来说,脑动脉血管破裂死亡的人,大多是中老年人,有高血脂、高血压、脑梗塞等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而卓越然才35岁,根本没有这些毛病。”
“死者的女儿还没有消息吗?”
“我查过了,没有的消息,已经把她作为人口失踪立案了。”
杨若子咬着牙齿想了想,突然问道:“那失踪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卓紫紫。”
“紫紫?她竟然叫紫紫。”她的双眉紧紧拧在了一起,若有所思。
“有什么不对吗?”
杨若子紧张地摇了摇头:“不……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如果卓越然真是自然死亡的话,他的女儿不应该失踪的。如果是起谋杀案的话,那问题就复杂多了。”
“分析得不错。”叶萧的目光又投向了窗外。忽然,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嘴巴里喃喃地念着几个字。杨若子悄悄地靠近了他,才依稀听到他好像在念着:“失踪。”
“失踪?”
“对,也许失踪就是其中的关键。杨若子,帮我查一查最近几天的失踪报案。”
“没问题。”杨若子坐到了电脑面前,忽然又回过头来说,“叶萧,下次叫我若子就好了。”
叶萧眉头耸了耸说:“好的,若子。”
杨若子进入公安局内部电脑系统,查询了最近所有的失踪报案,很快就发现了某些东西:“叶萧,你快过来看看。”
她指着电脑屏幕说:“瞧,几天前有一个叫张名的人报案,说他的儿子张小盼在家里失踪了,至今仍下落不明。”
“这个我知道,看下一个。”
杨若子又点了几下鼠标说:“你看这一个,今天早上有一对童姓夫妇报案,他们清晨起床以后发现,9岁的儿子童家乐在家里失踪了。真是奇怪,这个孩子失踪的情况和刚才的张小盼完全相同,也是一夜过去以后,就发现孩子不见了。你再看这家人的地址,与卓越然家那栋楼在同一条路上,距离应该很近的。”
叶萧点了点头说:“也许这不是巧合。再查一查最近几天110报警系统里,有没有失踪案的报警记录。”
“看,昨天子夜,也就是今天凌晨0点40分,有一个叫池翠的女人报警说她儿子不见了——”杨若子忽然停住了,她忍不住说了出来,“天哪,是她吗?”
“别紧张,先看看她的地址对不对。噢,没错,就是这个池翠,发现卓越然尸体的女人,而且还住在卓越然家的隔壁。”
杨若子继续按照电脑显示的念下去:“当警察及时赶到她家时,却发现她的儿子已经自己回来了,所以警察就撤退了。”
【文】“卓紫紫、张小盼、童家乐,这些孩子都神秘地失踪了。”
【人】“还有那个有着奇怪名字的小男孩也差点失踪。”
【书】“我记得他好像叫——”叶萧想了想,“肖弥塞。”
【屋】杨若子从电脑前站了起来,径直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叶萧在她身后问道。
“我去找肖弥塞和他的母亲谈谈。”
话音未落,她已走出了办公室。叶萧走到门口,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中。
十七
刚从局里出来,天上就飘起了雨丝,杨若子开着叶萧那辆车行驶在雨中。当她抵达那栋灰色楼房时,雨已经越下越大了,刮雨器不停地打着,水花高高地飞溅起来。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在车里呆呆地坐着。透过被雨水覆盖的玻璃看出去,眼前的楼房变得一片模糊,仿佛一幅画被浸入了水中,所有的颜色都融化在了一起。
当杨若子面对这栋楼时,总感到自己的脑子里不断闪过一些奇怪的东西,这种感觉让她的意识变得模糊,甚至有些昏昏欲睡。她赶紧让自己振作起精神,飞快地从车子里跳出来,顶着雨跑进了楼里。在走过底楼的时候,杨若子忍不住又有了那种感觉,她不想在昏暗的楼道里停留,快步跑上3楼,按响了池翠家的门铃。
门很快就打开了,她看到了池翠那张略带疲倦的脸。也许是杨若子没有穿警服的原因,池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明白,尽管显得很意外,但还是非常客气地把她请了进来。
“不好意思,又来麻烦你了。”虽然当了警官,可她说话还是少不了女孩子的客气。
“不是昨天都说过了吗?”
“还有其它一些事。”杨若子向里张望了一下说,“请问你儿子呢?”
池翠显得不太情愿地叫了一声:“小弥。”
杨若子很快就看到那张小脸从门后伸了出来,小弥先把头探出来看了看她,然后才走到客厅里。她对这男孩的眼睛印象深刻,她对池翠说:“你真有福气,有一个漂亮的儿子,尤其是他的眼睛。”
“不,其实他的眼睛很不好。”
“他眼睛有病吗?”
“你就是为了来问这个?”
杨若子能听出池翠话里隐藏着的警惕,她暗想池翠为什么要忌讳别人提有关她儿子的问题呢?她又看了一眼小弥的眼睛,总觉得这对母子给人印象非常奇怪。她忽然问池翠:“对不起,怎么没见到过你的先生?”
“我没有先生。”
池翠冷冷地回答,说完以后就不再看着杨若子了。
“哦,原来是这样——”杨若子本来还想问下去,但转念一想就打住了,她猜池翠的身上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便转移了话题,“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因为,你在今天凌晨0点40分曾经打过110报警电话,对吗?”
“是的,我半夜醒来发现我儿子不见了。于是我就打了110电话报警,但我刚打完电话,我儿子就被人送回来了。”
“是谁送回来的?”
“住在这附近的一个人。小弥半夜里跑到那个人家里去了,于是他就把小弥送回来了。”
“请问他是什么人?小弥为什么半夜里要过去呢?”
池翠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吹笛子的。小弥半夜里过去是因为想学笛子。”
杨若子越来越觉得奇怪,她问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你们为什么总是刨根问底?”但池翠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她觉得这样只会引起警察不必要的怀疑,“其实,我对他一无所知,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只因为他住在我小时候住过的房子里,阴差阳错地认识了,那仅仅是几天前的事。”
然后,她把苏醒和他现在的地址都告诉了杨若子。
杨若子记下来之后,她看了看男孩的脸说:“小弥,下次可不能半夜里乱跑了。”
小弥的眼睛眨了眨,刚要说话就听到妈妈的声音:“快回房间里去。”
看着小男孩不太情愿地回到房里以后,杨若子忍不住说了句:“你儿子的脸色太苍白了,他不应该被关在家里。”
“你永远都不会理解的。”池翠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我是多么害怕会失去他。”
杨若子沉默了,她想也许将来自己做了母亲以后,才会理解池翠。就当她要说再见的时候,池翠忽然说:“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昨天晚上,当发现小弥不见了以后,我曾经出去找过他。我没有找到小弥,却发现了另外一个小男孩。”池翠显得非常紧张,每说一个字都小心翼翼,“那孩子像着了魔似的,直向前走去。突然,我听到了笛声。”
“半夜里听到笛声?”
“是的,我立刻就吓坏了,眼睁睁看着那孩子消失在夜色中。现在想来有些后怕,当时深更半夜的,不知道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然后你就回到家,打110报警了?”
池翠的表情显得有些内疚,她只微微点了点头。
“还记得那男孩的摸样吗?”
“八九岁的样子,比小弥高一些、胖一些。当时是半夜里,我只能看清个大概。”
“还能形容一下你半夜里听到的笛声吗?”
池翠闭起眼睛想了很久,最后缓缓地吐出了四个字:“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杨若子心里猛然一颤,她一声不响地看着池翠的眼睛,心里涌上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突然,她听到窗外似乎有某种细微的声音。她紧张地向外看去,却发现是雨点敲打玻璃所发出的奇异声响。
十八
这是一支中等长度的梆笛,在柔和的日光灯下,表面发出幽暗的反光。笛声悠悠地停下以后,苏醒缓缓长出口气,把笛子从嘴唇边放下。他又想起了在民乐团里的时光,他曾经是个非常优秀的笛手,每次参加演出都会吹响这支笛子。他对它简直了如指掌,熟悉它的每一个吹孔,就像熟悉自己的眼睛。苏醒闭上眼睛,轻声念出了刻在笛管上端的两行草书:“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虽然嘴里念着诗,可脑子里却总是晃动着那个小男孩的影子。苏醒觉得那对母子有种幽灵般的气质,有时让人浮想连翩,有时却使人望而却步。
突然,电话铃响了。他接起电话,听到一个柔和的女声:“是苏醒吗?我是池翠。”
苏醒立刻就听出了她的声音,有些紧张地问:“你就是小弥的妈妈吧?”
“是我。”
“请问有什么事吗?”
电话里的池翠停顿了一会儿说:“是关于小弥学笛子的事。”
“你不是不同意吗?”
“不……我想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苏醒先是一愣,然后想了想说:“你刚才听到我吹的笛子了?”
然而,电话那头只有池翠轻微的呼吸声,听不到她的回答。
“池翠,你在听吗?”
“我在听。”她显得有些紧张。
“好的,听我说,我愿意教小弥吹笛子。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池翠的声音越来越轻,“你看行吗?”
苏醒看了看时间后回答:“没问题,我马上就到。”
电话挂断以后,他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支小笛子,这是他小时侯用过的,然后又找出了几本笛子的教科书和曲集,再带上平常用的笛子就出门了。
几分钟后,苏醒抵达了池翠家里。3楼的走廊依然还是那副样子,他在池翠的门前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按响门铃。很快,池翠为他打开了房门,她似乎化了淡淡的妆,彬彬有礼地向苏醒点了点头。
走进客厅以后,苏醒看到小弥也正襟危坐着。池翠给他倒了水,却没有说话,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好不容易才由苏醒打破了沉默,他对池翠说:“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对不起,昨晚我实在太失礼了。你把小弥送了回来,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她看了看苏醒的眼睛,又立刻低下头说,“你问我为什么改变主意?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刚才心里突然产生了这个念头,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是因为我的笛声?”
“我不知道。有许多事情并不需要理由,你说呢?”
苏醒不明白池翠的话什么意思,他的目光忽然移到了小弥脸上。只见那重瞳般的眼睛对他眨了眨,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的,就像我与小弥的相遇,也许真是一种缘分。小弥,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好的。”小弥微微笑了起来。
池翠摸了摸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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