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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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笛声-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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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一只老鼠,一眨眼的工夫,它就跑得无影无踪。

她依旧惊魂未定地站在椅子上,不明白,怎么17层楼上会有老鼠?池翠忽然想到了地下管道里的水老鼠,心里又是一颤。

一股奇怪的预感从她心底升起,吊橱里仿佛有某种力量在吸引着她。池翠没有从椅子上下来,而是伸直了脖子向吊橱里面看去。天花板上的灯光正好对准了吊橱,照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忽然,池翠看到在吊橱的最里面有着什么东西。她十分吃力地把手伸到了吊橱里面,好不容易才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一根细长的塑料圆筒。

手里拿着这根圆筒,忽然感到体内生出了一种恶心感。她轻轻地关上橱门,拿着圆筒从椅子上下来。回到地板上以后,池翠的呼吸又莫名其妙地急促了起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打开了圆筒的盖子。

里面是一支笛子。

她的心仿佛一下子就沉到了海底,拿着笛子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有一种冰凉的感觉,透过笛管渗入了她的皮肤。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仔细地看着这支笛子——这是一支中国竹笛,大约是40厘米长,表面涂着棕黄色的漆,笛孔之间嵌着紫红色的丝线,笛膜看起来还完好无损。在笛子的最上端,刻着两个行书的汉字——小枝。

“小枝?”池翠默默地念了出来,这应该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几秒钟以后,她突然反应了过来,风桥扬夫的魔笛也叫“小枝”。

瞬间,她感到自己的心仿佛碎成了两半。

池翠不敢相信,这支叫“小枝”的魔笛,此刻竟在自己的手中。它不是已经毁灭了吗?不,它不可能逃过地下军火库的大爆炸的,更不可能藏在她客厅的吊橱里。

不!她猛地摇了摇头。她大口地喘息着,突然回过头来,但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黑暗。

她的双手颤抖着,将这支传说中无比恐怖的笛子,放到了嘴唇边上。

夜半笛声又回来了。

可惜,池翠不会吹笛子,当笛子碰到嘴唇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触电般的感觉。她立刻把这支笛子又放回到了塑料圆筒里,然后整个人踩到椅子上,把装着笛子的圆筒又放回到了吊橱里。

然后她迅速地下来,关掉了客厅里的灯,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肖泉依然在熟睡之中,她小心翼翼地钻回到了被子里,蜷缩起身体,背对着肖泉。

她又要做恶梦了。



第二天。

早晨开始下起了雨,到了黄昏,雨越下越大,整个城市都被雨水包裹了起来。昨天晚上的发现,让池翠整整一天上班都没有精神。下班以后回到家里时,却发现小弥不见了,肖泉则静静地在卧室里看书,池翠大声地问他:“小弥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他茫然地看着池翠,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没有,窗外的雨点打在玻璃上,房间里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声音。

“你难道是个死人吗?”她冲动地说出了这句话,但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我本来就是个死人。”肖泉慢条斯理地回答,然后他继续低下头看着书。

“他是你儿子。”

他重新抬起头来说:“中午我给他做了午饭,我们一起吃完了午饭以后,他就回房间睡觉去了,而我就一直在这里看书。”

“你不知道小弥出去了?”池翠真的着急了,她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雨,心里刀割一样难受。

“别担心,我想儿子会回来的。”肖泉走到她身后,在她耳边轻柔地说。

“真的吗?”

“你难道不相信我的预感吗?他不会有事的。”他的语气是如此坚定,让池翠不得不相信。她看着肖泉的眼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只能淡淡地说:“我们先吃晚饭吧。”

心里惦记着儿子,池翠实在吃不下。肖泉吃完晚饭以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卧室里看书,而是直接上床睡觉了,很快他就进入了梦乡。

池翠在客厅里来回地踱着步,足足一个小时过去了,外面依旧大雨如注。她再也等不下去,正准备拿起电话报警,忽然门铃响了。

她立刻放下电话,打开了房门,发现小弥就站在门外。

儿子披着一身雨衣,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那双重瞳里闪耀着奇特的目光。池翠一把将儿子拉进了门里,然后手忙脚乱地帮小弥把雨衣脱下来,她蹲下来轻声地说:“你去哪儿了?”

“我们过去的家。”

池翠真的生气了:“你去那儿干嘛?你知道妈妈有多着急吗?”

她的眼前又浮现起了那栋灰色的楼房的样子,而且是雨中的楼房。从这里到那边要一个多小时,真不知道这6岁的男孩是怎样去的,或许是坐公共汽车吧,小弥的身高还不到1米2,他可以免费坐公车。

小弥却向她摊开了手说:“钥匙。”

“什么钥匙?”

“老房子楼下的信箱里,有你的一封信。”男孩的嘴唇缓缓地嚅动着。

“给我的信?”

池翠记得自己搬家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开过信箱,也没注意过是否有自己的信。儿子轻轻地拉着她的衣角说:“妈妈,你不要你的信了吗?”

“你真的看到信箱里有信?”她还有些怀疑,会不会是那种信箱垃圾,无聊的广告?

“不是广告,就是给你的信。”小弥立刻就看出了妈妈的心思。

池翠看着儿子的眼睛,他的眼睛不会说谎,池翠相信他。

她点了点头说:“好了,妈妈相信你。不过,你先得吃好晚饭。”

其实,晚饭早就准备好了,她又重新给儿子热了热,先让小弥吃了起来。在儿子吃饭的时候,池翠打开了她的抽屉,寻找老房子的信箱钥匙。

那个信箱一直都是锁着的,平时她很少开信箱的,费了很长时间,她才找到了这把信箱钥匙,搬家的时候她差点就把它扔掉。

手里拿着这把小小的信箱钥匙,心里忽然一抖。这时候小弥已经吃好了晚饭,他走到妈妈的身边,轻声地说:“妈妈,我们去开信箱吧?”

“现在?”池翠慌张地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8点半了。

小弥的重瞳紧盯着她,神秘兮兮地说:“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是……”池翠的手心里紧紧地抓着信箱钥匙,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说,“等一等。”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把耳朵伏到了肖泉的脸上,他的鼻息平稳而均匀,甚至还有一些轻微的鼾声,显然他正处于熟睡之中。

池翠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她拿起一把大伞,压低了声音对小弥说:“妈妈出去一下,你一个人好好睡觉。”

“不,我一个人害怕。”

“还有你爸爸在呢。”

“他不是人。”小弥冷冷地回答。

她摇了摇头说:“就算他是个鬼魂,也依然是你的爸爸。”

“不,我要和妈妈一起去。”他的重瞳里闪耀着一种特别的东西。

池翠看着儿子的眼睛,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答应了他。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只手牵着儿子,一只手抓着雨伞,口袋里揣着老房子的信箱钥匙走出了房门。

雨夜茫茫。



出租车在雨中飞驰着,池翠坐在后排座位上,搂着小弥向车窗外望去,黑色的雨幕覆盖了一切,她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偶尔闪过几道耀眼的霓虹灯,穿透车窗照亮了她的眼睛。她紧紧地抓着儿子的手,心里却在想自己是不是疯了:只为了一封可能是无聊广告的信,在一个倾盆大雨之夜,坐着出租车去那栋让她感到恐惧的房子?密集的雨点打在车玻璃上,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一个小时以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池翠拉着儿子走下出租车,一边匆忙地打开了伞,但雨水还是立刻就打湿了她的肩膀。几滴雨点溅到脸上,一阵冰凉彻骨的感觉渗透了进来,她茫然地张望着四周,黑色的雨幕几乎遮挡了路灯的光线,视线里一片水淋淋的模糊。她紧紧地拉着儿子的手,往前走了好几步,才依稀看到了那栋楼房的轮廓。雨水似乎要把那栋楼给溶化了,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影子。

池翠走向了楼下的信箱,眼前一片漆黑,她几乎是用手才摸出了自己信箱所在的位置。但还不太确定,又问了声小弥:“是这儿吗?”

“没错。”儿子大声地说。

她把伞交到了小弥手里,弯着腰掏出那把小钥匙,好不容易才塞进了信箱的锁眼里。她很久没有开过信箱,那把小锁变得锈迹斑斑,钥匙在锁眼里很吃力地转动了几下,终于打开了。她拉开信箱的小门,把手伸进去摸了摸,里面塞满了各种广告纸,但确实有一封信。她小心地取出了那封信,在黑暗中实在看不清楚信封,便拉着小弥走进了大楼里面。

池翠收起了伞,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就连额前的头发也被打湿了,柔软地粘在了头皮上。但她没有想到,楼道里的灯居然没有亮,依然一片黑暗。她低下头问儿子:“小弥,你冷吗?”

“不,我一点都不冷。”

这里是底楼的走廊,池翠立刻就想起了楼梯后面的那扇小门,她忽然有些后悔不该进来。自从这栋楼底下挖出了那么多尸骸以后,仅有的几户居民都搬走了,这里就成了真正的死亡之楼。其实,警方已经用混凝土把那扇小门给封死了,但这里似乎依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腐烂气味,现在又夹杂着潮湿的水汽,让她的呼吸困难了起来。

“妈妈,我们上楼去吧?”

对,也许可以到3楼过去的家里坐一会儿。池翠点了点头,他们快步走上了3楼。这里的走廊依然一片黑暗,她好不容易才摸到了房门,却发现这扇门紧紧地锁着。

“妈妈,你看那扇门。”小弥拉了拉她的衣角,指向了走廊尽头。

池翠也看到,走廊尽头里亮出了一线幽暗的光,里面的房门显然开着,那是卓紫紫过去的家。池翠知道那家人的男女主人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小女孩被杨若子收养着。看着那扇门里闪出的微光,她犹豫着不敢进去,但小弥却自己跑了过去。她只能喊了一声:“小弥你别进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儿子飞快地冲进那扇门,甚至自己打开了客厅里的灯,回过头说:“妈妈,进来吧。”

虽然她对那房间感到恐惧,但总比站在黑暗的楼道里强些。池翠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扇门,小弥打开的灯光照射在房间里,使她的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池翠第一次踏进这房间,却有一种早已来过的感觉,客厅里飘荡着一股她所熟悉的气味,只有满地的灰尘,提醒她这里早就人去楼空。她叫小弥不要乱跑,就乖乖地呆在她身边。她找了一张相对干净的椅子坐下,现在,终于可以看清楚信封了。

信封上只写了四个字“池翠亲启”,没有写地址和邮编,没有寄件人的落款,更没贴过邮票。显然,这是写信的人自己把信投到信箱里去的。

看着信封上的四个字,心里忽然莫名其妙地一抖。她转过头看了看窗外,黑色的雨夜笼罩了一切,耳边只有天籁的雨声。池翠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心地撕开了信封,里面落出了几张信纸。信是用黑色的钢笔写的,字迹稍微有些潦草,她轻轻地读了出来——

池翠:

你好。这是一封来自地狱的信,如果你现在感到害怕了,那就立刻把它给烧掉吧。

还记得我的眼睛吗?

或许,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其实在7年的岁月中,我一直都希望你不再记得我,希望你彻底地把我给忘了。但很遗憾,你并没有忘记我,恰恰相反,你还为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想我永远都无法补偿对你造成的伤害。

池翠,我曾经说过,这是一个错误。当我们第一次在地铁书店里相遇的时候,这错误的种子就已经埋下了,我想逃避这错误,却无路可逃。我承认,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我曾一次又一次地警告自己不要走进地铁书店,但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我的感情和我的理智在做着激烈的搏斗,最后失去了理智。

理智一直都在警告着我,我是不能和你在一起的,因为——我是一个“瞳人”。

所谓“瞳人”,就是眼蝇蛆细菌的人体试验品。1945年的夏天,日本军方制造了夜半笛声事件,他们用笛声控制了100多个孩子的精神,然后将眼蝇蛆细菌注入了孩子们的眼睛里。眼蝇蛆很快就侵入了他们的大脑,孩子们的脑细胞被吞噬,迅速地惨死在地下。但是,有一个男孩出现了异常情况,眼蝇蛆细菌入侵他大脑以后,并没有吞噬脑细胞,而是在大脑半球的顶叶部位停留了下来,并且长期寄生在这个位置。其他所有的孩子都死去了,只有这个男孩奇迹般幸存了下来,并在眼睛里留下了重瞳的印记,日本人故而将他称之为“瞳人”。不久以后,日本宣告投降,这个男孩趁着日本人内部的混乱逃了出来,成了夜半笛声中的唯一生还者。但当他回到家后才发现,父母因为一起轮船沉没事故而遇难了,而他已经没有其他亲戚了。

可怜的男孩成为了流浪儿,只能回到了地下,生活在一间地底的小屋子里,依靠捡食人们丢弃的食物为生。50年代所流传的“鬼孩子”故事,其实指的就是这个男孩,因为他总是在黑夜里出没,而且行为诡异,所以被别人误以为“鬼孩子”。当这男孩长到20岁的时候,终于离开了地底小屋,隐姓埋名地生活在茫茫人海中,后来还甚至结婚生子。

现在你应该猜出来了,我就是“瞳人”的儿子。当我一出生的时候,眼睛里就有了重瞳。小时候当我看着别人的眼睛,就能感觉出他人内心所想的事情,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读心术。我从小就能令人大吃一惊,但并不感到快乐,因为,我脑子里的东西常常给我带来痛苦。12岁那年,父亲脑中的眼蝇蛆开始发作,他每夜都痛苦万分,没有人能够挽回他的生命。在父亲临死前,他把他少年时代的可怕经历全都告诉了我。父亲死去的第二天,我来到了那片被当地人看作是禁忌的围墙前,还记得当时有一个小女孩警告过我,但我还是进入了围墙里。当时下起了大雷雨,一个闪电击中了我身边的一棵小树,几乎夺去了我的生命。

长大以后,我考入了医学院,后来又获得了去美国留学的机会。在美国科罗拉多州的一所大学医院里,我接受了脑部CT扫描,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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