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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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债-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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蓿艿米怕穑浚话肆隳甓煳摇彼犊ぐ翰_目切齿诉说着刻骨愁恨。在每句话的开头都充满着爆破的震撼力,每句的结尾都是不遗余力吐尽肺气。然后以美声歌唱家的换气技巧吸足气力,继续下个循环。“你说她坏不坏?她心眼里都是坏水。她儿子让她教的也不是好人,从小打架斗殴逃学,长大了干什么赔什么。贩鸟鸟市黄了、卖黄盘让人罚了、卖菜不会保鲜。去年卖水果了,这没一年呢就把人撞了?我才不信呢……你这个窝囊废,就知道看那破电视,从早看到晚。电视里像个人样的你怎么不学学呢。你看人家谁一接受采访都西装领带,说出话来那叫有水平,那叫男子汉。啊,你看看你还有你,什么老子什么种。平时家里有个事儿谁也不多说两句商量商量出个主意。人家打上门来也没喊两嗓子打王八蛋一顿。三棍子楞不出个屁来,两个窝囊废,一窝傻子。”说完抡起笤帚给了老伴几下子。

  胖老头徐荣岭在这种聒噪声中好像习以为常,微张着嘴巴坐在墙角的一个小板凳上,双眼平视对面墙角淡然失神。

  徐婶喘了几口气接着发泄,“志坚也不是个东西,天天关上门打游戏、上网。家里的事也是不闻不问。自打去年到外地当个小经理,跟家里联系更少了。去年过年带个女朋友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在哪儿安家?房子怎么解决?一概不谈,就知道逛街、购物、下馆子……邻居们都羡慕你们哥俩有出息,大学生。”徐婶喊累了降低了分贝,怒气中夹杂着叹息,“家里的事你们也得操心呐,谁也不出个主意。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也不出面,话也不敢说。这不跟你窝囊废的爹一样吗。”

  徐志远被数落烦了,忽然双手掩面使劲闭上双眼。脑子里有一种吃下芥末后刺痛的感觉。母亲的话简直就是一种侮辱,总认为自己胆小、窝囊。其实自己的头脑中早已填满丘壑飞黄腾达,自己将是一只苍鹰必将展翅翱翔。可目前呢?苍鹰被拴在一所小房子里,忍受着两只脱了毛的燕雀成天叽叽喳喳吵闹不休。

  徐婶将笤帚簸箕撂下坐在凳子上叹了口大气:“唉,这就是命呵。瞧着吧,咱没好日子过了。你这是一楼,徐志达来了还不得把你这玻璃全砸了。”

  “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徐荣岭有了活气,近乎央求着说:“把房卖了吧。”

  “杨俊,你的新居真漂亮。”一群同学像没见过市面的孩子似的齐声夸赞。“为了你的新居,我和你喝交杯酒。”王丽娜挎上杨俊的胳膊,将满杯白酒一饮而尽。同学们兴高采烈使劲鼓掌。杨俊像个没毛的鸭子煽动两翅平息大家的喧闹,他得意忘形地说:“毕业十年有些人还买不起这么大的房子,还挤在父母名下的小房子里。跟我抢交杯酒喝,只配喝第二轮啦。”哈哈哈,同学们都仰头大笑起来。徐志远羞愧难当举杯明誓,“我也能买房,我也能买。你们容我存够了钱,我买个比这更大的。到时候我要和丽娜喝交杯酒,只跟我喝。”就在这时大娘出现了,拧眉瞪眼手里握着块砖头恶狠狠地喊道:“我让你们全家不得安生。”说着话扔出砖头,所有窗户的玻璃全碎了。白色的玻璃碴如同奔腾的海水向徐志远涌来。

  徐志远从睡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来出了一身汗。窗外还灰蒙蒙的没亮起来。他定了定神又咕咚一声躺下,闭上眼睛想再睡会儿,可是刚才睡梦中的情景一直浮现着。他使劲闭了闭眼睛,不知不觉搞得泪水如泉涌般流出冲刷得眼皮没有一点儿粘合力。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如同一根擀面杖在饺子皮上来回碾压。床垫里的弹簧被压得咯咯地响,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妻子宁玉翠。她从被窝里探出蓬乱的头,眯着惺忪的睡眼问道:“大半夜的你折腾什么?”

  “早晨五点多了,天快亮了。”徐志远坐起身子披上衣服。

  “大礼拜天的多睡会儿。”宁玉翠闭上眼接着睡。

  “昨天晚上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你说看上一处楼盘,今天去看房。”宁玉翠如同奄奄一息的临终者声音越来越小,说完最后一个字就再也没声音了。

  徐志远叹了一声说:“懒人。”

  他下了床到小卧室按亮吸顶灯,径直到墙角那一人多高清漆木纹的书橱前。拉开磨砂玻璃门,里面是五层隔板,每层都挤满了书籍。书立插而置,书脊色彩丰富装潢精美。几乎是机械类和英语学习类的书。特别是近一两年买的教授如何使用目前市面上流行的绘图软件的书占了差不多一层。

  他用食指抠出一本昨天新买的《绘图软件使用指南》捏在手中,退到沙发上盘起腿从折角的一页看了起来。没过半分钟即翻过此页,几秒钟内又一页。后来竟越翻越快,右手把书页弯成一卷用拇指逐页释放,像个财迷佬拿着一沓纸币过手瘾。昨天还有几本内容也不错,他走到书橱将手中的书插回原处。他的食指和中指像个袖珍小人的腿脚似的在书丛中游走,移动到一本叫做《绘图软件使用宝典》的书将其抽出来翻看。看了没半分钟,感觉到尿意盈然,于是扔下书去厕所小解。

  厕所只有一平米多一点儿,正中是蹲便池,周边除了墙角立着的墩布和一个皮揣子再也放不下其它家什了。头顶上是一根生锈的铸铁下水管道,接缝处缠着几圈塑料布,以防楼上污水渗漏。厕所隔壁的厨房稍大一点儿,但是摆上灶具、水盆和洗衣机后,就只能容下一个人烧水做饭了。单元里没有厅,从入户防盗门进来只有一条三米长狭窄的过道。过道墙边放着一辆半旧自行车,车下横七竖八地放着几双鞋还有几个土豆和西红柿。顶子上的一根铁丝上悬挂着几个礼拜前洗的衣服。有些衣服是随穿随取的,因为屋里的大衣柜已经放不开它们了。过道尽头一左一右有两间卧室。左边稍大一些的是主卧,一张大床和一张儿子睡的小床占去了屋子的一半。右边小卧室里的书柜、沙发、电脑桌都靠墙摆放。还有一个墙角堆着几个纸箱子,里面是儿子的玩具。如果这个四岁的小家伙心血来潮把它们全倒出来,那将会导致这套面积三十几平米的单元房内没有一处下脚的地方。

  这时窗外已经蒙蒙见亮了。斜靠在沙发上的徐志远还是不愿关上灯拉开窗帘。他想象了一些美妙缠绵的情景,将刚才恶梦中的事情翻转过来。这些东西只有在昏黄的灯光、厚厚的窗帘和暖暖的被窝里才能想象得出来。自然光会将它们冲淡。

  一桌丰盛的酒食和欢闹的同学们又浮现在眼前了。“让我们干一杯。为徐志远的新房干杯。”“潇洒,太潇洒了。只有你才配这套新房。”“这算几室几厅呢?”王丽娜柔声细语近乎崇拜地问道。“两室、两厅、两卫。”徐志远伸出两个手指头在空中有力地挥舞了三下,因为激动使另一只手中的酒杯里洒出了玉液琼浆。“今天你们俩得喝一杯,喝交杯酒。”郝晨的提议把大伙儿的兴致提到了高潮。在一片如北美印第安人冲锋时才有的叫喊声中,王丽娜款款起身、含情脉脉、侍酒以待。徐志远也站起来,风度翩翩、俊朗挺拔,屈臂端杯、二目放光。王丽娜白皙的胳膊缠绕住徐志远的手臂,将酒杯轻轻抵在唇边,缓缓扬头。待一杯白酒入喉再正视面前的徐志远时已是杏脸桃腮酒酣耳热了。她微眯双眸,忽闪着睫毛放出温柔的目光。徐志远鼓鼓的腮帮子像气球撒气似的瘪了下去,一大杯酒被囫囵咽下。

  他像编剧似的把这段情节一遍又一遍的在脑子里映放,修改对话、完美动作。然后又续想了几段酒后的情节,把其中比较文明的一段仔细假想了一遍。“你的房子真漂亮,同学们都很羡慕你。”王丽娜放下酒杯将玉手搭在徐志远的胳膊上。徐志远把高脚杯往脑后一扔,腾出手来握住那只纤纤玉手意气风发。“来呀,咱们大伙儿把房主高升几次。”在郝晨的提议下,同学们把徐志远举起来往空中抛起,一次、两次,三次……“哦,哦”地喊着号子。徐志远飘飘欲仙,只觉得屋顶的豪华吊灯忽远忽近。

  突然,豪华吊灯璀璨的光芒黑暗下来。一个没睡醒的声音嘟囔着:“天都亮了还不把灯关了。”

  宁玉翠的突然出现把正在腾云驾雾的徐志远吓了一激灵,立刻醒悟过来。

  “起那么早也不说买早点去。哈—哎。”宁玉翠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气,拉开了窗帘。蓬头的黑影顿时变成一个卷发披肩肌肤白皙的都市少妇。只是过度嗜睡引起的肿眼泡下滋生的眼屎和油光锃亮的嘴角挂着的口涎使这位少妇显得慵懒、浑噩。

  “买嘛早点。煮两袋方便面,卧两鸡蛋。”徐志远不紧不慢地说,又低头翻弄手里的书。

  “我爱吃老豆腐和大饼馃子。”宁玉翠跺了一下脚,扭动一下身子嗲声嗲气地说。“你快点儿去。咱不是说好了么,吃完了看房去。”宁玉翠用穿拖鞋的脚踢了一下沙发。“你说的楼盘在哪儿来着?”

  “我妈居民区斜对面。”近两年徐志远练就了一口绝活,嘴唇不怎么动就能发声。

  “哪儿?”宁玉翠提高嗓门问。

  “我妈住的居民区的斜对面。”他不得不加了两个‘的’字。

  “话那么金贵。”宁玉翠埋怨一声走了。

  书肯定是看不下去了,徐志远穿鞋下地把书塞进书橱里。他到厨房里蹲在宁玉翠裆下,打开碗橱的门拿出一个塑料盆买老豆腐用。刚走出几步被正在刷牙的妻子喊住:“一会儿还带儿子去吗?”

  “别带了,把他送爷爷或姥爷家去。”

  “你跟他商量商量,吃完早点赶紧送走。”宁玉翠满嘴白沫说道。

  “儿子,儿子。”徐志远边喊边朝大屋走去,“你喜欢爷爷家还是姥爷家?” 

  “我喜欢姥爷家,有好多好吃的。不喜欢爷爷家,光吃馒头。”小南南躺在儿童床上说。

  “这孩子,嫌贫爱富。”徐志远哼了一声买早点去了。

  售房大厅里一张长条形的台案上扣着一个大有机玻璃罩子,里面是几幢楼房的模型,还有绿化的花草树木、汽车行人等微缩景观。楼房七层到顶,外墙主色调是淡黄色,再配上少许褐色和蓝色点缀。色彩鲜明惹人喜爱。

  “真漂亮,跟真的一样。”徐志远面带喜悦,眉开眼笑地瞅着玻璃罩子里的模型。

  “新房就是新房,看着就让人高兴。”宁玉翠站在旁边也是心旷神怡。

  “你说,我天天从这儿过,怎么就没进来看看?”徐志远说。

  “谁知道你天天干什么,瞎忙。”

  夫妻俩正说着话,一个女售房员过来打招呼,“您是看房子吗?” 

  徐志远被一股葱花味呛得往后一撤步,上下打量着来人。面前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穿黑色职业套装、白衬衣、扎黑领带。瘦脸膛上长着一双有神的眼睛。发型是简单的马尾式,梳理得整齐干净,透出干练的神采。那葱花味是从她手里吃了半截的煎饼果子发出来的。

  “对,看看房。”徐志远笑着说。

  宁玉翠毫不掩饰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问道:“你们几点开门?”

  “九点。”女售房员扭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还差五分钟。”她赶紧把手里的煎饼果子咬了一大口,鼓着两腮说:“您等一下,我这就来。”转身走进里边的屋子。

  “别着急慢慢吃。”徐志远客气地说。

  妻子显然觉得他这句客气话和一大早迫切的买方欲望是矛盾的,于是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丈夫小声说:“客气嘛?你不一大早就盼着呢吗。”

  “人家正吃早点呢,等会儿。”徐志远说。

  九点刚过,那个女售房员笑容满面地端来两杯水。三人围着一张靠窗的圆桌坐下。

  “今天天不错,祝您有个好心情。” 此语出自一位青春活泼的姑娘口中,果然让这对年轻夫妇舒爽了许多。他们觉得这姑娘虽不算漂亮但绝不招人讨厌。只是她的上嘴唇长得短了一些,自然状态下能露出上牙床。此时她的犬齿和臼齿之间粘着一片绿色的葱花,她自己并不知道。

  “哎,好心情。房子多少钱一套?”徐志远开门见山地问。

  “你买煎饼果子来了,张嘴就问。”妻子白了丈夫一眼。

  售房员被逗乐了,努力地抿嘴笑了一下说:“您想看多大的房子?”

  “姐姐,您这儿有多大的房子,给介绍介绍。”徐志远说。

  “您太客气了。我岁数不大,叫我小李吧。”小李很礼貌地递上了名片继续说:“我们的房子卖得不错,现在就剩下九十六平米两室的了。”

  “哎哟,比咱现在住的大了三倍。”徐志远扭头看看妻子,“厨房厕所肯定也大,擦地也痛快。咱那小厨房可糟透了,连个地漏都没有。有一次下水道堵了,污水四溢。那点儿脏水往这边推过来往那边推过去,跟摊煎饼似的,我擦了半个小时愣没把地擦干净。”

  “您几口人住呀?”小李笑着问。

  “仨人。我们俩算双果子。儿子算一个鸡蛋。”徐志远说。

  “还是买煎饼果子是吧?”妻子捶了丈夫一拳说。

  “三口之家多幸福呀。我们这款房子是专门为三口之家打造的。因为各楼盘的卧室面积都相似,差别都在客厅的大小。九十六平米的房子客厅有三十多平米,足够小孩子跑动了。面积再小点儿的房子,客厅就小了;面积再大点儿就得多截出一间卧室来,变成三室一厅,客厅还是小。”

  夫妻俩互相看看觉得有些道理。徐志远往前蹭蹭屁股,把两个前臂搭在桌沿儿上接着问道:“还有几套,都在几层?”

  小李低头翻看一个本子,“嗯,还剩一个楼栋的三、五、七层。”

  “你中意哪层?”徐志远歪着头看看妻子。

  “当然三四层好了。你没听说么?一楼脏、二楼乱、三楼四楼住高干、五楼六楼住懒汉、七楼住不了几年还得换。”宁玉翠说出一段顺口溜。

  “等会儿,我没跟上。”徐志远虔诚地看着妻子问,“五楼六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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