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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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债-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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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兰特没抬头,漠然道:“还有我签字的地方?新鲜。”

  “你是他的经理,有责任给与意见。这是你的权力。”

  “我还有权力?真难以想象。”

  罗伯特简直被气晕了,他望望屋顶眨眨眼睛然后把头放下来说道:“居里去上海培训要签《培训协议》。麻烦你签个字,使其生效。”

  “我没权力签,找总经理签吧。”

  “你好像有意见,说出来嘛。大家讨论讨论。”

  “好呵。”格兰特抬起头。“签培训协议,是不是要提前征得人家的同意。早知道有三年徒刑人家不一定去。玩马后炮是不是有点儿侮辱的性质?”

  “这怎么是侮辱,这是公司做出的决定。对公司来讲不能白白投入给其他企业做嫁衣裳。培训完了溜之大吉的有的是。对居里个人来讲也是保证他有用武之地,有个施展的机会。培训协议是把双刃剑,对公司对个人都有好处。”

  “是吗?”格兰特装出一脸诧异,他转向徐志远问:“是这意思吗?”

  两个经理和围观的职员都盯着徐志远。

  徐志远想签字但是不敢说出口,仍低着头没说出一句话。

  因两个经理意见莫衷一是,这份《培训协议》不了了之了。

  天渐渐暗下来了。在一条交通繁忙的大马路边有一座黄瓦红墙的寺庙已熄了烟火关了庙门。门口的人行便道上过往着一些吃过晚饭遛弯的人。一对母女借着彩霞的余晖打羽毛球。周围的商铺已是灯火通明,寥寥的有闲人进进出出。

  距寺庙仅一路之隔有一个大院子却是烟火旺盛青烟袅袅。上百位男女三三俩俩或四五成群地围圆桌而坐。圆桌正中摆放着一尺多长、掌余宽的烤炉,炭火把羊肉串烤得滋滋冒油香味扑鼻。酒瓶子、沙锅、小菜、散落的羊肉串扦子、餐巾纸,把桌子搞得满满登登乱乱呼呼。人们边吃边说笑着,声音嘈杂但互不搅扰。院门口的新疆小伙麻利地往一条长烤炉上的羊肉串撒着胡椒面和辣椒面。

  靠里边墙角有一张桌子坐着郝晨和徐志远。桌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一个穿宽松背心的外地女孩走过来问:“请问您几位?可以点菜吗?”

  “等会儿,付账的还没来呢。你先忙去。”郝晨把女孩支走了。他接着和对面的徐志远说话。“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怪不得回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呢。”

  徐志远叹了口气说:“唉,这笔烂帐,可愁死我了。”

  郝晨说:“一个出一万七,一个出八万,一个要十六万。乱套了这是,没日子清静了。今儿我本想约你谈谈辞职的事,谁想遇上这事。”

  “我对不起你,两万块钱还得等等再还你。” 

  “咳,不着急呀。先把眼前的事弄利索了。别着急,我帮你合计合计。甭说十六万就是八万你也拿不出来。出一万七也说不过去呀。”

  “我媳妇就出一万七。交手续费还算富裕。可是首付款怎么办呢?我本想拿公司的出差费先用上,可是让人事经理给落一顿。我真后怕让他开除了。第二套房买不来,第一套房再还不上就崴了。没想到今天他让我签《培训协议》,能保我三年不失业。我这才放下心来。但是让我们部门经理给搅和黄了。”

  郝晨说:“黄了好。别盲目签。你还是跟着我干,找时间咱俩好好聊聊。现在我帮你把眼前的事弄利索了。哎呀,现在这个协议满天飞。培训协议、离婚协议、买卖协议、财产分配协议,国际上有停火协议。当然,国际上的事远了咱不谈,咱就说说身边的协议。我的意思跟你弟弟签个协议,让他出钱或者哥俩一块儿买。房子算哥俩的,等过些年手头富裕了再分。”

  “什么内容呢?”

  “你妈那套房子平房改造入住不过六七年、四楼、建筑面积差不多六十平米,东西向。按去年五一的房价最少最少得三十万。你的小房子卖了十六万。两个加一起是四十六万,哥俩平分一人二十三万。他是不是欠你七万?”

  “还真是这样。他欠我七万。”徐志远咧嘴要笑。

  “但是你先别高兴。这是一份财产提前分配协议,等于把老爹老娘的房子提前分了,对吧。你们老娘住的四楼归你弟,哥俩联手买的房子暂时用你的名字。老两口没房本了。”

  “哟!”徐志远收紧嘴唇。

  “你说是不是得立个协议?其中还要约定,每月的贷款谁交,按什么比例。你组织一下语言给你弟弟打电话,赶紧定下来。说话的时候要拿出当哥哥的语气。把后背挺直了,靠椅子上。呵,现在就打。”

  闻听郝老板一席话,徐志远豁然明朗。协议中有利有弊暗藏危机,谈话时必须委婉客气。目前也只有这样了,他一边寻思着在腰里摸了半天掏出手机拨通号码。“喂,志坚。吃饭了么?那个,我,我看中一处房子,不行咱就买下来吧。别闹别扭了……一开始我走错了一步棋……。”

  “语气硬点儿,数落他,数落他。”郝晨压低声音怂恿着。

  “……。。你先汇过些钱来……。小牛子那边我劝她……。怪我出错了一张牌……”徐志远又想道歉又想拿出哥哥的语气,弄得吞吞吐吐词不达意。

  郝晨大失所望,侧坐在椅子上。“说的是什么呀,又下棋又玩牌的。”

  徐志坚那边说话了。“给你七万咱妈的房子归我。马上过户。”

  “过什么户呀,你们结婚去住就是了。”

  “我心里不踏实。出去买趟菜你把房子再给卖了。”

  “不会的,我怎么会那么做呢。我是你哥哥。”

  “你什么事做不出来呀。去年你偷着把房子卖了。我告诉你,协议里必须写清楚咱妈的房子归我。”

  “哎,哎。归你。”话毕,徐志远把电话拍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你弟弟同意了就行。赶紧把事弄利索了辞职过来,我需要人手……”郝晨叨叨不休劝说起来。

  这时从院门口的浓烟中走进来黑瘦的杨俊。因为走得急出了一身的汗,裤子贴裹在腿上。他用手拽拽裤裆胯骨左右摇摆了一下,这动作如同迈克尔.杰克逊早年出演的MTV。当他看见郝晨便抬手相招,风风火火地走过来。

  “来这么晚,我们都吃完了。去去,把帐结了。”郝晨咋呼一句。

  “咳,有人看房。耽误了一会儿。”杨俊过滤掉郝晨的玩笑话,道出缘由。他满带傲气歪七扭八地坐下来,眼睛并不扫徐志远一下,只向郝晨问道:“找我干嘛?”

  “我开了个买卖,刚开张就特火。打算找你聊聊,你脑子不是跟别人不一样嘛?”郝晨说。

  “聊个屁。我哪儿有心思给你出招。我正准备把小房子卖了,提前还贷呢。”

  “不留着了?打算卖多少钱?”郝晨问。

  “四月底我标十七万。过了五一房市又涨了,我一看改十九万了。”杨俊用一只手挡在嘴边说,脸上带着窃喜。

  “我操,涨两万。”郝晨惊呆着叉开两个手指,如同拿着一把剪刀要跟谁拼命。

  这时外地女孩又过来了。“您点菜吧。”

  “点。来两万块钱羊肉串。”郝晨说。

  “啊?两万块钱的羊肉串?”外地女孩傻了。

  “去呀。付账的来了。”郝晨说。

  女孩还是没敢动地方。

  杨俊说:“去你的吧。两万块钱随行就市,不是白得的。大伙儿都涨,我也得涨。今儿还得你这个老板结帐。”他抬头朝女孩说:“来三十块钱的肉串、腰子。再来六个青岛啤酒。毛豆、老虎菜、沙锅豆腐各两盘。快去快去。”

  女孩这才去准备了。

  “你卖房怎么不说一声,老徐正要买房。老徐你跟他说说。”

  徐志远轮到说话机会,向前探身问道:“你那房子多大面积?” 

  “你不知道我住哪儿?”杨俊没好气儿地反问。

  “他以前就住中环线外,挨着河边,六楼。有四十平米吗?”郝晨说。

  “两天前我在一家叫做美辰置业的中介好像听过这套房子?”徐志远说。

  “操。腿还挺勤。哪儿都溜达。”杨俊把头扭向一边轻骂一句。

  “嘿,巧了。”郝晨对徐志远说。“明天咱找他去,要是中意就买下来。这事得抓紧办。”

  杨俊冷笑一声说道:“明天有个重要的人来看房子。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买下来。” 

  “谁要买?”郝晨问。

  “不是买,是租。”

  “谁呀?”郝晨追问道。

  “哼哼,见面就知道了。”

  郝晨的大脑袋从水泥电线杆子后面慢慢露出来,指着上面贴的一则卖房广告招呼两位同学过来,“你看人家贴个条就卖了,根本不用找中介。”

  杨俊凑过来说:“这得自己跑手续。银行贷款,房产局换本,挺麻烦的。我白天上班没时间,就全权委托中介办理。”

  三个人进了一个栋口,在昏暗的楼道里拾级而上。

  可能是地处偏僻或是监管不善,这个楼群里的卫生太差了。楼道里堆放着杂物和自行车,行人必须侧身而行。各楼层垃圾道的小铁门已经不知去向,菜叶子、卫生纸外露而且洒落在地。到处都充斥着熬白菜和臭球鞋的味道。顶子上蜘蛛网随处可见,墙面也是脏灰灰的贴满了小广告。玻璃破损严重,楼梯扶手上积着厚厚的尘土。

  看到这些,徐志远心灰意冷。

  太阳的余辉从六楼丢失了盖子的天窗射下来。杨俊借着亮光从背包里取出一大串钥匙,在手里哗啦哗啦抖了抖,捏出一柄铜钥匙捅开了铁条焊接成的入户防盗门。一胖一瘦两个同学簇拥着徐志远走了进去。身后的铁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刚进门无须往里走就可以看到这套直门独的全貌。狭长的过道往里是卧室,尽头是个阳台。过道的右手边是厨房和厕所。如果把单元里的隔墙都拆了只可以得到一间三米宽不到八米长的屋子。

  窄,实在太窄了。徐志远感觉透不过气了,他把胸前的第二枚扣子也解开。走到焊着铁条的阳台窗户前,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握住两根竖条眼巴巴地望着外面。他有一种被关进监狱的感觉。

  厨房里传出郝晨说话的声音,“房子是小了点儿,现在新婚的小青年准看不上。”

  “现在是看不上了。可往前推十年你再看看,结婚称个独单还不得美死。新婚夫妇们每十年都有新的追求,五、六十年代住平房,七十年代筒子楼,八十年代拆大小,九十年代就认独单。二十一世纪认大偏。”

  “结婚那天我看你这一屋子电器了,还真阔气。当时你在咱们班同学里算个富豪,领导结婚新潮流,闹洞房技术誉满全球。”

  “别提那个。小心我跟你翻脸。”

  一胖一瘦两人说着话往卧室走来。

  郝晨说:“我记着有几个节目不错。最可乐的是我出的那个节目‘烙大饼’。大伙儿把你摁在床上,裤裆上盖条手绢。你媳妇用手转动手绢,模仿烙饼动作。你被摸得性起,裤子里那玩意儿把手绢顶起个鼓包来。‘大饼熟啦’,大伙儿乐的把玻璃都挤碎了。”

  “闭嘴。”杨俊踢了郝晨一脚。

  “还有,”郝晨一边抵挡杨俊的搅扰一边说:“还有一个同学出的节目‘反正话’。第一句是‘粮票好像对我说’,让你反着说。你张嘴就答,‘说我对象好漂亮’;第二句是‘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你媳妇想了一分钟知道了,还是‘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然后同学开始发坏。”郝晨越说越起劲,身上的肥肉颤动着笑得不可收拾,“第三句让你翻。说,老丈人家里‘各个爱我’。你张嘴就说‘我爱个个’。大伙儿这个乐呀。哈哈.....”郝晨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哈拉兹顺嘴角流下来了。

  “还说,还说。”杨俊掐住郝胖子的脖子使劲摇晃。

  郝胖子努力调整气息接着说:“最后一句是‘二老爱我’,让新娘子翻。结果,结果,哈哈哈……。”郝晨的手包掉在地上,捂着肚子蹲下了。“新娘想了半分钟说‘我爱....我爱老二’。哈哈......”

  徐志远没有心思与其同喜,他头脑中正在浮现出一些场景。一幕是弟弟和弟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大吵大闹。‘嫁给你算亏大了。本来是想到大城市享福的,可是关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把人憋屈死。我原想的家具摆不开,我的晒台,我的浴缸。你对我的承诺全是假的,你是个骗子。’‘行啦。我也被骗了,我比你还痛苦,骗我的竟然是我哥哥……’两个人摔盆打碗,闹得乌烟瘴气;另一幕更是心酸。一双父母都已老得弯腰驼背鹤发鸡皮。胖爸爸半身不遂,坐在轮椅上,从阳台的铁栏杆上往下呆呆地望着,满嘴淌着口涎。妈妈佝偻着腰背下六楼去买菜。她一手拄着拐棍一手扶着楼梯扶手,颤巍巍的挪动脚步。年迈的双腿已经不能交替着迈下楼梯,只能一脚下来另只脚跟着放在同一梯上。最让人心酸的是人已经到了楼下发觉忘了带钱。‘唉,老了不中用了。’老妈妈叹了口气靠在楼门口等待邻居施援。

  不管谁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对徐志远都是一种摧残,他不可能不牵肠挂肚。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有人敲门。”杨俊捂住郝胖子的嘴警觉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敲门动静不大,三下一停,温柔备至。杨俊兴奋地拉开门。王丽娜款款而入。两只手抓着腋前的坤包带,胳膊拢在胸前。

  “哟,你们俩也在。”当她看到另两位熟面孔不禁发问。

  “我们走,我们走。别搅了你们的好事。”郝晨嚷嚷着假装拔腿要走。

  王丽娜脸腾一下子红了,轻声说道:“瞎说什么。死胖子。”

  “要走赶紧走。我不管饭。”杨俊半开玩笑地往外轰郝晨。“丽娜不走了,准备搬过来住。”

  王丽娜用拳头捶了杨俊一拳,“越说越不像话,死瘦子。”

  “好么,我们体型超标的都死了?就剩徐志远活着了。”郝晨打趣说。

  讪讪的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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