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折翼（3）
从北京公司出来后，欧阳柳的心情差极了。本来预定三天后回上海的机票不得不改到了明天。欧阳柳拎着自己包，象个流浪汉一样在北京的街头瞎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欧阳柳看见一家网吧，网吧上画着《天涯ONLINE》的宣传画，于是走了进去。
“你是网管？”欧阳柳看着前台的小伙子说。
小伙子点点头。
“你们这家网吧有《天涯ONLINE》吗？”
“你算找对啦！现在海淀这一片，只有我们家还有《天涯ONLINE》了。”
“为什么？”欧阳柳吃了一惊。
“游戏环境不太好，又没有PK，小孩子们又都去玩泡菜了。老板是个铁杆的《天涯》玩家，所以就坚守下来了，而且我们这也是一些《天涯》玩家们的聚会场所。要不是没有这些铁杆玩家，《天涯》的网络版还不知道能走多远。”
欧阳柳心里有一点凉，虽然在游戏里也听说过比如抢怪、拉怪等一些不太好的行为，但是自己级别太低，也无法去级别高的地方。
“你有没有高级一点的号，我想去游戏里看看。”欧阳柳拿出名片递给了小网管，说：“你不要在网上发贴子说我来过这里。”
那个小伙子接过名片，大吃一惊，然后跑回前台翻出一盒《天涯III》的光盘激动地说：“欧阳大侠，给我签个名吧。”
虽然在公司内部服务器里可以随便建号，但那只是脱离实际的测试环境。为了接触更真实的一面，欧阳柳只好借了一个高级别的号去高级地图上去看看情况。
果然，那个地图里面，两个帮派为了争夺一个BOSS还始互骂起来了。因为游戏里没有PK，有一些恶俗的手段就冒出来了，最明显地是有几个在游戏里臭名昭著玩家在地图里拉了一些怪物将另外一群玩家杀死。
在一旁旁观的欧阳柳目睹了这一切。如果要是这种情况发生在别的游戏里GM就会出来，将这些玩家们做出相应的处罚。可是那群受害的玩家们拼命地投诉，GM就是没有出现。欧阳柳看着这种情况，非常生气，于是掏出手机拨通了北京汇网的客服电话。
“对不起，您在游戏里遇到的这种情况，我们不能管，请您在游戏里向GM投诉。”
“我想问问，今天你们当职的GM是谁？”
“对不起，我们不能告诉您。”客服的小姐态度让人感到发凉，但她的工作范围也仅限于此。
看着游戏画面里玩家们抱怨的声音，欧阳柳换上了他的“穷程序员”的帐号，直接呼叫了GM。
第一句话是“游戏里面有拉怪害人的现象你们不管吗？如果在现实社会里，如果有人杀了人，作为管理员的你们也不管吗？”
等了5分钟，GM没有给他回话。
第二句话是“你们的工作也太不负责了吧。”
又等了5分钟，GM还是没有回话。
欧阳柳有些生气，于是把第一句话复制下来，前面加上了一句：“我是这个游戏的开发人员”，然后又发给了GM。
这一招果然好用，GM回了一句话：“真的假的？”
穷程序员：真的假的，你查我帐号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说谎了。我问你，游戏环境那么差，你为什么不管？
GM24：没法管了，封一批号之后，又会冒出一批号出来，因为这个游戏没有PK，玩家之间的矛盾没法解决。
穷程序员：那你是干什么的？你不是GM吗？GM=警察，你不管吗？你不是领着北京汇网的薪水吗？你拿薪水不管游戏里的环境？
GM24：GM是管理服务器，为用户解决疑问的，不是网络警察。
穷程序员：你怎么能这样吗？难道你不喜欢这款游戏吗？
GM24：这是我的工作范围。我不能把我的个人感情带到工作里来。
欧阳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曾经有一位自称铁杆天涯玩家的GM17是公测的时候人气最高的一个GM。他喜欢在游戏里面给大家讲笑话，还在游戏里给宣转《天涯》单机版。网络版的世界观和单机版是相互关联的，很多NPC和怪物都是一样的，这位可爱的GM经常拿游戏里NPC来讲他以前玩单机版的笑话。但是GM17在游戏收费不久后就消失了，然后一些其它的GM就出现了，于是游戏环境就开始乱了起来。
自己只是上海汇文的一个开发人员，就算是黄大仙也不能炒掉这位不负责任的GM24。也许这位GM只是上面的意思来工作而已。因为玩家们早就流传这样一个传闻——北京汇网只重视他们代理的那四款日本网游。
也许那个臭名昭著的玩家只是一个小孩子，给他讲讲道理，毕竟大家都是喜欢《天涯》的玩家。于是欧阳柳打开了私聊呼叫了那个名叫“胸口碎砖头”的玩家。
穷程序员：我是上海汇文的开发人员。我很不理解你在游戏里的做法，难道你那么在乎游戏里的级别和装备吗？
胸口碎砖头：你是骗子吧。
穷程序员：我说我是欧阳柳黄黎生，那我是骗子，但我只是一个普通员工，这是我参与开发的游戏。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胸口碎砖头：你们开发的什么破游戏。
穷程序员：那你去玩泡菜游戏去，这不欢迎你。
胸口碎砖头：真懒得理你。不过我说实话让你死心吧！我是你们竞争对手雇来的，就是把你们的游戏给整黄，反正我就是以干这行为生的，你们封了我的号，我会很快建新的号并很快练到很高级别来整这个游戏。
欧阳柳实在是无话可说，他万万没想到游戏里还有这样的人。坐在他旁边的小网管悄悄地对他说：“欧阳大侠，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游戏是好游戏，不过，你也看到这些垃圾了吧，说实话，我总觉得，北京汇网和上海汇文都是一个集团的，为什么北京汇网要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呢？。”
欧阳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里只有两个字——伤心，不，是极度伤心。
欧阳柳回到宾馆里，躺在床上，好久也没有这么舒服地睡过觉了，可是他却睡不着。北京之行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4、心境（1）
宾馆里，欧阳柳把小小的浴盆接满了水，整个人泡在水里，自己也不知道该想什么。希望全没了，《2222》被扼杀了，《天涯ONLINE》也走向灭亡的命运，黄大仙只给他留了一个他胡编乱造的故事。欧阳柳也不知道自己的决断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因为他还要背负着公司42个员工的生计问题。
《天涯》是公司的招牌，这款游戏绝对不能停工，同时还兼并着《天涯ONLINE》的更新版开发，如果再同时开发《2222》的话，又要成立一个小组，好不容易凑了42个人，本来还想再招几个人组成两个小组呢，看样子总部是觉得同时养两个小组养不起吧。只能告这个想法安慰自己了。
手机却响个不停，这个时候谁能来电话？就算是大家加班，也不至于有什么急事，给他打电话吧，娄鸣可以负责。家里人？不会老爸出什么事？欧阳柳心烦意乱地从浴缸里出来，从西装兜里翻出了手机。
来电显示是“秦筝舞姬”，这可是两个人认识以来第一次相互通电话。什么事呢？欧阳柳犹豫一下，还是接电话了。
“你好。”
“你怎么没有上游戏啊？我在等着你呢。”
“我以后不太想玩了。退出了。”
“不要啊！你要是不玩了，以后谁陪我看星星啊？”
欧阳柳听到电话那头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不觉得又有一点想笑，这个天真的小女孩玩游戏并不是为了练级，也不是为了装备，而是觉得这个游戏里可以交到的朋友。
“对了，我现在在北京出差。想见面吗？”
“啊？”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说，“还是算了。不过你的声音好好听啊！好象主持人。”
欧阳柳笑了笑，并不是自己声音好听，而是自己的港台腔好听。
“我明天回上海了，一早的飞机。也没有时间见面，我在北京就待了两天，时间好紧的。”
“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想跟你见面的，因为我长的太丑了，你还是别见的好。怕破坏你心中的形象。”
“那有什么，容貌美丑，脸皮下还不都是一个大骷髅吗？你还真把我当帅哥了？”
“我觉得你应该很帅的。听你的声音就很帅了。”
“你的声音也很好听啊！一听就知道是美女。”
电话那端开心地笑着。
“对了，你怎么想给我打电话啊？”欧阳柳问到。
“这是我给你打的第三个电话了，我今天给你发了十条短信，你都没有回消息，我怕出什么事，就给你打个电话。”
“我能有什么事啊？”
“还没事？现在都在北京呢。也不告诉我一声。”
“怎么？想见面？”
“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早上8点的，东方的航班。不会真的想见面？如果想见面的话，我改下航班。”
“算了，你工作第一。不象我还是个学生。嘿嘿。如果我想见你的话，我明天跑到机场去送你，不过我偷偷跑到登机口去看，看哪个最帅，哪个就是你喽！”
欧阳柳笑了笑，心里不知道开朗了多少，仿佛这个女孩就象一个天使，看透了他心里的阴郁，然后象一阵清风一样把它吹散了。
“我估计你不会去。”
“为什么啊？”
“那你要去机场的话，要很早才起床，你能起来吗？”
“我肯定去。”
“那好，我就在登机前，我就在登机口看那些送行的，哪个女孩长的最漂亮，哪个就是你啦。”
4、心境（2）
欧阳柳在登机前，还是站在候机大厅里等待着这个在网络上遇到的小女孩，但是自己还是觉得，她不会来。
她不会来的，她比他小九岁，她二十一岁，他三十岁。自己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还没长大的女孩子，欧阳柳感觉自己的想法太荒唐，但是还是在候机大厅里足足站了半个小时左右，在登机的最后时刻，头也不回地离开北京。
返回上海的第一件事，而是直接把娄鸣叫到楼下的咖啡厅里把北京的事情讲了一下，不敢直接回公司，怕走漏了风声影响大家的情绪。
“《天涯ONLINE》的新版本还是别做了。”娄鸣听到欧阳柳的话之后，想也不想直接回答了他。
“我不明白为什么总部压制我们的网络版，北京汇网不是总部的合资公司吗？为什么不帮助自己的产品？”欧阳柳有一点心凉。
“公司政治。”娄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欧阳柳看着咖啡厅说：“你说这星巴克怎么跑大陆来就成了高档地方了呢？”
“就跟我们公司跑到这里贴了一层皮，成台资企业一样。”娄鸣拿起欧阳柳扔在桌上的烟，拿出一根点了起来，“在大陆，是猫是狗贴上外资的东西都变成高档了，只不过我们做了《天涯III》之后，成本土化了。”
“本土化怎么了？里外不都是汇文的资产吗？”
娄鸣吐了一口烟圈说：“本土化就不值钱了，还是贴上台商的商标值钱。”
“好象不是你想的这个样子吧。大陆的民族主义太强了，你可别拿绿营那一套，当心被轰走。”
“我可不象你泛蓝泛绿的，我更泛红。”娄鸣开着玩笑地说，“你太单纯。老老实实地根据总部地指示把《天涯IV》给做完吧。”
“《天涯IV》？”欧阳柳叹了口气说，“我对不起大家啊，黄大仙非问我《天涯IV》的故事主线是什么，结果我胡编了一个给他。谁知道他还双手赞成。”
“没事，我们的人能把再烂的剧情也能做的让你泪流满面。”
“不会吧，又要回归悲剧路线？《天涯II》够失败的了。”
“这要看你的本事了，不要卖地比黄大仙眼皮下的《征途六》好，还不能砸了《天涯》的牌子。”
欧阳柳不明白娄鸣的话是什么含义，也许娄鸣比他看到的能更多。
当初在黄大仙面前信口开河的情节，回到上海以后已忘至十有八 九。除了当初富家子弟的成长主线，其它的情节也不知道该怎么补充上去。在会议上，除了娄鸣，没有人看出他的心恢意落，欧阳柳仅仅把主线的回忆给大家交待一下，其它的东西全部交给企划去构思。2004年4月，华丽的《天涯III》上市一周年后，《天涯IV》在欧阳柳低调的心境中开发了。
欧阳柳没有参与详细的剧情策划，而是不想参与，他的脑袋里只是反复回忆着这几个月以来的事情。
总部没有播资金开发《天涯ONLINE》，而在最后的时期里大家坚持咬着牙完成了。虽然迎来了《天涯》的热潮，但是热潮的退去仿佛是有人在暗处把它给扑灭了。现在的条件也比当时好，资金也比原来宽裕，但是不知道怎么，就是没有动力。尤其是脑袋里反复回忆娄鸣对他说的那句话：“不要超过《征途五》，但也不能砸了《天涯》的招牌。”
4、心境（3）
说是不再玩《天涯ONLINE》，但是欧阳柳心烦意乱的时候还是溜上去玩一玩，反正自己的号级别也不高，看不到那么多心烦意乱的事情。低级别的地图里基本也没有多少玩家了，因为收费半年多的时间里，新玩家越来越少，老玩家们都已经升到很高的级别了。
网络游戏的时间概念是两个小时为一天，只要游戏运行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京城地图的夜晚，就会出现满天星星。
在虚拟的世界里，两个人又见面了。秦筝舞姬和穷程序员没事干时，就坐在京城的城墙上看星星。现在的《天涯ONLINE》对于两个人来说，只是3D版的聊天工具。
秦筝舞姬：你好象有什么秘密躲着我。
穷程序员：是吗？
秦筝舞姬：你好象心情不好。
穷程序员：有点。
秦筝舞姬：工作上不顺心？
穷程序员：男人嘛……
秦筝舞姬：我在想，你都30岁了，为什么不找女朋友呢？
穷程序员：男人嘛……忙于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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