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留下来,”多尔告诉他,“他们肯定会杀了你。但是,像你母亲这样上了年纪的女人,很有可能会生还。”多尔错了,至少在再次想起这件事的时候。突击行动几个小时之后,也就是那天清晨,伊迪·阿明的士兵把哈图的母亲从医院的病房里抓走,然后无情地杀害了她。这位母亲享年75岁。
获救的人质和伤亡人员挤满了飞机,而驾驶员哈里尼想要尽快离开机场。于是,他让装机工程师报告飞机上的人质数量。而那个人回答说,所有的人质都上了飞机,但是哈里尼坚持让他以书面的形式把登机人数写给他。装机工程师只得写在一张纸片上,然后把它递给了哈里尼。上面写着93名人质,还有两具尸体。哈里尼要求更详细的报告,包括阵亡人员的名单。因为根据他接收到的数据,恩德培应该有106名人质。现在,纸片的另一侧已经列出了阵亡人员的名单:伊达·布洛克维奇和让·雅克·迈蒙尼。而名单的最后列着第三个人:约尼中校。尽管戈兰尼士兵反复清点,飞机上的人数和已知的人质数量就是不吻合。但是,人质自己都非常确信,除了朵拉·布洛克之外,所有的106名人质都上了飞机。
自从飞离沙姆沙伊赫之后,哈里尼第一次从座位上起身,然后走到机舱尾部去看望那些人质和伤亡人员。
最上层的担架上躺着一名侦察营士兵——他是这架飞机上和人质一起活着回来的唯一一名侦察营成员。在行动结束之后这几分钟,人质都还没有机会看到其他人。哈里尼把手放在这名伤员的肩膀上。而人质都聚集在他的面前,大部分坐着,还有一部分站着,并且所有人都凝视着空中。人质中间夹杂着戈兰尼士兵、医疗队员,还有空军机组人员。因为舱内的拥挤,哈里尼沿着舱壁只走了几英尺的距离。寂静,笼罩着一切。
哈里尼立刻辨识出了米歇尔·巴科斯。因为他穿着白色的制服,佩戴着飞行员的肩章。于是,哈里尼向巴科斯示意,让他过去。
“你是法航的飞行员?”哈里尼用蹩脚的法语问。“是的。”
“你所有的机组人员都在吗?”“是的。但是,我的乘客怎么样了?”“他们都在这里,”哈里尼告诉他。“不过除了朵拉·布洛克。我们必须要马上起飞。”哈里尼和一些乘客简单交流了几句,其中有一直以后备人员身份在他属下服役的乌兹·戴维森,然后返回驾驶舱请求允许起飞。他从驾驶舱里依然可以看到控制塔方向传来的一阵阵炮火,只能祈祷这些子弹不要射中他的飞机。“我们坐在机舱里,伴随着引擎的轰鸣,而且追踪器从各个方向飞来。”哈里尼回忆说。“毕竟,飞机能做什么呢?这个由电子管、电线和电缆组成的庞然大物,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一个想法从我的大脑里闪过:愿上帝保佑以色列——让飞机安然离开吧。”哈里尼接收到起飞的许可。自从他把飞机停靠在旧
航站楼附近已经过去了26分钟,而这段时间对哈里尼来说似乎成为了永恒。大力神4号飞机出发了,将那些炮火甩在了身后。哈里尼沿着对角处的着陆地带滑向主跑道,然后转弯朝着南面加速。飞机很快掠过新航站楼,飞跃到了维多利亚湖的上空。而此时,是以色列时间夜晚11:52。仅仅在第一架飞机着陆51分钟之后,这些人质就踏上了自由的旅程。哈里尼迅速将飞机掉头向东,飞往肯尼亚的边境。不一会儿工夫,飞机已经远离了恩德培机场,远离了任何真正的危险。
在对旧航站楼进行彻底的搜查之后,穆吉断定里面不再有人质,然后侦察营的突击队员开始了撤退行动。施洛莫的任务之一就是确保不能让一个队员落下。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硬纸板,上面写着所有队员的名单。他站在一辆吉普车上,开始大声喊出队员的名字。每当一个队员回答的时候,他就在名字旁边做个标记。
“约尼·内塔尼亚胡!”施洛莫在名单的中间喊出了这个名字,然后等待回答。
“他受伤了,”有人喊道,“他们把他和人质一起带走了。”
这时,施洛莫才回忆起他的脑海里塞满了过去一个小时的记忆——突击过程中是如何看见约尼在他面前倒在地上的。施洛莫继续点名。
点名结束的时候,突击队员驾着车往新航站楼前面的停机坪驶去。那里有另外三架飞机在等候。他们登上了运送他们抵达恩德培的大力神1号飞机。
这时,沙尼和机组人员已经在驾驶舱就座,穿着防弹衣、戴着头盔。另外两架飞机上,机组人员也已经准备就绪。在行动开始后不久,三架飞机全部抵达新航站楼前面的停机坪。之后,它们遇到了一些麻烦,差点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在飞机着陆并且卸下突击队员之后,沙尼让飞机沿着滑道驶向停机坪。突然,他遇到了一个意外的转弯道。根据吉普森导航手册上的示意图,滑道应该直接通往新航站楼的停机坪,而没有转弯道。跑道上的指示灯已经熄灭,而且黑暗中很难辨别滑道的走向。沙尼和爱因斯坦将飞机停留了片刻,以便能够探明前方漆黑一片的地面。那提这时也已经将飞机着陆,并且在他们后面不远处沿着同样的线路滑行。他不知道,所有人都被阻隔了。突然,他发现一架飞机的影子在舷窗外出现,于是他很快踩下飞机的刹车装置。当飞机彻底停稳之时,机头离沙尼飞机的尾翼只剩下几码的距离。最终,沙尼和爱因斯坦成功地识别出正确的线路,然后继续向停机坪滑行。那提跟在他们后面,还有第三架飞机的驾驶员艾瑞。
机组人员耐心地等待着有关行动进展情况的任何消息。新航站楼所处的山脊遮挡了大家眺望旧航站楼的视野,但是透过舷窗他们可以看到远处闪动的炮火。“我感觉太残忍了,”爱因斯坦说,“没过多久,巨大的炮火就开始从那里喷射而出。我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场面。我只期待过最多放几枪就完事。现在,我相信会有一场灾难降临。”实际上,控制大楼的战斗已经取得胜利,而飞行员们看到的炮火来自于控制塔和侦察营外围防护部队之间的对射。
同时,加油小组已经将油泵和散落在停机坪的输油管连接好。这得花一段时间,不过,负责加油的队员最终报告说他们准备好了开始为飞机加油。这时,空中指挥部传来消息,他们已经获准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着陆,然后在那里加油。所以,他们决定在恩德培机场不加油就起飞,主要是因为用一个油泵给四架飞机加满油可能要耗费数小时。
从停机坪上,三架飞机的机组人员都能看见大力神4号飞机在载满了人质之后起飞的身影。“这是行动的高潮了,”沙尼说,“因为行动很明显取得了成功。当然,也出现了一些小问题,但是我们知道该如何去应对它们。最关键的是,我们突击行动要解救的这些平民得以重获自由。”
飞行员们注意到另一架大力神飞机在附近停靠着,但不属于他们的队伍。这是伊迪·阿明的专机。几个小时以前,阿明就是乘坐这架飞机从毛里求斯召开的非洲国家联盟组织峰会上返回的。在那里,阿明曾受到联合国秘书长库尔特·瓦尔德海姆的隆重欢迎。飞行员们决定,如果有任何一架以色列的大力神飞机遇袭,他们就会将阿明的专机就地炸毁。而且,他们之间还就控制飞机和驾驶飞机进行了任务划分。
侦察营的外围防护部队开始撤离。肖·莫法兹命令装甲车队朝飞机交替推进,其中的两辆车掩护另外两辆车,然后扔一些手榴弹在身后。在撤离的过程中,欧姆将在侦察营基地准备的炸药沿路撒下。炸药被设定在15分钟以后引爆,是为了防止乌干达人靠近新航站楼地区。因为,救援部队要在那里集结登机。
然而,依库提现在给肖发布了一道命令,检查停靠在旧航站楼前面的法航客机并确保飞机上没有人质。戈兰尼士兵在撤离人质的飞机上清点的人数还是要比旧航站楼预计的人质数量少。于是,引发了关于人质是否真正全部撤离的疑问。肖让乌迪的装甲车负责放哨,然后和另外两辆装甲车折返,同时也要注意避开已经落在沥青路上的炸药。
肖朝北边望去,发现有两辆汽车的车头灯正从恩德培小镇的老路上逐渐靠近,很显然还搭载着驻扎在恩德培的增援兵力。有可能他们还不知道是什么引发了机场的一阵骚动。第一辆车开始忽明忽暗地闪动车灯。肖把装甲车停靠在面向乌干达军队的辅道上,熄灭了车灯,然后等待对方靠近。当乌干达的两辆车行进到只有200码的距离时,肖开启了火力。乌干达军队的车灯暗下来,也许是被击中,也许是遇到对方的火力就猛地停了下来。
突然,来自控制塔的枪声再次响起。在奔赴法航客机的路上,肖的士兵予以还击并且让控制塔恢复了平静。当他们抵达客机的时候,欧姆爬上了飞机外面的舷梯,然后从舷窗里射进灯光。客机看上去完全空了。肖姆龙给肖传达过依库提的一道命令,让他不要进入飞机,以防飞机装有炸弹。命令也让肖在检查完客机以后,退回大力神飞机的停靠地点。
现在是以色列时间凌晨00:12,大力神1号飞机已经起飞。前两架飞机在撤离和起飞的过程中,机组人员得知,一辆装备有小型无坐力炮的乌干达军用吉普车在新航站楼南面的山坡上被发现和摧毁。现在,还不能排除该地区有其他类似车辆的可能。当然,除了祈祷没有人会试着朝他们开枪之外,飞行员们对此也无能为力。吉普车被一组有6名成员的伞兵突击队发现,而他们的任务是占领新控制塔然后肃清周围的地区。在离开大力神1号飞机之后,6名队员就奔向控制塔,和他们一起的还有4名负责在跑道上放置备用灯的突击队员。在从跑道往控制塔所在山坡行进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个陡坡,使得他们必须用绳索才能爬上去。他们在山顶上发现一辆空空如也的军用吉普车,然后扔了一颗手榴弹进去。等到抵达新控制塔地区的时候,他们发现四周漆黑一片且荒无人烟。
大力神3号飞机携带着乌迪的装甲部队,现在已经到了主跑道准备起飞了。那提已经登上大力神2号飞机,依然在停机坪等候肖的装甲部队抵达。由于担心被击中或者飞机出现故障而没办法让队员们脱身,以至于被滞留在机场,那提让大力神3号飞机推迟起飞,直到自己也做好了起飞准备。最终,第二组的两辆装甲车抵达并且开进了那提的飞机。站在外面的布莱恩传达了最后一份来自肖姆龙的指挥吉普车的报告,告知空中指挥部要准备切断联络信号,然后收起天线,这样,吉普车才能登上飞机。吉普车载着恩德培机场的最后一批以色列士兵开上舷梯、进了飞机。
现在,所有人都登机了。大力神2号飞机离开了新航站楼的停机坪,然后转弯驶向主跑道。外面伸手不见五指,那提几乎要开进滑道旁边的一个深坑里。但是,飞机还是安全地抵达了主跑道,并且在那里和大力神3号飞机会合。两架飞机起飞了,一架接着一架。现在是凌晨00:40。最后一架以色列飞机升上了天空,这离第一架飞机着陆恩德培过去了1小时39分。
那些回望着地面的人依然可以看见米格战机燃烧所腾起的火焰,还有两排忽闪忽闪的便携式跑道灯。所有这些都验证了机场是如此的漆黑一片。
在飞往肯尼亚的大力神1号飞机上,侦察营士兵和伞兵突击队员又坐到了一起。侦察营士兵知道,约尼受伤了。但大部分人还不清楚他的伤势有多严重,更没有人知道约尼已经阵亡。
苏林被安放在吉普车的两个座位之间的担架上,处于飞机的中心位置。大卫和伞兵部队的医生都在为他治疗并且努力提振他的精神。一个医生告诉苏林,这次行动非常成功,而且伤亡人数也很少。苏林要恢复讲话的能力将是几个星期之后的事情。虽然不能回答,他还是能听懂,而且唯一感到遗憾的是,他破坏了这次行动的令人印象深刻的数据。
飞机上很安静。正如往日在行动取得成功之后,人们没有立刻欢欣鼓舞,只有一种紧张得到缓解的感觉,或者是一种空虚的感觉。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在交换着只言片语。
一个小时之后,大力神1号飞机在内罗毕着陆。当士兵们回忆起队友之间各种行动细节的时候,他们在飞机上的谈话才逐渐变得自由了。他们接到命令不得离开飞机,但是后舱门打开的时候,还是有几位士兵走了下去,然后站在飞机旁。而此时,飞机的四周站满了肯尼亚的士兵。在10小时前离开沙姆沙伊赫之后,沙尼第一次关闭了飞机的引擎。过了一会,侦察营士兵迎来了埃胡德·巴拉克和希埃·艾维塔两位军官。他们曾经在“赎罪日战争”中和约尼一起在戈兰高地并肩战斗。两个人一直在内罗毕等候,并且已经去过首先着陆的搭载人质的飞机,确认他们之前听到的消息——约尼牺牲了。“我掀开盖着他的身体的毯子,”埃胡德说,“然后就看见一张苍白的脸,如此地英俊——那是约尼。”
在大力神1号飞机上,埃胡德现在站到了侦察营士兵的中间,准备通知他们关于约尼的死讯。
“本来大家在飞机上还都谈笑风生着,每个人都在讲述自己经历的故事。”一个士兵说。“看起来,一切都进展顺利。行动成功了。然后,有个人进来说约尼牺牲了……他永远地离开了。几乎一瞬间,就好像有人将整个飞机掀翻了。每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我们被深深地震惊了,然后每个人都呆呆地愣着。”
丹尼·达刚坐在另一架飞机的起落架上,小声地啜泣着。
阿莫斯·格伦坐在奔驰车的前排座位上闭着眼睛,想试着睡一会儿。他不知道约尼的死讯。当埃胡德走进来看见他坐在那里的时候,他说,“你坐着约尼的位置,知道吗?”
“是的。”阿莫斯回答,他不知道埃胡德为什么这么问。
埃胡德显然看到了阿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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