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没有永远的满足,只有不停的欲求!
周红兵正式上任几天就组织大家学习党风廉政建设和先进性教育,也亏他不知从哪儿找来那么多的文件,从中央到地方再到主管部门及公司的文件他让装订成册人手一本开会学习,他还要求大家写什么学习心得。我拿着厚厚的一叠文件打哈欠,手机突然震动,一条短信传过来,正是马丽发来的,她说:唐总,你对待学习的态度有点不太认真哦。
我瞪她一眼,她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周红兵的那张老脸,我回短信说:是啊,我平常是有些对自己过于放松了,谢谢马丽同志的批评。
马丽回复说:这是应该的,帮助同志不断提高嘛是我的职责。马丽是市场部的经理,也就是我的直接下级。但是我们一直关系较好,说话随便惯了。
我突然灵光一现,马上发短信说: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马丽警惕地回复:这么客气,准没好事。
我回复:呵呵,也不能算是坏事,就是请你帮我写一份学习心得,我给你两次受教育的机会。
我俩隔着几排位置,都是一脸严肃状地在学习周红兵的先进性教育。我扫视了一下会场,起码有一半的人在开小差,却都装模作样地用资料盖着手机发短信,鬼知道他们都在跟谁发。
马丽在江州分公司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女人,有着职业女性的敬业和较高的专业素养,却又是一个个性鲜明不怎么服管的女人,其丈夫博士毕业后出国了,一直未归,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离婚没。但马丽人前丝毫看不出伤悲感,且越来越时尚,都32岁的人了比一帮小姑娘还要爱打扮。她回短信说: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你如今当领导了,给下属就这样安排工作的么?一点都不先进,哼,你要请我吃大餐才行。
我微微一笑,知道她是答应了,脑袋一热,就回短信说:吃饭没有问题,我从不先进,不过性还过得去。
一按下发送键我就后悔了,这样的*有些过分,如果换到从前,我们地位平等倒也没什么。我紧张地看着她,见她低头看了手机就开始发呆,久久没有等到她的回复。我暗骂自己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我刚才还在暗笑周红兵小人得志,原来自己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发一条短信道歉呢。她倒是先回了,她说:你如今是我的上司,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要说了,小心我告你信骚扰哦。
尽管她将“性”写成了“信”,但我还是赫然一惊,给一个单身的异性下属发此短信显得我很不成熟,而且从管理上来说与下属保持必要的距离是必须的,再说了兔子不吃窝边草,传出去只怕全公司都会笑话我的。
我马上肃然坐直听周红兵在台上说:“我们应该时刻反省自己,检讨自己,看自己是否是一个合格的党员,任何时候都应该以国家利益为重、以企业利益为重,少一点私心,多一点责任心。要潜下心来为社会奉献精品工程,为我国的建筑业营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尽自己的一份力……”
利益链 七(2)
我头晕脑胀地学习完出来,倪不迟正等我呢,他提议一起去外面喝几杯以表示对我的祝贺。我们随便找了一家川菜馆坐下。倪不迟在本次人员调整中也终于将科长前的副字去掉。但他毫无喜悦之意,其实他所在的技术科本来就没有正科长,他一直顶着副职的待遇干了好几年。我说:“你怎么又是一副死样子,遇到什么事了?”
倪不迟叹气说:“徐小月在闹离婚了。”我一听就沉默不语了。徐小月、倪不迟、我、赵雪都是同学,那时的我们风华正茂,青春飞扬。当年我们在青年路上喝酒到天亮,倪不迟回宿舍后写对联一副贴在单身宿舍的墙上:凭砖瓦作笔写华章,用沙石研墨画蓝图!横批:安得广厦!岁月如磨,我们渐渐从青年到已经人近中年,我们早就激情不再,梦想远去。我黯然神伤,唯有劝他一杯杯喝酒。
当年毕业时,徐小月留校读研,倪不迟几乎每个月买站台票坐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到重庆去看她,把自己微薄的薪水拿出一部分来给徐小月当生活费,如此两年,终于赢得徐小月芳心,徐小月毕业后在华中建筑设计院任设计员,如今她已经是主任设计师了。
倪不迟一杯杯喝酒,胡子拉碴,醉眼蒙眬地说:“你说他妈的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当年为了她研究生也不读了,出来工作就是为她,可是她如今混好了,为什么就翻脸了呢?这个臭女人,老子就不跟她离婚,看她怎样?”
倪不迟已经语无伦次,抓着我的手说:“你说我当年是不是成绩最好的一个,我硬是把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偷偷撕了,我只想为了她啊。”
我长叹一声,城市中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衣着光鲜奔向繁华的灯火辉煌处,无人在意惨淡的月光照着这个红尘滚滚的城市。我很伤感,悠悠地勾起过往的岁月。我们几个均来自农村,同样家境贫寒,考上大学是我们唯一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因此我们在学校也走得比较近。当年的徐小月清秀瘦弱,穿着老土,但倪不迟却对她一见倾心,却又不敢表白,当年还是我帮他送的情书。倪不迟长相平庸,不善言辞,每天只知道早早地帮徐小月打好饭,在一起时他竟然可以一整天不说话,只知道嘿嘿地傻笑。
倪不迟还是个一根筋的死脑子,总穿一件一百年都不换的灰西装,戴一副厚得跟瓶底似的大眼镜,每天只知道低头钻研建筑技术,不会抬头钻研经营,虽说技术上他绝对胜过许多权威专家,却只能在分公司任一个小小的部门负责人。这个技术部经理是最吃力不讨好的,活多事杂却一分油水也没有。
我说:“算了,娘要嫁人,她要离就由她好了,老扭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倪不迟大怒说:“你知道个屁,你算什么朋友,哪有劝人家离婚的。”
我说:“可是你们在一起也不开心啊。”
倪不迟突然抓着我的胳膊说:“唐正,你再帮我一次,就像当年一样帮我一次,徐小月肯听你的,你帮我劝劝她好不好。”
我长叹一声,心想这世道竟然真有这样的痴情汉?我说:“好吧,我试试吧,不过人都是会变的,她未必肯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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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链 八(1)
许多年前,赵雪白衣飘飘,长发飞舞,稍显羞涩地站在校园的舞台中唱:
太湖美呀太湖美
美就美在太湖水
水上有白帆哪
啊水下有红菱哪
啊水边芦苇青
水底鱼虾肥
湖水织出灌溉网
稻香果香绕湖飞
……
我坐在台下听得双眼发直,我是一个山里长大的孩子,读大学前见过最大的水域就是邻村方圆不到三亩的池塘。在她的歌声中我眼前仿佛出现一幅画:浩浩荡荡的湖水在远方与天相接,湖上荷叶田田,一个温婉的女子持一长竿撑一叶小船在一汪碧绿的荷塘后划出,嫣然一笑,惊起一滩水鸟。
毕业后终于有一年和赵雪去她在安徽的老家,她家在太湖边一个乡村里。但是我去后却发现太湖与她描述的完全是两回事,浊气冲天,污水横流,岸边漂浮着发臭的死鱼。他的父母只知道木讷地手足无措地笑。
赵雪说太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是的,我们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偌大的城市也是一个烟波浩渺的湖,我们费尽心机到大城市中以为可以找到我们理想中的幸福。但是城市也只是受到极度污染的太湖,混迹十几年来,只落得腰越来越粗,心越来越黑。我们只能适应这种污染,否则就如同太湖边的臭鱼。
华中设计院是一所著名的设计院,但是在一切都市场化后,严肃科学的设计工作也必须为市场服务,王仕途当年就在这儿工作。徐小月在设计院几年升上了设计三室的主任,别小看这主任,权力虽然不大,但是油水却丰厚,掌握着承接与发配任务的大权,更重要的是设计室多实行半承包制,她们常能接些私活来做。徐小月从一个普通的设计员到副主任再到主任是相当不容易的,要知道设计院聚集的可都是一些所谓的高知人士,想在这出人头地的岂是等闲?
设计院我们是要常来走动的,从院长到下面的设计员,我们都要与之打交道,因为许多的工程信息最初都出自此处,更重要的是设计图纸中的一些微妙修改都可以为我们带来不可估量的收益。王仕途在华中设计院时就是我们主要的公关对象之一,与我们私下里做成了许多交易。因此,有事无事请院长、主任们出来泡泡妞、钓钓鱼是一种必要的公关手段。约8年前,徐小月研究生毕业来江州找工作。那时的她仍然一身土气,衣着朴素,干瘦文弱,是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毫不起眼的学生,跟倪不迟租住在公司附近的一间狭小平房里,他们顶着烈日在江州到处找工作,一连多日无着无落。
那时倪不迟在公司技术员任小科员,我则在工地上做项目副经理。一个分公司的小科员活动能力相当有限,他天天拎着廉价的礼品跑来跑去却毫无效果,倪不迟找到我几乎要哭了。我心想这个脑瓜不开窍的SB,能办成这事只怕是难。
我便出面帮他们,当时工地上因为图纸修改变更的事我正与设计院的人打得火热,通过王仕途请出了他们的院长,王仕途说,他们刘院长别的爱好没有,无非财色两字也。我暗想,不过平凡尔。拉出刘院长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再请到天女洗浴中心洗桑拿,出来后再送信封一个,内装现金8000。第三天,刘院长就打电话说,唐正啊,让你的那个什么表妹来试用一下吧,哈哈,我这可是破坏了规定啊。
一周后徐小月即到华中设计院上班,在王仕途的手下当设计员。有些事其实很简单,只是我们做得太复杂了,徐小月工作的事就是这么简单地搞定。倪不迟和徐小月对我千恩万谢,一定请我吃饭,酒桌上他们一杯杯敬我,仿佛我是他们的再生父母。那晚徐小月在喝了酒后,双腮飞红,两眼含春竟然看起来很是漂亮。我想徐小月其实很有美人的潜质,只是她长年以来只知埋头读书,加上营养不良,所以发育迟滞。假以时日,必成美女啊,倪不迟这小子其实很有投资眼光嘛。倪不迟在酒精的作用下,红着脸说:“你为小月找工作花了多少钱?我来付。”我凝视着他说:“咱们多年兄弟,别提钱不钱的好吗?”一转头竟然看到徐小月似有千言万语的眼神。我心头怦地一跳,忙正襟危坐。多年前,我常去女生宿舍找赵雪,总会看到她沉静地坐在窗前看书,却又总能感受到她热烈而暧昧的眼神。有一次赵雪对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对我们宿舍的同学那么好?”。 最好的txt下载网
利益链 八(2)
我开玩笑地说:“怎么?是你说要与你的室友搞好关系的嘛?是不是我太帅了,你不放心啊?”
赵雪没笑,反而说:“你不是有个朋友叫倪不迟吗?我看他倒与徐小月很般配的,要不你帮他们撮合一下?”
我一拍大腿说:“对啊,我看行。”以后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就多了两个人。应该说我还是徐小月与倪不迟的红娘。他们成功后,赵雪有一次终于说了:“我这一招还是高明,既成就了爱情,又保护了友谊。我就发现徐小月对你有意思的。”
我惊呼:“这怎么可能?”
赵雪洋洋得意地说:“女孩子的直觉不会错的,你难道没有发觉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吗?”我倏然一惊,想想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其实我是知道的,不过只是自己不愿意去承认罢了,同时也为赵雪的良苦用心和深谋远虑感到惊讶。
此刻的我又感受到这种眼神,我装看不见,对倪不迟说:“我们是兄弟,你要是提钱就见外了。”
倪不迟急了说:“亲兄弟,明算账,你帮我是帮我,没有理由钱也让你出。”他说着当即掏出5000元拍在桌上。
我叹息一声,想这恐怕是他的全部家底了。
我仍然在推托,他红着眼说:“唐正,你他妈的要是不收,我们就不是兄弟了。”
徐小月也说:“唐正,你还是收下吧,不然我们会过意不去的。”
我只好哈哈一笑收下。后来想到倪不迟之所以坚持要给我钱,无非是不想欠我的,这样他在心理上就还是跟我平起平坐的兄弟与同学。其实我那晚在刘院长身上花费的钱已经全部在项目中作为公关费用报销了。
四季倏来往,寒暑化为贼,不仅偷人面上花,还悄然把我们的激情和梦想化为势利与世俗。几年之后,当年清秀羞涩的徐小月已经成长为一个八面玲珑的主任设计师,更重要的是她与倪不迟的婚姻也走向了尽头。
我跑到华中设计院几个相熟的副院长、主任室转一圈,送上一些在楼下超市买的土特产说是刚从总部出差带回来的,他们统统笑纳,放在办公桌后。最后去了徐小月办公室,主任室是单独的办公室,她作为设计院为数不多的主任自然也不例外,她的办公室中种满了盆栽植物,室内暗香浮动,显示主人的品味有别于其他的人。
徐小月抬头看我一眼说:“老早就听到你在走廊里的声音了,本来要出去的,知道你要来,只好等你了。”
我感动地说:“毕竟是老同学一场啊,对我真关照。”我摊着手说:“带了一些东西都送完了,想来老同学是不会在意的吧?”
徐小月笑着说:“啧啧,没想到你真会说话,心里没我呢倒还找了一堆托词。”她说着起身给我倒茶。她穿着米黄色的职业套装,衬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与妩媚,理着精干的短发,又显出这个女子的理性与成熟。果然她已经是乌鸦变凤凰了,当年那个干瘦小女生仿佛如今才开始发育似的变得风情万种。她的美丽仿佛一粒蛰伏许久的种子,如今才开始慢慢发芽,使得这个已经35岁的女子才开始芳菲绽放。她的那副眼镜也已经不戴了,听说她做过激光手术,看来效果不错。
她把茶放在茶几上,优雅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说:“又来搞什么活动?”
我不露声色地说:“瞧你说的,我没事来看看同学朋友有什么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