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房子如同坟墓般冷清。传说中房子是用来安家的,是用来装载爱情的容器,但是如果没有爱情,那么容器再美也只是易碎的冰冷玻璃杯。
但是房间中还残留着女人的味道,但这绝对已经不是赵雪的味道了,或许是欧阳悦的。我第一次带她来时,她惊讶地说真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砖瓦工能在城里置下这么大的家业,肯定是黑了不少钱吧。她说得我心怦怦乱跳。幸好她不再深究此事,而是盯着赵雪的照片妒忌地说真没想到你老婆原来这样漂亮。
说实话,仅凭公司的薪水我是不可能买得这么大房子的,但作为一个项目经理我们有很多办法使自己很富有。
我们就在以前我和赵雪睡的床上*,做到一半时,欧阳悦突然跳起来说,我受不了她老盯着我看。于是光着身子跳下床把正挂在对面墙上的赵雪相给摘下来。我点燃一支烟哈哈大笑。欧阳悦说,这个女人盯着我,我不自在。
我嘿嘿冷笑说:“还是挂上去吧,有什么不习惯的,慢慢就会习惯了。”
欧阳悦说,要挂我就不做了。
妈的,我发火说,不做就给老子滚,在老子面前你装什么逼啊。
欧阳悦的脸如同调色板,先是惨白,然后血红,再然后青紫。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这个混蛋,你他妈的变态,然后她摔门而出。我根本就没有想过去劝她回来,因为即使伤害了她,也不会太深。人世间只有互相深爱的人才会伤害最深,我十分清楚我与欧阳悦之间并没有传说中的爱情。她混迹市场多年,比我看得更加透彻,男女之间,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我们不谈爱情,我们有的只是互相利用互相慰藉,如同寒冷的冬夜中拥在一起取暖的豪猪。
男人无所谓正派,正派那是因为诱惑还不够;女人亦无所谓忠贞,忠贞那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分量。几年以前,我在滨江花园做项目经理时,她勾引了我或者我勾引她一起上床后,她就把对我的称呼给慢慢改了,最初夹着一大叠资料来时一口一声唐总,后来直称我大名唐正,再后来窗帘一拉就改成老唐、老鬼,如果生气了,她就讥笑我什么堂正,就是一个假正经的老色鬼。当关系正常化后,她就撒娇说要自己单干,离开万用表。于是我投了30万跟她一起在建材城盘下一处门面,说好我占40%的股份,但如今都是她的了。假如我的工地上需要什么材料,就以她的名义给送到工地。当然价格什么的不会贵得太离谱,材料也不能差得太离谱。可以说,我们的关系就是合则双赢,分则两败的关系,我不可能自己送材料到自己管的工地,也不太好找比她更可靠的另一个人来合作。几年过去,这笔投资早就回来了。我在一线做项目经理多年,深谙如何捞钱之道。可以这么说,华建集团内部每一个项目经理都在变着法子搞钱,无非材料回扣与人工费回扣而已,只是手法有不同,程度有深浅。
利益链 十三(2)
今夜我又从噩梦中惊醒,抽完两根烟后突然感到无比的孤独——孤独是一种毒品,排解他的唯一方法就是去人多的地方热闹,但问题是每当喧嚣过后孤独反而更深。我想起有几天没联系欧阳悦了,便操起电话打给她,全然不管已经是深夜两点。但没想到电话只响两声她就接了,电话中传来她沙哑的声音说:“喂。”
我惊讶地说:“你还没睡么?”
她顿一顿说:“是,我也失眠的,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给你,没想你倒先打来了,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她的声音慵懒而温柔,透着关心和体贴,我有那么一刹那的感动。是啊,我们都只是城市森林中两个寂寞的人而已。
我嗯一声慢慢地说:“要不你过来我这边。”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在你那我不习惯。”
我沉默了一下做出让步,说:“我们不一定要*,一起说说话也好,上次的事对不起。”
她考虑了一下说:“也好。”
她半小时后就敲响我的门,我们热烈地拥抱,如同一对真正的亲密的爱人。她呢喃着说:“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真好啊,哪怕这是大灰狼的拥抱。”
我们松开后,她将手上的东西一扬说:“刚才路过夜店,买了些吃的东西,我去厨房热一下,我们喝点酒吧。”
尽管我今晚的酒意——应该说是昨晚的残酒未醒,但我十分赞成这个提议。她把鸭脖子垛块、馒头切片,还用高压锅压了稀饭,然后打开音乐,我们相对而坐打开啤酒。我们相对一笑,无须更多言语举杯干掉,喝完再满上再干掉。各一瓶酒下肚,她才说,这还真有一点家的感觉,你说我们结婚了是不是还有这份闲情逸致。
我仿佛记得以前赵雪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是我们搬进来的第一个晚上,我和赵雪也曾经这样相对而饮,然后相拥着站在阳台上看城市的万家灯火。其时月光如水倾洒人间,东湖微波荡漾,远处车灯如萤,花香轻散。我们深情拥吻,我于是坚信幸福就在我的怀抱。此刻的我也是温玉满怀,恍惚中我说:“赵雪,我爱你!”却突然啪的一声,接着脸上火辣辣地痛,我被人大力一把推开,定睛一看欧阳悦正怒眼圆睁地喊:“你这个混蛋,你去死吧。”
我一愣神,才发现都是酒精惹的祸。我不想做任何解释,因为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只是点燃一根烟默默地吐向已经被污染的天空。欧阳悦先是骂,然后却开始痛哭起来,很伤心很痛苦地样子。她哭泣着说:“想不到这么多年你还忘不了她。”
我把烟弹在空中,烟头划一条亮红的弧线向大地坠去,我趴着看烟头落在地上溅起几点火星然后熄灭。我突然想如果是我这样落下去不知是什么场景?
我去抚摸已经停止抽泣的欧阳悦,心中泛起一丝柔情。她再一次倒在我怀里说:“我不管你想不想她,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要不我们结婚吧。”
我心头冷笑,他妈的又跟我装了。突然想起以前王仕途说过的一句话:这年头把女人搞上床容易,但把女人哄下床却很难。眼前这个女子绝对是一个妖精样的女人,不说她与万用表——她的第一个老板,手把手教她上路的那个家伙之间的关系,就算是与一些客户也常是不清不楚的。我不过是她众多情人中的一个,不然她凭什么年纪轻轻、一无本领二无背景能在短时间内聚下百万之财?欧阳悦打小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农村家庭,家中姐妹兄弟众多,没钱是她最大的噩梦,因此挣钱也是她最大的爱好。她是一个宁愿脱裤也不愿花钱去走关系的角。跟我结婚,当我是SB么?一想到此当即心头一硬,但浮现在我嘴角的微笑一定是真诚而迷人的。我说:“我也想啊,只是你看得上我这么个无心无肺的二手男人么。”
她也幽怨地叹息说:“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这么死心塌地地喜欢你呢,再说了一个对旧情不忘的男人不正好说明他是一个好男人吗?”我心想真他妈的会装,你不去演戏真是太可惜了。老子自然而然有法子对付你,不过暂时还用不上,先洗了澡上床再说。
这一次我同意她把赵雪的照片拿下来,我再一次进入她的身体时,她夸张地啊了一声。事毕,我点一根烟看着慢慢亮起来的天空亲密地对她说:“跟你商量件事。”
她用温暖而坚挺的乳房贴着我,很乖巧地缩在我粗壮的臂膊下哼一声说:“你说吧。”
我心头冷笑,口中极为难而温柔地说:“最近我打牌手气不好,输了些钱,都是公款,公司的配用金,”我边说就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慢慢绷紧,我接着说:“这次公司总部要来审计,我得赶紧把这笔钱还了,你看能不能帮我一下。”
她虽然还是光着身体,但是已经离我有些远了,她迟疑着说:“多少钱?”
我说:“也不多,也就二十来万吧。”
欧阳悦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说:“这么多,我哪来那么多钱啊?好多账我都没有收回,而且我也还欠别人不少款呢,昨天都有人来公司堵我的门了,你啊,明知道自己打牌不行还去玩。”
我仍然不死心地说:“你总不能看着我死吧,如果这些钱不及时充账会惹很大的麻烦的,搞不好我要下课的。”
她已经开始准备穿衣服了,“我真的帮不上你什么,20万啊!你朋友那么多,应该会有办法的吧。”
我暗笑,刚才还他妈的闹着要跟我结婚呢,如今老公有点难事就准备拍屁股闪人。清晨的风拂动窗纱,我又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身上都起一层鸡皮疙瘩。计谋得逞的得意之中却又从心底泛起一阵深深的失落感。
我预料到她会找理由不借钱给我,但是内心深处希望她真的愿意为我分担一些事。如果她不是这样的势利,我或许真的会娶她吧。
欧阳悦匆匆穿好衣服要出门,说:“还有些事要处理,我们再联络啊,对了,这次我还真的认识了一个太阳广场项目部的人,到时介绍你认识啊。”
我说:“靠,到时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在号子里待着呢。”
她切一声说:“大清早地可别乱说话,我相信你能解决的,BAYBAY!”
房门在她身后关上,但是喧嚣的市声已经透窗而入,这个城市的人们又开始了新的一天,蛰伏了一夜的欲望又要发泄了。
利益链 十四(1)
所谓公开招标,不过一场成人玩的游戏,仿佛戏台上员外的女儿在玩抛绣球,但是绣球永远也不会落在傻头傻脑的穷小子们脑袋上,只会正好打中那个刚中了状元的幸运儿。又或者说,公开招标只是*立的牌坊,外人看来宝相庄严,实质也是明码标价,牌坊立得越高,表示价码越是昂贵。所以从这方面来说,招标过程其实也是公平竞争,不过比的是谁出价最高,谁的出价更巧。
天宝酒店项目的图纸还没有出来,竞标活动却早已经开始。我正式地去造访高天宝,向他明确提出我们愿意再次承接其酒店工程。但是他一味打官腔说:“你们在前期的加州花园的施工中确实不错,这些会作为我们的参考依据,但不能当做是必要条件,我们欢迎华建集团参与投标,我们会根据需要选择最合适的一家作为承建商。”他顿一顿又说,“而不是看谁的所谓实力最强。”
其实我非常清楚,直接找他的效果并不大,但这是必须走的程序。他是商人,他要的是花最少钱盖最好的楼,最好是不花钱把楼盖起来。我悻悻地退出他的豪华办公室,想这事的突破口还是在王仕途身上。
我打电话约王仕途一起出来吃饭,他却一口回绝,说是最近几天太忙。我捂着电话感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此人以前基本上都是随叫随到,这次如此摆谱自然是有原因的。我马上跟马丽打电话,让她赶来与我汇合,我在中南路一家肯德基店等她,半小时后,她身穿一件领口开得极低的白色连衣裙翩翩而至,我隔着玻璃看着她下出租车,在人流汹涌的街道上,她仍然是那样的出众,一个活脱脱的白玉美人啊。
她进门,眼睛左顾右盼,我站起来向她挥手,她嫣然一笑款款向我走来。我发现许多男人向我投来妒忌的目光。她说:“干什么?在这种地方就想约会我么。”
我笑着说:“你想喝点什么?”
她摘下时尚的墨镜说一杯可乐足矣。我就跑去买来一杯可乐。然后坐在她面前微笑地看着她,她不自然地摸摸脸,“干嘛这样看人家,跟一个色狼似的。”
我心中笑,是啊,我是好色,可是色狼却不是我。我说:“这段时间大家都有点忙,等一下陪我一起逛逛街啊。”她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我,不放心地说:“你该不会对我有什么不良企图吧?”
我哈哈一笑,心中却也隐隐一痛,开始有些心底发虚。我说:“没事,就是陪我逛逛,然而一起去烧香敬神去。”
马丽哈哈大笑,“你不是无神论者吗,也信这个?”
我微微一笑,“不是我信,而是王仕途信。”
大约是前年,我陪王仕途去归一寺烧香,寺中有一个年轻的和尚法号宏观。自称是寺院方丈昌明大师的关门弟子,宏观法师一身白袍一尘不染,相貌俊逸,宝相庄严,有飘然出世之感。其与王仕途不知为何很熟,其禅房位于寺庙之后,面朝大江,背依小洪山,四面修竹环绕,当是一处胜地。堂中有一楹联上书:
佛在何方,到此即是天竺国;
林开大戒,坐时自有上乘禅。
我想这和尚好大的口气,竟敢自认佛祖!宏观法师奉上清茶淡然而坐,问:“王先生此次可是为商而来?”
王仕途惊讶地说:“正是,不知法师如何得知?”
宏观淡然一笑:“我早就说过王先生名字起得不好,尽管先生有安邦定国之才却也是报国无门的,此次见先生面有喜色,却喜中似有隐忧,眼中又有跃跃欲试之光,贫僧猜先生定是要弃官求商了,却又难舍仕途之求,不知是否?”
利益链 十四(2)
王仕途一揖到地,惊呼:“大师真是圣人也!”我冷眼旁观,心中暗笑,这世上哪有什么神明?更没有什么大师,不过都是装神弄鬼忽悠天下老百姓而已。
王仕途说:“我正是为此而来,我的一个朋友要邀我下海从商,并委以副总职务,工资薪水等超出以往百倍也。”
宏观哂然一笑说:“先生可知如今城市里何种建筑最为壮观雄伟。”
王仕途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又看看我。我挠着头皮说:“我也没有研究过呢,反正如今城市中楼房是一处比一处高。”
宏观微笑说:“然也!那么本寺之中,何物最为金碧辉煌。”
王仕途说:“大雄宝殿之中如来佛祖像是也。”
宏观道:“正是如此,因为佛祖是我等信仰所在,自然是金铂加身辉煌无双。贫僧不久前有幸参加宗教协会组织的赴全国考察活动,每到一地都发现凡宗教盛行之地,当地最为宏伟的建筑必为教堂或寺庙是也。远的不说,但说我国之西藏,最宏伟的当是布达拉宫。等等这些,你猜是何种原因?”
王仕途答不上来,我忍不住接口说:“这是故意弄得高大恢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