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无法入眠- 第5部分

　　章晓春在电话里油嘴滑舌地说，董老师的批评我接受，下次一定改正。说完后他就开始考虑对策，因为董老师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下午快下班时，熊总问他，董老师那边的市*况怎么样了？既然老总问了，就说明他心中有数，章晓春原本也没想掩瞒什么，如实地将这次市调存在的问题和做得不够理想的地方，毫无遗漏地说了出来。

　　熊总听完后还是批评了他，你是公司的一员，出去代表公司的形象，你有职责维护公司的形象，不要因小失大。简肇是新员工，你是老员工，他是受你指派的，你要为他的行为负责，明白吗？

　　章晓春点点头，他知道熊总的话是有所指的，不仅是指他这次没有把市调做好，还反映出对方怀疑他们根本没有将礼品发完，而返回数量又不统一。此时，他才知道这件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因为董老师怀疑的不仅仅是工作质量了，而是怀疑他们的道德品质有问题。可是这件事情却没法解释，他私下里把简肇叫到一边让他说实话，简肇说市调的路上碰见了几个哥们，他们拿了几个去了。章晓春也怪自己糊涂没有跟他交待清楚，因为以前很多员工做市调时把这种小礼品也从来没当一回事，包括他自己也是这样的，可是这次不一样呀！他现在批评简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把实际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简肇，简肇说没事的，我死不承认就行了。章晓春觉得他不愧是刚毕业的学生，考虑问题如此简单，如果真的是被老总戳穿了，他们俩都没脸在公司混，现在只不过是老总给了他们一个台阶罢了。章晓春想说，让他辞职重新找工作，但想着同是打工仔，他又是刚来这座城市，信心未免不足，因此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好自为之吧。

　　第二天中午，熊总把章晓春叫到办公室说，董老师过几天要搞一次座谈会，让你去做会议记录，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你一定要把握好，把会议记录做的漂漂亮亮。

　　章晓春推辞，手头的活这么多，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做会议记录。

　　熊总听后不高兴了，这样加深了他对章晓春的怀疑，认为他心中有鬼。他不耐烦地说，也只耽误你半天的时间嘛，你这个小伙子呀，就这么定了，我已经答应董老师了。

　　章晓春知道这潜在的杀招有多厉害，如果会议记录没做好，说明他工作能力有问题，可以滚蛋了；如果做好了就会反问他为什么深度访谈没做好，其中的原因是没做还是没认真做，就会深究下去。一旦深究，问题就会暴露得更多，他也知道学院派的人做事，要认真起来，那就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不搞个水落石出誓不罢休。

　　章晓春跟董老师联系，得知座谈会安排在大后天下午2：00点，他思考再三后给金华的那个病入膏肓的楼盘打了一个电话，询问现在的销售情况，对方急得要命，一套房子也没卖。对方问章晓春，什么时候过去。章晓春表示后天中午一定到，到后大家再商讨楼盘存在的问题，然后再对症下药。

　　后天，很快就到了，章晓春并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赶赴金华，倒不是他忘了，而是在等对方催他去。对方等了一天也没见到章晓春的人影，第二天快到中午时，实在等不牢了，于是给章晓春打电话，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来。

　　章晓春说，我原本是要来的，可是公司另行有安排，不过公司正在考虑派人去。

　　对方急了，觉得章晓春在踢皮球，极不高兴地说我给你们熊总打电话让他今天就安排人过来。

　　好的。章晓春说，您给熊总打电话，问题一定能得到解决。挂掉电话，章晓春就去给董老师送地块的区位图，图刚送到徐境邦就来电话说金华的那个开发商生气了让现在立马派人过去，熊总让你赶快回来，立即出发。

　　章晓春万分为难的说，我现在走不开呀，我要帮董老师做座谈会的记录。

　　你可以跟董老师说清原因呀。徐境邦说，你快点，事情很急的，不要婆婆妈妈。

　　章晓春在电话里怒发冲冠，你们怎么回事，这次座谈会是至关重要的，我一走董老师还以为我们压根就把这事没当回事，你让我以后怎么见董老师啊！

　　徐境邦觉得莫名其妙，认为他有点神经，理都懒得理就把电话挂了。

　　章晓春跟董老师说明事由，表示自己要立即回公司。董老师说，这事你跟熊总说了吗？章晓春说，这事熊总知道的。董老师生气地拨通了熊总的电话，直接逼问，小章你另外安排他有事吗？熊总在电话那头说，没有呀。董老师把手机递给章晓春让他自己跟熊总说，章晓春说金华那边的开发商让今天无论如何赶过去。熊总在电话里指示，座谈会完了你再去。章晓春申辩座谈会后，根本就没车了还怎么去？那也得听完了再去。熊总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章晓春尴尬地看着董老师说，我还是听完了再走。

　　董老师生气地一偏头说，你可以走了，你已经错过了这次机会。

　　我还是听完再走。章晓春镇定的重复着。

　　你可以走了。董老师说，小章，没事的，我会跟你们熊总说的。

　　章晓春走出会议室，他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在赶往金华的路上，章晓春就在琢磨熊总在电话里的态度，似乎对董老师有些畏惧，这样看来董老师和公司不仅仅是合作关系，还有另外一层更亲密的关系。很快他就理清了头绪，公司的前面挂着许多牌子，什么S大学研究中心等等，既然这么多的牌子能挂到公司的前面，说明他在公司是有股份的。弄清后，他就有些害怕，但他又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反正自己也不想干，主动辞职对自己也不是什么坏事，打工的到哪不是打工，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但以现有的情况来看，章晓春认为即使自己辞职，熊总也不会放他，因为目前还没有哪位员工比他对公司的项目了解的更全面。新招来的员工，对项目的了解需要一个过程，一时半会上手也不是很顺畅。既然这样，他就更应该跟熊总提出辞职，这样自己既可进又可退，不至于到时太被动。

9
金华的讨论会让章晓春深深地觉得，这个项目不应该接，因为这项目问题太多，要想做好得花很大的力气，没有三五个人专攻这个项目，是很难做出成绩来的。当然这个问题不是他考虑的范围，他的职责是将这次讨论会的情况，准确、客观的反馈给公司，公司会考虑其具体的操作。

　　返回公司的第二天，董老师来公司跟熊总密谈了半个小时。董老师走后，章晓春跟熊总提出辞职，熊总有些愕然，似乎没有想到。

　　为什么？熊总还没有反应过来，神情有些漠然。

　　章晓春灵机一动，我准备开家小店。说完后，他为这一想法而激动，并且真有了这方面的冲动和一股异乎寻常的憧憬。

　　熊总变得有些黯然，招到人后，工作交接完再走。

　　章晓春并没有咄咄逼人的问，什么时候能招到人，招不到人怎么办。而是留给熊总足够时间的思考和安排。章晓春退出时，程莘归拉他去抽烟。程莘归问，你提出辞职，他同意了？章晓春点点头，心里有了一股莫名的解脱。程莘归笑着说，你放心好了，熊总不会放你走的。这一点，章晓春当然明白，但他觉得没有讨论的必要。程莘归说，熊总留你的时候你可以提出加薪。

　　几天后，熊总找章晓春谈话，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公司呢？

　　章晓春没有说话，他知道熊总会接着说。熊总说，你好也罢歹也罢，熊总心里有数，公司知道你能干，可是你也不是一进来就这么能干的，也是一步步实干出来的。小店有什么好开的，你现在才找到感觉就不干了，可惜啊！

　　章晓春发现自己在关键时候总是错失良机，因为考虑的太多，往往被对方占了主动权。这次也不例外，熊总说，每一个公司都有弊端，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公司，你去别的公司，别人也不了解你，因为他们不知道你是一步一步干出来的，小伙子不要想的太多，就这么定了，你没别的想法吧。他不是没有，而是想法太多，可是熊总点到为止的说法，显然不是真要让他谈想法，只是象征性的征询，这是中国人做事的一贯作风，喜欢心知肚明，含蓄而为。就在他思考的瞬间，已经错过了跟老总谈判的一次机会。他稀里糊涂的出来后，有些郁闷，觉得一个人要把握自己的命运得从性格开始，除了敢想还要敢说，如果你永远不表达自己的观点，在别人的眼里就成了一个懦弱者，就成了一个怕事而不敢面对生活的人。

　　程莘归问他，你提了吗？

　　章晓春摇了摇头，他觉得有些累，他真想好好的找个地方玩上几天。

　　程莘归毫不客气地说，你智商肯定有问题。他知道自己在程莘归的眼里是一个十足的傻×，但他不想作任何解释，他现在真的想开一家自己的小店。章晓春隐隐地觉得事情还没有完，好戏才刚刚开始。章晓春的预料一点也没错，周一晨会开到一半时，董老师来了，熊总向大家郑重地介绍了董老师，天天公司董事会股东，S大学的教授。熊总讲完后，董老师作了一个简单的总结和点评，董老师说，我相信熊总一定能把这个团队带好，但我们有个别员工跟我一起共过事的，我要向他们提出严肃的批评，就以他们现在这点水平现在还能在社会上混一两千元，几个月后就会被淘汰，现在的知识折旧率有多高，你们还没有意识到现代社会竞争的残酷性。前苏联有部电影叫《莫斯科不相信眼泪》，同样市场也是不相信眼泪的。这样的员工还瞧不起天天，天天还瞧不起他，天天没有这样的员工是一种福气。当然不管是什么样的员工，也不管今后走到哪里，还是有可能和天天再度合作，因此希望离开了，还能留给大家一个美好的回忆。

　　大家都明白所谓的个别员工是谁，章晓春的情绪倒没有引起多大的波动，他想简肇现在应该死心了，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可是他错了，简肇没有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处境。直到寿主任找徐境邦了解他的情况了，他都还没有任何察觉。徐境邦说，他要力保简肇。章晓春则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如果老板对一个员工不满了，他会横竖看着不顺眼，时间久了老板就会亲自让他滚蛋。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知道，主动提出辞职，这样大家都好。

　　中午时，熊总告诉大家，周三上午董老师去开发商那做市调报告的讲解会，让大家到时去观摩和学习。并且一再强调，董老师是这方面的专家，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熊总走后，程莘归问章晓春，董老师到底怎么样？

　　章晓春想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带着桂冠的江湖骗子，但又考虑到说的太刻薄程莘归会认为他们之间有成见，会认为他是一个心胸狭窄之徒。他说，我也说不清，你自己去感受一下吧。

　　周三的上午，章晓春、程莘归、李正阳在熊总的带领下，早早的来到开发商的会议室。熊总和开发商的老总一阵客套之后，董老师带着他的女弟子虞美人赶到了现场。董老师对调查的方法和科学性作了简单的阐述，然后虞美人讲解具体的内容。讲解完毕，开发商开始提问，我们的房子是卖给2000米范围以内的，还是卖给全市的？

　　虞美人急了，做项目定位只需要调查2000米范围以内的。

　　我们不仅要知道造什么产品，还要知道能卖多少钱？全市这样的同类产品卖的情况如何？

　　虞美人说，都有啊。

　　这都是两年前的数据了，随便在网上查查就能找到，对我们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你就告诉我，我这个房子按你说的造起来，每个平方可以卖多少钱？

　　我们这次调查目的是项目定位，是要让市场告诉你们应该造什么样的产品，至于这种类型的产品价钱能卖到多少，那是下一步的工作了。

　　开发商说，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要的东西你没有给我。

　　尴尬，难堪的尴尬出现了。董老师插嘴道，我们采用的都是欧美权威的调查方法，目前国内还没普及。董老师的这句话，彻底的激怒了开发商，开发商将资料摔到会议桌上，怒声地说，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要的东西你没有给我们，你刚才说这话就是弱智的表现，每一种产品类型5个消费者能说明个屁呀！

　　熊总站起来打圆场说，市调大体情况还是好的，个别地方不足之处，让董老师回头再补。开发商也知道木已成舟了，再发火也于事无补，看在以往的交情上，给董老师一个台阶。事情虽然被熊总和了稀泥，但章晓春他们三人情绪明显的受到影响。熊总为了激励大家的斗志，提议去好好的搓一顿，章晓春则提不起一点兴趣，董老师挨了骂，他的日子就会不好过，因为具体的执行人是他啊，董老师可以理所当然的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他身上。程莘归和李正阳在想自己在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干活，口口声声要做专业的房产策划，事情就是这样做的吗？

　　席间，程莘归喝得有点多，他大着舌头说，熊总您给过我许多帮助，您什么时候不行了，我会帮您的。

　　熊总毕竟是老江湖，见的世面要比程莘归多，他幽默地说，如果你非要给我一个期限的话，那就是一万年。

　　大家为熊总精彩的回答而鼓掌。酒桌上的气氛慢慢活跃起来，大家轮流给熊总敬酒，熊总为了把气氛烘托的更好一些，让大家一起做一个游戏，大家挨个报数到8和8的倍数时，不能说出来，只能说过。轮到程莘归时，他偏不说，他说说句不中听的话，象天天这样的广告公司多了，为什么每年都会有那么多的广告公司倒闭，因为他们把捞钱放在了第一位，把事情做好放在了第二位，可是开发商也不傻，事情不做好是不会给钱你的，一个项目要做好，不是找个人应付一下就可以的。谁都知道程莘归说的是实话，可实话往往扫兴，不受欢迎。李正阳按住他蹿动不安的身体说，熊总他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