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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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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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礼的事虽小,只需在吊客前来拜祭的时候回礼,吊客先鞠躬,答礼人回以鞠躬;然后吊客跪下磕头,答礼人回以磕头,吊客磕头要磕三下,答礼人也磕三下。

事情确实小,但是这是一个仪式问题,小虽小,但是却不能没有。

可是,村里没有人愿意做这种小事情。他们都害怕这种事情会给自己的家庭带来霉运。眼看着老头子的尸体待不了多久就要臭了,村里的领导非常着急,拿出一百块钱的奖赏来请人答礼。那时候的一百块已经是相当大的一笔数目了。

可是仍然没有人前来接受。

老头子死了也想不到,自己给别的死人做了一辈子的灵屋,到头来帮他答礼的人一个也没有。

就在村里的领导一筹莫展时,有一个不是文天村的人前来接受任务。这个人,就是选婆。许多人惊讶了。要说,捉住女色鬼也有老头子出的一分力,按道理,选婆应该很怨恨老头子才是,可是他居然主动来给死了的老头子做答礼人。

可是他的理由很充分,他孤身一人,自己的媳妇也不过是一个女鬼而已,即使做别人的答礼人会染上晦气,也不会伤害到其他的人。但是他有一个条件,不接受奖赏的一百块钱。

四个瞎子和一个独眼,在鞠躬后跪下来,整齐一致地给老头子的棺材磕头。选婆一本正经地还以磕头。

我在大棚的酒席上向堂屋里望去,望见选婆伏到地上的背,猜想他此刻的心情。我猜不透。我又看了看那口漆黑发亮的棺材,猜想老头子的灵魂如果此刻还在棺材里,他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也猜不透。

“谢谢您老人家给我们几个做了居身之所,让我们雨天淋不到,晴天晒不到,露水湿不到,凉风吹不到。”那五个异口同声说道,然后虔诚地再给老头子的棺材磕头。

选婆当时听见了他们说的话,但是当时他的心正念着其他的事情,所以没有把他们这些话放在心上。他还牵挂着压在寺钟里的女色鬼。

三次头磕完,他们五个便返身走出堂屋。选婆喊道:“那五位先生,你们也不吃了饭再走?”

独眼的那个回过头来,用一只空洞的眼眶和一只鹰隼的眼睛看了看选婆,笑道:“不用了,我们只是来感谢老人家给我们造了遮风避雨之所。拜祭了他老人家就走,不用吃饭的。”

“来者都是客,吃了饭再走吧。”选婆挽留道。

这时,酒桌上的爷爷突然喊道:“一目五先生,别来无恙啊!”

正在劝酒的客人见爷爷突然大喊,都停下了酒杯,顺着爷爷的目光向那五个奇怪的人看去。

可是别的客人向堂屋的门口看去时,却没有看见其他东西。

那五个人听到爷爷的一声大喊,立即闪电一般消失了。但是我看见了他们消失的整个过程,他们如点燃的药引一样,一阵火光迅速从脚下蹿到头顶,再看时,他们站立的地方便空空如也。我使劲儿眨了眨眼睛,他们五个确实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连阵烟雾都没有。

选婆刚从屋里追出来,待他走到门口,却发现外面什么都没有,五个人都像空气一样消失了。选婆愣了。我正好和他相对,他看了看我,问道:“刚才那几个来拜祭的人呢?”

“不见了。”我指着他们消失的地方,不知道怎么让选婆相信他们如空气一般消失了。

爷爷也盯着我和选婆看着的地方,目光炯炯。

“他们是一目五先生。”爷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选婆。面色凝重。

“一目五先生?”选婆皱起眉头,问道。他的腰间束着一条粗大的草绳。这是答礼人必要的装束。如果答礼人是死者的儿子,还要在手里拿一根贴了白纸的桃木棍,背后要缝一块四四方方的麻布。

爷爷在提到一目五先生的同时,我想起了《百术驱》上的记载。

“一目五先生?”周围的客人也奇怪地问道,都把迷惑的目光对向爷爷。很多客人没有注意到刚才进来的四个瞎子和一个独眼,但是也有几个客人感觉到有几个人经过了身边,还有一两个客人看到了刚才的五个人。

“是的。他们是一目五先生。”爷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酒杯落在桌子上的时候,有酒水洒了出来。爷爷的手有些抖。

“马师傅,您认识他们?”桌上一个客人问道。

爷爷点点头:“大家要小心,近期会有大量的疫病出现。各家的老人小孩尤其要注意。如果白天看见他们了,要大声喊出他们的名字,然后大骂他们。这样他们就会马上消失,就像刚才那样。”

“他们怕人?”选婆问道,“那他们怎么还敢来这里拜祭老头子?”

31。

爷爷说:“他们不是怕人,而是怕人死后惦记他们,找他们报复。他们胆小,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怕人看见,跟偷鸡摸狗的小偷没两样。就像刚才,我大喊一声他们就吓得无影无踪了。你喊一声,他们就以为你认识他们,他们就不敢直接对你下手。他们跟瑰道士不同,瑰道士不怕人死了做鬼也跟着,但是他们怕人死后变成鬼来找他们麻烦。”

选婆和客人张着嘴静静地听爷爷说话。刚才还很喧闹的大棚里此时非常安静。

爷爷接着说:“他们之所以叫一目五先生,是因为他们中四个鬼是瞎子,只有一个能看见,但那个能看见的还是独眼。他们五个的行动全靠那一只眼睛。这五个鬼以吸人气为生,人如果被一个鬼吸了,就会生病,被两个以上的鬼吸气了就会大病一场。如果被五个鬼同时吸了气就会死掉。”

爷爷说话的时候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底气也没有平时那么足。我知道,跟女色鬼和瑰道士的争斗中,爷爷受到的反噬作用很强,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恢复。

安静的大棚里响起了戚戚的说话声,像老师还没有到的课堂,学生正在教室里交头接耳。客人低声交谈,表情各异。

选婆说:“我刚才好像听见他们说话了。他们说,谢谢老头子给他们几个做了居身之所,让他们雨天淋不到,晴天晒不到,露水湿不到,凉风吹不到。难道老头子曾给他们做过灵屋?”

爷爷点点头:“老头子一生做的灵屋成千上万,也许这一目五先生刚死的时候都是用了老头子做的灵屋。”此时,老头子的棺材也静静地待在堂屋里,似乎也正在听爷爷的话。

选婆道:“难怪他们来拜祭老头子的,他们还挺感恩的啊。”

“好了好了,大家吃饭吧,再不吃饭菜都凉了。”爷爷挥挥手道,“大家不要太担心,只要晚上睡觉前记得拴上门,小孩子不要太晚回家,问题应该不大。吃饭吃饭。”

大家听了爷爷的话,心里的惊恐稍微少了些,可是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大家纷纷开始讨论关于一目五先生的种种话题。

有一客人说,他以前听说过关于一目五先生害人的事情,不过那还是他的祖上五六代的事情。

他的祖上讲给儿子听,儿子又讲给儿子听,一代代讲下来,他便知道了祖上那段惊悚经历。那人这么一说,其他客人便纷纷离桌,聚到那个人的桌边去听他讲他祖上遇到的事情。

我看了看爷爷,爷爷独自一人坐在桌边,没有聚过去听那人讲他祖上的事情。好奇心十足的我也围了过去。

那人神秘兮兮地说,事情大概是发生在明清朝的时候。他的祖上是个读书人,一次进京赶考,路上经过一个客栈。他的祖上便在这个客栈寄宿。那个客栈没有专门的客房,所以老板厨师小二还有他的祖上一同睡在一个大房间里。老板睡木床,其他人都睡地铺。

他的祖上因为担心考试的功课做得不足,很晚了还睡不着,心里背诵着各种可能考到的诗句。而老板他们则响起了鼾声。

到了半夜,一阵阴风吹开了客栈的门。小二忘记拴上门了。

他的祖上猜想也许是其他路过的人也到这里投宿,便没有在意。不一会儿,果然进来五个“人”。由于他的祖上睡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五个“人”开始没有注意到他。他的祖上见进来的几个“人”相互搀扶,觉得事出蹊跷,便不敢做声。

一个“人”摸索着走进小二的旁边,俯下身子在小二的周围嗅了嗅。小二侧躺着睡熟了,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嗅他。那个“人”见小二不动,便将嘴巴凑近小二的脑袋。正当它要吸气时,另外一个“人”拉住了它。

他的祖上听见另外的一个“人”说话:“这是个大恶人,我们千万不要碰。”

那个俯下身的“人”便没有再动小二。

而另外一个“人”看见了角落里躺着的他的祖上,便一步一步凑近来。他的祖上吓得汗毛直立,但是他一动也不敢动,怕惊动了这五个“人”。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他的祖上明白了,这五个进来的人不是寄宿的路人,也不是来偷东西的盗贼。他们要吸人的精气,自然是鬼了。

他的祖上感觉到鬼在他的上方嗅了嗅。他的祖上害怕得不得了,心想完了,本来是要进京考取名利的,没料居然遇到这样的倒霉事,名利没有了不说,性命都保不住。

正在他的祖上心里叫苦连连时,刚才劝止吸取小二的鬼又说话了:“不要吸那个人的精气。那个人是个大善人,将来必做父母官。”

鬼听了劝告,离开了他的祖上。

他的祖上虚惊一场,连忙在心里不停地念佛。

有只鬼似乎对带头的鬼不满,它埋怨道:“你这个人也不让吸,那个人也不让吸,那我们不是白来一趟了?”

他的祖上眼睛偷偷睁开了一条缝,看见带头的鬼有一只独眼,而其他的鬼都摸索着行走,都是瞎的。

独眼的鬼指着睡在木床上的老板,然后又指着睡在木床旁边的厨师,说:“这两个人既不是穷凶极恶的坏人,也不是积善行德的好人,你们也可以吸他的精气。”

后来,五个鬼聚到客栈老板的床头一起吸老板的精气。吸完,有两个鬼打了饱嗝,肚子鼓胀得像怀了孕。

没打饱嗝的另外三个鬼又聚到厨师周围吸气。最后五个鬼都打饱嗝了,他们这才相互搀扶着走了出去。一阵阴风随即将开着的门又关上了。

他的祖上细细听了听,确定周围没有声响了,急忙爬起来把小二喊醒。

32。

小二和他的祖上一起去看老板和厨师,发现他们两人的皮肉萎缩了,皮色苍白。老板已经断气了,厨师奄奄一息。

“老板是因为被五个鬼都吸气了,所以死了。厨师被三个鬼吸气,虽然大病一场,但至少保住了一条命。”讲述故事的人解释道。

有人插嘴道:“那个鬼不是说你的祖上会有福气,能做父母官吗?那你的祖上考科举考上没有?是不是真做官了?”

那人回答道:“后来我的祖上进京赶考,果然榜上有名。那个独眼的鬼还真会看人呢。经过了那件事,我的祖上在地方上任之后不敢贪图钱财,更不敢轻易杀生。他一生为官清廉,还教导我们后代要多吃素菜,少吃荤肉。现在在临湘那边还能看到当地人民赞颂我的祖上的石碑呢。”临湘是我们县的邻县,同属于岳阳市。

插嘴的那人说:“要是独眼的那个不是鬼,我还真想要它给我算算将来能不能发达呢。嘿嘿。”

选婆怒色道:“你还开玩笑,一目五先生来到这里,不会是只给老头子拜祭那么简单。马师傅刚才还说了,他们一出现就会带来疫病,大家要小心才是。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小心一目五先生第一个就吸你的精气!”

选婆也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后来一目五先生还真第一个找上了那个插嘴的人。

插嘴的人是文天村的居民,家住在从常山村进文天村的第一家,门朝大马路。也许一目五先生首先找到他就是这个原因。他的真名我不记得了,认识他的人都叫他文撒子,因为他的眼睛有点儿毛病,一只眼睛正常,另一只眼睛没有待在正常的地方,却不对称地待在挨着眼角的地方。这样一来,跟人说话的时候,你会感觉他没有看着你,而是看着你的旁边,仿佛你的旁边还有一个人。

我们当地的方言里把这种人叫做“撒子”。这样随便给人取绰号是不礼貌的,幸好他不怎么在意。后来他真的发达了,在外面做生意挣了大钱,有了钱之后在省城做了手术,把不对称的眼睛治好了。现在我每次回家后去看爷爷,还是要经过文天村。有时能碰到他,再也没有人叫他文撒子了,却叫他文金条。

文金条这个绰号是个褒义词,曾经的“文撒子”对“文金条”这个绰号很满意,但是,这两个绰号直接导致我至今还不知道他的真名。

文撒子听了选婆的吓,慌忙跑到爷爷旁边:“马师傅,您得收服他们呀。虽然第一个找的不一定是我,但是保不准某天就来害我了呢。您连瑰道士和女色鬼都收拾了,这五个小鬼您一定不在话下吧?”

说到女色鬼,选婆的脸上浮现出不舒服的表情。

刚才爷爷的桌旁还没有一个人,现在立即聚了一大群,像苍蝇似的在这个大棚里跑来跑去。

爷爷叹口气道:“我现在反噬作用还很厉害,再一个,我的年纪老了,身体恢复不如以前那么快了。恐怕是有心无力。”

文撒子问爷爷:“您老要多久才能恢复啊?一天?两天?”

爷爷张开那个经常拿烟的左手,五个手指直挺挺立在众人的眼睛下。

“五天?”文撒子问道,眼睛看着爷爷的旁边,似乎不相信爷爷给出的数据,要问旁边的人这个数据的真与假。

“五个月。”爷爷简短地说。

“这么久?那一目五先生谁来对付啊?”文撒子顿时慌了,不知道是选婆的话真吓着他了,还是他已经预感到了一目五先生会第一个来找他。周围的人立即议论纷纷。

“要不先找歪道士帮帮忙?”选婆征求大家的意见,“总不能让一目五先生在我们这里无所顾忌吧?”

“鬼不是怕骂吗?你们村的那个四姥姥骂人的功夫可是了得!”文撒子本来是要对着我说的,可是眼睛还是没有对准我,“我们见了鬼也像四姥姥那样能骂就好了。难怪她老人家从来不怕鬼的,鬼都怕了她。”

我想起四姥姥为了救自己的孙子跟水鬼恶斗的情景。妈妈说四姥姥长的是铁嘴巴,想想形容得还真贴切。

“虽然鬼都怕骂,但是你也要骂在点子上才行。骂它们的弱点,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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