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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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颓城-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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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枫吻着苏眉。你的名字是鱼。不吃鱼的小猫儿,生日快乐。

  阴天。

  苏眉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林枫看上去已经起来好一会儿了,凭窗看海。

  沙鸥点点,远处潮起潮落,灰蒙蒙的一片。

  苏眉不好意思:“我起晚了。”

  “我下去走了走。房间不错,从这角度看海,很漂亮。”

  苏眉把被单儿裹住胸口,站在林枫身前。海风吹动她的发丝,滑过林枫脸颊,痒痒的。林枫揽着她的腰肢。苏眉的皮肤冰凉而光滑,怕冷似地靠在林枫身上。

  “这不是我的海。”苏眉眼眸深遂,仿佛在搜索遥远的记忆,“我喜欢蓝色的海,那里有明朗的天,有漂亮的珊瑚礁。”

  一种近似哀愁的伤感深深触动了林枫心底的柔软。他与苏眉的这一夜,美好,销魂,足已铭心刻骨。他们在生命的某个时点相遇,说了些同样的话,做了些同样的事儿,情节如此简单——在欢场上,只有快乐,只有释放。可快乐是一勺儿糖,放到水里就化开了不见了,尽管它甜甜的,忘也忘不掉。

  林枫吻了吻苏眉的前额。在她的面前摊开了手掌。

  苏眉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红色的绒盒儿里有一条红色的绒线,吊坠儿是一条质地上好、油绿油绿的翡翠鱼。

  “刚去市区转了转,只想让你生日开心。”

  在说出“只想让你生日开心”时,林枫狠了狠心,他不想伤害一个娇弱的女人,但还是必须下个结论。结束是必要的,因为他眼前的海是灰色,她心底的海是蓝色。

  林枫看得出来,苏眉听明白了。于是,默默帮她戴上。

  苏眉还是哭了。

  虽然,她说她猜不中故事的结局,也不希望能有什么结果。但心口这条翡翠鱼,使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的想法,如同一块易碎的玻璃。是感动还是注定?她无法深究。

  不知为什么,望着哭泣的苏眉,林枫感到了心底尖锐的刺痛,他不能割舍她,尽管他知道他们只是一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关系。

  “苏眉,你笑起来才好看。等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蓝色的海。”

  苏眉笑了,小小的酒窝儿上还挂着眼泪:“你可以不叫我苏眉。我的朋友都叫我小鱼儿。”

  你是漂亮可爱的小鱼儿。食人鱼。没人可以拒绝,我情愿把自己埋葬在你的身体里面。

  再瞎说?再瞎说?

  呵呵,小鱼儿,你是最最温柔的小鱼儿。全世界的海水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

(五)风筝
当林枫走进“夜色”酒吧时,吕佳佳正在“碧水银滩”俱乐部做SPA。泰式风格的房间,轻纱高挑。金黄色的壁纸,金黄色的地砖,墙角的香熏炉袅袅燃着,百合花的气味儿沁人心脾。小姐沏好一壶莲花茶,又拿起兰花花束轻轻拍打吕佳佳的全身,涂抹精油不住揉按。见吕佳佳兴致不高,小姐打开CD,流水鸟鸣的声响使人恹恹欲睡。

  吕佳佳思路断断续续的,她放心不下林枫:好久没见面了,他总推说离职头绪多,得一件一件处理。看来,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时代集团的“时代名流”座落在上风上水的北郊,离市中心只有半小时车程。吕梁的独栋别墅在山脚,前面是一条小溪。

  那天,林枫参加完面视来看吕佳佳,吕梁碰巧在家。院子里支好了烧烤架,火越烧越旺。两个人在屋里一边拉家常一边刷调料汁。见吕佳佳从外面进来,林枫连忙起身,叫了声:“佳佳。”

  相见之下,两人都有些变化。吕佳佳长高了,饱满了,更平添了女人特有的妩媚与俏丽。而林枫则架了幅眼镜儿,一身休闲打扮,斯斯文文的。三个人也不用招呼,分工便自然定下来了。吕梁刷料,吕佳佳穿串儿,林枫烤肉。

  久别未见,吕佳佳还算大方,林枫则手足无措。当时的吕佳佳已经是集团的副总,工作好几年了。她觉得林枫身上多少带着学生味儿,和那些遇到漂亮女生的男孩子一样,一旦与自己的目光接触,他便红着脸低下头,极可爱的一种青涩。

  “听林伯伯说你打算在滨海发展,不回北京了?”

  林枫腼腆:“笔试成绩应该说得过去,面试成绩得过一阵儿下来。学校那边我只打了个招呼,你也知道,北京那种地方,我这样儿的青年讲师一大把一大把的,学校巴不得我腾地方走人呢。”

  吕佳佳拍手:“好极好极,你回来是他们的损失。以后你当上书记市长,在滨海就没人敢欺侮我拉。”

  林枫扶了扶眼镜儿:“瞧你讲的,再怎么说‘时代’也是家大公司。何况谁会欺侮一个美女?找派出所告他骚扰就行了,一招便能击中七寸,会有人不信你说的?呵呵。”

  林枫的话让吕佳佳陶醉。儿时的吕佳佳干干瘦瘦,扎着发梢儿焦黄的羊角辫儿,作为篮球队长林枫的附属品&;not;,她曾经那样不甘心地撅着小嘴儿一路小跑儿跟随他身后。现在,她是一朵骄傲盛开的花儿,一枚发散着成熟香气的果子。

  她眯起眼偷偷寻找林枫过去的影子,从头到脚,从言谈到举止。林枫身形颀长,阳光帅气。还是那么慢条斯理,依旧温暖而熟悉。

  滨海是个小地方,机关干部的学历普遍不高。市里对于这个毕业于北京名校的博士生极为重视,为了林枫,组织部和人事局还开了两次协调会,比照干部管理规定特地拿出一个副处级职位。

  在滨海,林枫重新看到了人生的希望。

  林枫到政研室工作后,吕梁有事儿没事儿叫林枫过来玩儿。爷俩儿很谈得来,社会人生,生意学术,天南海北。吕佳佳偶尔坐陪。那段时间,吕佳佳正与省里一个当红歌手谈恋爱,后来歌手决定出国。也算是一场彼此投入的情感经历吧,吕佳佳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也没有劝住,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美国。

  从省城返回滨海的路上,下起了大雨,吕佳佳的心情就象外面的天空,灰暗、低沉,透不过气。

  林枫一直撑伞在高速路出口等着。

  吕佳佳将车泊在路边,雨丝敲打在车窗上,汇成大颗大颗的水滴滑落。她按了下喇叭,远远地望见一个人影儿颠簸着跨过护栏,从车流间穿出,瘦瘦地如同碎浪中没有根的浮萍。

  林枫浑身湿淋淋的,他抖了抖伞上的雨水,坐在吕佳佳的旁边,边关车门边打哆嗦:“你的事儿我知道了,听天气预报全省都有雨,也不敢联系你,怕你路上分神。”

  吕佳佳握着方向盘,看见林枫嘴唇发青,有些不好意思,问他是不是等了很久。

  林枫淡淡一笑:刚回滨海我也没有别的朋友,多亏了你在,就当还你一个人情儿,等多久都没有关系。

  吕佳佳心头一暖,当时就哭了,哭得泣不成声。她一路上强忍着的那些泪水,仿佛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她伏在林枫的身上,鼻涕眼泪的用光了半盒儿纸巾,述说着他们从前如何认识,如何相恋,他如何薄情,她如何象侯鸟一般在省城和滨海间穿梭。

  林枫抚摸着她的头,象是安慰从前那个受了委屈的小丫头,说:“不要哭了,身体要紧。感情是这么一回事儿——你如果觉得值得和应该,那就不会受伤;你如果觉得不值得不应该,那就不会去做。伤心完全是自寻烦恼,放下了就解脱了,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学会忘记。”

  吕佳佳只是哭:我也希望不去想他,可忘记他不容易。

  林枫叹了口气,人和人不一样,要讲求缘分。他举了个例子:“佳佳,我遇见一事儿。昨天后半夜我醒过来,发现一只蚊子。那蚊子正抱着我大腿,拼命吸血。我一动,它就飞了。”

  吕佳佳止住眼泪,抽泣着问:“你笑话我,这和蚊子有什么关系?”

  “听我说完。这蚊子飞走了还不算,它念念叨叨地说起了人话。”

  吕佳佳好奇,望着林枫:“又在编故事。”

  林枫见吸引了对方的注意,满意地一笑,接着讲:“这蚊子直嚷嚷,这家伙的血没法喝,他妈的是酸的。气得我啊,举着苍蝇拍满屋子跑。可惜,没打着。”

  吕佳佳的脸上有了笑意:“你和蚊子较劲干嘛?闲得你。”

  “它吸了我的血啊,血是我身体里面最圣洁的东西。”林枫挤挤眼:“可我过后一想,如果那蚊子挥着小红旗儿,飞走之前鼓着掌对我说,你别乱动啊,你的血好甜好甜,我知道你有爱心,让我喝完好不好?你说,我会不会再去打它?”

  “我想……多半还会,而且直到拍死为此。”

  “呵呵,你足够暴力。这证明你的判断力没有问题。”

  “判断力?”吕佳佳迷惑。

  “嗯,他就是那只蚊子。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你们都会是这个结果。因为我从你的口中了解到,他只知索取,不懂付出。”

  吕佳佳明白林枫在劝自己。正因为林枫的这种关心,她感觉畅快了许多。也许林枫是对的,他本来就不值得自己付出。

  林枫聊自己的事儿。他说他之所以回滨海也是因为感情问题。他们在大学生主持人大赛上认识。那年雪很大,是个圣诞夜,全市交通瘫痪。北京城一时间变成了全世界最大的露天停车场,车子头挨头尾对尾,一眼望不到边,很多司机干脆在车下打雪仗。录完节目从电视台出来,他见她只穿了一件羊绒大衣,又打不到车,便将自己的羽绒服披在她身上,一起往她学校走。从三环到四环,整整两个小时。

  他语气平静,表情仿佛窗外的夜色,冷而凝重:“我不记恨她,毕竟,她给过我非常美好的东西。”

  他小声默诵他们分手时他写给她的诗。文字浅显直白:

  当春天给了我鲜花的消息

  我却依然怀念我们懈逅的冬季

  你用笑容将我的寂寞融化

  不是梦却让我走进了梦里

  我想我只是一个游吟的诗人

  因为幸运  所以走过那片白雪的天地

  我的生命  因十二月的你而苏醒

  我不会背叛

  所以我选择忘记

  声音低沉,透着伤筋动骨的坚强。可吕佳佳却看见有一些亮晶晶的东西挂在林枫的脸上。

  吕佳佳被一种不知道屈服的心痛深深打动了。她幸福而小心地靠在他的胸口,听他有力的呼吸和心跳。吕佳佳从未想到这个傲气而执拗的男人,身体里竟然还隐藏着许多柔软的东西。

  那一夜,一种异样情绪如雨丝细细无声,织成一块纱,漫无边际。两颗年轻的心仿佛两滴小小的水珠儿,掺扶着跳跃着从云彩顶端一跃而下,谁也不知道会落向何处。

  想到这些,吕佳佳不免黯然神伤。

  吕佳佳是爱林枫的,很爱很爱。这种爱,从她朦朦胧胧还是个小孩子时就存在了。当吕佳佳得知林枫突然冷淡自己的缘故后,她特别无奈。那件事儿本可以避免——吕佳佳不贪玩儿,她深知快乐需要痛苦买单的道理。当得到了林枫,她便打定主意和过去再见。

  在与第一个男友的分分合合中,吕佳佳相继认识了两个男孩子。他们人品不错,都把遇见吕佳佳当作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吕佳佳的前男友和他们完全是两种类型。一脸落腮胡子,头发比吕佳佳还长。吕佳佳直到现在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了什么会与他搅和到一块儿。

  他们是泡吧时认识的。

  那时他们一个是大学生,一个是小歌手,都是普通人。那天他唱了几首自己写的歌儿,又分别拿起吉它键盘贝斯架子鼓,逐一表演。他把最后一曲送给了坐在前排的吕佳佳,略带重金属的软摇滚,有着山火烧过丛林的穿透力。吕佳佳听得认真,他的才气和激情使令她眼前发亮,心生崇拜。后来吕佳佳了解,他和一家唱片公司签了约,为了攒足出专辑的钱才来酒吧演唱。

  那一阵儿吕佳佳无心学业,随着他的场子辗转于各个酒吧,他总会把压轴的歌儿送给吕佳佳。交往一久,吕佳佳渐渐发觉他对感情相当随便,身边的女人很多,来了又走。吕佳佳就闹,有时在床上说着说着也会吵起来。他不恼,他说他真的喜欢她,喜欢她的可爱喜欢她的单纯。但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他给不了别人幸福。人生是一条路,他站在了山脚却想知道山顶有什么,可到达了峰顶便会无路可去——这是他的宿命,明知结果如何却一定要坚持走完。生命本来并无意义,风景再美,底色也是荒凉的。

  他话很少,常常心事重重地闷头儿抽烟,偶尔有交流也各说各话,然后戞然而止。他们没有共通之处,这种差异产生的距离使她茫然无助心力憔悴,使她感觉遥远又无法抵挡。她晓得这是毒药是心瘾,明知不可为但戒不掉。

  真正让吕佳佳得到解脱的是林枫。

  林枫和他们当中的每个人都一样,和他们当中的每个人又都不一样,他对她如此合适,几近量身定做。吕佳佳第一次有了靠岸的感觉。

  在和那俩个男孩儿分手时,吕佳佳认为该对自己有个交待。她是个认真的人,她不想把自己生命中的某个阶段定义为一场填充寂寞的低级游戏。作为收尾,她需要做下总结,留个纪念。她和他们互赠礼物,依依惜别。第三块表好本想寄给男朋友,又觉没必要,犹豫来犹豫去,只是灵魂一闪念……

  人生啊,永远充满了戏剧色彩。让你得意,也让你失意。为了林枫,吕佳佳平生第一次坠入颓废,天天找朋友,搞聚会。她需要把自己装满再装满些,她受不了林枫的冷落而全身心的脱力和空虚。

  一次吕佳佳说起婚事,她的闺蜜直皱眉:究竟哪个真命天子连你也罩不住?你可不是普通女人,样样儿出类拔萃。对男人千万不能动凡心,他不想上天堂,就让他下地狱好拉。

  她拉住吕佳佳:“看看你,瘦了多少?赶紧振作些吧!”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吕佳佳突然觉察到自己迷失了,就象少女吕佳佳多年前迷失在少年林枫的高大身影之下。是啊,她为了林枫改变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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