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槽(独家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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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槽(独家全本)-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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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槽》 七(1)
走出国企大厦,来到上步南路,张绍康突然发现深圳比家乡美,主要是美在空气上。由于空气干净,所以深圳的天比家乡的蓝,不像家乡的天空那样灰蒙蒙的,而且,深圳的空气有一种湿润而清新的味道,就像家乡的公园里某些宣称有负离子的地方那种味道。这是一种张绍康所喜欢的味道,并且是张绍康今天才感觉到的味道。刚来的那两个月,张绍康在西丽的工厂里没有感受到这种味道,从裕隆公司出来后,这十来天忙着找工作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到,但是,今天他感觉到了。
  张绍康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些,清醒一些,不要得意忘形,不要喜形于色。根据他的经验,越是在得意忘形的时候,越容易出问题。
  张绍康想到了给罗照辉打一个电话。想到了,但是没有打,因为他不想让罗照辉认为他十分在意这份工作,象乡把佬穿了一件新衣裳,所以,他要故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或者说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这么想着,张绍康就没有打电话,而是沿着上步路一直往北走。他知道,只要一直往北走,就能走到罗照辉上班的那个地方。
  同样是走路,但是张绍康今天走路的心情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前些天张绍康在走路的时候,要不然就没有想法,很茫然,似乎没有目标,要不然就多少带有一种失落,甚至是后悔,后悔当初没有跟老婆坚持一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下岗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又回到了起点,甚至还不如当初大学毕业时候的起点;后悔不该来深圳,而应该去上海,去上海没有孤独感,也没有漂泊他乡的感觉,或者有,但是感觉不会这么强烈;张绍康还后悔不该轻易离开裕隆公司,比如不该冒冒失失地去找老板,如果不是那么冒冒失失地去找老板,或许他就不会离开裕隆公司,只要不离开裕隆公司,那么肯定就吃住不愁,而且只要坚持干下去,自己的才能早晚会得到老板的认可,就是做不了销售部经理,做个办公室主任是没有问题的,如果那样,每月的工资也在四千以上,比如五六千块,虽然离当初佛山的蔡老板开出的年薪十万还有一定的差距,但是吃住之外每月五六千的收入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所以,前些天张绍康一个人在深圳大街上行走的过程基本上是一个失落和后悔的过程。但是,今天不是。今天张绍康走在路上没有失落也没有后悔。今天张绍康认为,好的结果说明好的一切,或许,下岗、来深圳、从裕隆出来,包括这么多天连一个面试通知都没有接到,可能正是上帝有意安排的,有意安排我等待着设计公司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设计公司这个位置不是比华东设计院耐火材料室副主任更好吗?即便不一定比在设计院好,但是肯定比在裕隆公司好。钱多钱少且不说,至少这份工作自己心里有底,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有数,责任也很明确,不像在裕隆公司,不做事不好,做了怕出界了也不好,搞得一天到晚吓吓惊惊地生怕做错什么事情,也生怕说错什么话,多难受?而如果不正好赶在那个时候被老板炒出来,如果被老板炒出来之后没有跟罗照辉住在一起,如果不是罗照辉的天天鼓励与教导,如果不是天天去应聘天天没有机会,那么,能有今天这样的好位置吗?所以,一切都是天意。
  张绍康还在走。沿着上步路一直往北走。先是穿国了深南大道,然后经过市政府二办,现在又穿过了红荔路,八卦岭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了。张绍康没有觉得累。不但没有觉得累,而且还觉得蛮愉快。现在才四点多钟,张绍康知道,罗照辉他们一般是晚上六点钟才下班,他最好是五点多钟赶到那里,这样,在那里坐一会儿,免费看看当天的报纸,然后跟罗照辉一起下班正好。事实上,张绍康这些天几乎一直是这样的,搞得罗照辉他们公司所有的人都认识他了。不但员工认识,老板也认识。罗照辉当着他们公司员工的面喊张绍康是“张主任”,其实罗照辉从来都没有这样喊过,以前在设计院的时候没有喊过,现在在宿舍里也没有这么喊,仿佛张绍康这个“主任”是专门为罗照辉他们公司当的。不仅如此,罗照辉在给他们公司的老板介绍的时候,更绝,说张绍康以前是他的领导。其实他们不是一个室的,怎么“领导”?但罗照辉的这样介绍似乎很有必要,不仅老板对张绍康添了几分尊重,而且对罗照辉的印象也不错。既然罗照辉对过去的领导都这么上心,那么对现在的老板一定会很忠诚。做老板的,当然希望员工对他忠心。 。。

《跳槽》 七(2)
张绍康这时候已经穿越泥岗路,进入八卦岭地段了。一进入八卦岭地段,张绍康考虑的问题就现实起来,马上就考虑见到罗照辉时候的情景。张绍康想象着,一旦见到罗照辉,把自己已经被录用的情况一说,罗照辉肯定会高兴地跳起来,然后肯定是张罗着晚上喝酒庆祝。当然,罗照辉肯定是要请张绍康,而张绍康则反过来要请罗照辉,感谢罗照辉这些天来对他的照顾与鼓励。说实话,如果不是罗照辉,从裕隆公司出来之后,住在小旅馆,坚持不到一个星期,张绍康肯定是回去了,所以,他真心要感谢罗照辉。
  张绍康到达罗照辉办公室的时间比平常早了半个小时,所以,到达的时候,罗照辉还在忙,具体地说,还在跟客户交谈。见张绍康进来,罗照辉只是用眼神打了个招呼,继续与客户谈话。
  张绍康已经是老熟人了,也不客气,用一次性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那里看报纸。但是看不进,心里一直激动着,像加足马力的发动机,想急停还不行。
  终于,那个客户走了。
  罗照辉送客户回来,张绍康马上就迫不及待地说:“明天我不能来接你了。”
  按照张绍康的期待,罗照辉不是问他为什么,就是大叫一声:“录用了?!太好了!晚上我请客!”但是没有。这两种情况都没有。罗照辉听张绍康这样说了之后,马上就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要他不要声张,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整理资料,并对刚才跟那个客户的谈话认真记录。直到下班,他们走出写字楼,罗照辉才祝贺他,祝贺的方式是对着张绍康的肩膀猛击一拳,得意地说:“怎么样!我的预感没错吧!说,上哪去庆祝?我请客!”
  “我请客,”张绍康说,“应该我请客!”
  “我请,一定我请!”罗照辉说。
  “还是我请!”张绍康声音没有罗照辉响,但是态度似乎更加坚决。
  “行!你请就你请,反正我们是自己请自己。”
  二人坐下之后,张绍康正正规规地向罗照辉敬酒,说谢谢他这些天的关照与鼓励。
  “免了吧?”罗照辉说,“我们俩之间还说这话?太虚了吧?”
  “不是虚,”张绍康说,“是实,是正儿八经地实。要不是你,我肯定顶不到今天,早就回去了。你说的对,如果我回去了,不就证明自己失败了吗?就是回去,我也要在深圳找到工作之后,自己不想做了,炒了老板的鱿鱼再回去。”
  “有志气!”罗照辉说,“干!”
  “干!”张绍康说。
  干完之后,张绍康说:“所以呀,我还是真心地感谢你!”
  罗照辉笑笑,是那种听了表扬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真感谢?”罗照辉笑着问。
  “真感谢!”张绍康一脸真诚地回答。
  “你要是真感谢我就不好意思了,”罗照辉说,“其实你跟我搭伙住,也等于是帮我。”
  张绍康没有听明白,看着他。
  “真的,我说的是真话。”罗照辉说。罗照辉在这样说的时候,眼睛并没有正视张绍康,而是有点躲闪。
  “怎么说?”张绍康问。
  罗照辉笑了下,仿佛又是有点不好意思。
  “深圳的人情关系是很淡的,”罗照辉说,“你知道吧?”
  张绍康点点头,表示知道。也确实是知道。如果人情关系不淡,裕隆公司的黄老板炒掉他的时候连个面都不见,连个理由都不给?如果人情关系不是很淡,从裕隆公司出来这么多天了,佛山的蔡老板连个电话都没有?即便那天没有收到张绍康给秘书台的留言,难道这么长时间裕隆的老板都没有告诉他?
  “所以,”罗照辉说,“你来了我很高兴。其实我鼓励你的那些话,也等于在鼓励我自己。”
  说着,罗照辉一仰头,自己把一杯酒干了。
  干了之后,罗照辉问:“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张绍康摇摇头。
  “最大的收获就是跟你成了铁哥们!”罗照辉说。
  “我们本来就是哥们。”张绍康说。
  “虚,”罗照辉说,“怎么你们当领导的都这么虚?”
  “不是虚,是真的。我们真的本来就是哥们。”张绍康说。
  “虚,”罗照辉说,“还是虚。以前我们算什么哥们?”
  “我们是一个院的呀,”张绍康说,“还在一起做过工程。”
  “那又怎么样?”罗照辉说。
  “是不怎么样,”张绍康说,“在设计院的时候是不怎么样,但是到了深圳了就不一样了,就是哥们了。”
  “到了深圳就成哥们了?”
  “是啊,”张绍康说,“到了深圳就是哥们了。”
  “虚,”罗照辉说,“如果凭我们俩这样到了深圳就成了哥们了,那么你跟兔子呢?你跟兔子是一拨的,又在一个室,单身的时候住在一个宿舍,结婚之后又是‘团结户’,到了‘飞机楼’仍然是楼上楼下,现在你们都到深圳了,那你们不更是铁杆哥们?”
  张绍康不说话了。对呀,我怎么跟兔子就没有这种感觉呢?
  “那不一样。”张绍康说。
  “怎么不一样?”罗照辉问。
  “他现在是大老板了。”张绍康说。
  “对了!”罗照辉说,“他现在是大老板了!而你现在是个下岗找工作的人。什么是‘哥们’?哥们的前提是平等,或者说是地位相当。什么是地位?现在是商品社会,地位主要是指人的经济地位。他现在跟我们已经不是一个地位的人了,所以你跟他就不是哥们了,不但不是哥们,连朋友都好像没法做了。比如他现在混得那么好,你也不是找不到他,但是你宁可跟我住亲嘴楼,宁可天天去应聘,也绝对不会想起来去找他,更不会去投奔他。是不是?”
  张绍康没有回答是不是,而是跟罗照辉刚才的表现一样,独自喝了一大口酒。
  “说句不中听的话,”罗照辉说,“如果不是我们俩都下岗了,我也攀不上你这个哥们。”
  “那不一定。”张绍康说。
  “是不一定,”罗照辉说,“但基本上就是这么回事了。在院里的时候,我们有私下交往吗?”
  张绍康想了一下,没有。
  “但是现在我们不一样了,”罗照辉说,“现在我们是铁哥们了。不管将来你怎么样,比如你像兔子一样成大老板了,我们铁哥们的关系大概是不会变了。”
  “那肯定。”张绍康说。
  “所以我说我有收获。”罗照辉说。
  “我也是。”张绍康说。
  “好!干杯!”
  “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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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槽》 八(1)
第二天张绍康来设计公司上班。设计公司的全称叫“深圳市荣达室内装潢设计有限公司”。小,比张绍康原来工作的华东设计院小多了,甚至比张绍康以前当副主任的耐火材料室还要小,给张绍康的感觉,好像这不是一个正规的“公司”,而是几个年轻人搭伙组成的一个工作室。庙小,但是给张绍康安排的职务并不小。张绍康说好来公司是做办公室主任的,但是,来了之后才知道,是让他做“老板”。
  张绍康的工作是孟姐给他安排的。孟姐就是在人才市场上把张绍康招聘进来的那位姓孟的小姐。
  孟姐叫孟皖湘,新疆人,但不是地道的新疆人,据说父母都是六十年代初生活苦难时期从内地逃难到新疆的,本来没有正式的身份,后来时间长了,他们这部分人也渐渐形成规模成了气候,于是当地政府从安定团结的大局出发,给了他们一个好听的名分,叫“自愿支边人员”。孟皖湘的父亲从安徽来新疆“支边”,母亲从湖南来新疆“支边”,所以她就叫“孟皖湘”,算是对父母故乡的一种纪念吧。本来孟皖湘才三十多一点,比张绍康小,小十来岁,但是比公司里面其他人大,所以在张绍康没有来公司之前,大家都叫孟皖湘“孟姐”,张绍康来了之后,老大肯定是当不成了,但大家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仍然叫她“孟姐”,没办法,入乡随俗,张绍康也只好跟着大家叫她“孟姐”。
  “公司小,”孟姐说,“办公室主任其实就相当于‘老板’,什么都得管。”
  接着,孟姐就一五一十地讲着他该管的事情。
  张绍康听出来,确实是什么事情都得管。
  听是听出来了,但是并不理解,主要是不理解孟姐说的那句话。张绍康认为,即便公司小,即便作为办公室主任可能什么事情都管,但最多也就相当于一个大管家。大管家能相当于老板吗?“老板”是能够“相当”的吗?
  孟姐聪明,看出他心中的疑虑。说:“我们公司跟内地的国营单位不一样,没有那么多讲究,就看实效。老板自己要忙于拓展业务,没有时间处理日常事务,日常事务全靠办公室主任,周舟巴不得有人替他当老板。”
  周舟就是他们公司老板,才二十多岁,比孟姐小,据说是孟姐当年的学生,所以孟姐有时候称他为老板,有时候忘记了,仍然沿用当年的称呼,称他“周舟”。
  “不是还有副总吗?”张绍康问。张绍康这样问,就说明他确实是当过领导的。凡是当过领导的人,都知道一个规矩,就是在实际工作中,必须守规矩,或者说是守本分,当领导的守本分就是既不能擅权,也不能越权。擅权是对下的,就是干预本来属于下一级的权力,越权是对上的,就是管超越自己权限范围的事,无论是擅权还是越权,都属于“犯规”,犯当领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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