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隐骞按照凌子鼐的意见,对张院长的材料加以修改、充实,传给了市中院邵主任。邵主任看后在党组会议上提出,确定上报张响辅为全市“焦裕禄式”优秀领导干部。不几天,市中院的政治部副主任陈邦敏下来核实了解情况,在与法院彻底脱钩的“华苑宾馆”住了下来,凌子鼐、葛隐骞打帮手。葛隐骞说做完事,大家去一下乡下的“静观寺”,那里正要祈福,求个平安。陈副主任说:“我们是法官,不太方便吧!”凌子鼐说:“不要带司机去,葛隐骞会开车,就我们三人去。”陈主任问葛隐骞:“你会?”葛隐骞应:“保证安全,领导放心!”
第二天上午,凌子鼐叫办公室的司机陪市中院的司机到县城逛逛。葛隐骞从她同学那里借来一辆黑色奥迪,亲自驾车,一路玩笑。一个时辰,三人上到“静观寺”。
“静观寺”座落在离县城四十公里的鹅颈峰。这里开门见山,坐地见山,大山套小山,远山含近山,山峰直插苍穹,一派氤氲气势。拾级而上,青山叠翠,杉木林呈现黑压压的黛绿色。南竹林却是一片青翠海,山风吹拂,阿娜多姿。油茶树挂着沉甸甸的红色果实,象喝醉酒,轻轻摇晃。“静观寺”,盖在山坳上,躲在绿荫里。“雕梁画栋,陈墙老柱;四合幽院,三朝古风。”陈邦敏突然想起有本书上描写的景致,倒是贴切。这里香客很多,香火兴旺。三个人走走看看,看看走走,不觉快到响午。凌子鼐建议:“陈副主任,烧根香吧,保你全家平安。”陈邦敏正要犹豫,葛隐骞轻轻在门上叩了三下,开门的是*和尚,葛隐骞很熟的。*和尚把他们带到后院藏经阁下一间较大的屋内。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一盏小小油灯,照得满屋通明。葛隐骞买来三份香纸蜡烛,在*和尚的指点下,三个人就去石鼎上烧香,然后沿着石级在路上将近三十个神位上各自供香一柱,口中默念平安。烧香后,葛隐骞又来劲了,干脆大家抽根签,看看今生后世。陈邦敏说,那就算了,人家看见不太好的。葛隐骞说,转了一个山头,碰上几百号人,没有几个熟人。就是碰上熟人,大家一样心情,心照不宣。何况,官当越大心越虔诚,去年春节一个外地的市长夫人还专程来烧头柱香,捐了一万元钱。陈邦敏说动了,跟着二人,学着葛隐骞的样子,烧香求签。
陈副主任先拨头签,是上上签,大家说恭喜恭喜,不日将会出人头地。陈邦敏大学毕业后分在市中院,先在刑事庭干了几年,当了个副庭长,定为正科级。然后调到政治部当副主任,政治部是副院级机构,比其他庭室高半级,副主任与庭长平级,本应定为副处级,市委组织部的人说级别的事过些时候再考虑,于是在政治部,主任是党组成员,与副院长同等待遇,正处级。三个副主任有两个是副处级,只有陈邦敏副主任还是原来副庭长待遇,正科级。陈副主任任职一年多来,没有谁再提级别的事情,陈副主任闷闷不乐,看到签面,大喜过望。他不想当什么副处级副主任,能下到县里当个副县级法院院长,一把手主持工作才过瘾,他的岁数不大,比葛隐骞年长二岁,比凌子鼐年长八岁。
凌子鼐的签是“出门遇贵人”。凌子鼐一直以为自己有贵人相助,大学毕业遇到徐远迪校长,进到法院遇到张响辅院长,以后也说不定会遇到更多扶持自己的人。凌子鼐野心不大,自己一个大专生,父母都是老实巴结的民办转正小学教师,没有一个人在政界,自已以后能混上政工科长,享受正科职级待遇,也不知是哪里的造化。凌子鼐心无大欲,便敢笑着对陈邦敏说:“陈副主任,你高升我高兴。算不定我和葛大姐将来投奔您手下,还能有出息哩!”
葛隐骞的签肯定不是很好,她脸色大变,也不给人看,自个跑到厅堂里捐了一把钱作香火费,凌子鼐想过去安慰几句的,葛隐骞抢先说:“我就这个命,说我命带桃花,我有什么作风问题吗?我一不做恶事,二不害别人,凌子鼐,你给我评评理。”凌子鼐说:“这些是骗人的,都是这里混饭吃的几个驼背瘸脚做的,今天把好的签装进去,大家都是好的,明天把坏的签装进去,大家都是坏的。”凌子鼐想来个先贬后扬,葛隐骞反击说:“你们抽的都是好的,我抽的是坏的。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答案的问题。
张响辅院长作为全省法院“两庭”建设工作先进单位的先进代表去省城开会领奖,带了凌子鼐同去。凌子鼐在法院工作几年,还是第二次因公出差到省城,不象业务庭的干警,北京、广州、上海游了个遍,走了大半个中国。有一次,有人对执行庭的蒋副庭长开玩笑说:“你那么喜欢开车最好调到办公室去,当个管理事务的副主任,才会神气。”蒋副庭长说:“跟我说一下不要紧,绝对别跟张院长说。要是真把我调去,那可是冤大头。不过,要提我当个办公室正的主任,虽然手头不宽裕,毕竟管了车辆、管了饭餐,出门坐下车子,熟人来了吃几餐饭,采购物品时照顾一下亲朋好友的生意,结算时,为表谢意,商家送几条好烟,送几桶好油,多少还合算。要是提我当什么政工科副科长、研究室主任、监察室主任、法警队队长之类,那是倒了八辈子霉,除非我犯错误,除非那个人对我有仇,否则我不干。什么科长主任队长的,整天守着一张桌椅、一堆文件,好象怕被人偷走似的,呆上几年,一身的办公综合症,腰酸背疼脚抽筋,未老先衰,老气横秋,我能愿留在业务庭当个第五副庭长。”蒋副庭长早些年就会开车,今年才拿到执照,整天开着一辆扣押的仪征车上下班,很有兴致。
凌子鼐在市城见到了原来市委政法委的卢镇东。卢镇东在那年来无疆县参与整顿和规范执法秩序工作结束后不久,调到市府法制局当副局长,一年之后任局长。法制局是市府办的二级局,卢镇东是副处级领导干部,是市府里头比较年轻的“培养跨世纪人才”后备干部。卢局长听到张院长和凌子鼐来了市城,特意来看望,一定要请吃晚饭。张院长说:“市中院政治部打了招呼,晚饭定了。来日方长,以后再会。”卢局长说:“子鼐老弟跟着德高望重的张院长手下工作,一定会有出息。”张院长说:“小凌不错。”卢局长说:“子鼐老弟如有意来市里工作,我法制局正缺人手。”凌子鼐笑笑:“我在县城还有人样,到了市城会走神的。要么等东哥您调到无疆县当领导,我给你当小秘书。”卢局长说:“张院长会放人?”凌子鼐说:“张院长会高升啊!不过,象镇东老哥一样的学者型领导,不会到县一级去当领导的?”卢局长说:“被你说中了呢?现在市委、市府要求市属单位四十五岁以下的处级领导干部都要有县里工作经历,下乡的话我首选到你们县里。”凌子鼐说:“市属单位领导下乡也要挑经济发达的县。”张院长看着两人对话,非常肯定地说:“无疆也是大县。全市十个县中人口最多地盘最阔。”
凌子鼐在晚饭时见到市中院政治部的邵主任、陈副主任和其他两个副主任。酒酣耳热,邵主任就无疆县法院政工科的建制问题有了看法:“我们的一般做法是,上级法院有规定的,我们一定要尽可能地高套高配,上级法院没有规定的,通过与地方党委、编委的协调,创造条件力争高套高配。你看全市十个基层法院中的九个法院的政工部门在机构改革方案中明确批建为正科级单位,政工部门主要负责人明确为副院长级干部。你们无疆县法院,把政治部门等同于一般业务部门,这就存在问题。按照管理学原理,同级是没有隶属关系的,管理与被管理是上下级的体制要求。”陈副主任插口:“所谓政治部门,就是领导、管理、决策机构。所以定为副院级机构,领导是副院长级干部,就是从庭级机构和庭级干部中提升它的地位和作用。正职领导要进党组,这是上级的要求,也是工作的需要,副职领导与庭级领导是同级的。你们无疆县法院,象凌子鼐一样优秀的干部,虽然年轻一点,为何一定要先任副科长主持工作,再等几年又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浪费人才、浪费时间吗?”邵主任说:“陈副主任说的对,凌子鼐可以直接提拔任为科长,进入党组,没有必要走办事员到科员到副科到正科的死套路。张院长是很重视政治工作,你领导的无疆县法院这些年一直走在全市法院队伍建设先进行列。一个单位的政治工作做得好,可以出先进出典型出人才出领导,何乐而不为呢?”张院长点点头:“我们在机构改革时提了方案,县委考虑综合因素暂时没有落实,说迟早会落实。”邵主任说:“我会跟安定文书记说说,安书记和我是同一个连的战友,我当连队指导员他当排长,这点面子会不给?什么综合因素,明显就是托辞。”
在“两庭”建设表彰会上,无疆县法院被授予全省法院“两庭”建设先进单位,张响辅院长被授予全省法院“两庭”建设先进个人。张院长在大会上作了重点发言,发言材料印发给全体与会人员。省委书记、省长、省高院领导还和领奖人员合影留念。会议结束的那天晚上,省高院宣传处的伊副处长前来看望张院长和凌子鼐,透露一个信息,说是省高院准备评选十大杰出法官,以后每四年搞一次。伊副处长提示说:“张院长是比较合乎入选条件的,要抓住这次机会,展示领导魅力和法官风采。凌副科长是政治部门的人,要在推荐人选方面有所作为。在宣传方面我可尽微薄之力,在其他方面你们要做很多工作。张院长知道该怎么去做。”张院长说:“感谢伊副处长指教。下次全省法院的宣传工作会可选无疆县法院来协办。无疆县有个‘静观寺’,是你们文人相聚交友的好地方。那里有宾馆有温泉有休闲中心,还有一个诗社,挺不错的,所谓天高地远、人安心静,附近省县一些文人墨客每年结伴而来,结交朋友,你看如何?”伊副处长说:“我会向有关领导建议。如果能在无疆县开会,对无疆县法院包括对整个无疆县都会带来新闻效应。”张院长握紧伊副处长的手:“欢迎你们!代我向马副院长问好。”
回到无疆,凌子鼐便打电话跟市中院陈邦敏联系,询问张院长侯选全市“焦裕禄式”优秀领导干部的情况。陈副主任说,市中院党组已向市委组织部上报,无疆县有没有在市里首脑机关要害部门工作的领导,由他们出面关照一下。凌子鼐问要什么级别的人才说话有份量。陈副主任说,起码副厅级以上吧,最好还是市委的人。凌子鼐拿出小册子,给市里抛头露面的无疆人排了队,副厅级的有三个,一个是副市长,上个月刚调另一个市任副书记,一个是市军分区副司令,相当于副厅级,一个是市纪委副书记,享受副厅级待遇。思前想后,凌子鼐想起了张院长办公室的那幅字,想起了原省政协的池天达主席,这位全国都有名气的经济学家,虽然退位,但池老的儿子是省委副秘书长,池天达当过我们的行署专员、地委书记。张院长以前每次赴省城都要拜会池老,这两年池老在福州的小儿子家安度晚年,张院长逢年过节也会电话联系问候平安。当凌子鼐把这个想法向张院长提出时,张院长沉思片刻,说:“你看着办吧!”
凌子鼐、董宪章、葛隐骞为了促成张院长当选全市“焦裕禄式”优秀领导干部和全省法院十大杰出法官开始策划活动。凌子鼐说:“我们要做到舆论先行,宣传到位,组织举荐,群众拥戴。要让一些领导干部为其说话,要让一批人民群众为其请功。这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我们共同做好工作。”葛隐骞说:“刚靠我们是没有力量的,这项工作涉及到县委、市委、市中院、省高院,还有组织部门、宣传部门。我们出面,人家会买帐吗?”董宪章也说:“我们法院要以党组出面推荐,领导出面协调,我们只是具体办事。”凌子鼐说:“你董副主任有何高见。”
董宪章说:“先说张院长,他与市中院、省高院是同一系统的,上面领导对他评价很高,作为十大杰出法官候选人问题不太。池老能在市委说上几句话,估计作为全市‘焦裕禄式’优秀领导干部候选人问题也不太。余副院长的丈夫在市广电局副局长又是市电视台台长,出一个人物专访也不算难。省高院伊副处长在《法院文化报》写篇文章也不算难。刘副院长的爱人与县委安书记是老乡关系,刘副院长与安书记接触较多,说说话也可做到。市中院邵主任与安书记是战友关系,也会说说话的。洪副院长的外甥是县委组织部邓副部长,说说话也是可以的。还有一个硬件是其他候选人没有的,我到时再透露。”董宪章看似不在乎“关系”,心里的帐比谁清楚。“别买关子了,”葛隐骞打趣说,“说出来给你指正才好。”董宪章说:“优秀领导干部也好,十大杰出法官也好,一般的事迹材料都是工作如何勤奋,作风如何朴实,严格办事,不徇私情,或者身患疾病坚持工作,加上与老百姓打成一片啊,受到群众交口称赞高度评价啦。这些都是表面文章,人人会做。现在不是提倡专家型人才、学术型领导吗,我们要让张院长发表几篇大作,在省级法学杂志上发表,如果在国家核心期刊发表那就份量更重。在这方面,我们三人可以写出几篇论文,叫张院长、廖副院长修改修改,挂上张院长大名。我想这是其他候选人没有考虑到的。”
凌子鼐听后说:“对,对。董副主任是鬼才,这么复杂的关系被你说得那么简单,这么简单的问题被你看作那么复杂,你董宪章算个人物,哲学系尽出这种间谍式的奇才怪才。”葛隐骞也说:“大智若愚,佩服,佩服。”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七章 关于评选的事上面基本定下了调子!
推荐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凌子鼐正在写一篇论文,是为张院长准备的。这时电话铃响,话筒那头传来省高院伊副处长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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