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敢抬头看萧寒意,正低头咽苦水,邵秉函罪恶的大手就在我后脑勺上啪地一拍,“蜜兔兔,坐哥哥的车吧,车上有胡萝卜。”
我急急地去抓苏娜娜的胳膊,“娜娜,我跟你坐一部车。”
她把我往牧神之身边一推,贼贼地笑,“妨碍人家的爱情,会被驴踢的!”
被牧神之轻揽着朝外走的时候,我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萧寒意夫妻俩怨恨的眼神,简直是波涛汹涌地卷过来啊。
女人有时候都有点贪得无厌,有人帮着出头解恨,还会偷偷羡慕别人,我真觉得黎俏珊比我幸福,至少受了委屈还有个温暖的怀抱遮风挡雨。我也想要一个怀抱,即便不温暖,也没关系,但连爸爸的拥抱,我都从来没有。
苏娜娜和邵秉函开车先走了,我一个人站在会所门口等牧神之,黑色的跑车停在闪烁的霓虹中,线条奢华冰冷,这车是布加迪·威龙的Sang Noir,翻译过来是“黑色血液”的意思。
他很绅士地为我开车门,我礼貌地道了声“谢谢”,就再也说不上一句话了。车内橙黄色的真皮内饰像烘过的咸蛋黄,空气好像也被抽干了,热烘烘,有点缺氧。
很安静,安静得可以听到轮胎摩过地面发出的沙沙声。我伸手去拨弄车上的小饰物,一个甜甜圈的装饰,被亮晶晶的弹簧支撑着,像个头重脚轻要栽倒的傻大头,晃啊晃地就是不掉下来。
可能是我太紧张,咔嚓一下就把甜甜圈掰断了。那饰物非常精致,牧神之车里的东西都价值不菲,我尴尬地吐了吐舌头,“这个……对不起。”
牧神之只眯着眼睛笑道:“集齐三个掰断的甜甜圈,送牧神之亲笔签名照一张。”
我哧一声笑出来,他也笑了,狭长的丹凤眸微微弯成一条桥,桥下是波光粼粼的河,倒映着一弯明月。
尴尬的午后(1)
站在这里,无法动弹,
衰弱的双脚,纠缠着过往。
呐喊却不能出声,只能呆站在这里,
等待,你的救赎。
酒吧的包厢豪华如斯,牧神之、苏娜娜几个人围了一圈打麻将,楚西承和明千耀还各带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我和邵秉函两个人边喝酒边唱歌。
我将Sauza倒入透明的厚底杯,注了足够分量的雪碧,将杯垫盖在杯上,熟练地在桌子上使劲一墩,酒杯里无数的小气泡就嗤嗤地缓缓升起。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喝酒的!”邵秉函笑嘻嘻地和我碰杯。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我记不清自己喝了几杯,脸烫得快冒热气了,用手去摸脸都控制不了力度,和拍似的。
我俩聊起来才发现他也是银饭(漫画《银魂》的粉丝),不过邵秉函喜欢银桑,我喜欢土方十四郎。
他真是喝得高了,桃花眼在嫣红的灯光下更加迷离,“你觉不觉得,咱俩特像银桑和土三,一见面就火花不断,其实感情特好,同步率也很高,就嘴上别扭,是不是?嗯?蜜蜜……”
他喊我名字的时候尾音*地往上挑,把我给逗乐了,“谁和你感情特好!咱俩不熟!”
邵秉函从我手里夺了杯子,照着有我喝过的一边啃下去,噌的一声。我都怕他把杯子咬碎了,他舌尖一卷,将玻璃杯上淡红色的唇印舔了去,笑着把杯子举到我面前,“宝玉把这胭脂都吃了,你还敢说不熟?”
“熟了熟了!”
“那我得敲敲熟了没有——”他满意地弯起手指,在我脑袋上像敲西瓜一样咚咚地砸,“熟了就滚到我怀里来!”
“傅小蜜!”正在打牌的牧神之忽然开口,出人意料地没有喊我“傅小姐”。
屋内一下子安静得怕人,他喊我名字的声音像大雨前的一道闷雷,我都吓得一个哆嗦。邵秉函醉眼迷离地贴了过来,酒气混着他身上的香水味,让人发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颤巍巍地翻着包,可越慌越找不到手机,摸出来时差点掉在地上。我看了一下来电显示,起身跑出门的时候把茶几上的果盘撞翻了,瓜子撒了一地。
“喂?”我握着手机朝远处的洗手间走。
“你和萧寒意离婚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家里说?”电话那头的妈妈很生气。
“结婚的时候,你们不就和我脱离关系了吗?”
“你这什么态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嫁给寒意,你心里还想着那个秦念!寒意明明知道你不爱他,还娶了你。你转脸就和人家离了,闹着玩?你对得起寒意和萧家吗?”
“我的事不用你们管!”我是不爱萧寒意,但我没想过离婚,我俩一直好好的,谁知道他怎么忽然抽风,是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是他甩了我!
“你那边怎么这么吵?怪不得寒意受不了,你又出去野混了吧?你这死丫头,都几年了你还死不悔改,你要是整出个野种,你这辈子都别回家!”
胸腔里爆发的声音传到嗓子眼已经开叉,“不回就不回!”
啪的一声挂上电话,几秒后铃声再次响起,妈妈的声音已略微平静,“你萧爸爸被检察院传唤了,萧妈妈的生意也出了问题,她现在人还在医院里。”
我脑袋嗡的一声,“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们离婚前,寒意这孩子真本事,他一个人独挡大局,已经全都解决了。唉,你和寒意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离婚的事都瞒着你爸呢,你俩暑假回家看看吧!”
萧家出了这么大麻烦为什么萧寒意一句也没提?公司生意好好的,怎么就破产了?萧寒意有几斤几两我能不知道?他那点本事怎么可能一个人力挽狂澜!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尴尬的午后(2)
我六神无主地进了洗手间,抬头就看见一幅*的画面,一双白花花的腿缠在一个男人腰间,红色的高跟鞋只剩一只,男人一身漆皮衣,染成金色的碎长发随着高大的背影规则地运动。
这种场面我不是第一次撞见,怔忪片刻还是走到洗手台前,按下水龙头。
“阮七,停了干吗?”女人的声音还伴随着微喘。
我侧首看清他的脸,他侧倾的视线正巧投射过来,我连水龙头都没关就想拔腿逃出去,手腕却似被螃蟹钳子陡然一夹,生生地疼进心里,原来是他的手。
“十三?”阮七眯着眼睛的眸光一点点深邃,“嗨,真是十三!”
我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把头垂得低低的,“你……你认错人了。”
他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我家十三的头发剪短了更漂亮了。”
旁边的女人已经穿好裤子,忿恨的视线在我身上扫过,娇嗔道:“这谁啊?”
“这是我……”阮七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一个凌烈的声音打断。
“手拿开。”牧神之绷着脸,俊逸的面部线条有一种不可一世的气势。他没发火,兀自将哗哗流水的水龙头一按,嘈杂的声音一刹那止住。
牧神之与生俱来的高傲气场就像低气团,整个卫生间的空气都凝重得要结出冰块。阮七真就松了手,唇角一撇,说出口的话也咽了下去。他两只手举在半空,只悻悻地笑,一声一声地从胸腔震出来,阴森的意味像半夜枯树上的猫头鹰。
被牧神之牵着手领出来后,我很不安,我不知道他问起来我怎么回答,到包厢的路不长,我却一直觉得自己是光着脚走在冰面上,又凉又滑,怎么也走不到头。
包厢门口,牧神之一只手随意地揣在衣兜里,一只手递来一块孔雀蓝色的手帕,“怎么和洗了个澡似的!”
有什么一滴滴的,沾湿睫毛,我才发现,冷气这样足的地方,也会有涔涔的冷汗。
“蜜蜜——”
我一愣,他一直喊我傅小姐的。
“以后如果有人再这样对你,记得大声说拒绝!好了,进去吧。”牧神之捏捏我的耳垂,简单的动作像是一种鼓励和安慰。他修长的手指真是漂亮,像用阳光洗过一样。
回到包厢,牧神之坐下打牌和其他人有说有笑,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没问,但我怕,我怕被人挖出我的过去。我捏着高脚杯的手指不断地搓着,连该摸哪里都找不到位置,一口酒下去,嗓子眼就热热得像要裂开。噩梦,一定是我喝多了出现了幻觉,认错了人。阮七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如果真是他,那该怎么办?我逃不掉了!我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觉得害怕,身边却连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真是无助。我想把自己灌倒,醉了什么都能忘记。
邵秉函醉得不轻,一会儿喊我妹妹,一会儿喊我蜜蜜,胳膊撑着沙发起身就要抱我,我身子一轻,就被牧神之提小鸡一样抓到牌桌前,“帮我打两圈!我去外面抽根烟。”
楚西承吐出一串灰白的烟圈,“在这抽不就成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讲究!”
邵秉函油炸大虾一样歪在酒红色的沙发上,迷迷糊糊却在吼:“蜜蜜,你怎么还不滚过来?再不滚过来,你就去切腹!”
“哟,头一次见邵二被一小丫头灌倒了!妹妹,你……”
楚西承话说到一半就被明千耀打断了,“老六,你专心点,还想输我一座宅子?”
我晕乎乎地把骰子攥在手心里不敢抛,“我不太会!”万做底的牌局,他们拿豪宅赌着玩,我能玩得起吗?
尴尬的午后(3)
“没事,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牧神之笑了一下。
“呀?”
“唔,对这样可爱的小姑娘,我舍不得说谎。”牧神之笑了一下就走到邵秉函身边,抬腿踹了他一脚,“我踹你可以吗?”
邵秉函埋着脸呜呜地抱怨:“你分明都下脚这么狠了!”
等牧神之从外面抽完烟回来,我这边的局势已经万里山河一片红。
正摸了一张四饼要甩出去,他就抓住我的手,轻轻地往回一收,“咱不打这个!”
他一只胳膊撑在椅背上,一只掌心包裹着我的手,下巴离我很近,温热的气息伴随着剃须水的清新香气,绵绵地喷洒过来。我整张脸都酥麻起来,热气腾腾的,不自觉就屏住了呼吸。
他修长的手指夹起一张七万甩出去,“这个!”
我侧眸望去,他正眯起眼睛露出微笑,我一定是喝高了,不然在这刹那间,我不会看到万丈柔光在我眼前绽放。
之后牧神之干脆就搬来椅子坐在我旁边,我本来就醉得晕乎乎的,他坐得特别近,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着我体内的酒精作祟,我觉得自己就像在铺满花瓣的池子里游啊游。他的手就捏着我的手出牌,干燥微暖的手指让人自溺。
我的眼皮瞌来瞌去,几乎整个人偎在他的怀里,他也不介意,只是笑。最后,我没出息地睡着了,什么时候散场的都不知道,就听苏娜娜一直埋怨,“妹妹的,兔子和大少爷双剑合璧啊,把咱杀得片甲不留,以后捏爆我也不跟你俩打牌!”
冷风吹来。
我迷迷糊糊地被人塞进车里,恍惚听见苏娜娜喊那个人的名字,才知道抱我上车,要送我回家的是牧神之。我缩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车里是特有的真皮味道,无数的光线在面颊游离,忽明忽暗。我就觉得全身发热,像泡在河里,无数的面孔从身边游过,只是擦身而过,我伸出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就像电视早没了信号,黑白的雪花还嚓嚓地一直闪个不停,我找不到电源关闭,就那么杂乱无章地持续着。
我梦到自行车在林间的小路疾驰,两旁的海棠花粉红粉白地一路铺开。迎面吹来的风很大,满地淡红的花瓣,被风卷起,像雪片一样飞扑过来。我坐在车子的后座,他穿着藏蓝色的T恤,背后汗湿的水渍像一幅深深浅浅的水墨画。
“爸爸,你背后湿了好大一块。”
“嗯,给爸爸擦擦汗。”
我揪起他衣服的一角,小手伸进去在他背脊上一寸一寸地拍,汗液被风一吹,拍在手心就凉了。
他背后的布料风帆一样鼓了起来,我就伸手去压,其他地方又鼓了起来,我都怀疑里面钻进去了一只不听话的小鼹鼠,和我玩捉迷藏。我只好将他的T恤像纸卷一样一点点向上卷,手离了车身,忽然就掉了下来,我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他却骑得更快了,越骑越远,我一直喊:“爸爸!爸爸!”他就是没有回头。
时空转换,我又梦到十岁那年,爸爸带我去游泳,我故意将身上鹅黄色的泳衣撕出一条大口子,“我不穿她买的衣服!”
“蜜蜜穿这件多好看啊!像只黄色的小鸭子!”秦晚照笑着蹲下身为我把泳衣穿好。
我抓起她的手臂一口就咬出了血,啪的一声,我面颊火辣辣地疼,耳朵都嗡嗡响,我被他一巴掌抽得倒在地上,他却领着那个姓秦的女人去处理伤口。
我穿着破了的泳衣奔向大海,我要游到他再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大浪铺天盖地地打过来,我的脚忽然就抽筋了,我拼命地喊“爸爸!爸爸”,喊一声就灌进一口海水,海水咸涩得像被漂白的鲜血。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远处一个小女孩被父母领着跳入海里,脖子上戴着圆圆的救生圈,在太阳下金光闪闪,就像刚出锅的甜甜圈,我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话:“爸爸,我也想吃甜甜圈!”
尴尬的午后(4)
我还梦到自己在一大片森林中行走,很黑,看不到一点光线,大风在林间穿梭,发出的声音是凄厉的哭泣。风卷起地上的落叶遮住了视线,我的长发被风吹乱,白色的长袖犹如一双被折断的羽翼。
我说这里好黑,我害怕,于是秦念就出现了,带着土方十四郎的那把村麻纱,披荆斩棘,一直在喊:“傅小蜜,你在哪里?”
我扯着嗓子呼喊,他怎么也听不见,终于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在原地大哭,“秦念,我在这里呀,我就在这里,为什么你看不见我!”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在帘底晕出长长的、一圈暖暖融融的白光。我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又闭上,一秒之后翻身而起,掀开被子检查自己有没有被拆封的痕迹。
唔,还是原装的!
懒洋洋地搭下两条腿,用脚去够拖鞋,我半个身子还平躺着,典型的懒人样,起身的时候被子从肩头掉下来,拈着一角往床上一抛,朝卫生间走去。
雕花的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