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邵秉函上前一步揪住萧寒意的领子。
“是不是别有用心,你和牧神之还不清楚吗?”萧寒意欲言又止,出门的时候眼睛血红血红的。
“给丫脑子上除颤仪!”邵秉函嗤了句。
他伸手帮我把拉链往上提,揶揄道:“这位风干的小洋葱,你长得好像我下一任的女朋友啊!”
“走开!”吼出来的声音狠厉到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邵秉函的手抖了一下,还是吱地帮我把拉链拉好,笑得有些尴尬,“你吃错药了?”
是的,我是吃错药了,一吃错就是一整瓶,干苦的药片涩涩地堵得满口都是,却找不到水冲咽。
我满脑子就是一个问题,我会不会和苏娜娜连朋友都做不成了?疏远,决裂,然后老死不相往来?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如果连她也离开我,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尽量微笑。
“邵秉函!”我猛然抬头,语重心长的气势是做足了,但他那水汪汪的小酒窝一闪,我的舌头就打结,“坚韧不屈与死缠烂打只有一线之隔,你与其抱着我这棵枯树死缠烂打,不如找朵美美的花儿坚韧不屈!”
邵秉函缓缓垂下头,再缓缓抬起来时,桃花眼水波湛湛的,“现如今,一眼望去满街都是漂亮女孩,繁华如花海。每一朵花都很美,但当我伸出双手时,掬到的却是一片冰凉的花瓣。他们都只看到我手心的花换了一朵又一朵,却没一个人注意到我被冻伤的手指。更没有人知道,我喜欢的女孩其实要像树,不但好看,还要有那种泱泱的味道。”
迎上他小鹿般无辜的目光,我满腔的坚决很可悲地化成东流水,真没想到邵秉函徜徉花海还有这么深刻的无奈,怪可怜的!
尤其是这句子,相当*啊!
我负罪深重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歉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害你!”
不过那一句“我伸出双手时,掬到的却是一片冰凉的花瓣”怎么有点耳熟?好像是川端康成说过。
啪的一声,我后脑勺忽然就狠狠捱了一巴掌,邵秉函笑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啊哈哈哈,你当我看上你了?你做棵树就好好做呗,干吗把自己当根葱啊,你以为谁都拿你蘸酱吃!”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脑残癌患者(5)
我不是根葱,是洋葱,自己呛自己眼泪,人家耍我呢。
看他一脸“你自作多情”的表情,我就咬牙切齿地吼:“邵秉函!你出门为什么不带脑残片!”
“医生给停了呗。”他耸耸肩。
“护士,你看这患者这么可怜,怎么能给随便停药呢!”
“医院药品紧缺,我的药不都节约下来给你吃了么!”邵秉函把我手一牵就往门外拉,他的迈巴赫已经招摇地停在校园门口,司机一见我们就笑盈盈地开了车门。
“干吗?”我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
邵秉函手往兜里一揣,斜倚在车门上,“哥哥的健康都为你牺牲了,你不该陪我吃个饭?说吧,是大部队一起厮混,还是和哥哥单独厮混?”
一起吃饭可以,最好叫上苏娜娜。
“把你手机借一下。”我掌心向上,勾了勾食指,我的手机没电了。
“把我借给你都成啊。”邵秉函细长的桃花眼一挑。
我走远了一点距离,手指还没按到通话键,就铃铃地响起来。
“喂?”接起来我才想起这不是自己的手机。
那边估计愣了,三秒后不悦的女音响起:“让饼饼接电话!”
“……”还饼饼,我把手机往邵秉函手里一塞,“快接,一着急吃饼子的美女!”
邵秉函怔了一下,微微皱起眉,接电话的声音十分不耐烦,“你打来干吗?”
“饼饼,你那么长时间不找人家,人家想你了嘛……”美女的声音骤然变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们慢慢聊,拜拜。”
我刚转身走了两步就被邵秉函捞住胳膊,他耸耸肩,将挂断的手机在我眼前晃了晃,“吃醋啦?早就不联系了。去吃饭吧。”
“我尽心竭力做棵树,你那对招子也放亮点,别把树再当成葱。另外,你爱拿哪根葱蘸酱请自便。”我摆摆手,走向公车站。
我这人挺优柔寡断的,向来不太会拒绝别人,但我心里敞亮得很。苏娜娜有句名言,“女人如衣服。翩翩公子即便再有兴趣,费尽苦心弄到手,穿不了多久也会换掉。无非是时间长短的区别,结果都一样。”萧寒意就是个例子,我和他从四岁相识,十几年的感情都能变,邵秉函我才认识多久?
半个小时后,发生的一件事,让我更加坚信,“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绝对是句警世箴言。
下了公车,我在小区的超市里买了足够一个星期喝的酸奶,拆了封,边喝边往家里晃。
“等等呀!”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我用手撑住门,手里的塑料袋撞着门框发出哗哗的脆响。
眼睛足足眨了三下,我还没考虑好,进电梯的步子是迈出去,还是退回来。
我家楼下的女模特,蛇一样攀附在一个男人身上,男人侧脸的线条英俊到近乎完美,尤其是扣在女人腰间的那只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这样的手,应该是世上绝无仅有的艺术品,只此一件,还是我见过的。
没错,这男人就是牧神之。没错,他在和一个女人热吻。
女人对我这个不速之客相当恼火,细长的眼挑起来,“不进就出去!”
你当我想看啊!我瞪眼,步子往回一收。
“傅小姐?好巧!”牧神之抽空看了我一眼,笑意晏晏地打招呼。
“呃,好巧呀!”人家都打了招呼,我还是进去吧。
电梯门关上我就开始后悔自己虚假的客套,因为他就跟我礼貌了一下,就继续搂着那女的完成刚才没做完的事。可能是他吻技太好,女人陶醉地发出满足的轻吟,连舌尖在口腔里纠缠搅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txt小说上传分享
脑残癌患者(6)
没必要这么激烈吧,当我是空气?我低着头,不停地吸着酸奶,牙根的酸楚一直传到心里。牧神之好像也吻过我,和这样的吻不一样。如今,亲吻的对象,也不一样了。
电梯好像升得特别慢,狭窄的空间盘旋着热气,抽空了胸腔里的温度。
“叮——”
停下再升起的瞬间,失重的感觉让人莫名烦躁,那是一种上不去又下不来,悬空着找不到归处的不安。
还好,他们在十五楼的时候就出去了,牧神之抱着她,两个人像用胶水粘在一起似的,电梯门闭合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埋头亲吻她的脖子,留下深红的痕迹。
到了十六楼,我用鞋尖勾了一下地上那件亮紫色的女性上衣,笑了笑,走出电梯。
回家后我洗了个澡,浑身乏力,没有胃口,开了电脑登录游戏。
苏娜娜不在,大侠牧神之也不在线。一个人砍怪无聊,手机和门铃同时响起。
“礼物收到了吗?”牧神之慵懒的声音一如往常。
“嗯?”我穿着夹脚拖鞋跑去开门。
“你好。”牧神之的司机小韩捧着一只盒子站在门口。
“傅小姐,这是少爷送您的。”小韩带着类似管家的职业化微笑。
我对着电话那边的牧神之说:“收到了。”
“拆开来看看,喜欢不喜欢?”
粉色的纸盒系着淡金色的蝴蝶结,白色的真丝布料里躺着一双精致的布鞋,没有商标,纯手工定做,纯白色料子上的彩条像用水粉画上去一样,穿在脚上又舒适又合脚。
“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鞋?”
“目测。”
的确,他对女人那么有经验自然有这本事。
“这礼物我不收。”你现在应该正在我家楼下和那女模特黏糊呢吧,有工夫和我打电话吗?送我礼物什么意思?
“神之,洗澡水好了,要不要一起洗?”女人娇媚的声音在电话里听得一清二楚。
“嗒——”
牧神之连声再见都没说,就把电话给挂了。我握着手机的五指蜷起,收紧,愤愤地将鞋装进盒子里,丢到小韩手里。
“拿走!送到楼下去!”
“嘭——”大力地摔上门,我觉得我走路的时候都恨不得将地板踩穿。
我长得就那么像个玩物吗?是个人都来逗我玩,去死吧!
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好像被一双手不停地挤压,手机一直不停地响,是牧神之,我干脆拔掉电池将手机压在枕头底下。
“叮叮叮——”
墙上的钟表指针停在三点十四分,门铃响了三声。
我揉着眼睛开了灯,在猫眼上一瞅,牧神之英姿挺拔地站在门口。
“为什么关机?开门!我知道你在门口。”他低醇的嗓音有些许的不耐。
嘁,透视眼?
“我在睡觉。”你谁啊?我们熟吗?我为什么要给你开门?
“你在门口睡觉?”牧神之轻轻笑着,“乖,开门。”
丫就一狼外婆,我可不是傻乎乎的小羊。
“牧先生是不是梦游呀?你走错地方了。”再不回去楼下的美人等急了。
没有回音,长时间的沉默,楼道内的声控灯灭了。他应该是走了,我的背心抵着门,有些冷,却没有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牧神之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想你了。”低醇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像秋季夜空里盘旋的、幽幽落下的枫叶。温柔,又蛊惑人心。
我有一瞬的恍惚,竟觉得那样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无奈和疲惫。
开门的时候,声控灯无声地亮起,白色的光线单薄地在一片空茫中铺散,灰色的大理石地面折射着清冷的光,看得久了,眼睛都开始疲惫。 txt小说上传分享
脑残癌患者(7)
门口并没有人。或许我真是恍惚,出现了错觉。
深红的落地窗帘拉开的时候,拖出长长的轻响,十六楼的高度,可以看到楼下的停车场。万籁俱寂,一排排的车整齐停靠。无论是什么颜色,在夜里看起来都是黑色的一个个小点,像无数熟睡的蚂蚁。
只有一部车,还亮着车灯,我望了许久,拉拢窗帘的时候,它都没有开走。
第二天是周日,中午我才睡醒,刚把手机电池装好开机,电话就响了起来。
“午安。”神清气爽又简洁的两个字,都能被他说得很干净,似水洗的阳光。
“嗯。”
“傅小姐,上次允诺我的礼物什么时候送?”
昨晚肯定是梦游!
这人搂着个女人在我面前接吻,大半夜又站我家门口说想我,转脸就生疏地喊我“傅小姐”,不是我梦游,就是他脑子抽筋。
“牧先生想要什么礼物?”早知道那天不和他客套,他还真追着我要礼物。
“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吗?”
“力所能及。”
“唔,那把你给我吧。“牧神之似乎在微笑,语言却不*。
我的心跳漏掉一拍,脸也红了,即使隔着电话他看不见,我还是不安地摸了摸面颊,用手背降温。
“不好意思,物品已售出。”
牧神之又笑了,淡淡的嗓音很好听,“唔,怎么办呢?别的我都不要。”
我对你来说,算是什么?一下冷一下热,逗我玩很有意思啊!
“好了,不逗你了。静安路一六九号,‘吾爱’甜品屋的甜甜圈,给我买两个,送到我公司来。”
“呃?”礼物就这么简单?“两个甜甜圈?耍我?”
“好吧,我承认,我是想你了,想见你。”蛊惑的嗓音,像一束光线直射到心里,不耀眼,可即使不耀眼,也足以让人有一瞬间的痴迷。这种光线很致命,冷的时候让人死无全尸,热的时候又能让人像膨胀的氢气球,飘飘然地飞向天幕。
这一秒很美好,可下雪了怎么办?没人知道,牧神之给的天空什么时候放晴,什么时候下雪。我心脏不好,受不了,所以我会去,和他的最后一面,送完就老死不相往来。
这是一年最炎热的季节,午后地面的暑气像热浪一样翻滚,路边法国梧桐又宽又绿的叶子也丝毫阻挡不了阳光的穿透。我捧着小小的礼物盒站在路边,耳边初夏的蝉鸣起伏,心情就忽然烦躁起来。
抬眼的瞬间,我看见一个白色的背影走在对面街道的石子路上,风吹过,他的衣角随风飘了起来,和他身边那个女人的衣角重叠。
有那么一个人,即使隐于千万人之中,无论时间如何变迁,你还是能一眼就分辨出他的身影。
因为你的心,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我的生命里,只有一个——秦念。
手指不自觉地去揉太阳穴,头痛得更加厉害。面前车流穿梭不息,真似一条河,河的对岸很近,我能看到他,却总是隔着的。我明明知道危险,还是傻乎乎地冲过去,或许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我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耳畔的蝉鸣声似乎更响亮急促,我才隐约觉得有些异样。可是已经晚了,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捧着精致的盒子,无措地站在马路中央,连绿灯变成了红灯都没看到。
盒子里的甜甜圈还是热的,带着香气的温度烘着手心,很温暖,可这样炎热的夏季,是不需要这样温暖的。眼泪掉下来的时候,轮胎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就觉得阳光打在对面的白色围栏上,异常刺眼,眯起眼,汗水已经湿透了我的T恤。
深深的痛楚从心脏中央蔓延开来。手里粉色的盒子抛向空中,在蓝色的天幕里变成一个小点。甜甜圈在光线里一闪就掉了下来,我伸手去抓,天空却忽然暗了,什么也看不到、抓不到。
清醒过来,我已经躺在医院了,挂着盐水。幸亏那辆车及时转弯我才捡回一条命,但是骨折了,还有擦伤。
病房里都是人,同学们紧张地问这问那,苏娜娜最热心,她几乎天天陪着我,性命攸关的时刻,连邵秉函和萧寒意都来了,唯独没有我的家人,也没有牧神之。家里人我从不指望,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随便扔在哪儿,任由自生自灭的草籽。生或者死,都不会有人在乎。
连烧饼都来医院看我,牧神之怎么会不知道我出车祸了?
他吻过我,说想我,那么温柔。是他让我去买礼物,我出事了,整整一个月,病房里的人来了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