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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们都惊呆了，在他们眼里，牛教导员这一通急速射，简直太帅了。手握着自己手里的那枪，心里都一个劲儿地痒痒。
老特接过枪摸了一下枪的温度。
靶纸拿了回来，十五发弹，在10环内就有九发，其他六发分散在6、7、8、9内。牛远征一笑：“好久没摸枪了。这天儿，靶子有点看不清楚。”
老特想笑却没笑，转身面向队伍，看着雨水中的这些兵们，有人已经在瑟瑟发抖。
“教导员的成绩大家已经看到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队伍中有人喊道。
牛远征有些得意扬扬。
“这就好了？我告诉你们，这样的成绩是不合格的。”牛远征脸上的那点得意，被雨水瞬间冲掉了。老特看都不看牛远征，对着身边的几名老兵说：“你们几个三连动！靶场三圈，俯卧撑一百，然后射击！”
队伍站在大雨中看着几名老兵开始围着靶场跑，泥巴扬得到处都是，老特看着手表喊着：“慢了，再快点！”虽然这里的靶场没有野战部队的面积大，但是一圈下来也有个一公里多。大家的视线都缠在那几个奔跑在泥泞中的老兵身上。很快三圈结束，老兵们又“扑通”一声趴在泥水里吭哧吭哧支俯卧撑，部队有时候训练的方法不能深究，引用部队的那句名言就是：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反正谁神经病，谁知道。
那些老兵被折腾得一个个跟泥猴似的，做完一百个俯卧撑之后，满是泥巴的手迅速出枪，对准50米的半身靶，开始射击。炽热的弹壳落在水洼里，传来咝咝的声音。
连续不断的枪声在基地的围墙里传来阵阵回响。
柳青青瞪着眼睛向基地那边看着，枪声接连不断。
“怎么这么快就练习射击了？”他心中纳闷。他站起身，怎奈海拔有限，视野里只有一圈高墙、电网。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看不见，但是他想看。
射击完毕，几名老兵验完枪就去看靶子了。七张靶纸被拿了回来，大家一看都傻眼了。每张靶纸上都是枪枪十环。新兵蛋子们看着满身泥水的老兵们，脸上流淌着混杂着敬佩的雨水。
牛远征明白了，老特把他叫来，就是显摆的。神枪手他见多了，天天给你一箱子子弹，你也是打哪指哪，没什么稀奇的。靶子是死的，而且它不会回击，就是一枪打出二十环也说明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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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盾》 六（2）
站在队伍中的钱昆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枪，这样的成绩，累死他也打不出来。金松山摇摇脑袋，质疑地说：“靶心都打烂了，跑靶了也不知道。”老特立起牛眼地看了他一眼：“你，过来！”金松山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你说跑靶？”
“我……没有……”
“说了就是说了，怎么还不敢承认。”老特低头怒视着金松山。
“我说了！”
“说什么了？再说一遍。”
“我说靶心都烂了，跑靶也看不出来。”
“你怀疑这成绩有假了？你们谁还怀疑？”没人回答。
老特拽起金松山就向靶场深处走去，在一个五十米距离的全身靶前停下：“你就站在这里，给大家报靶。”
“站这儿？”金松山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靶子。
“对，就这儿！看得清楚。听口令：立正！”老特站到了一边，冲着这边挥手。
几个老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上？”
“小菜，谁上不一样！”最后王朝接过手枪，验枪之后，刚要准备射击，身旁的牛远征却大喊一声：“住手！这是干什么？拿人命开玩笑吗？”王朝慢慢地放下枪。老特在那边大喊：“射击！”“不许动！”王朝几次抬枪，都被牛远征制止，他无奈地把枪口垂下，看着远处的特木尔。
老特跟洪水一样地冲了过来：“为什么不射击？”王朝用眼睛瞄了一眼身边的牛远征。
“老特，我觉得你这玩笑开大了，大活人在那儿，子弹是不长眼的，万一打上怎么办？”
“没有万一！子弹在我们手里，必须长眼。427，准备射击。”牛远征气得指着站在靶子旁边的金松山，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一甩手，转身就走。老特也没拦他，继续对王朝下射击的命令。王朝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牛教导员，重新抬起枪。
牛远征一边走一边骂：“疯牛，早晚让你整出大事来！”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叭”的一声枪响，接着一声尖叫，牛远征顿时打了一个哆嗦。急忙回身，发现金松山蹲在地上。
“你给我站起来，站起来，报靶！”老特狂吼着。
“十……环！”金松山颤颤巍巍地喊道。
“继续！”
王朝继续持枪快速射击。
金松山浑身发抖，紧闭双眼中开始流出泪水，身边的靶子传来弹头洞穿靶纸那清脆的“啪啪”声，一股热流顺着裤裆淌了下去。金松山也不看靶子，每一次响声后，他就闭着眼睛高喊：“十环，十环……”很快枪声停了，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的靶子，十环的圆心已经被打烂了。
金松山不知道这五十米是怎么走回来的，只感觉双腿阵阵痉挛，几次险些摔倒，目光呆滞地站在队伍旁。
“你还怀疑吗？”
金松山摇摇头。
“入列！”
金松山踉踉跄跄回到队伍中，感到一阵眩晕。他平生第一次距离死亡只有一米之遥。杨成看他身子摇晃，急忙抓住他的胳膊：“没事儿吧？”
“有事我还回得来吗？”
当所有人都庆幸自己不多嘴的时候，老特却挨个把他们提拉到靶子前，感受一下子弹在身边呼啸的恐惧。几乎所有人都是闭着眼睛，那感觉像蹦极。体会过的和即将体会的，无不浑身战栗。几个老兵更是你打完了他打，在这些新兵蛋子面前好一通炫耀。
不服不行，老特带来的几个老兵，各个枪法如神，准确度极高。全部展示和折磨完毕，这些新兵们，再看老兵的眼神都不一样，那是一种羡慕和无比景仰的目光。
雨也渐渐弱了下来，天色渐渐晴了，夕阳下，天边出现了一缕彩虹。
老特背着手站在队伍前。“刚才的射击大家已经看到了，以后你们每一个人的精准射击，都必须达到弹无虚发，都说子弹不长眼，我们必须练到让我们的子弹长眼睛。刚才不是虐待你们。现在离靶子近，将来你们离敌人的靶子更近，怕子弹是不行的，以后我们还会有相关的训练……”老特嗡嗡地讲着，金松山什么都没听到，他耳边始终是子弹抽靶纸的“啪啪”脆响。
《人盾》 六（3）
当老特下达队伍带回、武器入库的命令后，队伍中同时发出一声叹息，“啊？！”淋了一下午，多少人尿了裤子，看个热闹，就完了。地上的弹药箱子里不是还有子弹呢吗，不让开几枪过过瘾啊。老特已经走了。新兵们开始央求几个老兵，有所求，嘴就甜了。
四渡大喊一声：“报告！”值班的老兵示意他说话。
“能不能让我们打几枪啊？”旁边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说：“就是啊，打几枪吧！”
老兵脸一沉：“没有命令，就不能，废什么话。”
队伍带回了，钱昆的手却始终握着那把手枪，他喜欢那感觉。
李传奇把枪递过去的时候，王朝问道：“你不喜欢枪吗？”传奇点点头：“不喜欢！”
“那你真是来错地方了。”王朝说完，拎着十几支枪套走了。
失望的队伍在宿舍前停下，几名老兵开始陆续收缴武器。钱昆不舍地将枪套摘下来亲了一下：“宝贝，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
“准备开饭，解散！”
“靠，不是逗人玩呢吗？”
“啥时候能开一枪啊？”
抱怨声不绝于耳。
……
新兵们遗憾地向宿舍走去，还没踏进宿舍门的时候，杨成看到指挥部的楼下站着一个人，身边还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
“看什么呢？”身后的钱昆问，“哎，那不是青青吗？”
“是他，他怎么回来了？”金松山刚刚恢复过来。
“哎哟，多好的机会，他怎么不回家啊。”四渡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
“猪嘴，换你你走啊？那是逃兵知道吗？”杨成目光停在青青身上。
“绵而不断意力随，变化分虚实。”李传奇说完，第一个走了进去。
“他天天说的都是什么玩意？”钱昆问四渡。
“跟佛似的，有毛病。”四渡看着传奇的背影说。
几个人站在门口看着主楼。
“有什么好看的，都进去！”身后的王朝喊了一声。
柳青青低着头站在那里，嘴唇冻得青紫。他攥着拳头，咬紧牙关，竭力地控制身体，可是身子还是一阵阵打冷战。
指挥部里，牛远征正与四位总参的军官亲切交谈……
“你见过把活人当靶子的吗？开枪的是人，不是机器，万一跑弹了，打伤了兵怎么办？怎么办？那是咱们的兵，不是犯人，别把这里再当监狱了。这是部队，是部队！”
老特则安静地坐在一边。
一位中校几次挥手示意牛远征克制一下，可牛远征似乎积怨过深。跟走火的机枪一样，突突个没完。
“你看看，刚来就走一个兵，开什么玩笑，这样是练兵吗？”牛远征越说越起劲，特木尔却始终一言不发。
一位中校站起身劝解道：“哎呀，我说老牛，少说两句，那兵回来了，在楼下呢。”
“回来了？”牛远征急步走到窗前，果然看到柳青青站在楼下，长出一口气。
“我们下午出去取资料，回来的时候，看见他站在大门口……”
老特仍是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但是跷着的二郎腿换了一下。
“好了，好了，合作是需要磨合的。我看啊，明天就可以开始第一轮的审核了，上面催得紧，以后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做呢。我们上个礼拜已经跟公安部打过招呼，让他们协助地方上的调查，调查资料已经反馈回来了。工作可以开展了，你俩就别再闹什么矛盾了。过几天又有一批干部和兵进来，你们俩的任务重啊！”那位中校拍了拍牛远征的肩膀。
“还进兵？”
“怎么，一个军级单位就这么点兵？”
吃过晚饭，几个人被王朝叫住：“今天晚上咱们组负责巡逻，杨成你把岗单排一下，一班岗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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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盾》 六（4）
“高墙、电网，还需要巡逻？鸟都飞不进来。”四渡真诚地质疑岗哨的必要性，甚至让他联想到一所模范监狱，居然需要“犯人”自己给自己站岗。
“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要问为什么；给你什么，你就要什么，不要问还有什么。我就发现你话最多，问题最多，臭毛病最多！”王朝的一套组合拳把四渡打没气了。
“有枪吗？”钱昆又真诚地问了一句。
“你那是狗耳朵啊，给你什么，你就要什么，不要问还有什么，听不懂人话是吧？”王朝骂完，盯着其他几个人看。
钱昆哼了一声：“什么跟什么。”
“新兵蛋子，都听口令：滚蛋！”几个人面面相觑，四渡刚想转身离开，又被王朝叫住：“给那个‘逃兵’打点饭！”说完，瞪了一眼仍站在主楼下面的柳青青，转身彻底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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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盾》 七（1）
半拉月亮悬挂在被雨水洗刷得异常明朗的夜空中。偌大的基地中，只有远处围墙边，几盏路灯有气无力地亮着。
“监狱是不是都不种树啊？”站第一班岗的钱昆看着空旷的操场说。
“怎么没树了？那不是栽着一棵柳青青呢吗？”金松山远远地看着一束灯光下，一个孤单的身影。
“他站了好几个小时了，还要站到什么时候？”
“两只‘牛’不发话，他这个兵能不能当下去都是个问题。处分是一定的了。”
“走了就走了，回来多没面子，是我，绝对遁之。”钱昆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向柳青青那边靠过去。
“喂，你干吗去？”
“喊个屁，今晚是流动哨。”
金松山盯着围墙下黑漆漆的角落，又看看不远处的一号监舍，犹豫了一下，急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指挥部二楼的灯还亮着，橘黄色的灯光正好打在柳青青的身上。他像一个休克的谢幕明星一样，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那里。
钱昆走到柳青青身边看了看手表说：“9：15，一楼健在。”说完嘿嘿一笑。一抬头，才发现大队长此时就站在窗前，看着下面。他急忙掉转方向，装作巡视一样向另一边走去……谁知道他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再回头，看见柳青青已经和地球拥抱在一起。金松山几步冲到近前，将泥水中柳青青抱起来。
“啥啊，一楼的怎么把自己删除了。”钱昆意外地说。
“他发烧了。”金松山抓着柳青青的手，又伸手探了一下柳青青的额头。
“咋办啊？”钱昆说完抬头仰望那扇窗户，窗前已经是空空如也。
“没人性的畜生！”钱昆背起满身泥水的柳青青就往宿舍走，金松山急忙在后面托起柳青青的屁股。钱昆说：“他醒了，你就说你把他背回来的。”
“不是你背的吗？”
“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
还没走几步，“放下！”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命令。钱昆没有放，转过身。
“放下，聋啊。”眼前正是他们的大队长特木尔。
“他昏过去了……”
“放下！”钱昆简直无法相信，人类可以无情到这种地步。柳青青的身体慢慢地从钱昆的身上滑到湿乎乎的地上。
“你们还记得你们现在的职责吗？”
“记得！”
“是什么？”
“站岗！”
“那你们走了，岗位上谁在？”
“可是他已经晕倒了……”
“我就问你，岗位上谁在？”
“这么高的墙……”
“高吗？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