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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讨论会（3）
“说得有道理！”蒋智扬点点头，“可我们现在缺乏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利用矛盾，也要讲究方法和时机，我只担心，我们没有时间等待时机成熟。”
“那还能怎么办呢？”何云坤扬扬眉毛，“现在西南已经垫底了，整个分公司的人都看着我们这几个业务，形势严峻啊！”
“再等等吧，总会有办法的。”蒋智扬说，“有的时候，沉住气本身也是需要魄力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一直按兵不动吗？”何云坤问。
“当然不是，我在等一个时机，但有些问题我还没想明白。在这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你明天就去四家代理那儿转转！先想办法稳住他们的情绪。”
“好吧！”何云坤点点头：“不过，老大，你可一定要想出办法来啊，不然西南早晚会变成一潭死水。”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何云坤的最后一句话让蒋智扬暗自一震。“死水”这个词曾被用来形容乱世时期的成都，虽然大批川军在外地战死，成都本土人却依旧偏好安逸，不思进取。李劼人的名作《死水微澜》正是以这种市民阶层的心态为蓝本，“死水”这个词还曾一度成为成都人的写照，虽然这个词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成都了，用来形容眼下西南停滞不前的销售进度却非常合适。
经过这趟重庆之行，瑞博终于订货了，虽然量不多，好歹算是有了一个开端。成都的四家代理也有订货，但从销量上看，几家还对代理调整的问题仍持观望态度。从重庆回来后，代理们又开始打电话请他吃饭了，蒋智扬不想看到成都渠道再出现不应有的波动，干脆来者不拒，全都答应下来。
当天晚上，蒋智扬应邀去了超行老板徐玉宽的饭局，他特意带上了何云坤，徐玉宽则叫上了自己的得力干将萧季彬。
吃饭就离不了喝酒，并不是所有老板都像晏诚轩那样，喝点儿红酒表示一下就算了。蒋智扬对这一点缺乏充分的思想准备。在他的印象里，能当老板的人，一定会比手下更加爱惜自己的身体，所以徐玉宽不会使劲儿劝他喝酒。蒋智扬猜对了一半：徐玉宽的确没怎么劝他喝酒，可萧季彬就不同了，他是超行的销售经理，不光业务在行，喝酒也是把好手，何云坤根本就不是萧季彬的对手，但他还是拿出了难得的敬业精神，硬是替领导挡了不少酒。
其实劝酒比喝酒更需要学问，要想临时增强酒量的方法很多，比如饭前喝上一瓶海王金樽，虽然喝完酒后会因为吐不出来觉得难受，但酒桌上绝对不会现场直播，这种药让很多酒量不大的人保住了面子，将痛苦留到离开酒店之后，醉到第二天都值。再比如饭前吃上一个生鸡蛋，对一部分人也很有效果。可劝酒就不同了，劝的人不仅自己酒量不能小，而且必须全程保持清醒，搜肠刮肚地寻找由头，让被劝的人喝酒。
在这方面，萧季彬绝对是行家里手，蒋智扬终于明白，为什么徐玉宽吃饭要带上他。他不光能喝，还能活跃气氛。酒桌原本就是商场的一部分，同样需要智慧和勇气，酒话一定要趁着酒劲儿说，用什么语气不重要。
这晚的饭局，双方虽然客套话不少，其实并没有谈生意，徐玉宽对一些敏感问题更是只字不提；反倒是萧季彬，趁着酒劲开了几个小玩笑：说代理们今后要跟着蒋智扬混，大家都是恒康的人，有什么事儿吱声就是了！
蒋智扬笑而不答，既然萧季彬说的是酒话，自然要当成酒话听。酒桌上说话痛快，但全都不算数，第二天醒来，签合同改订单，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第十六章 讨论会（4）
饭局最后，何云坤拿出了酒桌上舍身护主的精神，把剩下的红酒全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托他的福，蒋智扬终于可以靠自己的两条腿走着回去。
第二天上班，蒋智扬的精神还算好，何云坤却大呼头晕，向公司请了半天假。
这天下午，蒋智扬收到了总部关于代理二线品牌的邮件。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志军和段小豪打来了电话，询问这个二线品牌的事。业务们一眼就能看出来，二线品牌和原有品牌的产品型号是相冲突的。不光价位相差无几，性能参数也非常接近，没有太多特色。引入这样的产品，无疑会影响到恒康原有产品的销售。
蒋智扬能大致猜到：总部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和厂家有关。但他不能这样告诉手下的业务，只说这是公司新的利润增长点。既然决定代理新产品，总部就一定会拿出有效的办法。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而想办法的人除了总经理和大老板，就是各大区的经理。快下班的时候，产品经理打电话来，说要召开电话会议。会议议题自然是如何销售这个二线品牌。
会议刚开始，一群人就在电话里炸开了锅，除了事先就知情的华东区大区经理鲁毅，其他各区不是说新产品的价位不好，就是说新品的参数老套过时，牢骚发了半个小时，也没有一个人说点儿有建设性的提议。
郭军翔火了，大声说：“我们讨论的不是要不要卖这个品牌的问题，而是怎么卖。公司卖的就是这堆破玩意儿，你们就说卖不卖吧！”
大区经理们都见识过郭军翔的铁腕手段。他话音刚落，众人顿时没了声。总经理的画外音很明显：接下这个品牌是铁板钉钉的事，不容商量。大区经理本身也是业务，当然应该身先士卒，如果连这帮人都要发牢骚，那就是绝对的态度问题。对一个企业来说，态度问题是一个很严重的定性，仅次于业务能力不够。
半分钟的沉默后，蒋智扬首先提出自己的看法：“既然两个品牌在从价位和参数上不好区分，我们可以从市场定位上做文章：比如说，将原有品牌定位为家用DIY型，将二线品牌定位为商用型，专攻行业单。”
“也可以成立一个子公司，从恒康内部分出一部分人，专门销售这个二线品牌，重新找代理。”另一个经理说。
“我觉得从市场定位方面做区分的方法可行。将两个品牌定性为商用和家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规避竞争。”鲁毅力挺蒋智扬。
郭军翔没有说话，他没有想到，蒋智扬负责的西南区现在销售业绩很差，处于垫底位置。都这个时候了，鲁毅居然还要站在蒋智扬一边，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
讨论还在继续，由于两个大区经理同时支持一个方案，其他经理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前纷纷附和。所以这次会议的结论暂时就以蒋智扬版为主。不过，这个办法依旧差强人意。所以郭军翔要求每个大区经理以书面形式上报一个建议方案。
前台送来一份请帖，请帖昨天就送到分公司了，只是今天才到他手上。这是Intel公司的一个新品推介会，邀请恒康公司西南区大区经理参加。类似的邀请函，蒋智扬经常能收到，但他很少参加，一来公事缠身，二来不想和那些竞争对手碰面：如果只是点头打招呼倒没什么，但要是碰上喜欢套话的人，不知要死多少脑细胞才能够应付。
可明天的会蒋智扬必须参加。因为前几天PM（产品经理）给各大区发了邮件：Intel芯片组是硬通货，几乎所有主板厂商都会用到，这次人家发布新品，大区经理理应重视。
第十七章 保持距离
第十七章 保持距离
三月十三日，Intel新品推介会会场
蒋智扬提前四个小时就出发赶往会场了，他原本有足够时间完成每周的工作总结。打开Word文档，他却不知道该写点儿什么：例行的内容被领导说成敷衍，采取积极的行动又被认为太激进。他左思右想，索性关了电脑，出发赶往会场。
赶到会场时，离开会还有三个小时。会场还没有完全布置好，他有些无聊，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一旁的工作人员立即冲他嚷嚷：“这里要开会，闲人免入啊！”
那人把蒋智扬当成了闲人，也难怪。成都商家开会从来只有迟到的，除了和主办方相关的公司，几乎没人会提前到，更何况提前了三个小时。
蒋智扬站起来，突然看见一个女孩子急匆匆地跑到刚才那人面前：“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是宇龙公司的人，许经理让先来，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杜小娟？蒋智扬微微一愣。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更何况两家公司是对头，碰面的机会当然不会少。蒋智扬下意识转身想走，就在他悄悄溜到门口的一瞬间，杜小娟喊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四个字：“蜡笔小新！”
这一次，蒋智扬没有回头。周围还有很多人，他这时候回头铁定丢人，更何况，他决定和杜小娟划清界限。
还好，杜小娟只叫了这一声。走出大门没几步，蒋智扬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拍了他一下。回头一看，杜小娟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好巧，又碰到你了！”
女孩儿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这样的笑容反倒让蒋智扬觉得不好意思，他指着会议室问：“你是来帮忙布置会场的吗？”
“嗯，我本来就是打杂的嘛！”她举了举手上的纸口袋，口袋很沉，里面装满了资料。
“这些都是你们公司的？”蒋智扬问。
“对啊，了解一下吧！我们的产品系列很齐全的。”杜小娟一边说，一边颇为自豪地从纸袋中抽出一张彩页，递给蒋智扬。
蒋智扬有些哭笑不得，宇龙的产品本来就是恒康产品的翻版，只不过换了名字，有什么好看的？他不想让杜小娟继续误会下去，取出自己的名片递上去：“见过几次面了，还没自我介绍，我是恒康的蒋智扬。”
“恒康？”杜小娟微微一愣，她接过名片，眼睛睁得老大，“你是大区经理？那不是和我们许经理一个级别？”
“差不多吧！”蒋智扬回答，“恒康和宇龙可是死对头，所以……”
“所以我们以后见面也要装作不认识，是吗？”杜小娟的脸上划过一丝失望，“明白了，我以后跟你保持距离就是了。”
这回换蒋智扬愣住了，他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没想到杜小娟一下子就给说了出来。自己的心思从别人口里讲出来，这种感觉非常不爽，更何况讲话的人是个刚毕业的小丫头。他张开嘴，还想解释什么，杜小娟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资料都装好了吗？”这人个头不高，相貌平平，说话时却透着一股子傲气。
“他是谁？”蒋智扬想也不想就问，似乎很好奇杜小娟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他叫李遥，是我们公司的业务主力哦！他现在是我的师傅。”杜小娟回答得挺干脆，末了，她冲蒋智扬俏皮地吐吐舌头，“我要走了，保持距离，保持距离！”
没待蒋智扬反应过来，杜小娟已经快步赶到签到处，将资料取出来，一张张小心放进地上的纸袋里，纸袋子是早就准备好的，排成整齐的十几排，每排大概有十多个袋子，里面放了新品的相关资料和一点纪念品。参会者签到时，主办方会发给每人一份，这已经是会议的惯例了。有心的商家会搭个顺风车，将自家的产品资料塞进袋子里一并发放。杜小娟正在做的就是这件事。
杜小娟对业务一窍不通，李遥又总是以工作忙为由，很少教她，只会在需要人打杂的时候让她冲到最前面。杜小娟性格开朗，人又能吃苦，所以这十几天来，她虽然在业务上没什么长进，却从来不抱怨。
蒋智扬望着杜小娟一丝不苟的样子，突然有点替她惋惜。不过，这毕竟是人家公司的事，跟他没有关系。这样想着，蒋智扬决定先出去吃午饭，临到门口，他突然看到李遥站在窗户前，很大声地讲电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早就不信任我了，故意安排一个小丫头在我身边监视我……对……对，到时候会联系你的。”
李遥的声音真的很大，蒋智扬发现，不光是他，就连大厅里的工作人员都向李遥投去了差异的目光，除了杜小娟。她依旧低头忙着放资料，就像什么也没听见，蒋智扬却分明看到，她的脸就像红苹果。
从这通电话里，蒋智扬大致能猜到一些。李遥口中的小丫头八成就是杜小娟，他当着杜小娟的面说这样的话，明摆着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这是当众的歧视，如果换成蒋智扬，铁定会暴跳如雷，没想到杜小娟却一声不吭，默默地承受下来。看样子，李遥不是第一次当她面说类似的话了。
想到女孩儿受到的委屈，蒋智扬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有一种想要帮她的冲动，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冲上去帮杜小娟，唯独他这个宇龙的死对头，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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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何俊的愤怒（1）
第十八章 何俊的愤怒
这天散会后，蒋智扬很想找杜小娟聊聊，却到处不见她人。杜小娟的简历早就被他扔进了垃圾桶，蒋智扬后悔自己连她的手机号都没留下。一番徒劳的寻找后，他只好自我安慰，至少刚才他给了杜小娟名片，如果有事，说不定她会主动联系他。但转念又想，他刚才不是要和她保持距离吗？她怎么可能主动找来。这样想着，蒋智扬不禁有些懊恼，以至于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才取出来看。这是一个短信，发信人正是杜小娟。短信内容只有寥寥数语：记下我的电话号码吧，说好了保持距离，以后就电话联系吧！
蒋智扬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他来成都后第一次露出开心的笑容。可是这样的笑容很快被一个不和谐的人用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请问，是恒康的蒋经理吗？”
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广东口音，蒋智扬认识这个人，他永远穿着深色西装，配上黑白条纹的领带，这样的装束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
“你是，许勇许经理吧！”蒋智扬故作惊喜地伸出手，“我前几天还在重庆听瑞博的晏诚轩经理说，我到的第二天，你就离开了，怎么也不多待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