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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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聊斋-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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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写了一半,我的思路就被门外的号啕大哭打断了--“我的儿啊,你就走了啊···········” 
我抬起头询问的看看坐在门边的老田,老田冲我点点头:“昨天夜班你够戗啊,本来就三个挂了‘红旗’的,又送走一个。怎么样?一宿没合眼吧。还不回去睡觉,熬什么呐。死亡病例和死亡通知书写了没?” 
“红旗”是护理部的发明,她们在护士台的床位一览表上给下了病危通知的病人床位上贴上一个小小的三角红旗以示提醒。 
看到我抽出两张纸冲他晃晃,老田走过来,拿起了病例夹子:“死亡讨论下个月呐,你现在急什么。真是的,当年我刚进科室的时候。。。。。。” 
我不得不承认,老田的口才确实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以至于我回家的路上仿佛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一觉睡到晚上8点,我被饿醒了。 
都说医生不长寿,废话啊,换你三天两头不睡觉还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你试试看。 
晃晃悠悠的踱到小区后面的小饭店,喊老板炒了个家常豆腐。 
饭不怎么样,米好硬,不过菜味道还可以,起码,没有象以前大学食堂的承包人那样用地蕨皮冒充木耳。 
吃完饭我总觉得不去科室看一趟不放心,算了,权当是饭后散步吧。 
老话说“庸人自扰”一点都不错,值班的进修医生在写病例,老总已经休息了--做老总的就一定要学会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住院总,顾名思义,总是住在医院里,呵呵。科里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 
春天的晚风凉凉的,让人禁不住试图多和这温柔的风儿多缠绵一时的感觉。 
走出大楼,我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被窥视的感觉。下意识的回过头,赫然看到在花园的角落里有一双不是很明亮却带了一丝泪光的目光一扫而过。 
人生不如意常常十之八九,我每每刻意的告诫自己平安是福。不平安的却找上门来。 
习惯性的深深的叹一口气,我走到谧静的花园边,对着那一对陌生的眼睛说: 
“你好,我是偶尔路过,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那双眼睛似乎很出乎意料,连同她的身体一起颤抖了一下: 
“啊,谢谢你,医生。没想到我走的时候看到你,现在我来的时候又看到你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很快就忘记了。祝你好运。再见。” 
。。。。。。 
2003年3月10日下午,我特意跑到妇产科,隔着新生儿室的玻璃,我看到一双双明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散发着生命的光辉。    
第三节 有谁知道那些花儿曾经绽放 
又一个忙碌的下午。 
春天不是一个适合休息的时间,也许是人们积压了一个冬季的热情需要一个释放的点,所有有关无关的东西也被这种不理智的宣泄所鼓舞而激扬起来。   
满脸职业严肃的送走一个喝掉了1瓶45度剑南春觉得胃里闹腾的中年汉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脱掉工作服,洗手,套上外套,我慢慢的走到电梯门口,百无聊赖的盯着大理石墙壁试图数清楚一块石料上到底可以有多少花纹。 
电梯的门开了,里面还有一个中年人,他挂了一个塑料袋子在腰上,里面有大约不到250ML暗绿色液体。 
这又是一个被提前宣告了死亡的活人。 
肾脏透析,看液体颜色和他黯淡枯瘦的面容,也许吃不到今年秋天的麦子了--除非他有足够的运气能换肾脏并且能熬过移植排斥。 
当然,前提是他有钱付那一笔昂贵的费用。   
走在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我忽然发现自己老了。 
“我有多久没有看过MTV了?有多久没去泡吧了?多久没去吃排挡了?”看着满街花花绿绿小孔雀一般的活力四射的身影,我习惯了那个由白色外套蓝格子病号服绿色墙壁所构成的世界的眼睛一时有了一种莫名的灼烧感。   
饥饿的肚子提醒我是不是应该找点什么东西吃。 
天已经黑了。 
在门诊部的好处就是我可以一天只上8小时的班,而且我可以在周日安心的睡到7点再起来。 
不要惊诧,不要说医生钱多,我一年有3个月在门诊。其他的时候在住院部,每天早上7点半到下午6点都要泡在科里,即使不该我值班,我也不能放心大胆的休息。晚上不去科室看一眼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夜里睡觉最怕手机响--十次由九次是要抢救急诊老总拉人帮忙。每个月总收入1235块5角。 
而这样的日子,我还要过5年,唯一的区别是三年后我的月收入可以提高到2013块钱。 
我隔壁住着一位XX商场的电器修理工,月工资3000多,顺便开了个私人修理店,每个月大概一共月入是5000左右。他修理坏了大不了赔钱,我工作失误了就是一条人命。。。。。。 
没有人会说电器修理师傅什么,但是报纸总是把伟大英明的政府规定的价格的制订者的责任砸到我们身上,力气大得仿佛恨不得把我们拿手术刀开处方的手一下砸断再也接不上才过瘾。   
所以我已经渐渐的明白一世行医的父亲在看到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为什么一脸的疲惫和无奈了。 
暗暗的发誓我的孩子如果敢在中国做医生我就和他脱离父子关系之后,我要了一个汉堡两对烤翅一杯牛奶坐在了二楼靠窗户的位子开始解决生理需要。 
隔座的一对年轻的情侣显然刚刚闹过气,隐隐约约的能听到男子低声下气赔笑脸在哄那女孩子开心。 
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我在埋头大吃,他们在闹二人世界,窗户外面有几个卖电话卡的正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对面是移动公司的分公司,楼下的马路拐角有一个乞丐在对着天空发呆。      
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没有谁需要谁来拯救。   
突如其来的一阵骚乱把我从胡思乱想里拉回现实世界里。 
“我当时就在边上。。。。。。那个男的忽然疯了,冲到马路中间。。。。。。可怜的司机啊,估计要停照了。。。。。。肯定是自杀。。。。。。谁知道啊。。。。。。”一个明显营养状况良好精力过剩的青年正眉飞色舞的一边上楼一边炫耀似的对身边的人叙说着,表情骄傲的好像是刚刚参加了决定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会议。 
我停了一下正往嘴边送的汉堡--这要多残酷的绝望才能击倒生命的渴望--然后,出于职业习惯,我默默的同情了一下今天晚上在急诊外科值夜班的同行兄弟,继续吃我的饭。   
不经意的抬头,依稀看到一个黑影轻轻的靠玻璃外面冲我招了招手,仔细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再次叹了口气,我匆匆把可乐喝掉,快步走到马路对面的巷子边,点起一支烟,放到路边的花坛上,轻声说: 
“这位朋友,你知道我能看见你,我也知道你有怨气;人有人法,鬼有鬼律,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敬这支烟是略表安慰。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去找能通神灵的朋友吧,我爱莫能助。” 
然而烟头还是执着的亮着,青色的火焰缓缓的跳动却不见有一丝的烟灰。我知道这个怨灵的怨愤还没有达到能幻化的程度,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示自己的存在。 
“你有什么巨大的冤屈么?”火色依旧 
“你有什么不舍的东西么?”火光依然 
。。。。。。。。。。。。。。  
“我能帮你什么忙吗?”烟头突然暗了三下,又缓缓的亮了。 
。。。。。。。。。。。。。。 
通过这样大海捞针式的询问,我终于明白,他是想依靠我的那一点点人灵之气掩盖自己的鬼气,让我带他去看一个人。 
鬼魂倘若不去地府报道下场是很惨的,除非能藏进仙山福地修炼,不然总要被捉去受罚,甚者还有可能被送上灭魂台魂飞魄散。 
能让他冒险的理由一定是很重大的,何况,整个事件于我无损--我只是一个凡人,没有什么法力,只是年幼之时机缘巧合下能看到一点东西罢了,被鬼藏在灵力之下我也无法驱逐的。   
他吹风给我引路,一直走到一个小学。现在是晚上快9点的样子,空荡荡的学校里安静得似乎能听到尘埃落到地上的声音。 
忽然他消失了,我知道,凭我那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人灵气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九天十方路过的鬼卒仙役而庇护住这个执着的灵魂的   
只是,留下我满腹疑惑: 
这里是曾经无忧无虑天真少年的他上学的地方吗? 
这里是他深深关爱着殷切叮嘱的孩子上学的地方吗? 
这里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吗? 
这里是他和恋人约会的地方吗? 
这里有什么痛苦或者甜蜜的回忆能让他如此牵挂? 
。。。。。。。。。 
我要回家了,家里有沉默的单人床,家里有热闹的电视机,家里还有温暖的灯光。 
倘若有一日,换我做今日的灵魂,我可有这般坚忍的意志从这异地回到家乡那早已人去物非的地方?     
不要打开我的衣柜 
“不要打开我的衣柜。”新学期伊始,阿良指着自己没有上锁的衣柜对刚刚返回寝室的我们说。 
我忙着收拾新从家里带来的行李,听见他怪怪地来了那么一句,便问他:“你小子怎么啦?”他摇了摇头,只是重复道:“记住,千万不要打开我的衣柜。” 
我上铺的小三不屑地哼了一声:“乡巴佬,谁稀罕……”对床的强子也附和了一句:“也就你把你那些破烂当宝贝,你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 
“就是!”小三继续铺着床,“你不就那几件农民下地干活的破衣服吗?有什么了不起……” 
阿良一言不发,沉着脸不说话,可那两位大哥还没完没了的数落着,我听不下去了:“行了!阿良不就是说了一句吗?哪招你们俩那么多话?差不多就行了!”我刚说完,阿良板着脸出去了。 
“小成,咱寝室也就你替他说话,他什么时候领过你的情?”小三把枕头一摔:“你别瞧这小子平时不吭声,心眼黑着呢,你没记得上学期咱们的东西可没少丢,咱寝就他最穷,老泡在宿舍里,不是他是谁?” 
“没错!”强子接着说:“我都丢俩手机了!这回吓得我不敢买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小成,你不还丢了五百块钱吗?” 
我心里一凉,可不,上学期和女朋友出去吃饭吃得狠了,到了期末还有一个月手头就剩五百块,本以为勒紧裤腰带过一个月,谁知把钱放桌上出去上趟厕所的功夫就没了,结果只好死乞白赖管家里要钱,收着一千块的汇款才活过来。 
“五百块钱,可是阿良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呢!”小三轻蔑地说。 
我有点不知所措,想起平时阿良憨厚的脸,还是不能相信他能做出这种事情:“不会吧!我看他不像这样的人……” 
“妈的!小偷脸上能刻字吗?一想起他偷我东西我心里就tmd不痛快!”强子狠狠地把被子甩在床上。 
小三说:“他还让咱们别碰他的柜子,我看就是有问题!” 
“行了,都一个寝室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今后大伙小心点就行了。”我叹了口气。 
我知道,阿良家在农村,他家有三个孩子,他有两个姐姐,爹妈身体都不太好,家里困难得很,但家里人都支持他上大学,他很自立,寒假暑假都打工赚钱供自己念书和生活费,在学校一个月的生活费就一百多块钱,在食堂里总能看见他买四两饭,再在上面浇上食堂免费供应的菜汤,这让几乎每天都出没于饭馆的我惊讶了好一阵子,看他那样我心里挺不是滋味,以后再下了馆子就破天荒地把剩菜打包带回寝室给阿良,但他从来不要,这让我更服了。所以,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是小偷呢? 
但是这个寝室的东西确实又常常丢,我和小三、强子家里都富裕的很,真是难免让人不想到……越想心越烦,我索性走出寝室在走廊里遛跶,迎面正碰上阿良。“我出去走走啊。”我跟他打个招呼说。但他好像没看见我似的,直直走过去了。 
这学期开学,怎么觉得阿良怪怪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呢?阿良以前没这么冷啊。 
得了,烦心事别去想了。 
在学校里转了一圈,觉得没那么憋闷了,手一摸兜:手机呢?空空的感觉让我心里一冷:哦,出来时候忘在床上了。想起寝室里常常丢东西,我赶紧跑回宿舍。 
床上整洁得很,什么都没有。但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把手机放床上了,寝室里只有我上铺整理东西的小三和躺在对面睡觉听着音乐的强子,我叫他们俩,我说我手机不见了。 
“啊?你手机也丢了?”强子反应相当激烈:“这鬼地方是tmd怎么了!” 
“我……我刚才看见阿良进来过,一会又出去了。”小三说。 
“**!又是他!”强子使劲一拍桌子,“这小子贼瘾又犯了!这回跟他没完!” 
正好此刻,阿良从门外进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啊!”强子喊着:“小成手机丢了!在宿舍里丢的!你看见了吗?” 
阿良冷冷地说了一句:“我没注意。” 
“那可就怪了!刚才小成就出去了一会,我睡觉,小三收拾着东西,你进来过,是吧?” 
“我是进来了一会,但我没注意。” 
“那可巧了!”强子下了床,拿着钥匙“啪啦”一声把自己衣柜的锁给打开了:“大伙看看!我这里面可没有!咱们三个人把衣柜都打开看看!阿良你不让我们动你的柜子,你自己开!” 
阿良动也不动,面无表情地说:“不行。” 
小三从铺上下来:“不开就不开,反正你又出去了,放在外面也说不定,咱们就别打开了。”最后这句话他是对这强子说的。 
“行了!”我打断他们:“也好像是我记错了,可能不是在咱屋里丢的,不就是个手机吗?算了算了!” 
“咱寝室里就是有个贼!谁心虚谁就是那个贼!”强子扔下这句话,气乎乎地走出去了。 
这叫什么事!我心里也憋屈起来,又走出了宿舍。 
我在公用电话给女朋友打电话叫她出来,她挺高兴地说:“才刚搬寝就想我了?这么急叫我出来啊?” 
我有点不耐烦:“是,你快出来吧!” 
小红和我并坐在石凳上,她看着我阴沉的脸色:“怎么啦?好像丢了手机似的?”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丢了?” 
“啊?还真丢了?”小红笑着躺在我肩膀上:“我瞎猜的。怪不得你那么心烦。” 
“我手机是丢了,但我闹心不是因为这个。”我把来龙去脉跟小红说了,她眨眨眼睛:“能不能真的在阿良的衣柜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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