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要了结的是自己亲生的骨肉,还没出娘胎,就要无辜殒命……他就辗转难眠,整整一晚上,都没合过眼。
直到下朝,与季鹤天并肩走在出宫的路上,因对方一句顺口相邀,他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再回神时,人已在季府的厅堂里坐着了。
唉……阙聿宸暗叹一声,头疼地拧了拧眉心。也不知犯了哪尊太岁,竟然霉到这个地步……
“咳……那个……阙将军可是在为边关的局势忧心?”
季鹤天觉得再不打破室内的静寂,他就快要大小便失禁了,于是又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阙聿宸闻言,微微一愣,继而缓缓点了点头,索性顺着对方的台阶下了:“嗯,有劳季大人关心了。对了,武考的事,季大人筹备得怎么样了?”
果然是为这事来的,可是为何不找尚书大人询问呢?
但不管怎样,季鹤天高悬的心总算放下了,忙起身拱手道:“阙将军尽管放心,都已排布妥当。”
“既如此,就不多叨扰季大人了!”阙聿宸说着,将手上的茶盏往桌几上一搁,起身掸了掸朝服,大踏步出了厅堂。
“阙将军若是不嫌弃寒舍招待不周,不如,用了午膳再走?”季鹤天弓着腰跟在后头,嗫嚅地客套道。既怕轻待了阙聿宸,又怕他真的答应留下用膳。
“多谢季大人的好意,本将军心领了,不过今日还有点事,不能与季大人小酌一杯,甚为遗憾……就送到这儿吧,季大人请留步!”
两人彼此寒暄了一番,一前一后出了前院的园子。阙聿宸朝服一掀,举步跨出了前院院门。
“爹!”
早已候在院门口的季宁岚,顺势上前,明着是给季鹤天请安,实则却是在偷觑阙聿宸。
“你怎么在这儿?”季鹤天眉头一皱,对三女儿的冒然出现,很是不悦。
“女儿……女儿刚在花园扑蝶,一不留神就到了这里……”季宁岚绞着手中的绣帕,低着头柔柔地解释。
阙聿宸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认出是那日在茶楼出糗的季三小姐,遂避嫌地移开眼,朝季鹤天拱拱手,说了句“告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季宁岚见他离开,不自禁地抬起头,盯着前世的恋人此刻却背对着她大步离去,顿时心痛如绞。
“既然没事,就回后院去!你母亲不在,不代表就能没规没矩!”
季鹤天不悦地念了她几句,就转身回了书房。阙聿宸今日的举动,着实让他心有惴惴。莫非,是皇上派他来自个儿府上探探的?可是没道理啊,他自认没做任何对不起皇上的事……
“小姐……”
顷刻间就只余主仆二人,纤碧四下瞧了瞧,不安地提醒自家主子:“咱们还是回秋兰院吧,万一被夫人身边的人看到……”
“走吧!”这回,季宁岚倒是没呵斥她,而是默默转身,往秋兰院返回。
心里却依旧寻思个不停:怎么办……聿宸不认得她……纯粹当她是路人甲乙丙……照这样的趋势,自己要想嫁入将军府,简直比登天还难……不!不行!前世的阙聿宸是她的,今生也必定是她的!季宁歌得不到,其他女人也休想占去他……
思及此,季宁岚忍不住在心里呼唤起来:聿宸……聿宸……我好想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时候,你才肯回头看我一眼……什么时候,你才会像前世那样娶我爱我……聿宸……
……
“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喊声?”
回到“燕语楼”,卫嫦在沅玉的坚持下,无奈地换回既不耐脏、又不方便的罩纱罗裙,坐在小楼后园的亭子间,开始动手编织起鲜花风铃。
忽的,耳里隐约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不禁掏了掏耳朵,随口问身旁两个丫鬟。
沅玉、沅珠仔细聆听后,摇摇头:“没有啊。”
卫嫦耸耸肩,当是自己幻听了,遂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上的七里香:“来吧!让我看看能将你捣鼓成什么样的风铃串……”
“小姐,用花枝做风铃,好似都没听说过呢!”
“是吗?那你们这儿盛行什么风铃啊?”卫嫦正专心弯着手里的枝条,听沅珠这么说,便随口接道。
好在沅玉、沅珠都忙着修枝剪叶,并未听出卫嫦话里的异常,只道主子是在问她们家乡的玩法,于是先后答道:
“奴婢老家在定安,那儿的大户人家,喜欢在廊前挂个榆木雕琢的响铃串,底上系个小铜铃。风一吹,可好听了……”
“奴婢的老家,不流行响铃串,不过奴婢曾在城里头的医馆见过,似乎是陶瓷捏的花样,风一吹,陶瓷盅相互碰到,会叮当作响……”
对!卫嫦点点头,那就是早期的风铃。有时间的话,给紫绫做个木雕或是陶瓷样的,她应该也会很开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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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更新迟了。大学室友生宝宝,今天去看望她。出生才六天的小红猴子,说不出的可爱!O(∩_∩)O~
25 真“中奖”了
主仆三人在亭子间忙活到饭点时,风铃的雏形出来了。
略有些硬度的翠绿枝条构架出了整串风铃的样子,接下来,只要把带着嫩叶和小花儿的细枝,将黄、白、紫三色间隔地缠上主枝就行了。至于原本想当点缀的蔷薇花,则等明后日再说了。
“照这样的速度,到太阳下山前,就能搞定了吧?”
卫嫦欣赏完这串由自己设计、俩丫鬟打下手的花式风铃雏形,挽起衣袖,伸到沅玉递上的铜盆里净手,不等沅玉开口,又接着道:“等下找找看有没有小铜铃一类的能发出声响的小玩意儿,系到中间那根枝条底端,就更棒了……”
“奴婢等小姐用完膳就去找。”沅玉伺候卫嫦洗净双手,开始收拾亭子间里的石桌,卫嫦见阳光明媚,又没什么风,打算在这儿用午膳。
将花响铃的材料都挪到亭子间的一角,再铺上干净厚实的桌巾,刚布置就绪,沅珠也端着午膳回来了。
“小姐,今儿大厨房做了您爱吃的糖醋鱼,还淋了大厨特制的蜜汁酱,可香了!”
沅珠笑着,将午膳一一摆上石桌。
唔!是很香!
卫嫦深吸了口气,满足地眯眼一笑,糖醋鱼嘛,她最爱的荤食之一。
可刚要举筷开吃,卫嫦就觉心口一阵恶意翻涌,当即“呕……”的一声,糖醋鱼没下肚,反倒把胃里的余物吐了个干干净净。
“小姐!”
“小姐!”
沅玉、沅珠见状,不禁大惊,忙不迭上前扶住还在弯腰干呕的卫嫦。
“怎么了这是?”
“什么东西吃坏了吗?”
两个丫鬟急得都快哭了。
倒是卫嫦,在呕吐的一刹那,就想到了最有可能的原因,不禁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厥:完蛋!真的“中奖”了吗?
“奴婢这就找大夫去!”
“别!”一听沅玉要去找大夫,卫嫦急忙拉住她的手,“别忙……大中午的,不过就吐了一口,说不定只是早上吃多了,胃里反酸呢,等过阵子再看看吧……”
卫嫦脸上佯装淡定,心里却怕得很,万一丫鬟不听她的话,执意要去请大夫;万一大夫一把脉,真给把出了喜脉……种种万一一旦成真,她该如何解释?
还没考虑周全的事,突然间爆发,还真够让人头疼的……
“小姐真没事?”沅玉担忧地追问。
“是是是!真没事!”见沅玉总算收回了迈出去的脚,卫嫦暗松了口气。
哪怕心口仍旧恶心得紧,也得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呕出来。
我忍我忍我忍忍!……
尼玛原来当个孕妇这么痛苦!吃不到最爱的糖醋鱼也就罢了,还得避得远远的,连香味都不能闻……
“会不会是一大早在花园摘花,蹲久了造成胃腹不适啊?”沅珠还在苦思冥想找原因。
卫嫦再度点头:“有这个可能……”
总之,只要她们别动不动就跑出去找大夫,万事都好商量!
“也可能是吹到了什么邪风……我记得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这两天在办白丧……”
沅珠还在挖空心思想原因,卫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咧,怎么不把前世的前世的前世挖出来说呀……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小姐,那咱们还是回屋里用膳吧?”经沅珠这么一提,沅玉也想到了附近的确有在办丧事的人家,忙劝道。
卫嫦点点头。既有了这茬事,继续编织花响铃的兴致也没了。
回到膳厅,避开糖醋鱼不闻不碰,只草草用了点米饭,就上了楼,合衣往床上一躺,想对策去了。
“紫绫啊……”把俩丫鬟关在房门外,卫嫦进了魔珠内境,双手枕着后脑勺,仰面躺在草坪上,有气无力地唤了紫蝶精灵一声。
紫绫很快就飞到了她的身边:“唤我有事呀,小嫦?”
小嫦?
要是此刻卫嫦嘴里有茶,必定会喷上一大口。可惜没有。
况且此刻的她,也委实没心情和紫绫斗嘴,小嫦就小嫦吧,反正她们的确比她老很多……
“你们精灵界,如果怀了孕不想要,是如何处理的啊?”
“怀孕?不想要?”
紫绫扑扇着翅膀绕着她兜了一圈,末了在她脑袋边停了下来,扬起迷你小脸蛋,万分不解地问:“为什么不想要?”
卫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为什么不想要?还不是因为——肚里的孩子又不是她和那家伙你情我愿、男欢女爱的结晶。
既是在非乐意状态下怀的孩子,又是在门风相对严谨的古代社会,为什么要冒着被世人唾弃、被家人驱逐的风险生下来?
好吧,退一步说,就算她能做到前两项,不怕遭世人唾弃,不怕被家人驱逐,可凭她一个手无寸铁、身无技长的女人,如何在重男轻女观点极其严重的封建社会,独自把孩子抚养成人?
总不能……窝在这个魔珠内境不出去吧……
咦?!想到这里,卫嫦倏地眼底一亮,腾地从草坪上坐了起来。
在魔珠里安家产子?这倒也是个法子啊。
可一想到临盆时的生孩子工程,卫嫦又无比颓丧地躺了回去。真不想让一群兽人、矮人给她接生啊,啊啊啊!
“唉……”
长叹一声后,她翻了个身,继续纠结生还是不生,不生如何处理、生又如何打算这个难题,想着想着,竟然睡了过去……
“小嫦,你房里有人进来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间,卫嫦听到紫绫在耳边提醒。
一意会她话里的意思,蓦地清醒了许多,忙伸手一旋左耳坠,即刻回到了卧室床上。
“小姐?”沅玉正在房外担忧地叩着门板:“小姐睡了吗?奴婢进来伺候你起身可好?天色已经不早了,小姐用了晚膳再睡……”
“哦!”卫嫦连忙应声:“我醒了,进来吧!”
没想到一觉就给睡到了入夜,那个问题却仍旧一筹莫展。
唉!卫嫦暗叹了口气,任命地从床上坐起了身。无意间指尖触到小腹,心头微微一动:不管怎样,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她不会为了季四小姐本就不怎么中听的名声,将无辜的孩子弃之不顾……
26 夜探闺楼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幺幺幺幺,带上浴帽蹦蹦跳跳,幺幺幺幺,美人鱼想逃跑……”
她才想逃跑!她浑身细胞都叫嚣着要逃跑!
卫嫦沮丧地趴上木桶沿,双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着温热的洗澡水。无意间触碰到平坦滑腻的小腹,想到可能有个小生命,已在她体内萌根发芽,惶恐的同时,又有种未曾体验过的感动充斥整个心房。
低头俯视没于水下的腹部,很难想象如此平坦紧致的小腹内,竟然能孕育一颗生命的种子,经过八、九、十个月的生长,最终发育成一个与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小人儿,将从她体内剥落,从呱呱落地,到牙牙学语……
她卫嫦的生命里将增添一个充满活力的可爱宝贝,一个真正和她有着灵魂牵绊、血液交融的亲人,哪怕她永远都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也不再是一个人、啃着寂寞孤独终老……
想到这里,她无力地靠上木桶的沿边,仰头瞪着悬梁发呆。
似乎,就算真怀上了,生或不生的问题,也已在她潜意识里自发地拿了主意,甚至还幻想起未来无数年的养包子之路……
卫嫦深叹了声,低头抚上小腹。虽然内心深处也渴盼着有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可眼下这样的处境,她真不希望怀上……
“小姐?水温该凉了吧?要奴婢进来伺候小姐起身吗?”
沅玉不放心的声音从浴室门外传来。
卫嫦回神接道:“进来吧!”
“小姐,下回……还是让奴婢进来伺候吧,不然……奴婢看不到小姐,生怕……”
“怕什么?这么小个木桶,还能淹死我不成?”卫嫦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人随着沅玉的搀扶从浴桶里爬了出来。
沅玉被她话里的“死”字急得发跳:“小姐!!!奴婢只是担心小姐在泡澡时睡着了,水温一凉,容易受寒……”
卫嫦嘻嘻一笑,佯装轻佻地勾起沅玉的下巴尖,“小玉儿可真体贴!感动死你家小姐我了!”
又是个“死”字……沅玉恨不得拿手中的擦澡巾堵住自家主子口无遮拦的嘴。
“珠儿呢?”卫嫦张开双臂,乖乖让沅玉擦干全身,着上里衣、亵裤,再披上睡袍。
起初几次,她还会不习惯,不过次数一多,她也懒得和丫鬟们抢工作了,免得她们心生怀疑。
“珠儿在楼下扎花响铃,快完工了。”沅玉边说边扶着卫嫦回到卧室。
卫嫦在梳妆镜前坐下,透过依稀可见的铜镜,不解地问正用干布巾替她擦湿发的沅玉:“大晚上的,她扎风铃干嘛?没得搞坏了眼睛!又不急用,明儿等我一起扎不好吗?”
“她怕小姐今天呕吐是扎花响铃累坏的,反正也没其他事,奴婢等小姐歇下后,收拾了浴室,珠儿也能完工了。”
听沅玉这么说,卫嫦也无话可讲了。总不能直言坦白:我呕吐是因为我怀孕……那还不得把两个丫鬟吓出魂。
于是,卫嫦囫囵地扯开了这个话题。
待长及腰臀的秀发擦得七八分干,卫嫦叮嘱了沅玉几句,让她们也早点睡,就摸到了床上。
沅玉等她上床后,吹熄了桌几上的烛火,合上房门,去浴室轻手轻脚地拾掇了一番,就下楼关门落锁去了。
整个二楼归于宁静,卫嫦却了无睡意。
许是下午在魔珠内境酣睡了一场,又或许,为腹中究竟有没有怀上孩子而担忧……
朦胧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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