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帐外传来守营小兵高扬的启奏。
“说!”风书易一掀帐帘,来到外面。
“赤大哥回来了!”
闻言。阙聿宸腾地从板凳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帐外,张口就问:“人呢?”
“赤兔力竭,赤大哥也被雨水淋得一身狼狈,被方大娘拉去换衣裳了,怕过了寒气给将军……”
阙聿宸未等小兵说完,就袍摆一甩,大步地往赤鹰所居的营帐走去。
身后,小兵愣愣地与风书易对望一眼。结巴地问:“将……将军这是怎么了?”
风书易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地回以一笑:“许是想家、想老夫人了吧!”
当然,还有成亲尚未满月就面临别离的夫人!
说完,风书易回身将帐帘扣上,快步朝主子追去。
小兵似懂非懂地挠挠头皮。“想家啊?俺也想啊!可和赤大哥又有什么关系?”
……
“将军!”
赤鹰被营地最热心肠的厨娘方大娘半劝半拉着推入营帐换衣裳,刚脱下被雨淋得湿哒哒的常服,就见帐帘一掀,阙聿宸大踏步地进来了,忙拿衣裳往胸前一遮,尴尬地解释:“属下正想换了湿衣裳就去找将军。”
“嗯。”阙聿宸不以为意地应了声,沉吟了片刻,直奔主题:“府里可都安好?”
“都好。哦!对,这是夫人让属下带来给将军的!”
赤鹰想到了主母交代的事,当即衣袍一披,弯腰捡起搁在榻旁的一个同样被雨淋湿的包袱,抖开包袱,才发现里头还有个小包袱,用油毡布裹着,丁点没湿。赤鹰憨憨一笑,将之递给了阙聿宸:
“幸好拿油毡布包着了,不然,怕是也要淋成落汤鸡了!听夫人说,里头是家书和给将军新做的换洗衣衫。”
“你做得很好!”阙聿宸头一点,毫不吝啬地赞了他一句,随即接过赤鹰手里的包袱,转身就出了营帐。
“咦?”
赤鹰愣愣地看着帐帘被掀起又落下,半晌,纳闷地转过头看向跟来瞧热闹的风书易:“将军他,怎么不问我逐鹿城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那你可是完成了?”风书易笑着问。
“自是完成了。这么小一桩事,若是都办不好,我还有脸回来吗?”赤鹰没好气地朝风书易丢了个白眼,低头系起衣袍的腰带。
风书易不以为然地笑笑:“那不就成了!知道你必定能顺利完成,将军还问你那么多干嘛?岂不是在变相怀疑你的能力吗?”
“倒也是。”
经风书易这么一提点,赤鹰也不再纠结了,径自收拾起散落在地的湿衣裳,刚蹲下身子,蓦地想起某桩事,唤住了正要抬脚离开的风书易,脱口问道:“风管事对夫人了解多少?”
“夫人?”风书易转回身,不解地挑挑眉:“赤将何出此言?”
“那个……”
赤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似乎逾矩了,搔搔头皮,有些难为情地道:“那不是,此前在逐鹿城,听过不少有关夫人的传闻……相信风管事也听过那些……可这次近距离见过夫人后,总觉得,夫人和传闻里的不一样……”
“哦?”风书易听了,一脸的兴味,索性拉开了:“怎么个不一样法?”
赤鹰也说不上来,但他就是觉得主母的真实脾性,绝非逐鹿城内外风传的那样,遂对风书易说了夫人赠他吃食的事,还在临别时,祝他一路顺风。
“原来如此……”
风书易了悟地点点头,又见一向憨实寡言的铁鹰骑首领赤鹰,竟然也有如此拉拉杂杂、神神叨叨的一面。不由失笑:“由此可见,流言的可信度之低,而关于这一点,你们早该在皇上下旨为将军赐婚的时候,就该明白了,将军是不会做糊涂事的。”最多是陷在夫人写来的家书里一时半会回不过神罢了……
……
还真是被风书易猜了个*不离十。
此刻的阙聿宸,正在自己的营帐里,对着摊开在桌案上的厚厚一叠家书发怔。
九页……
她居然给他写了足足九页家书,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感动之余,是说不出的怪异。
从头到尾。她只字不提对他的思念。而是将他离开之后的这两个月。发生于逐鹿城的大事小事、母亲的身体以及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以一种局外人的口吻,给他详细又可观地阐述了一遍。末了,还在落款前写了这么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让他顿时哭笑不得。
坏丫头!
他在心里笑骂了一句。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的,明明不是这些闲杂琐事,除了她和母亲的身体状况之外,最关心的,就是她对他的想念。偏偏,她什么都不说,连叮嘱他要吃饱穿暖不要受伤一类的贴心话也没有……
阙聿宸双手环胸,背靠着椅背,瞪着桌案上这叠家书。莫名生起了闷气。
“将军?”
这时,风书易走入帐内,正想询问主子今日的操练可还进行否?毕竟,雨势越来越大了。可一进帐,就明显感受到了一股低压。心下纳闷不已,莫非夫人的家书里,捎来了不好的消息?
“什么事?”阙聿宸被他一唤,即刻收敛了无意间外放的情绪,恢复一贯的淡漠,收起桌上的家书,塞入了怀里。
“副将来问,这会儿雨这么大,是否需要暂停操练?”
“为何暂停?”
阙聿宸眉头一横,严肃地喝问:“若是大敌当前,也是大雨滂沱,莫非要中止抵抗吗?”
“这……”哪里一样嘛!风书易腹诽了一句,可察觉到主子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哪敢在这个时候去捋老虎胡子?遂讷讷地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去传达他的指令,可要出营帐,视线不经意地扫到摊开在榻上的那件玄色衣袍,多嘴地问了句:“夫人给将军做新衣了?”
阙聿宸神色古怪地瞪了他一眼,后者摸摸鼻子,不再吭声地退出了营帐。
待风书易离开,阙聿宸才坐回榻上,伸手抚上这件针脚的确不如以前几套衣袍来得细密的中衣,蓦地,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捧起衣衫,细细察看起来。
有没有可能?这套新衣,真是她给他缝的?
她曾说过她不擅女红,甚至连成亲那日的喜服,也只是象征性地挑绣了几针,可这身衣袍,针脚粗陋不说,连腰带也缝得有些歪斜,若是底下的丫鬟做的,绝不会被她选中让赤鹰千里迢迢地捎带给他,也就是说,这一套新衣,十有*是她亲手缝的。
如此一想,阙聿宸的心里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喜悦感,正想抖开衣袍,换上试试,忽见一个精巧的荷包从衣袍的内袋里掉了出来。
他眉眼一扬,迅速捡起,抽开了束紧荷包口的丝带,里头除了一枚碧玉平安扣外,就只一张被叠得极小的纸片,拉开来,上头一行蝇头小楷,差点湿润了他的眼眶: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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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惊觉
这下,阙聿宸心情大好,连带着语调也轻扬不少。
“风!”
“属下在!”
风书易一边应声,一边抖去了蓑衣上的雨水,脱下来交给守帐小兵,才掀开帐帘进来。
“属下通知下去了,操练照常安排。”
“咳……”
听风书易这么说,阙聿宸掩唇清了清嗓子,说:“我正想说,雨势既没小的迹象,暂停操练也无妨,近期营地药材紧缺,真有哪个体质差的倒下了,没得浪费了仅剩的药材……”
风书易一时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将军……”
“咳,就照我说的去做!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没!”
有也不敢提呀!
风书易心下嘀咕: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自己说的话都前后矛盾了……会是受夫人家书的影响吗?果然,他的担心没有错,主子对夫人越在意,对主子自己未必是好事。
“那就传达下去,雨势未减之前,一律留在营地帮后勤分担活计。顺带叫副将进来,我有事与他商议。”
阙聿宸肃着脸色吩咐道,随即袍摆一撩,坐到了摊着北关地图的小几前。
“是。”
风书易心神一敛,不再胡忖那些有的没的,躬身领命,退出了营帐。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原本肃然着脸一本正经状察看地图的阙聿宸,却腾地赧了耳根。
他竟然,也会有如此感情用事的时候……
……
较之于北关的秋雨缠绵,跨入初秋的逐鹿城,近几日却都是艳阳高照。
“小姐!小姐!宫里来赏赐了,老夫人让小姐也去前厅谢恩。”
卫嫦刚做完一件小衣,翻来覆去地欣赏了一番自个儿的手艺后,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外头传来了沅珠激动的呼声。
“赏赐?”
卫嫦讶然地睁开眼,从榻上坐了起来。
“是!是赏赐没错!听珊瑚姐姐说。是小姐出谋划策献进宫的花灯入了皇上的眼,皇上龙颜大悦,给咱府里下赏赐来了……”
沅珠一边和沅玉一起,伺候她更衣净手,一边说着自己听来的消息。
卫嫦恍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座嫦娥奔月花灯组,确实费了她一番工夫,脑子里虽有这个印象,可要她一介纯粹的观赏者而非花灯制作者、完完整整地将记忆里的花灯复制出来,再转化成这里的能工巧匠适合扎的烛火花灯。绝非是桩简单的事。差点没折腾死她。
好在时间还算充裕。且除了这桩事,府里也没其他需要她操心的事,遂一心扑在花灯的绘制上,总算赶在中秋佳节前夕。给顺利赶制了出来,送进了宫。
如此看来,现代人的智慧,还是不容小觑的。
卫嫦抿唇偷笑,蓦地,她心跳漏了一拍,糟糕!!!季宁岚那丫头在宫里,别不会认出什么来吧?!
完蛋!卫嫦惊得伸手捂上了唇。
她怎么就给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季宁岚可是穿越的主,虽说文里没交代过她现代的情况。可如今,剧情早走样了,谁知道她会不会一眼就认出来呀?!
要知道,那嫦娥奔月的花灯,可是和她在市民广场见过的一模一样……
啊啊啊!早知道就费点心思。稍微改个样式了。
呜呜呜……要真遭季宁岚起疑了可咋整?她会不会被抓起来当做异端烧死啊?
“小姐?”
“小姐?”
沅玉、沅珠替主子打点好行头,抬头却见主子一脸惊愣的表情,还道哪里出了错,忙问:“小姐,可是服饰哪里不适合?”
“啊?哦!”卫嫦回过神,忙摇头:“不,不是……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没事,这就走吧!可别让老夫人久等了!”
随即,她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对着梳妆镜审视了一番,确认没有有违宫规的地方,托着腰站起了身。
听她这么说,沅玉、沅珠虽觉疑惑,却也无暇多想,相继上前扶住了她,主仆三人往前院正厅走去。
……
宫里下来的赏赐,对将军府而言,并不少见。
阙老将军在世时也好、阙聿宸出任大同一品大将军也罢,一方面确有褒奖之意,一方面也为笼络人心,隔三差五的,赏赐还是不少的。
然而,将军府进献的花灯,在中秋佳节的宫廷花灯会上一举夺魁,却是第一次。
阙老夫人喜笑颜开地送走前来送赏的宫人,回头对卫嫦笑叹道:“老婆子我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往年这个时候,总要被其他府的女眷背后讥笑,说咱们府里每年就知道送那些老掉牙的花灯,都不知道换换新意……这回,让她们看呆眼了吧?哈哈哈!”
见婆婆如此开心,卫嫦将心底的担忧深锁起来,展颜陪笑。
不管怎样,杞人忧天于事无济,倒不如活好当下。说不定,真是她想太多了。季宁岚并没关注过现代的花灯展,哪怕参观过,也没她欣赏得那么仔细。
再说了,这个世界也不是没有嫦娥奔月的传说,只是现有的嫦娥奔月图,没她扎出来的花灯那么惟妙惟肖、生动活泼,也不曾有人拿来扎过花灯,只是当图案绘在灯笼的外纱罩上罢了。
这么一想,卫嫦的心定了不少,莞尔笑道:“媳妇倒是不知,花灯扎得好也能得皇上赏呢!”
“那是当然!”
阙老夫人如今是越看这个媳妇越喜欢,闻言,笑眼眯成了一条缝,道:“只不过,往年就娘我一个人,也懒得去争这些赏。而今,咱府里也算是添丁旺气了,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不好好表现一番,还当咱们将军府真没人了呢!哦!对对对,赶明儿,你抽空给宸儿再修封家书。我找人送去北关,让他也好好高兴高兴!”
卫嫦一听,额上爬起黑线。
又修家书?她不是几天前才送走拉拉杂杂唠叨了足有九页的家书吗?这才几天?又要来一封?可光写个花灯的事,就专程找人送去北关,未免太浪费了吧?可旁的,似乎也没什么事可写了。
虽然说,要她三不五时整出厚厚一叠家书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她心里总归有那么些不乐意。她可没忘,那家伙让人捎回来的家书,是有多么的寥寥无几。那凭啥要她动不动就给他捎去厚厚一叠啊!当自己有多么的想他呢!哼哼!
“那就这么说定咯!娘身子乏。再回去补个眠。你让丫鬟们将东西收入库,自己也回去歇着,别累到了自己……”
阙老夫人说完,就带着珊瑚回自个儿院落去了。好似怕媳妇出言反对似的。脚步轻快得一点都不像是身子疲乏的人。
“老夫人是故意让夫人给将军写信的吧?”
珊瑚脑子灵光,又在阙老夫人跟前伺候了不少年,一眼就看穿了主子心里盘算的小九九,一出厅堂,就掩着唇直偷笑。
“咳,哪是什么故意!这不,算算日子也快生了,宸儿必定也惦记着,让他们小俩口鸿雁传书、多多联系不好吗?”
阙老夫人睨了身旁的大丫鬟一眼。接着压低嗓子细细叮嘱:“这话儿你在我跟前说说就算了,可别给我多嘴!回头要是传到媳妇耳里,羞急了不肯写,看我怎么罚你!”
“是!奴婢绝对不会往外说。”珊瑚正色应道。
主仆二人心知肚明地相视一笑,回主院去了。
厅堂里。卫嫦瞪着一屋子的赏赐,再想着婆婆丢给她的让她再修一封家书的任务,头疼地扶扶额。
好在丫鬟们手脚利落,没一会儿,就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