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就饿死,要不就吃。”
靳天择突然进门了来,杜蘅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她不敢吃这些东西?他到底看不看得见?!
靳天择默默地走到茶桌前,开始摸索着,拿起一块红豆糕塞进了嘴里,然后皱眉道:“这是锦阑做的吗?”
“这是我一早起来让大厨房做的。锦阑姐昨儿出了庄,午后才回。”说话的是福禄寿。
杜蘅抬眼一看,见到门已经大开,果然看到福禄寿站在门外。她对着他笑了笑,福福却暗暗示意靳天择,然后轻轻地摇头。又指着那食物点了点头。
他是在告诉她,让她放心吃呢。杜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下也不客气了,坐下就吃。
靳天择停下来,眼睛抬起来看向她的方向,“你不怕有毒了?”
他的眼光平静如常,根本不象个瞎子,杜蘅的心没来由地狂跳了两下,这人看不见眼光都如此锐利而不涣散,想来意志力是非常强的。
第十章 迷情意乱(3)
“你都吃了,我还怕什么?”杜蘅开始狼吞虎咽。
靳天择的嘴角忽然动了一下,杜蘅惊讶道:“你笑了吗?你真的在笑?”
靳天择低下眼,淡淡地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老实说……嗯,你笑的样子比不笑好看。虽然人人都说你很厉害又凶,主要是你的样子太不近人情。”杜蘅边吃边说,她饿得厉害,只顾吞咽,有点含混不清。
“哼,我看你是忘了昨天中毒时是什么感觉!”这话说得冷冰冰的,又一脸的没有表情。
杜蘅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我……我昨天明明吃饭前用银针试过没毒!为什么……”
“饭菜没毒不代表其它的没毒!”靳天择讥笑一声。
杜蘅愣了愣,饭菜没毒,那是什么有毒,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碗,不由得惊叫一声,失手将碗扔在了桌子上。
“阿蘅,今天的碗不是昨天的碗……”福禄寿失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杜蘅吞了吞口水,讪讪笑道:“那是,那是……你说了不会杀我的哦……”
靳天择哼了一声,突然又问道:“雪花羹好吃吗?”
“嗯……好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雪花羹?”
他的脸色变了变,“你知道……你喜欢吃?”
“是呀,我还会做呢!你不知道吧,这东西好吃可是很难做,要银耳、蛋清、红枣、和初雪后的红梅花蕊。就冬天能做。蛋清一定要调到起泡,银耳要每一个细细地选,一朵朵地挑,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红枣去核后和梅花蕊调在一起。这都不难,最难的是份量和火候……”她说得兴起,全然看不到对面那个人的脸色已经开始慢慢失去沉稳。
“你怎么会做的?”他的声音开始低低发哑。
“我一直都会呀!”她笑道:“不过吃过的人很少。”
“那为什么么叫它雪花羹?”
“因为做出来特别象初雪压着红梅的样子,雪花与花蕊互相映衬,好看又好吃。”杜蘅笑道,“这名字很形象吧?!”
突然手腕一紧,他抓住了她。杜蘅愣道:“你怎么了?”
“你……你做的雪花羹有谁吃过?”
杜蘅心头一跳,别过头犹豫道:“我做的,只有我父母……还有就是我相公……”
“你相公是谁?!”他抓得更紧,声音已经急促。
杜蘅呆了一呆,“我相公……是秦书。”她忽然低下了头,“可是他已经……死了……”
靳天择抓住她的手,蓦地松开了。他的脸色很快恢复了常态,“以后你来做。”
杜蘅惊讶地抬起头,“你,你是说让我来做……给你吃?”那样子活象见了鬼。
靳天择忽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没再说一个字,好象他要说的都说完了,绝不会多发一个音出来。
杜蘅叹气道:“真是个怪人。”抬眼瞥见福禄寿还立在门前,她对这个长得圆圆的小厮有着莫明的好感,不由得笑道:“福福,你家主人走了,你为什么不跟?”
“庄主没让我跟。”福禄寿笑了笑,那笑容却有一点点不自然。
杜蘅“哦”了一声,好奇又道:“你跟了他很久了吗?”
“嗯,算起来有五、六年了。”福禄寿笑道,眼底却在偷偷地打量她。他在好奇,为啥这个女人长得这么象初雪小姐?
五六年?那就是说靳天择还没来流云山庄的时候,他就跟着他了?!杜蘅心一动,忍不住又问道:“那你们庄主……真的象江湖上说的那样……那样……”她小心地想着,犹豫着怎么说。
“心狠手辣?”福禄寿笑笑道,好象毫不在意。
杜蘅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嗯,我知道那些传言未都是真的,我只是有点好奇。”
“他是怎么样,你慢慢知道了。不必听旁人说。”福禄寿一脸的正经,“再说,他有对你做过什么残忍的事吗?”
杜蘅一怔,说道:“好象,没有。可是他昨天对我下毒,还让他们来挖我的眼睛……”她终于找到了发泄点。
福禄寿叹了一口气,笑道:“他们逗你玩的,你就吓到了。你没中毒,你昨天中的是百味香,只会让你全身痛两个时辰,过了就啥事都没了。庄颜姐说挖你的眼睛,不过是吓吓你,她哪有那么毒!”
第十章 迷情意乱(4)
杜蘅呆住了,喃喃道:“啊?怎么会?”
“反正我来这儿这么久,我也没见他们真杀过什么人!你就是被那些江湖传言给吓到了。你要不信,自己运运气,看看身体有什么问题没?”福禄寿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杜蘅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讪讪道:“那倒……没事。福福,你真是个好人。”
福禄寿耸了耸肩,“一般一般。好人多得是。你还想问什么吗?尽管问。”
“还有个问题,”杜蘅思索着,“我……真的和初雪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福禄寿仔细地看着她,挠了挠头,忽然叹了口气,说道:“真的很象,昨天我还以为我见鬼了呢。你要是不开口说话,再换上小姐的衣服,坐在那儿,可能就算老庄主和夫人再世,也很难分辨。”他沉默了一下,看了看远处,又道:“庄主这些年太苦了,我看见你的时候就想,要是他看见你,能好过一些,那就好了。”
他说得有些伤感,杜蘅却有些心虚。
“你难道就不怕我是来害你们庄主的吗?”
“有什么好怕?”福禄寿扬了扬眉,“你的武功有庄主好吗?”
“杀人……不一定非要用武功。”杜蘅犹豫着说,“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人死。”
福禄寿笑了,“这个我相信,但我也相信,你一定杀不了庄主。”
“为什么?”杜蘅好奇了,他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庄颜姐说了,你的眼睛里,没有杀气。你不会杀人。”福禄寿说得很认真。
“啊?”杜蘅愣了一下,庄颜说的他的就信?
“你不用怀疑,庄颜姐看人从没看错。去年那个红绡,庄颜姐第一次看到她,就说她心怀不轨,结果一点都没说错!她果然是想来查庄主的。”
听到“红绡”这两个字,杜蘅微微怔了怔,想起封三娘和宁从说过,这个红绡未经许可擅自进了衣轩,所以被罚了。她想了想问道:“那……后来呢?红绡被罚了吗?”
“那当然。没有人私自闯进衣轩还能完好地出去。不过……你是第一个。”福禄寿又看了她一眼,忽然咧嘴一笑,“你放心,庄主说了不杀你,没人要得了你的命。”
杜蘅摸了摸自己的脸,暗想,不杀她,是不是就是因为这张脸呢?如果他的眼睛真的治好了,发现她果真不是云初雪,会如何对她呢?她叹了口气,说道:“庄主的眼睛,能治好吗?”
“能的。”福禄寿一脸的轻松,似乎从来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既然能治好,为什么他三年都没好?”杜蘅没有放松,追问道。
“那是因为……庄主他不想治。”福禄寿一脸的愁容,沮丧道:“本来庄颜姐就想好了治庄主眼睛的方法,可是他不愿意配合。”
“为什么?”杜蘅愣了,有谁会心甘情愿当个瞎子?
“我怎么知道?”福禄寿叹气,“我要知道就好了。也许他不想治,是为了小姐。不过现在你来了,他已经愿意治了,因为他想看你。这就好了,不管怎么样,我想就看在这一点上,三大管家是绝不会让你出这个衣轩的。”福福说到这最后几句,语气轻快起来,想来这三年他和三个大管家一样,无比苦闷于他的眼睛问题。现如今总算看到曙光了,能不高兴吗?就算是有所妥协和牺牲,也值得的。更何况……庄颜认定了她没有杀人之心。
杜蘅低下了头,突然矛盾起来。她进来的目的,是让靳天择看到她,他说过,一旦让靳天择看到她,流云山庄一定会天翻地覆。可是没有想到事情竟出了意外。靳天择瞎了,谁知道他的眼睛会不会好?又要治多久才算好?就算是眼睛没治好,如果与他朝夕相处,他不可能感觉不出自己不是云初雪,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呢?
“奴婢锦阑,见过庄主。”屋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福禄寿笑道:“锦阑姐回来了!快进来。”
门口处的光忽地暗了一下,一个身影慢慢地走了进来。直到她走进大厅内站定,杜蘅才看清她的样子。她应该有四十上下,一身简单秋香绿的素衣,使她显得干练从容。她的面容不算漂亮,但也清雅秀丽,端庄大方。杜蘅仔细地打量她的步伐身段,这个女人是没有练过武的。
锦阑进了门来,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北屋内的杜蘅。她惊讶地“啊”了一声,眼睛里闪过激动的神色,却又沉默下来,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打量她。
“锦阑姐回来就好了,她叫杜蘅,庄管家肯定跟你说过她了?”福禄寿笑道,“如今你来了我也多个伴,不然一个人呆在这梵音阁里,真是闷死了。”
锦阑拘谨地笑笑道:“杜蘅小姐,庄管家吩咐我来侍侯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杜蘅连忙道:“不敢当,锦阑姐叫我阿蘅就成了。”
锦阑微微一怔,喃喃道:“你叫我……锦阑姐……”
杜蘅笑道:“那我该叫你什么?”她见锦阑只是发呆,回头去看福禄寿,眼光里充满了疑问。
第十章 迷情意乱(5)
福禄寿尴尬地挠挠头,“锦阑姐,她……可不是小姐……你别想多了。算了,阿蘅你叫她阑姨吧,我也该叫阑姨的,只不过我想叫她姐,免得把她叫老了。”
杜蘅愣住,当下笑道:“阑姨,您别把我当小姐,我……原来只是个织造坊的奴婢,不过机缘巧合,才进了这梵音阁。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以后您得多关照我才是。”
锦阑的眼睛忽然红了红,默默地低了低声,“是。你叫我这一声阑姨,就够了。夫人在九泉之下知道今天你来了,定然会为我高兴。”说着,她抹了一把泪。
杜蘅的心,莫明地发颤,连忙站起身来,就想走过去扶她,说几句劝慰的话。刚走到门口,就听福禄寿叫道:“阿蘅你别出来,你不能出来。”
杜蘅顿住了脚,是啊,刚才靳天择说这门口他摆了阵法,是出不去的。她突然有点泄气,这算什么?她被软禁了?不由得气道:“他这个法子好,我哪儿也去不了,他自然放心!”
“阿蘅你别这么说,”福禄寿为难道:“庄主也是为你好,衣轩里到处都有阵法机关,你不能随便乱跑。万一出了事,终是不好的。”
“那不能出去这个门,跟犯人有什么两样?”
“你想去哪儿?”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屋门口。锦阑与福禄寿连忙上前参见。
一看到他,她就莫明地心虚:“我……就不过是想出去走走,透透气。你们这儿防卫这么严密,到处都是高手,我也跑不掉。难不成你还怕我跑掉?”杜蘅试探着说。
“哼!”他转过身,对着福禄寿叫道:“你去把门前的兰花拔了。”
福禄寿面色一喜,赶紧跑到北屋门前的花盆前,将那兰花奋力拔了下来。然后笑嘻嘻地对着杜蘅叫道:“你可以出来了。”
杜蘅一怔,这福福可当真是跟他很久了,他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福福也能心领神会,还真不简单。于是再不多想,当即跨出门来,笑道:“太好了。”
靳天择低沉道:“你可以出去,但不能出梵音阁。若要出这梵音阁,定要锦阑陪着。懂吗?”
锦阑立刻道:“请庄主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好杜蘅……小姐的。”
“我都说了叫我阿蘅,”杜蘅不满道,“我不是小姐,别叫我小姐。”
锦阑犹豫着了笑了笑,“好,阿蘅。”
杜蘅这才笑了,拉着她说道:“那我们出去走走。”说着,也不管靳天择,径直出了门。不知为什么,她一见到锦阑,就感觉无比地亲切,仿佛许久以前就认识,而且很亲密。
两个人在花径中慢慢地走,杜蘅突然发现这里的阵法已经不见了,她心中暗奇,却没有多问,只是和锦阑闲话。
锦阑不时偷偷地看她,然后默默地叹气。杜蘅知道她看见自己的长相,有了移情的作用,想来这个锦阑与云初雪一定关系匪浅。
“阑姨,我真的很象你家小姐吗?”杜蘅佯作好奇道。
“嗯。”锦阑默默道,“不是象,是一模一样。你……真的是小姐吗?小姐回来了?”
“我不是。”杜蘅不自然地转过了头,“我只不过和她很象。阑姨你以前是服侍小姐的?”
“我是服侍夫人的。夫人进庄时老爷就买了我,我便在她跟前服侍。一直到小姐出生,没有奶娘,那时我刚好也生了青儿,夫人缺奶,我就成了小姐的奶娘。”锦阑看着她的眼光,充满了柔情,“小姐一直是我带大,我看着她长牙,走路,学说话,成为一个美貌非凡的大家闺秀……”
杜蘅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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