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轩辕昱说罢,从容地上了雪泠他们的马车。
冷云风,也就是玄依突然起身,坐到雪泠的身侧。
原昱见罢,只好与冷云卓落座在雪泠的对面。手一扬,刚才跟在身后的两人闪身不见。
“雪姑娘,那日……无碍吧?”马车启动不久,轩辕昱皱着眉,望着她问道。
雪泠摇摇头。冷云卓适时开口,“幸亏白兄在,不然小雪的贞洁就……”
原昱眼中闪过一丝狠意,“那人现在如何?”
冷云卓笑道,“不清楚,那日白兄顾着救小雪,他便趁机逃跑了。”
雪泠垂下眸,那采花盗被带去暗阁了,现在应该凶多吉少了吧……
“白兄是那日接雪姑娘的兄台?那日所见,轻功比我的护卫好上几倍。不知,冷公子从何处识得此人?”轩辕昱嘴边勾起一丝弧度,眸底闪烁。
“呵,偶然认识。彼此志同道合,便结交了。”
“哦?”轩辕昱一挑眉,“此等人才,怎能错过,不知冷公子愿意介绍与我么?”
“白兄行踪不定,再说他有事离开,一时半会是见不着的。来日方长,原公子若与白兄有缘,必定会很快相见的。”冷云卓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脸温和无害的笑容。
轩辕昱眼眸一闪,望向雪泠。“只是不知,雪姑娘是冷公子的贴身婢女,怎会要如此高手一路护送她?”
雪泠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惊讶。看来,此人对自己做过一番调查。上次遇袭的事,他必定是清楚了的。
只见冷云卓淡淡地叹息道,“小雪这孩子也可怜,送到流云山庄时,已是忘记过往所有。除了自己的名字,一律不清楚。她以往的仇家经常上门,我瞧她也是乖巧,必是前代的旧事情仇罢了。既然她已是流云山庄的人,于情于理,我也是要护她周全的。你说是么,原公子?”
雪泠抬头看向大少爷,这段话说得似真似假,真假难辨。如果这身体真是流云山庄三夫人萧宛如所生,那么,从她进入这身子的那一刻,她的过往的确都忘记了。而冷相耀想除去她,也是因为她的生父不明,也确实是前代旧事。就算六皇子轩辕昱曾着手调查过自己,也无法反驳。冷云卓这人,处事如此圆滑,完全不像是年仅二十之人。虽然笑着,眼底的淡漠却拒绝他人于千里之外。
轩辕昱深深地看了冷云卓一眼,笑道。“的确如此。”
视线转向雪泠,嘴角擒着谦和的笑意,道。“在余阳河畔,我有一处庄园,时间充足的话,雪姑娘去小住几日如何?”
雪泠一愣,转头望向冷云卓。他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再说,小雪,还有五日时间。”
雪泠知是他提示了司空清的五日之约,伸手摸了摸心口的玉佩。戴着它,犹如他就在身边,心里不由踏实起来。
“不舒服么?”轩辕昱见雪泠覆在胸口的手,关切地问道。
雪泠回神,微笑摇头。冷云卓眼底淡淡的笑意闪过,一旁的玄依由始至终都未出声,只是静静地安坐着。
虽知轩辕昱贵为辰国皇子,庄园必定华丽壮观。然,当雪泠站在庄园的大门口,仍被庄园的规模吓了一跳。
刚下车,已有众人站成两排,跪地欢迎轩辕昱。轩辕昱伸手一抬,众人谢恩起身。
雪泠第一次真实地见识到古代等级的森严,毕竟在流云山庄,大少爷冷云卓并未要求自己卑躬屈膝。认清自己的身份,她默默地跟在冷云卓和玄依的身后,低头垂眸,恭顺有礼。
“主子的房间小人仍保持原样,每日仔细打扫,不敢怠慢。”立于前方的管家恭敬地对轩辕昱说道,边在前头引路。“两位公子,庄园的客房已经安排好了,请移步。”
回头发现跟在后头的雪泠,见她一身上好的衣衫,一声不吭,温顺地走在后头,管家一时猜不出她的身份。“呃,这位姑娘是……”
冷云卓浅笑道,“她是我的贴身婢女,小雪。”
管家诧异地来回看着雪泠,未想一名普通婢女,流云山庄的大少爷却待她是极好。不说她身上的衣裳料子如何少有,双手也是白皙光滑,可见未曾做过粗活。
他犹疑了片刻,问道。“那让小雪姑娘住进庄园里的偏房,主子意下如何?”
一般访客身边的婢女和仆人,均安排到偏房住宿,只是雪泠看起来并不如平常的随身婢女,故管家有此一问。
轩辕昱嘴角轻扬,“把雪姑娘安排到静缃园。”
管家吃惊地瞪大双眼,“主子,这……”
庄园里的静缃园甚少住人,那里是除了主子外,最尊贵的客人居住的地方。现在主子竟然让一个婢女住进去,实在是匪夷所思。
“六殿下,”冷云卓上前淡淡道。“小雪不过是丫鬟罢了,住进静缃园极为不妥。况且,在下的贴身丫鬟,怎可离在下那么远呢?”
一旁仍装扮成冷云风的玄依也微微颔首,道。“让她住在我们两个厢房的中间,除了她,我们不喜生人服侍。”
轩辕昱见两人坚持,也就随他们去了。管家利索地安排了三间连在一起的厢房,依言摒退了众多丫鬟和小厮。
“雪姑娘,坐下吧。”这晚,一干人等一同用膳。轩辕昱见乖巧地立于冷云卓身后的雪泠,亲切地招呼她落座,甚至让其坐于右手边,首位的下首第一个位置。
雪泠在周围众多婢女与小厮的注视下,不敢忤逆辰国尊贵的六皇子,只好神情不自然地坐下。
一名小厮上前,为在坐的众人倒酒。从轩辕昱的左手边方向,最后是雪泠。
雪泠酒量不好,抬手示意小厮不必倒酒与她,却不小心碰到那人端着酒壶的指尖。随即,愣住,心下一惊。
这时,轩辕昱已是举起酒杯,端起酒就要饮下。
猛地,雪泠用力一挥,轩辕昱手中的白玉杯落在地上,发生清脆的声响。
在场的人皆是大惊失色,管家瞬间回神,立即大喝道。“大胆!竟敢对主子不敬,来人!”
声音一落,几名侍卫冲入大厅中,伸手就要揪住仍直直望着那小厮的雪泠。
白影一闪,冷云卓迅速挡在雪泠身前,袖子一挥,几名侍卫定住,表情愕然。
玄依不过几招,便已制住那倒酒的小厮,大厅的气愤霎时变得紧张而诡异。
“你们……”管家见庄园中的高手几下便被两人压制,不禁有些惊慌。然,轩辕昱只是示意他挥退在场所有下人。刹时,大厅里只剩下冷云卓、玄依、雪泠、管家以及那小厮。
“展。”话音刚落,一条黑影闪现至轩辕昱面前,行礼后迅速查看桌上的酒。
“主子,酒杯中下有五日散。此毒无色无味,银针试过也不见黑,难以察觉。用少量石灰放入其中,则显出微红,才能辨别出来。中毒者,毫无征兆,五日后突然暴毙而亡。”展举起酒杯,杯中本是清澈透明的液体略微变红。
“主子,这女子必是从犯,不然,怎会认出此酒有毒!”管家义愤填膺地说道。
“哦?管家如此,是想说我流云山庄参与此事了?”冷云卓不紧不慢地道,唇边依然带着一抹浅笑,眸底一片冰凉。
管家一时语塞。
“冷公子,我相信此事与流云山庄无关。只是,雪姑娘,你能否告知,刚才是如何一眼瞧出这酒中有‘五日散’?”轩辕昱眉一挑,嘴角擎着一抹温和的笑容,直视着雪泠问道。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释然
“冷公子,我相信此事与流云山庄无关。只是,雪姑娘,你能否告知,刚才是如何一眼瞧出这酒中有‘五日散’?”轩辕昱眉一挑,嘴角擎着一抹温和的笑容,直视着雪泠问道。
雪泠面上神色不变,袖中的手指却已揪得发白。心底暗地唾弃自己的鲁莽,只是,她真能眼睁睁地看着轩辕昱喝下那杯毒酒吗?
微凉的指尖轻轻碰触雪泠的手掌,一旁的冷云卓望着她浅笑道。“小雪,殿下正等你回话。”
雪泠身子一颤,缩回手。看了轩辕昱一眼,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倒在自己的手背上。而后,示意他伸出手。
轩辕昱深深望着雪泠,抬起手,丝丝冰凉的液体顺着指尖滑下。他嘴角上扬,双目炯炯。“……原来如此,酒是凉的,加入‘五日散’后,凉酒浇在皮肤上,阵阵灼热。饮酒时无人会注意到这细小之处,不曾想到,将酒倒在肌肤上便可鉴别出‘五日散’。呵,展,你记下了?”
展试了一次,诧异地瞥了雪泠一眼,应道。“主子,展记下了。”
“流云山庄果然藏龙卧虎,连如此小小的丫鬟竟懂得奇毒‘五日散’的鉴别方法。冷公子,本王不得不佩服。”
冷云卓淡淡道。“殿下谬赞了。”
轩辕昱手一扬,展会意。为防止他服毒自尽,那小厮被玄依卸了下颚,他们说话的片刻,小厮的衣襟已湿了大片。展随手拎起他,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管家见此,急忙吩咐厨房重新弄了一桌酒菜,撤掉了大厅中所有的菜肴。婢女与小厮来回几趟,大厅中的狼藉便已焕然一新。
轩辕昱与众人重新落座,轩辕昱轻扣着桌面,笑道。“雪姑娘聪慧伶俐,知书达理,刚才还救了本王一命。本王甚是欢喜,不知冷公子能否割爱?”
雪泠愕然地抬起头,自己救了他一回,还要她以身相许?
冷云卓擒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恭敬地回答道。“殿下,小雪并未卖身与流云山庄。再说,小雪的身份,怕是高攀不起。”
“既然雪姑娘不是流云山庄里的下人,此事该是由她做主,不是么?”轩辕昱似笑非笑地道。
“的确,不过……小雪已经与人定了亲。殿下人中之龙,必然不会夺人所爱罢?”冷云卓唇边一抹浅笑,道。
轩辕昱眸里的不悦一闪而过,眯起眼,勾起唇角。“只要他们尚未成亲,本王便不算横刀夺爱。雪姑娘,你愿意给在下一个机会么?”
见轩辕昱诚恳地望向她,雪泠一时有些怔仲。他毕竟是皇子,当面就一口拒绝,说不定只会让他恼羞成怒,甚至做出伤害司空清的事来。他这一刻提出,听起来不过是要争一时之气罢了,顺着他的意思比较妥当。
当下考虑好,雪泠手沾酒水,在桌上飞速地写到:容我考虑几日,如何?
轩辕昱见罢,双眸流光异彩,擒着一抹微笑,微微颔首。“好,四日后,本王在余阳亭恭候雪姑娘。”
又是余阳亭?雪泠皱起眉,略带迷茫地瞥向冷云卓。
冷云卓只是笑笑,低头啜了一口酒。
一场惊心动魄的晚膳,最后在一片宁静中用完。因为救轩辕昱有功,雪泠、冷云卓与玄依均被请到静缃园住下,一切用度比之轩辕昱,有过而无不及。
雪泠在房中思索了一阵,下定决心找冷云卓问清楚。打开房门,却见冷云卓硕长的身影立在门边。
“小雪,我就知你必定有许多疑问,特地在此等候。”
雪泠侧身让冷云卓进了屋,才关上门,他低声唤道。“墨。”
一人单跪在雪泠身前,恭敬地道。“玄墨见过夫人。”
夫人?雪泠不由退后两步,诧异地望着冷云卓。
他淡淡一笑,道。“墨,你注意周围,以防隔墙有耳。”
墨抬头瞪了他一眼,转而朝雪泠行礼,隐入暗处。
两人走向桌旁,上面已置好文房四宝。许是轩辕昱怕雪泠不方便,特地在房里准备的。
‘他为何称我为夫人?’雪泠飞快写到,满脸疑惑。
冷云卓温和地笑道。“小雪,清把贴身玉佩给了你,你就是宫主夫人,四使需听令与你。”
抬手隔着衣衫覆上胸口的玉佩,雪泠愣住了。
‘尚未到五日之期,我不一定会是他夫人,这四使听命于外人,妥当吗?’
他低低地笑着,道。“小雪,我说过,清的手只会伸出一次。他把玉佩给了你,说明他认定了你,无论你五日后的回答是什么,他都不会放手的。”
雪泠一怔,那司空清还给我五日考虑?
“五日,他是想让你考虑清楚,解开心结。”
心结?雪泠猛地想到刚才在大厅的一幕,心下一惊。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才如果不是他碰自己的手,将“五日散”另一种辨别方法告诉她,自己必定百口莫辨。
“还记得当日,我与你一起到玄樱的凤魅楼……玄樱最擅长的,是用九音琴使人沉迷,而后吐露真相。”
冷云卓复杂地眼神瞅着她,“那晚,清在进行到中途时来了,打断了樱的琴声。所以,只知道你如何得到这能力,你娘亲她……”
他思起那夜,雪泠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哭喊着,神情极为痛苦。进行到一半,司空清突然闯了进来,一手震开玄樱,停住了琴声。而后,一掌打向自己,愤怒异常。看着他细心地拭去雪泠眼角的泪珠,轻柔地搂着她,安抚着她。自己惊讶得忘了擦拭嘴边的血迹,只能呆呆地望着两人。
雪泠身子一颤,司空清也知道了,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么……
颤抖的手取出贴身的那块玉佩,细细磨娑。烛光下,玉佩晶莹剔透,雕刻着遥遥相望的一龙一凤。反面则是一个“清”字,底部刻着一行小字:天佑九年。
手背一凉,雪泠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脸泪光。
弟弟车祸离开人世,她没有哭……
十二岁时,父母知道了她的能力而疏远她时,她没有哭……
害怕同学碰触,失去所有的朋友时,孤单一人时,她没有哭……
母亲用力地掐住她的脖颈,死去时,她没有哭……
孤身来到这个陌生的空间,举目无亲时,她还是没有哭……
此刻,她却泪流不止。不是因为伤心欲绝,而是似乎一直以来,心底所有的沉重,如天上的云雾,逐渐消散开来。
终于,有这么一个人,接受了她,以及她异于常人的能力。
一直以为,这不过是奢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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