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皱起了双眉,敦儿轻叹道:“我倒是不明白皇阿玛的心思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弘历听了微微一笑,道:“若其轻易揣测,那还是帝王心么?我心里也兴奋得紧,不知道这一回有什么好玩的。常日里只听皇额娘说起过阿玛还未继位时候的风风雨雨,听说亦曾血洗玉泉山,那一仗,惊心动魄,可惜我都未经历过。”
敦儿不觉笑啐了他一口,道:“偏生你就是去凑去的!我倒也是听我家阿玛和额娘说起过,那时候,你还很小呢,也是皇额娘抱着你的,还有弘晖大哥,可惜大家伙儿都不记得了。还听说,有神兽辟邪相助呢!”
“也是,我也想辟邪了。”弘历眼里有些叹息,有辟邪守护着额娘的话,大家伙儿也不用如此担忧了。
皇阿玛此举,实在是想分担掉宫中额娘和小胖娃的安危。
倘若自己或者皇阿玛受伤了,那么某些人更是会好生地静待着小胖娃出生,然后,辅佐着小胖娃为储君。
倘若弘皙平安无事,那么谋权篡位之心也会人人得而诛之,毕竟年过三十的弘皙,更是如同第二个雍正,不好把握。
风吹动着树梢,送来芬芳无数,可是隐隐之中,自是一股血腥味道。
玉泉山的皇家狩猎场上,树木丛生,花木荆棘,深处豢养了无数的野兽,图的就是个围猎的乐趣而已。
“弘皙,朕可是知道你文才武功都是上上之选,只胜弘晖弘历,却绝不会落后,今日朕竟是要好生见识见识你的本事了!”雍正一身玄色戎装,骑着高头大马,不复往日里康熙狩猎一身明黄猎装,倒也依然是风姿隽爽,清癯挺拔,回身对着身后的弘皙说道,弘皙弘晖于弘历三人并肩,各自严阵以待,颇有一拼之态。
“皇上过誉了,臣多年不动武,只怕骑射之术也都放下了。”弘皙淡淡地说着,脸上也是浅浅有致的笑意,眼底却如寒冰,没有丝毫温度,雍正自也不以为意。
弘历一副整装待发的摸样,含笑道:“弘皙大哥也不用如此谦逊,大清朝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哪一个满洲儿女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小小骑射之术,倒也算不得什么,那是与生俱来的本事。”
弘晖沉稳一笑,大手一挥,呜呜的号角声响起,一对对的士兵穿梭在深林之中,甲胄鲜明,身形矫健,将丛林深处的野兽都赶到一边是,但凡事士兵,则团团围在丛林四周,不让野兽受惊跑出了丛林。
弘皙见状脸上的笑有些意味深长,只不过,他也明白,雍正手中的,这些士兵不过都是些秋风中的茅草而已,火烧则亡。真正能让人肃然以待的,是那传说中血洗玉泉山的金甲卫士,当年的铁甲卫士尽皆死绝,可见金甲卫士之威。
金甲卫士的金丝甲之硬,甲于天下,听说纵然是任何刀枪不入的软甲,也不及金甲卫士的金丝甲,可是不知道为何,今日狩猎,雍正竟吩咐人取来了四件金丝甲,每人一件,贴身穿在猎装之外,将身躯保护得十分紧实。
只不过,弘皙心中越发多了极多的疑惑,倘若雍正真的想杀了自己,何必如此呢?
难道,今日的狩猎,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弘皙心中虽然如此疑惑,可也是十分明白,倘若雍正想除了自己,他大可以之悄悄地穿了金丝甲,也可悄悄地给了弘历和弘晖,他们毕竟才是一家人,不给自己,自己也不会知道,那么他既然给了,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雍正却当不见弘皙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双腿一夹,胯下骏马如同射出的飞箭,首当其冲入了深林。
弘历不免大呼小叫着,匆匆然地跟在后头骑马奔进,唇红似脂,面若白玉,黄衫在风中猎猎飞舞,越发显得有些风流多情,倒是有些文弱之气,可是唯独懂得他的人才知道,有时候,文弱也是一种极好的保护。
弘晖对弘皙一笑,道:“皇阿玛和弘历真是的,倒是先走一步了,我们可不能落后于他们!”
马变声在空中作响,十分响亮的一声,抽在马臀上,骏马立即撒开了四个蹄子,扬起一道血腥的尘烟。
用正在马背上,双目炯炯有神,迎着风,数目的清香沁人心脾,他的眼也不禁眯了起来,只觉得此时的景色,恬静得像是美好的天堂一般,葱葱郁郁的,谁能想到,将面对的又是一场血腥的洗礼。
玉儿最爱平安和恬淡的,可是往往事情总是不尽人意,又要面对的是朝堂上风云,宫闱中的血腥。
弘历箭无虚发,狩到的野兽极多,所到之处,野兽血花四溅,身中长箭,下面跟随着跑动的士兵一件件地拾回去,也越发让他眉开眼笑,高扬的声音飞散在猎猎风中:“弘晖大哥,你可是草原的英雄,可不要败在了我的手下!”
弘晖看着他一笑,眼里却有些冷冷的神采,更有些傲然的神色,这个弘历,越发让人看不透了,他也不置可否。
其实弘历会当好一个皇帝的,他比雍正更柔和,手腕更圆滑,可是偏偏绵里藏针,攻击在出其不意;而雍正的刚硬,也让人说他刚愎自用,因此弘历的这副如春风一般的笑颜,也让弘晖眼里有些赞意,冷冷地回了他一句:“话可别说得太早了。”
拉起雕弓如满月,劲道十足,三只长箭划破长空,刺耳响声过,去得颇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往三个方向的野兔野鸡和野鹿立即身中长箭,扑地而倒,引得四面士兵不禁大声欢呼,拍手叫好。
雍正拉住了胯下的骏马,见状不禁微微颔首,眼里也都是赞许之意,到底是弘晖,他的本事,暗藏在他的沉稳下。
就在这时,突然丛林深处声声狼嚎,远远送入山谷之中,引得回声无数,竟是让人不寒而栗。
雍正虽已料定此事,可依然沉下脸问道:“怎么回事?”
那狼嚎,震耳欲聋,让他想起了那年玉泉山的夜斗,血色弥漫路径,凝结成河,缓缓流过了玉泉山,漫过了无数庄稼。
好容易,这些年,玉泉山回复了往日的繁荣和平静,今日,他却又给玉泉山带来了一场生灵涂炭。
不过幸好,他早已料定,已然在狩猎前夕,吩咐人疏散了玉泉山的民众,暂时安置在了别处,唯恐再伤他的子民。
四面八方都是狼嚎之声,似是渐渐逼近了他们,胯下的骏马虽已停止,可也有些躁动不安,那些士兵更是灰头土脸,面无人色,像是天塌下来了一般,连滚带爬地到了雍正马前,磕头颤抖着声音道:“是狼群!”
母仪天下 第167章 受伤
“狼群!是狼群啊!”
虽是帝王狩猎,可是带来的,并不全是士兵或者侍卫,除了跟随着帝王的狩猎武将之外,还有几个不能骑马打猎的文臣,以及一些随身伺候着的小太监小宫女,他们本就是在深林外捧着茶水东西等候着的,听到那一声声悠长冷厉的狼嚎,都吓得面无人色,一时之间,林外一阵大乱。
张廷玉在林外正与怡亲王允祥闲聊,听到如此动静,脸上都是一沉,允祥冷冷地道:“怎么回事?”
里头雍正等人自是先遇狼群,外面的人知道的自然晚些。
“不知道啊!可是,都是狼嚎之声,定然是狼群攻击了皇上和三位亲王!”几位文臣齐齐回头给允祥请安,脸上也都是害怕之色,当此生死的时候,谁人不怕呢?那可是凶残成性的狼,堪比饿虎。
允祥“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沉着脸色道:“这些事情,皆是你们自告奋勇料理的,如今皇上和三位亲王尚在深林中,本王瞧着你们如何向宫中的皇后娘娘交代!”允祥生性爽朗洒脱,这几年在朝中历练,更觉得温文儒雅,说出如此的话,狠厉又冷绝,可见他心中也是气愤不已,虽然,他亦知道雍正的计划。
“王爷息怒,下官等人自是会料理的。”虽然瑟瑟发抖,可是还是强定着心神,一叠声地吩咐下去。
帝王狩猎,每每都是由内务府或者武将侍卫料理,今年是极多的文臣联手上书,满口信誓旦旦,必定料理得井井有条。
“嗷呜……”一声声凄厉的狼嚎声在深林中响了起来,回荡在山林之中!
狼嚎声凄厉又响亮,有一种惊天动地的咆哮,声若惊雷,震醒了静谧的山谷,一声声地回荡过来,越发让人脊骨生凉,那狼嚎从四面八方迅捷无比地逼近,因为雍正等人虽到丛林深处,但是毕竟尚未远去。
允祥面色一变,他毕竟是久经江湖之人,如此参差不齐的声音,又大得厉害,绝非是十头八头饿狼,而是成群结队!
蹄声落地,不等允祥说什么,便见到雍正和弘皙等人退了出来,尤其是弘历,脸上竟是有些狼狈的汗意,怒睁着双目。
允祥心中“咯噔”一声,忙迎了上去,道:“四哥,里头怎么样?”
退出来的,并没有寻常的士兵,可见狼群之恶,他的心登时也吊了半天高。
雍正利落地跳下了马,脸上依然是沉稳不变,淡淡地道:“狼群极多,不下上千头。”
当年那一斗,的确是流下了不少的野兽未能离去,当时风声那么紧,真正懂得驯兽的人绝不敢出现,这些野兽自然顺其自然地在玉泉山岭之间繁衍后代,不然,若是从外面运到玉泉山的话,自己早已知道了。
当时因伤人太多,血流成河,对野兽也不免宽恕了三分,万物皆有灵,回到他们自己的山林深处,自也无碍。
听到雍正这个话,允祥松了一口长气,道:“若是上千头倒也容易些。”
这一次出来,带出来的人,绝对不下上千人,哪怕一人对付一头饿狼,也绝对有极大的胜算。
雍正却是摇摇头,淡淡地道:“狼群凶恶,你我自是不怕,只是那些文弱老臣如何是好?总是得人守护着的。”
一阵阵杂乱无章的声音震动了地皮,荆棘丛中,茅草丛中,一双双贪婪的绿色双眸凶狠地探了出来,有着嗜血的兴奋。
张廷玉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历代以来狩猎,虽有野狼,可也没有这般多,多到了竟是仿佛在草原上一般。”
相比于其他人的慌乱,张廷玉却依然潇洒自若,走到雍正跟前行礼道:“皇上,狼群怕火,应堆火驱狼。”
不等雍正点头,那些文臣恍然大悟,手忙脚乱地区捡木堆干草,在这样严阵以待的情况下,他们也来不及理会,只用它们养尊处优的双手胡乱扯着风中干干的茅草,就是割破了手心,流了鲜血,也不敢叫一声痛。
不过片刻功夫,人前人后,已经堆起了好几个火堆,火舌喷舞,红得耀人眼,果然狼群立刻止步,只在茅草丛中徘徊。
丛林中还能完好的士兵都是狼狈之极,团团围绕在雍正四周,将帝王,亲王、以及各位文武大臣,还有一些因闪避不及而被狼群撕咬了腿受伤的士兵都围在中间,一个个竖起了长矛,搭起了钢盾,亦立起了长箭,严阵以待。
不过也不容他们多想的,狼群的踢踏声越来越重,层层叠叠,一眼望去,竟皆是狼首绿眸,似暗夜中幽绿的灯。
“嗷呜呜……”又是层层叠叠参差不齐的狼嚎,像是波浪一般,从雍正君臣周围,往远处散播开来,像是一滴甘露落入湖池,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越来越往外扩散。
而深林之中,还有惊恐的尖叫,以及临死之前的不甘之吼,那是没来得及跑出来的士兵,活生生地被狼群撕裂,万籁俱寂之中,骨肉被狼牙咬断大嚼着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中,更让某些胆怯的文臣吓得几乎尿裤子。
弘历虽极慌乱,可是到底也有为王者的威仪,努力镇定着,忽而鼻端闻到一阵骚臭味,在狼群的恶臭之中倒也不显得明显,不觉回过头去,心中一笑,倒是果然惊吓得有人尿裤子了,若是妹妹知道了,必定笑那个文臣徒有迂腐,却没胆气。
“四哥,怎么越来越多的狼群?”允祥虽知道雍正的计划,可是若是事实不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不也完了?
雍正却是侧耳听着,半日才冷笑道:“你竟是不曾听到有声音统驭群狼么?”
那一夜中,铁甲卫士太多,应付不来,更没力气去找寻是谁驱兽攻击,如今薄薄一些狼群,倒也难不过他去!
允祥侧耳倾听时,果然有一阵极低极细的音调,尖锐又含着催促暴躁之意,只是太低了,便在群臣慌忙狼群哀嚎之中并不显耳,那是笛声,忽而忽地,杂乱无章,并没有一丝儿乐曲的清感。
“四哥,这是什么声音?竟是这个声音驾驭着这些狼群的么?”允祥少年英武,行侠仗义,可是不懂音律。
雍正因黛玉之故,自是深知这种曲调,以内功激起韵律攻敌,须得十分高深的内家功夫方能如此,能驱动狼群,想必是个内家老手,他冷笑了一声,他虽极少显露武功,可是只有他最亲的人才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深。
缓缓摸着衣囊之内的玉箫,雍正并不说话。
允祥面色突然一变,一片淡淡的乌云遮住了空中的艳阳,眨眼间,狂风吹起了绿叶枝头,倾盆大雨滂沱而下,瞬间浇灭了熊熊的火堆,使得狼群愈加兴奋了起来,踏着泥地就欲往前。
突然林中那笛声尖锐了起来,激荡如夜枭之声,刺耳之极,噼里啪啪的雨声,也掩不住了高昂的曲调。
野狼张牙舞爪,森森白牙滴着垂涎的口涎,狼眸绿得更浓了,像是绿叶一般浓翠,带着无比的可吞噬人的贪婪和凶狠暴戾,成群结队横扫风雨中飘摇的茅草,踏得地上错落有声,横扫而至时,身形矫健,但凡躲避不及的士兵立刻便被数狼分尸,肠子血浆破肚而出,立刻便有几个老臣吓得翻白了眼,昏晕在湿地上。
“保护皇上!保护皇上啊!”一些老臣纵然心惊胆真,可是首先叫出来的还是先保护雍正。
倘若皇上龙体有甚出错,他们可都是十个脑袋都不够补的,诛灭九族可想而知。
“救命啊!救命啊!”一些胆怯的小太监小宫女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湿透的衣衫和头发,紧紧贴在身上。
整个深林外面的空地上,原是留给文臣和不去打猎之人休息之所,如今却是极杂乱极慌忙,乱成了一团,极多的哭声交织在一起,高呼保驾的,尖叫救命的,吓得昏倒在地的,在豆大的雨帘中竟是让人目不暇接。
火堆早已熄灭,只剩下黑黑的炭灰被雨水冲洗而去,而狼群却又往中间渐渐逼近了些许。
雍正却好像没有察觉道危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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