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黛玉在看着桃花,画着桃花,他却在看着他的玉儿。
“啊,林姐姐,原来你也在这里啊!”不懂事的湘云,只是天真烂漫地高兴着见到黛玉,爽朗的嗓音也打破了那一时的寂静,一张海棠花红一般的面庞,带着浓浓的欢喜,欢喜地哇哇大叫。
黛玉素手轻轻一颤,一滴朱砂落在纸上,可惜了一幅上好的画儿。
闻声回首,却见依然一身海棠红的湘云对她挥手,旁边是宝钗探春两个,不见迎春和惜春。
旁边,却还有最让黛玉厌恶的薛蟠,以及眼光早已黏在自己身上的宝玉。
黛玉心生不悦,好好的清净,却总有人来打搅。
微微蹙着淡眉,黛玉并不回话,只是可惜地看着原本曼妙生姿的桃花,道:“可惜了。”
胤禛给她拢起被风吹散的鬓发,清幽的香气,比桃花香还要让人着迷。
“既然坏了,就坏了,没什么可惜之处,赶明再重新画出来就是。”不喜欢看着黛玉皱着眉头,胤禛温柔地安慰着。
黛玉轻轻点头,将画拈起,揉成一团,递给胤禛道:“扔得远远,别叫我再看到了!”
胤禛握在手中,对黛玉一笑,再将手展开时,却是无数的纸片如同蝴蝶一般四面飞散。
喜得黛玉拍手叫好,吹弹可破的粉颊满是敬佩,“四哥好厉害啊!这下子就算是有糊裱的功夫,也弄不成原样了!”
还是四哥懂她,知道他不喜欢将带有瑕疵的画纸入了别人眼里。
见黛玉不理他们几个,宝钗等人竟也不敢轻举妄动,唯独宝玉满是仰慕的目光十分热烈。
不过让黛玉心生不悦的,却是宝钗那水汪汪的目光之中,隐隐带着三分羞涩地偷偷瞅着胤禛。
别有居心,自己岂有不明白的?
扯了胤禛一把,黛玉咕哝道:“四哥,玉儿累了,要去歇息,而且,我不爱不相干的人打搅我们!”
胤禛冷冽如刀的目光狠狠瞪了宝玉和薛蟠一眼,吓得两人瑟瑟发抖之后,他才低头含笑对黛玉道:“好!”
带着黛玉去歇息,一路上引来目光无数!
没办法的啊!
胤禛虽冷,却也是一个俊美的青年男子,而且富贵无匹,又未曾大婚,自然惹得不少姑娘家芳心暗许。
黛玉年纪虽小,却秉绝代姿容,具稀世俊美,其花容月貌当为全宴之首,那些公子岂有不神魂颠倒的道理?
不过都是惧怕着胤禛那如刀剑似寒风的目光,众人只能悄悄地偷看,不敢明目张胆。
他们虽是名门公子,大家闺秀,可是却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谁不知道年家的大小姐年玉慧就是因此而嫁给了长工。
啧啧,禛贝勒府果真是风水宝地,一个极寻常的长工,也能娶到朝廷大员的女儿,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黛玉的目光好奇地张望着,抬头看到胤禩和胤禟四周皆是府邸侍卫的时候,不禁轻轻一笑,对胤禛道:“四哥,做了那么多事情,我以为他们是不怕死的呢,原来也是怕死的啊?”
那一夜的血斗依然谨记在心,都是这些人干的好事啊!
没想到,他们也是极其怕死的,自己刺杀过别人,如今就怕别人反过来刺杀他们,因此侍卫簇拥,护卫四周。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是亏心事做得多了,所以得防备着别人。”胤禛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起伏。
黛玉娇娇地道:“亏得还是男子汉大丈夫呢,我都不怕死,他们竟然怕死!”
怕死,是因为舍不得那些身外之物罢?
听了黛玉这话,胤禛登时停住了脚步,捏了捏她的小琼鼻,道:“不准说什么死啊死的,听到没有?”
黛玉撒娇道:“玉儿要陪着四哥啊,要是赶明儿四哥不在了,玉儿当然也不要在了,自然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胤禛听了心中大为震动,生死两相依,说的就是这个罢?
“不准,即使四哥死了,你也要好好地活着,四哥在九泉之下也欢喜。”胤禛不容人质疑地说着。
黛玉忙呸呸呸几声,嚷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四哥你真是乌鸦嘴哦!干嘛诅咒自己死啊?还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忌讳!”她说自己可以,可不许四哥说他自己!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黛玉甜腻腻地道:“四哥,你看,四哥最疼玉儿了,要是四哥走了,玉儿的心也没了,活着还有什么生趣啊?不过行尸走肉罢了!”还不如让自己跟了他去!
那支凤凰签啊,始终都搁置在她心中,怎么能忘记呢?
胤禛叹息一声,伸手揽着黛玉纤弱的肩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也知道不管说什么,都扭转不过来黛玉的想法。
黛玉偷偷地笑着,撒娇真的有用处,每次撒娇,四哥就什么话都不说了,全依着自己了。
忽而,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弹得是百鸟朝凤曲,只是虽极力轻灵,却掩不去曲调中的厚重之意,更有一种志在青云的气势洒落出来,少了百鸟朝凤曲中平和中正的王者肃然之气,显而易见是心性所定,无法扭转。
黛玉细细品了几声,笑道:“不知道是谁弹奏的,感庸俗了一些儿,总是给书中所拘束,没有丝毫新意!”
胤禛听了她的点评,不由的一笑,拢好她领口的的披风结子,才道:“理这些人做什么?”
黛玉不免有些得意洋洋地笑道:“只有听别人的不好,才能品出我的好啊!”
说着小脑袋一转,回首循声望去,一身大红缂丝凤尾牡丹的长衣,容颜俏丽若牡丹之富贵,不是宝钗又是哪个?
只见她正端坐在台上,正襟危坐地含笑弹奏,落落大方地凝眸微笑,底下已是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京中扬名,也唯独一年一度的桃花节而已!
听到黛玉忍俊不禁的笑意,胤禛却也不回头看,只是转过黛玉的小脸蛋,道:“看什么?不是说累了么?已经吩咐人在那里搭建了咱们自己的帐子,暂且去歇息一会,回头再出来玩耍。”
黛玉点点头,果然看到了一溜都是诸位皇子的皇家帐子,跟前侍卫丫鬟罗列,似乎都在比着哪位皇子的府上更有气势。
唯独禛贝勒府的帐子跟前只有两位侍卫,以及宜人媚人和刘嬷嬷三个女仆,别无他人,也在外人眼中更显得寒酸。
刘嬷嬷上来给黛玉解了披风,宜人和媚人扶着黛玉进去。
黛玉玩耍了一番,出了些汗,早已累了,梳洗了一番之后,便在桃花屏风后的床榻上躺下歇息。
那座屏风紫檀架子的底座,雕刻着极其古朴精美的花纹,显得大气厚重,有王者气息,
可是四面屏风却是雪绢的质地,是胤禛画着淡淡的水墨山水,那一片片的绯红从水墨中脱颖而出,却是黛玉精心绣上去的一株株粉艳的桃花,那股柔媚的气息,化去了架子的厚重感,反显得有一种妩媚凝香。
这桃花屏风,出自他们两个人的手,也就更显得弥足珍贵起来。
眼中映着淡淡的桃花影儿,想起胤禛那双凤眼中也总是绽放着妩媚的桃花,黛玉心神大快,安稳入睡。
胤禛却在帐子外坐着,慢慢地喝着丫鬟递上来的桃花酒。
一阵浓淡不一的酒香从他酒碗中透了出去,飘逸四面,引得不少酒鬼垂涎三尺!
胤祥扯着胤礼一同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嗅了嗅鼻子,大叫道:“四哥,有这样的好酒,你怎么能独吞?”
他生性爱酒,可谓是遍尝了天下美酒,至今最念念不忘的,就只有吐鲁番的葡萄酒,镇江的竹叶青,绍兴的状元红,以及林家特酿的桃花酒,这才是首屈一指的好酒美酒绝世之酒!
这桃花酒入口甘醇,回味颇有苦涩,可是细细品尝之后,苦味却又回甘,一口酒下肚,味道千变万化,这就是为什么胤祥独独钟爱着桃花酒的缘故,当初在林家里,他可是没少偷酒喝,每次都喝得醉醺醺的不知道东南西北。
胤礼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香的酒啊!四哥,我也要喝!”
说着大喇喇地边坐了下来,自己去找了个酒碗,倒了一大碗桃花酒,却见酒色纯净,艳若胭脂,酒香更是扑鼻而至。
胤祥拍开他手,道:“不懂规矩,怎么着要喝,也得我先喝啊!”
说着径自从酒桌下面的抽屉中取出两只晶莹纯净的翡翠碗来,笑道:“喝桃花酒,当用翡翠碗。”
胤礼一看,才见胤禛手中果然也是一只成色纯净的翡翠碗,红色的桃花酒,衬着碧色翡翠碗,愈发显得好看起来。
忙夺下胤祥手中多出来的懿旨翡翠碗,笑道:“今儿个我也附庸风雅起来了。”
三人痛快畅饮,满目桃花红,满鼻桃花香,满嘴之中,又都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桃花酒,真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胤祥和胤礼却是大口喝酒惯了的,唯独胤禛都是慢吞吞地咽下口中的酒,半眯着眼,细细品味,才知道桃花酒之妙。
用黛玉的话来说,茶酒皆是用来品的,大口喝,岂不是牛饮一般,糟蹋了上好的香茗美酒?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胤礼因掏了掏耳朵,叹息道:“有如此美酒,当着如此美景,偏生就由嘈杂之音荼毒我的耳朵,可悲可叹!”
人生在世,就生了一双耳朵,偏生听着这些靡靡之音,真个儿该去上游洗洗耳朵去了。
胤祥知道他说的是台上献艺的薛宝钗,不觉一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好容易能有真么一个扬名的时候,又不用避讳身为女子之身,自然巴不得使出浑身的解数,岂有浪费的道理?”
且也不知道劳累,说来也弹奏了大半日了罢?竟不曾换过别的女子登台!
胤礼却道:“这些也不是规矩!小四嫂那样不将世俗规矩放在眼里,却也从来没有显摆的时候,只是随心而为罢了。这个女子,不过就是个包衣的身份,也不知道八哥几个心里是怎么想的,偏生不置可否。”
顿了顿,喝了一口酒,道:“要不是今儿这桃花宴只有大家子公子小姐才能来,不然还以为是哪个勾栏里的姐儿献艺呢!”
一句话说的胤祥口中美酒喷射而出,呛得一阵咳嗽,哈哈大笑道:“真个儿你会说的!”
窑姐儿,亏得胤礼能想得出来!
他笑的十分开怀,却突然因手上一阵剧痛,而哀叫连连。
低头看时,却是胤禛拿着筷子敲着他的手,忙缩手抱怨道:“四哥,好歹我也是你兄弟,怎么这样狠心下手?”
况且他们哥儿两个又没有说错什么,瞧着那女子打扮的如此富丽,不是窑姐儿,又是什么?
胤禛冷冷地道:“玉儿今日玩得累了,正在里头歇息,你不说小声一些,却这样大声,不打你打谁?”
一听说黛玉正在帐子里头歇息,胤祥果然放轻了声音,摇头叹息道:“四哥真是有了小四嫂,就不要手足兄弟了!”
因随口笑道:“四哥何必带着小四嫂到这里来玩耍?碰到了极多的人倒也没什么好处,我却知道城外有一处温泉是极好的,且那温泉四面便是春季桃花满山,秋季枫叶红了半边天,景色比之这里扭捏穿凿之处,更有一份天然风姿。”
听了这话,不等胤禛说什么,便听到黛玉娇俏的声音道:“十三哥哥这么坏啊?有这样的好地方,怎么不跟我们说?”
说着便慢悠悠地从帐子内出来,初醒的黛玉,杏眼惺忪,虽已整装完毕,却仍旧更添了三分娇媚。
胤祥嘻嘻一笑,道:“到底还是个狗耳朵,才说完,你就听到了。”
黛玉在胤禛身边坐下,才对他扮了个鬼脸,娇笑道:“是你的嗓门太大,将我从睡梦中惊醒了!”
说着又兴致勃勃地问道:“玉泉山果然有那样的好去处?怎么不早说?”
胤祥指着黛玉对胤礼笑道:“听到了没有?这就是四哥家的小四嫂,听着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胤礼拍了拍半个脑袋,笑道:“原就是十三哥的不是,有这样的好地方,怎么能单个儿独吞不告诉我们的?”
黛玉也一旁拍手附和,脸庞上都是灿烂的笑容。
胤祥叹息道:“我这不就是众矢之的了?”
说着忙挺直了身板,笑嘻嘻地对黛玉道:“这些你该怪四哥才是,是他恐那里未曾弄好,不免野兽出没,不敢让你过去。”
眼儿登时滴溜溜一转,黛玉拽着胤禛的衣袖道:“四哥也知道的?怎么就我不知道?”
胤禛给她理了理衣裳,才道:“桃山景色虽好,却未曾将温泉居所构好,再过些时候,明年你就可以登山去赏景了。”
喜得黛玉面若桃花生春,娇丽无伦,道:“还是四哥好,什么都想得极周到。”
说着眼儿一转,送了胤祥一个白眼。
胤祥一旁哈哈大笑,端起跟前的桃花酒,笑道:“我是有酒万事足,不管你说我的不是。”
黛玉道:“这是我们家的桃花酒呢,最是有一个偷酒贼,天天偷酒喝!”
说便小气地将胤祥跟前的酒壶挪到自己跟前,得意地就是不给他喝。
偏生胤祥手快,将胤禛跟前的酒壶抓在了手里,笑道:“小四嫂,论起功夫来,你可是差远了!”
将嘴凑在酒壶嘴上,咕噜咕噜一阵,就将酒壶内的酒喝得精光。
惹得黛玉拿起空酒壶就要砸胤祥,胤祥忙跳到了一边,顺手又将胤礼跟前的酒壶也捞了过来。
笑闹了一场,倒也是十分开心,黛玉睡意也消散了一些儿,水灵灵的眸子只在那里转着,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胤祥大喇喇地与黛玉笑闹,并没有世人所说的拘谨,却又不免惹了些人过来,使得事后胤祥十分后悔。
冷眼瞅着宝钗款款而来,黛玉水波中荡漾着一股厌恶,脸儿也登时沉了下来。
“宝钗见过四爷,见过十三爷,见过十七爷,见过玉格格。”落落大方,素指拈着一方粉帕子,恭敬的让人不挑出一根刺。
好一个薛宝钗,今儿妆扮的真是绝美娇媚,衣饰极其富丽,不复在荣国府里的淡雅朴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翠眉生黛,朱唇含樱,身形丰腴,却也更穿的出大红的娇媚,衬着丰泽雪白的肌肤,红如火,白如玉,真个儿是惹得不少人眼注目。
毕竟也是富人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博览群书,一举一动都好似有尺度量着,的确非一般小家碧玉。
胤禛连眼都不抬,只细心地为黛玉打理,又将她手中的酒壶拿下,宠爱地道:“十三素来淘气,别跟他一般见识。”
黛玉听了心里舒畅了些,对胤祥嫣然笑道:“听到了没有?四哥说你最是淘气,我要大人不记小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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