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与子归全+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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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子归全+番外-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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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进门,管家林伯便迎了出来。“少夫人,您去哪儿了。”

  虽未成亲,上官府上下便以夫人称之。余秭归知道这是上官意有心让她习惯,这男人连翻身的机会都不给她。

  “我去给子愚抓药了,怎么,他醒了?”将手中的鱼和药交给林伯,她道。

  “少夫人刚走一刻就醒了。”

  看林伯有苦难言,她微疑,上官老爷最近虽不免“娇气”了点,却也不至于见不着她就拿旁人撒气,必定有事发生。心想着,她不由加快脚步,待进了花厅,就见先一步回来的萧匡负手站着,一双星目紧盯廊外。庭除荫竹,隐隐透着两个赭色身影,仅眈一眼,也看得出这二人纹风不动,明显是习武之人。

  有贵客上门?她以眼神询问。林伯瞥眼萧匡,欲言又止。

  敢情他苦的不是上官老爷,而是——

  余秭归暗讶,顺着老眼看去,就听萧匡道:“林伯,门外是谁?”

  老脸一抖褶子,林伯颤巍巍地看向余秭归。

  这眼神像以她马首是瞻似的,看得她不由眼一抽,好啊好啊,不愧是上官家的邪恶门风,这分明是嫁祸!

  “舅母?”果然,纯洁的孩子上当了。

  压抑着眼角的冲动,她一叹:“哎!”沉重的语调果然镇住了两人,她扶着墙,痛心疾首道:“半月前我和你舅舅回金陵,不知怎么地就被个浪荡子看到了,他垂涎你舅舅病中美色,竟……竟带着家丁每日上门骚扰!哎,至于是哪家的浪荡子,林伯会和你说的。”

  哼哼,让她解释?亏得她前日得了本好书,浪荡子垂涎病秀才,恶家丁逞凶劫美人,不枉她滋润了几日啊,如今信手拈来,真是好书、好书。

  “林伯,这都是真的?”萧匡的表情只可以“精彩”形容。

  “假的!当然是假的!”两眼一直,老头愤恨了。

  “那来的是什么人?”

  “是……是……”

  透过袖角,见林伯风中凌乱地挤眉弄眼,她完全无视,转了个头看向萧匡:“你放心,有我在,你舅舅就不会出事,待我这就去会会那个浪荡子。”

  说着她抬脚就走,任林伯如何唤她,她耳朵合起,自动消音。能让上官家的老仆如此忌讳,宁可由她乱说也不道明的来客。她兀自想着,走过庭除,只觉几道视线狠狠瞪来,原来是那两个赭衣人。她停下脚步,笑笑回视,目光落在两人的腰刀上。

  禁刃令下月才开始废除,在此之前能公开佩刀的就只有官了。不可对萧匡言明,又带着两个大内高手,该来的终归来了么。


第二章 宜春香质(下)



  春光无限好,随园里着着一层浅淡春色。静静走到书房外,余秭归撩开侧间的门帘,径直走到通门边坐下。她拨开竹帘一角,只见上官意面对侧间,坐姿随意带点狂态,他微地勾唇,狭长眼眸淡淡一瞟,讥诮目光一点不漏地落在对面。

  “哦?季大人是念及旧情,才暂且放过助纣为虐、搅乱朝纲、谋害先帝、意图倾覆大魏河山的区区在下——我的?”这声完全听不出半分惧意,甚至可以说是轻松讽笑。

  闻言,对坐那人冷冷一哼:“上官意,你又何必让本官道明,若不是看在与阿匡的情分上,本官早就让应天府尹锁了你。”

  见他发间虽有银丝,可听声又非苍老,好奇那人的长相,余秭归不由将帘子掀大了些,刚探头就对上一双黑瞳。

  目光始终凝着她,上官意戏谑一声:“情分?季大人为官向来公正不阿,该心狠时就算是恩师也绝不手软,又何必为了这点情分坏了大人的名声,不如现在就锁了在下吧。”走到那人身侧,上官意两手一摊,看似配合,袖袍却十分精准地挡住她的打量。

  可惜,差一点点就能看到了,她沉痛扼腕,就听那人怒道:“上官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若上官偏想吃这罚酒呢。”

  “你!”那人拍案而起,眼看就要露出庐山真面目,余秭归兴奋睁眸,却见上官意适时偏身,刚好遮住那人的脸庞。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她瞪,他回瞪,直将她瞪回帘里,上官才抹过身,露出那人的真容。

  隔着帘,余秭归隐隐看了个大概。面相清矍,有点显老,也不是什么旷世美男啊,怎么子愚防贼似的防她。余秭归正疑着,就见季君则不经意地瞥来,眸间精明,像在时时算计,看得她不由警惕,原来子愚防的不是她啊。好一双上位者的眼睛,她微地警醒,向后挪了挪身。

  扫过无人的空帘,季君则敛起眼中的阴冷,复又三月春光,他抬起头,诚挚道:“上官兄,不提你我恩怨,单看这份浩荡皇恩,你也该知恩图报才是。”

  “知恩图报?”上官轻笑一声,睨向他:“有求于人还偏假作施恩?季大人你想玩仙人跳,也要看看对象啊。当日我既能离开京城,就算准了会有今天。”俊眉轻扬,他倾身靠近,“怎样大人,差点被人干掉,非但不能报复,还要向仇人低头。这滋味,如何?”

  季君则抚案的手隐隐发白,上官意瞟他一眼,嘴角隐约勾起笑来:“新皇登基必大赦天下,逢灾的省份免税免粮,重赋江南减税减负,辅臣大人这大笔一挥虽得了民心,可也要量力而行,国库里还剩多少银钱,五百万还是六百万?可就算顶了天,也断撑不过三月。”

  季君则面上一颤,却还能忍。

  “四川和关外的军饷都是赊的,今年的春耕又要整治大片涝田,再加上——”上官俊眉一轩,朱唇一挑,“圣德年间的钱制问题。”

  这一句让季君则炸了毛。

  上官意瞳眸一瞟,绽出诡异的笑:“怎么,大人以为还能瞒住么,随便找出两枚圣德年间和前代所造的铜钱,比一下就知道了。”

  帘后,余秭归将荷包里的散钱分作两边,乍看去都是孔方,可细细看来一边要比另一边粗糙许多。拿起成色略差的一枚,她对着光眯眼看去,钱面上四个模糊造印——圣德通宝。

  “铜钱以铜铅混制,铜越多则质越精,反之则越次。大魏祖制,铸钱以铜铅对半,元宁年间就算老皇帝再昏庸,也不敢动乱的钱制,没想到在圣德年间打破了。铜三铅七,哼,官家以钱换钱,用铜三换铜五,回炉再造,只要倒手两次次便可赚取一倍。可天下没有一家的买卖,既然官家能以钱换钱,那商户为何不一方炮制?”

  闻言她放下手中的铜钱,透帘再看,只见淡淡春光洒下,落入季君则瞪大的眼。

  上官轻笑:“辅臣大人讶什么,商人重利、官吏贪钱这是自古的道理,皇帝铸钱底下人能得什么,就算贪点又能多少,不如彼此互利。商人融铜五而造私钱,以私钱缴税赋,只要税官睁只眼闭只眼,便可省下近半银钱。如今连街头小贩都知道宁收一钱银,不要百文钱,大魏钱制崩坏,这已是商户间公开的秘密。”

  怪不得,今日那鱼贩情愿贱价,也不愿单卖她一条鱼,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只听帘内切齿道:“上官意,你说这些不怕本官查上官家的税钱么!”

  嘴角一弯,上官带抹冷意地笑着:“我既然敢说还怕你查么,季君则,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

  “如今大魏都揭不开锅了,就算你知道商户黑吃黑,又能做什么?难道再抄几家巨富?”

  季君则攒眉不语。

  “其实,钱制不过是冰山一角,大魏缺银啊。钱不值钱,便越显银贵,大魏银矿本就匮乏,加上近年商家怕朝廷再弄出个什么通宝,富户间流行储银,市面上可流通的白银便愈加紧张。若上官猜的不错,此次辅臣大人放下朝中事物,不远万里来到金陵,是来向上官家借银,可对?”

  闻言,季君则眉尖难以抑制地一颤,就是不答。

  上官意倒也不急,他随意拿了本书,捧卷就读。适时春风几许,拂动他额间黑发,明媚春色落了一地,更显俊容清雅。

  这才是旷世美男吧,她微地迷惑了,再偷觑,却被他瞥眼逮个正着。黑瞳亮得可疑,微扬的唇角难掩得意。哼,得意什么,她不过是看了一眼,错把妖孽当天仙罢了。

  她很有志气地转眸,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手中的书册。扫过,再回来。

  她呆住了。

  这书她明明藏好的,怎么到了他手上,浪荡子和病秀才,个中曲折真是……非常人所能观瞻。

  转身背对帘子,她一时气短,可恶的病秀才,看她狂放浪荡子,哼哼,她明的不行还能偷想么。看她猛虎下山,看她猴子偷桃,秀才啊秀才还不求饶!

  她正在心中暗自逞凶,就见侧间的门外有道人影。她骤地凝神,屏住呼吸走到门边,出其不意地撩起帘子。

  大眼对大眼,萧匡的脸上有些尴尬,可目光还是不自觉地流连门里,他一瞬不瞬地凝着竹帘,眼中是和煦春风也化不开的郁色。林伯终究拦不住他啊,谁又能拦住?余秭归暗自叹息,闪过身,让他进去。

  一室悄然,不同于书房争锋相对的寂静,侧间里静得哀伤,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喜欢能一个人露出如此痛色。既然春已暮,又何必苦苦留春住,这种痛她不懂,可从鸾说这是因为先喜欢的人便输了,不仅输还是绝无翻身机会的一败涂地,所以感情上要做庄家。

  “不能起义么?”当时她一问就问倒了阿鸾。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与其暗自心伤,不如起义吧!

  想到这,余秭归不由热血上头,她一掀帘角,正对与上官的黑眸。

  默契啊,陈胜兄!她吴广真是小小感动了,将帘角掀得更开,露出一边痴痴凝望的萧匡。

  见状上官微地挑眉,她亦挑眉,正是电光火石,四目相接,他眼角抽抽,终于难以抑制地瞥过眼。不必如此感动吧,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只是起义兄弟的小小对眼啊,看她多有大将风度。

  将竹帘细细理好,她坐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不一会,终于有人憋不住了。

  “上官意,你赢了。”这声十分不甘,甚至有些咬牙切齿。“本官奉新皇旨意,特来向金陵上官家借银。”

  矮榻上,某人轻轻翻过一页书,看得是津津有味,好似充耳不闻。

  季君则怒道:“上官意,还不接旨!”

  黑瞳从纸上淡淡瞟开,上官意徐徐坐起,理顺睡皱春衫。“不借。”

  “你想抗旨?”

  上官意合起书,意态懒散地瞟他一眼:“辅臣大人大可让顺天府尹来抄上官家,这样天下富户便能看清银子还是藏起来的好啊。”

  一针见血,正戳到季君则的痛脚。见他怒极攻心,面色铁青,上官意不由心情大好。“要上官家借银,也不是不可能。”

  季君则猛地抬眼。

  上官踱步到帘边,袍角刚好遮住帘后的萧匡,然后道:“求人么总要付出点代价,若辅臣大人对我磕三个响头~”

  “舅……”不等萧匡出声,余秭归便点住他周身穴道。

  “不可能。”季君则断然拒绝。

  像在他的意料中,上官意轻轻一笑:“那可难办了。”话虽如此,语中却无半点苦恼之意,他看眼竹帘,目光似能渗进帘里。“方才大人说与阿匡情意深厚?”

  他别有意味地沉吟,季君则听了,脸上浮起痛色:“是我对不起阿匡。”

  “只是愧疚?”

  见上官的脸色有点冷,季君则加重了眼中的暧昧,虽未答可犹豫的面色足让萧匡欣喜,他眼波微微颤着,那般的小心翼翼,像稍不留意这点欢喜便会溢出来似的。看得余秭归微地心酸,不敢瞧他。

  “那这点代价对大人来说也不算什么了。”上官意开怀抚掌,“上官向来护短,只要大人与我成为亲戚,万事皆可。”

  亲戚?季君则傻眼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上官虽不屑酸儒道学,却也明白大人置身官场,不能留人口舌。改天自家人关门办个酒,大人和阿匡就算礼成了,如此甚好!”

  上官意兀自说着,就听一声碎瓷,青花笔洗裂了一地。

  “士可杀不可辱!”季君则胸口剧烈起伏着。

  “辱?”上官眯起眼,“方才让你跪下,你尚且说不出个‘辱’字,与阿匡一起却是辱了?”

  “大丈夫岂能为人男妻!”季君则怒道。

  上官意步步紧逼:“原来大人在纠结这个,谁夫谁妻是你们之间的事,若阿匡愿意为妻,我也不会拦着。”

  “痴心妄想!”季君则受辱似的低吼。

  萧匡闭上眼,满心欢喜同那天青色的笔洗一起碎掉。

  周遭静静,只听季君则怒极的喘息,他手撑桌案,双眸如剑刺向上官。

  俊美的脸皮带点阴冷,上官意徐徐抬眸:“与上官家结亲,和萧匡绝义,选一个,我就借银。”

  他一怔,只有片刻。“绝义。”

  见季君则眼中还有算计,上官看向竹帘。“你呢?”

  “亦同。”竹帘打起,萧匡双目坚定。

  “阿匡……怎么会,你不是还没回么?”季君则讶到失态。

  萧匡眼不看他,向上官意重重跪下。“往日是外甥无知,连累了舅舅,还请舅舅恕罪。”

  上官意欣慰笑开。“醒了就好。”

  萧匡郑重叩首,站起身,大步而去。望着那道身影,季君则有些怅然,待收回视线,只见上官意轻弹只见,一张银票轻巧飞下。

  他双手一接,一两?“你!”

  “怎么,嫌少?可在我看来这价钱还高开了,辅臣大人的‘义’值一两?”上官轻讽挑眉。

  季君则双目瞪圆,气得重咳。上官意闭目享受着,待咳声渐止,方才取出一张巨额银票。“我要海运铁券。”

  虽是恨极,可银子面前,谁人不低头。

  “好。”当朝第一权臣,季君则咬牙道。

  当晚,起义成功的陈胜兄倒在矮榻上,又成了病歪歪的上官老爷,可惜吴广弟还不想变回贴身小丫头。

  “起来喝汤。”捅捅老爷,吴广弟摸啊摸,咦,那本书给藏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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