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虽多,但真正眼见,却是目下。卓宇峰顿生敬意,来时的恨仿佛烟消云散了。不行,这样下去断断不行,刚开局心理就输了给对方,这棋还不是不战自输? 不,你卓宇峰应该记住对手是你的仇家,你应该升起怒火,以怒火冲破对方的防线。他这也许只是假像,并非真正的棋人合一,只是用气功导棋罢了。是雕虫小枝,不值一敬。他抬起头,目光如火,直喷赵青阳。怪,目光一碰到赵青阳的身上,就像落在水里,嗤的一声,嗤的一声,全冷灭了。二叔叹了口气:棋艺棋艺,是生命之艺,岂是一把怒火替代得了的?
卓宇峰不由一颤。
棋楼静极。连酒气穿肠过胃的咕咕声都如鼓轰响。卓宇峰暗骂了自己一声:除了酒气,你当还有豪气。行棋吧,行出你的豪气来。
卒乃民之本,拱卒。
飞相。这里天宽地广,任你来。
卓宇峰自觉又输了一筹,脸被气憋得通红。豪气非但显不出,反而气怄在心。一种烦燥如蚁爬在身上,令魂魄时左时右,总难凝注于棋。
“来杯翠珠茶吧。”
“嗯,好。”他答得爽快,像是盼望已久。咦,他怎知我想喝茶?肯定是我形露于色,所思所想都让他看透彻了。唉,你不知他,他却知你,你还能不被动挨打?二叔忧虑地望着他:你应该打打他们三园的棋谱,取其长处……
不,他们纵有天大的长处我也不取,靠取人家的赢棋,算什么好汉?我便是我。他们的棋谱,二叔你自己留着慢慢看吧。卓宇峰豪情万丈地说。二叔无奈。母亲笑说:好子不吃别母奶。卓宇峰感到宽慰:知就知吧,人活天地间,就得坦坦荡荡。
书僮送上茶来。
卓宇峰端起杯,看着翠珠茶一颗沉下,又一颗沉下,然后舒开三片芽叶,嫩嫩绿绿的有如春山的青翠,他的心情顿时变得畅顺起来。品一口,茶香沁到脚尖,生命且甘且甜,如沐美丽的春风。都说与三园园主下棋,随时都可感到其美。这话似乎不假。他不由赞:
“好茶。”
赵青阳没吭声,只端着茶杯静静地看,像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杯在,珠茶在。珠茶舒开芽叶,他的目光像道:生命舒展得美,还须有清净的水。
卓宇峰暗骂:扮高深。
赵青阳微笑,唇沾了一下茶,目光竟青翠起来。卓宇峰顿自叹不如,刚静下的心又浮燥起来。走吧,你显然不是他的对手。这世间最羞耻的事,莫过于不战自败。是草包,还是英雄,不比试过怎知? 下,把棋下出个天翻地覆来……
三局棋足足下了三天,输得他卓宇峰当堂吐了一口血……虽然赵青阳说”将军,杀棋”的声音很轻、很柔,就像妙龄少女唇间吐出的话语,他听着却像一把利刀飞来,将他的脖子齐涮涮削下,脑袋飞起,撞向天花板,嘭的一声,便掉入无底的深渊……
棋城的人对他们两个的对弈浑然无觉。
卓宇峰将三十二截手指吻了一遍,方道:”列祖列宗,我卓宇峰无能,今下又给菊园带来耻辱了……我……”
天空飘着冷雨,棋城沉在梦乡。唐玉仙一觉醒来,发现丈夫不在身边,忙跳下床,穿上红裙,直奔棋楼。傍晚丈夫回来,脸色阴沉,像被人挖了心似的,她已有所警觉。对他们卓家,她是太了解了,一个个视棋如命,却输不得。一输便按什么家法,又是断指,又是出家去修什么炼,疯疯癫癫的。断指便断指吧,作为一种自我惩罚也未尝不可。但卓家的就是放不开,大多都在断指后的两三年里郁郁而死,命窄的,断指后即消逝。她才几岁呀? 正当如花年华,有的是世界,可不想这就做了寡妇。轻轻闪入棋楼,只见微弱的灯光下,卓宇峰正跑在神台前,脊梁弯的像被十万大山压断,嘎啦、嘎啦的声中,骨头呜呜哀鸣……她欲骂,心却已自一酸,泪哗啦、哗啦往下掉。自她从瑶山嫁到棋城,他对她就像对雪一样地呵护,硬了怕碎,暖了怕化掉,可谓温柔备致。
卓宇峰站起身,从台上拿起刀,抬手便要断指。唐玉仙哪里还忍得住,不由大喊:“老公啊,你想我当寡妇么?”
卓宇峰一愣,唐玉仙乘机扑过去,欲夺下他手中的刀,却见卓宇峰身子一闪,抬刀一挡,“叮”的一声,将一枚飞向唐玉仙背脊心的飞镖拍到地下。
“刺客!”两人几乎同声道,又几乎同时身形一晃,双双飘出窗外。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004章 先追刺客吧
脚刚踮地,唐玉仙虽然是后落,但卓宇峰感到后脑扫过一阵风,只听唐玉仙的红裙子忽啦啦一响,整个人儿猛地飘升,胜似飞虹,一下子就飙到卓宇峰前面,眨眼已拉开数十丈距离。
卓宇峰望着妻子母豹般迅捷的身影,心里赞叹不已,仿佛又见到当年的她。她是鹿州瑶王的女儿,虽贵为瑶家公主,但自小便随猎手打猎,练就一身穿山过林,攀崖跃谷的好身手。都当母亲了,仍不失当年的风采。翻墙出了大街,那些廊柱、树木、骑楼,就像她熟悉的百里瑶山,身形飞闪腾跃之间,已接近跑在前面的黑影。相比之下,卓宇峰觉得自己高大的身材,满身发达的肌肉,倒像了一头熊,显得笨拙。尽管他已经施展出浑身的轻功功夫,也无法赶上自己的妻子。始终保持在数十丈的距离。
借着街上微弱的灯光,他看到黑影身材苗条,动作显出一种女性的阴柔。轻功也了得,忽而飘上屋顶,脚尖如秋叶落在瓦上,只发出轻微的声响;忽而飞下黑咕隆咚的巷子,黑衣嗦嗦,雨点急滴青石板似的,疾风而去。
唐玉仙虽迅捷如母豹,却不像豹子那样,只能借助一股爆发力,速跑百儿几十米。当她追近黑影,与黑影相距十来丈的时候,她就恢复了猎人的本性。不管黑影飘在屋顶,还是飞入巷子,她始终飘飞在高处,紧紧盯着黑影。不时又加加速,给黑影增添压力。在她的眼里,黑影就像是野猪、獐子一类的猎物,全然在她的掌握之中。
卓宇峰听到了黑影的喘息。
卓宇峰感到了黑影脚步的慌乱。
突然,卓宇峰嗅到了黑影求助的气息,他刚要高声提醒唐玉仙,唐玉仙春叶般清翠的声音,已飞入他的耳朵,”老公,藏在暗处的家伙就交给你啦。”
话音刚落,几道白光一闪,直喇喇朝唐玉仙飞刺。唐玉仙身形一飘一升,一闪一晃,就像穿林避叶似的,轻松地避过了几把飞刀。
卓宇峰何等敏捷,脚尖一撩,撩起几块瓦片,顺手接住,便朝闪出白光的暗处掷去。瓦片如电闪,带着一股力压江河的劲道,发出嗖嗖之声。暗处立马传来”唉哟、唉哟”的惨叫。
唐玉仙红裙一舞,显然是在夸奖他卓宇峰的身手不凡。
卓宇峰心里乐道,我这个老婆呀,身在险境,仍不忘瑶家人的舞蹈。当年他在鹿州瑶山尾追唐玉仙,就是被她如舞如蹈的身影迷住。多年不曾见着,今夜重见,卓宇峰顿觉热血沸腾,身心充满一种无比幸福的愉悦。要是在原始的瑶山,他追上她的话,准会一把将她搂入怀里,一腔激情将她融化。
但今夜,今夜却是在充满险象的棋城。他不敢有半点大意。
但是,是谁跟他们卓家有仇?居然夜半来偷袭。他思来想去,除了二弟宇航爱在外赌博,惹点小事之外,并没什么跟人结怨结仇的地方。因为家族的生意做得堂堂正正,总是与对方保持双赢的局面,从没出现因欺诈、失信而引起的争执。他卓宇峰越想,越觉得此事发生得蹊跷。却又感到并非空穴来风,从沿途有人接应,身手都不一般的情形来看,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但对方是谁?又是些什么人?
不容他多想——
一把银针朝唐玉仙飞刺而至。
“老婆,小心呀!”卓宇峰失声喊道。唐玉仙咯咯一笑,”老公,放心。”说罢,红裙一撩一扇,银针卟声、卟声落在瓦面,消失于无形。卓宇峰如前泡制,撩瓦掷瓦。
但——
瓦片飞掷的暗处,并没如期传出”唉哟”的惨叫。
卓宇峰心下一愣,马上又听声辩息,一连掷出十几块瓦片,却都只有瓦片碎裂的回声。
高手,遇着高手了。
卓宇峰感觉不妙,顿高声喊,”老婆,咱不玩啦,咱撤。”
“不,老公,我才刚刚上瘾哩。”唐玉仙回声道,”你不就失了一下手嘛?几个小毛贼,怕什么?玩哦,玩开心点。”
哟哟,我这老婆哟,不能玩,一玩就玩得疯玩得癫,心就像回到从前。卓宇峰哭笑不得地想。然而,当他望着唐玉仙婀娜多姿的身影,热血一腾,早忘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孤军切忌深入”的棋训,深吸一口气,紧跟在唐玉仙的身后。
黑影跳入一条巷,几个躲在暗处黑影正准备张网,捕获唐玉仙。可唐玉仙却只在他们头上飘过。他们仰头之际,正吃着卓宇峰掷来的瓦片。有的额头开花,有的脖子几乎被切下,好一点的,也断脚断手臂。一阵鬼哭狼嚎。
“好玩咧,老公!”唐玉仙笑道。
“好玩,好玩。”卓宇峰也觉得自己像了猎人,心里亮得通透,不放过一个猎物。
不觉间已出了城,转入了白云山山道。山道黑黝黝。
此时,黑影像是传出了哭音。
唐玉仙讥道,”哭什么?哭爹哭娘都没用。一个女孩子家家,不找个好男人去嫁,安安乐乐过日子,偏出来疯。疯呀,有本事你就跟我疯到天涯海角去。”
黑影带着哭音道,”谁知道会遇上你这个鬼婆,死缠着人家不放。”
“哈哈,我是鬼婆?那你就是仙女喽。”唐玉仙笑道,身形一变,飞如闪电。
卓宇峰见罢,心下一乐,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女人之间比美,无疑是水火难容。以唐玉仙的性子,她非将她擒到不可,以扯下她的面纱,看清她的真容。若是美过她唐玉仙的,那罪,就有得受了。她会像猫玩老鼠地玩弄她,她会像蛇吞青蛙地慢慢吞噬她,一点一点地加深她走向死亡的恐怖。让她在恐怖绝望中死不瞑目。
瞬而,穿出一片树林,进入一处山坪,唐玉仙一声娇嗔,”看你还往哪跑?”长臂袅袅而出,五指一张一合,便捏住了黑影的后脖。黑影还来不及”哟”一声,身子已被唐玉仙掉转,面纱一下被扯掉。
星微月淡之下,一张清灵灵的脸蛋,灿若桃花,虽是眸闪泪光,眉锁绝望,仍可看出是一个青春照人、亮丽绝色的美人儿。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005章 刺客是个美人儿
唐玉仙看着也不由愣了一愣,显然是眼前的绝色人儿,美得出乎她的意料。
卓宇峰气喘吁吁地赶来,一眼望到妻子擒获的女孩,目光一亮,心怦然而动。
“老公,这美人儿可以吧?”唐玉仙笑问。卓宇峰心念一闪,若说真话,女孩肯定倍加受罪,便道,”一般,一般,一般般。”
“假话,老公,你说假话。老公你什么时候开始说假话啦?”唐玉仙盯着他道。卓宇峰红了脸,低了头。唐玉仙突然吃吃笑道,”老公呀,你也别难为情,看你看她的目光,魂都快丢出来了。看你喜欢的,我这回就破例不弄她,带她回去做你的小的。”
“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她是我的猎物,我说行就行。”
“那样我宁死!”女孩决然道。
“哈,还挺有性格的。”唐玉仙乐了,”知道吧,我老公呀,最爱的就是有性格的女孩。说,叫什么名?名字不好听就把你杀了。”
“要杀就杀,爱剐就剐,啰嗦什么?”女孩宁死不屈。唐玉仙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对卓宇峰笑道,”老公,她行耶,屁股挺结实的,保证能生育。”
话音未落,一声长啸从树林传出,倏地一个干瘦的人影已到了他们跟前,”哈哈,两人死到临头,还在作美梦?”
唐玉仙并不感到突然,她冷笑道,”死老头,躲在林子里算什么东西?早就该出来了。其它人也出来吧。”
“鬼婆娘,你真是个鬼婆娘,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在下佩服、佩服。”干老头拱手道。
林子哗啦啦跳出几十个人,将他夫妻团团围住。
卓宇峰心下一颤,知道他夫妻俩中计了,被绝*孩引到了他们预先设好的陷阱。但他依然镇定地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为何要害我们?”
老头干笑了几声,”高姓不敢,小姓穆;大名不敢,单名叫羽。”
“那就是墨鱼啦。”唐玉仙嘲道,”墨鱼炒了好吃。不过你这条死干瘦墨鱼,送我都不吃。”
“吃不吃无所谓。”穆羽显得宽宏大量地道,”况且,我们本就不是仇人,并无相残之意。我们此次花这么大功夫,请二位出来,只是想跟你们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唐玉仙盯着穆羽,手仍紧紧抓住女孩。穆羽瞅了她一眼,”你先把湘蓉放了,我就说。”
唐玉仙看了一眼女孩,”呵,原来叫湘蓉,名字还不错。老公啊,湘女多情,而且是朵出水芙蓉,可不要错过哟。”说罢,将女孩一推,女孩踉跄地回到穆羽跟前。穆羽轻声道,”没事吧,湘蓉。”
湘蓉摇了摇头,然后站在一边,对唐玉仙怒目而视。
穆羽干咳了一下,方瞧着卓宇峰道,”也没什么,就是一局棋。”
“什么一局棋?”卓宇峰愕然。
“不要装了,你心里清楚。”穆羽道。
“莫名其妙。”卓宇峰道,”想跟我下棋,发张贴来不就行了,干嘛这样劳师兴众,大动干戈?”
“我们不是要跟你下棋,而是要你肚子里装着的一局棋。”穆羽加重语气道。
“荒唐。”卓宇峰冲穆羽吼了一声,然后拉起唐玉仙的手,”老婆,不好玩,咱走。”
“这样就想走?我们岂不白费功夫?”穆羽冷声道。
唐玉仙笑盈盈地望了卓宇峰一眼,”老公,看来不玩也不行哩。又不是我们贪玩,是人家硬要玩呗。”
“呗”字刚出口,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