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他既在仙去之前留下这个给我们,必有深意。只是,谁能去禁区找这一位呢?”
“当然是我。除了我,谁还能进禁区?谁还敢进禁区?”柏大有挺直了腰板,认真的说道:“何况,这是为了我们家子清的命,又非族里村里的大事,自然不能让不相干的人去冒险。待我做些准备,事不宜迟,明日我便进山罢。”
“老爷要以身犯险么?”周笙如弱柳般的身子一颤,一张脸瞬间失去了血色,急道:“万万不可。”话音刚落,两行清泪就从眼角滑落到脸颊,悲声道:“若是老爷有什么万一,让我和子清子淩何以自处?子清的性命固然要紧,可老爷的安危更是重要。妾身说句不该说的话,便是子清命薄,终于不治,我也绝不许老爷进莽山禁地的。”
“夫人……”柏大有手足无措的看着落泪的周笙,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两手不停的相互揉搓着,闷声道:“可是我若不去,又有何人能拿着这信物进莽山呢?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子清受病痛折磨,却什么都不做罢?”
“总之我不会让老爷进山,若是子清有个好歹,我做阿娘的不能救他,便是陪他一起去了也罢了。”周笙的眼泪愈发流的急了,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
“唉,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柏大有想怒却又实在不忍,只是叹了口气,轻轻揽住了周笙的纤腰,低声道:“你若去了,我又何能独活?你说这话,岂不是要我的性命么?”
“老爷。”周笙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在丈夫的胸膛上,低声哭泣起来。这些年,她看着爱子辛苦挣命,又何尝有一日好过。现在到了这个地步,竟要她在丈夫与儿子之间做一个选择,让她情何以堪。她只恨自己无用,不能亲身上莽山入禁区,为爱子求回一条命来。但柏大有提出相同的想法,她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莫哭,我们从长计议。”柏大有终于还是退让了,他轻轻拍着周笙的后背,嘴里安慰着,心里却想着要如何才能瞒住周笙独自上山,只要他把救治柏子清的方法找回来,周笙就算还会怪他,也没甚么妨碍了。他是坚信自己可以安全从禁区出来的,因为他觉得,既然温先生留下了这个法子,必然是一个行得通的法子,若是自己都不能从禁区中出来了,那温先生又何必留下这封信。出于对温时初的绝对信任,柏大有悄悄握紧了手里的那块石头,心里更拿定了主意。
“阿爹阿娘都不必烦恼。”柏子淩不知何时便已躲在门后偷听了柏大有和周笙的对话,此刻推门走了进来,脸上一片肃然,道:“便让子淩替阿爹进山如何?”
“你这孩子,又偷听阿爹阿娘说话。”周笙脸上微微泛红,轻轻挣开柏大有的怀抱,似嗔似怒的对柏子淩说道:“小孩子家说什么混话?你阿爹我且不放心,你一个孩子,阿娘怎么能放心让你进山?别说进入禁区,便是猎区那些猛兽,也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你跟子清兄弟情深,阿娘知道,只是此事你不必再提,阿娘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阿一便能进山,我为何不能?”柏子淩还是有些不服气,仰着头争辩道:“我虽比阿一小两岁,身体却不比阿一差,他能做的,我也都能做到。”
“都不要争了。”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让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柏子清赫然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淡淡的道:“谁都不用进山。”
………【第六章 置身犯险地 为父求延年】………
阿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尚未亮。他轻轻的坐起身来,熟练的在黑暗中从枕边摸到衣服,轻而且快的穿好,小心翼翼的爬下炕来,生怕惊动了还在睡着的姜马头夫妇。
姜氏家贫,阿一直到现在还是和阿爹阿娘睡在一张炕上的,姜马头曾经对他说过,转过这个冬天,到他满十一岁的时候,便再为他单独盘出一张炕来。阿一对这一天很是期待,在他的想法里,分了床,他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大人,才能真正的分担起这个家的重担。
无论严寒酷暑,阿一起床之后都要去溪边打水。他们家是以给柏氏处理猎物为生的,需用的水多,而村里唯一的水源,就是在十里村东首以东一里之外的赤水溪。因此阿一每天便要五次横穿整个十里村到赤水溪边汲水,才能挑满家中的两个大大的水缸。
今天,因为心里有事,他特意比往常起的更早了些,匆匆去溪边挑水将水缸装满,不待他的阿娘起身做饭,便背上了背篓,迎着第一缕曙光,向莽山走去。
“阿一今天走的早了些,竟连饭都不及吃。”姜马头夫妇其实早在阿一起床的时候便已经醒了,数着阿一出门的次数,阿一娘披衣起身,对身边的丈夫说道:“家里的柴还不少,你说他这么早进山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阿一长大了。”姜马头也坐了起来,有些感慨的说道:“他竟有了你我都猜不到的心事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自己的孩儿自己知道,他清楚他身上背负的责任,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姜马头虽是这样安慰着妻子,自己的眉头却皱了起来,眼神中满是浓浓的担忧。
从十里村到莽山猎区,只有一条人走出来的崎岖山路。不过这条路却是阿一走熟了的,便是摸着黑,也能走的如履平地。他拾柴与村里的其他孩子不一样,他不去山脚拾取那些干草细枝,却喜欢走远路进猎区砍一些更好更粗的木柴。
一进猎区,阿一就停下了脚步,四下里看了看。其实这个时间,很少会有人进猎区,只是他谨慎惯了,直到确定确实四下无人,他才突然偏离了山路,从一颗巨大的杉树边上斜插进树林,竟向充满了危险的密林深处走去。莽山猎区的密林里有很多猛兽,就是整个十里村,也极少有敢单独深入密林的猎手,若是有人看见阿一一个孩子竟然独自进了密林,恐怕在十里村也会引发一场不小的震动。
阿一在密林里走的却是驾轻就熟,显见得并不是第一次来。走了很久之后,阿一的脚步放缓了,在他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片有别于猎区树木的树林。那是一片枫树林。林里的枫树从不凋零,枫叶如火,片片鲜红,如同染了鲜血一般。十里村的村民们都知道,这片如血如火的枫树林,便是莽山猎区与禁地的边缘地带。
阿一又回头看了看身后,脚步加快,迅速的闪进了枫树林中。一进了枫树林,阿一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他背靠着一棵枫树坐下,向着枫树林的深处,用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三兄。”他的喊声在清晨静寂的树林中惊起一片飞鸟,山谷中回声阵阵,传的很远很远。
枫树林的深处,有一块平滑如镜温润如玉隐约散发着宝光的大石,大石之上,趴着一只全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狐狸。大石宝光吞吐,将狐狸笼罩其中,竟让它雪白的毛发边缘镀上了一层七彩神光。听到阿一的叫声,那只狐狸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睁开一双狭长的眼睛,慢慢的蹲坐了起来。
“咯咯”一声娇笑,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大石旁的一棵枫树上传了过来:“那个叫阿一的孩子又来了。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对他那么有耐心。看你和他在一起,我竟会觉得我认识的你变了。这到底是我的错觉,还是你真地对他不同?”
听到那个女子的声音,白狐摇了摇毛茸茸的尾巴,一对如黑钻一般的眼珠转了转,竟然像是带了几分笑意。
“罢了罢了。”那女子的声音带了几分爱娇:“我也不管那么多了,只要你觉得开心,那便由你就是了。你自去打发那孩子,这大清早的,我可要继续睡了。”说完这句话,枫树上果然又没了声音。白狐摇了摇头,从大石上一跃而下,向着阿一的方向如箭一般的窜了过去。
阿一喊完了那一声,便坐在地上安静的等着,并不敢多行多动一下。直到看见那只白狐如飞般而来,才站了起来,把背篓从肩上放了下来,迎上前去几步,开心的喊了一声:“阿白”。
阿一认识这只狐狸是在两年前。那一天,他也是来猎区拾柴,那时候,他还不敢离开山路一步。别说这片枫林,就是猎区的密林,他也是不敢踏入的。就在他拾满了柴火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看见在山路边上不知何时蹲着一只白狐。阿一是猎户人家出身,虽然年幼,对狐狸这种动物还是不那么害怕的,可奇怪的是,那只白狐竟也丝毫不畏惧他。阿一看这只白狐着实可爱,一时孩子心性,忍不住慢慢靠近,想要抓住了带到山下养起来,却不知怎么的就被白狐带进了这片枫林,也因它认识了那个让他叫他三兄的人。
“阿白。”阿一想要抱住白狐却扑了个空。从认识这只白狐起,他就一直想要抱一抱它却从未曾如愿,这一次也不例外。不过阿一却并不在意,看了一眼蹲在一边的白狐,笑眯眯的问道:“我三兄呢?他可在?我有要紧的事找他。”
白狐晃了晃尾巴,尖尖的嘴巴向上仰了仰,眼神中透露出一些狡黠。阿一看着它,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这一次你帮不了我,对你说也没有用的。”
白狐再一次向上仰了仰嘴,这一次,阿一索性又坐了下来,看着白狐的眼睛,干脆一言不发。白狐和阿一对视半晌,眼神中终于露出无奈,将身子趴下,嘴巴搁在两只前脚上,尾巴蜷在身底,闭上眼睛竟自呼呼大睡起来。阿一这才一笑,对着枫林又喊了一声“三兄”。
“有什么事,说吧。”枫林深处,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子的声音。这个声音入耳,阿一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神情。这个说话的男人就是他的三兄。阿一其实并没有见过他,两年前白狐把他带到这片枫林中来的时候,他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他只知道,这个人姓胡,行三,是白狐的主人。当然,一切都是这个男人自己告诉他的。但以他能住在禁区之内却毫发无伤的本事,阿一绝对相信,他没有任何理由会欺骗自己。甚至,在阿一的心里,对这个人有着说不清的奇怪的感觉,似亲近,也似一种崇敬。毕竟在阿一的心目中,能够出入禁区的人,便已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三兄。”阿一站了起来,对着枫林深处说道:“我阿爹曾中过寒晶狮虎兽的毒,虽然及时救治,保住了一条命,可每年冬日,总会发作。前些年还好,可今年冬天,突然特别的长也特别的冷,我阿爹这一次发作的特别严重,若是今后都如今年一般冷下去,我怕我阿爹撑不了几年了。所以想请问三兄,可有什么法子可以拔除我阿爹体内的余毒么?”阿一说完这番话,便侧耳倾听枫林内的动静,可枫林内偏偏安静了下来。阿一也只得耐着性子静静的等着。
“寒晶狮虎兽的毒么,也算不得什么。”就在阿一几乎绝望的时候,胡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阿一闻听心中雀跃,听这话的意思,他阿爹的毒竟是有救了,忙屏住呼吸,认真的听着,生怕听漏了一个字,偏生说完这句话,那胡三又不吭声了。阿一心急如焚,却不敢表现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仍然静静的站着,等待胡三再次开口说话。
“这片枫林之外,靠近落魂崖的地方,住着赤练火蟒,这种蛇本是寒晶狮虎兽的天敌,毒性亦是相克,你若能取到此蛇的毒涎,我倒是可以帮你配出一付药来救你阿爹。”胡三这一次并没有让阿一久等,可他说出的话,却让阿一有些傻了。
落魂崖并不在禁区之内,阿一也曾听父亲和村里的猎手们说过那个地方。就是赤练火蟒,阿一也曾听闻。落魂崖底地热蒸腾,整个猎区,只有那里一年四季酷热无比,生长着许多别处没有的药草。原本,十里村的村民经常在严冬之际深入落魂崖采摘药草,却不知何时,一条赤练火蟒盘踞在了那里,时常出没,伤人性命。柏大有曾经带着十数人进崖想要猎杀火蟒,却被它伤了数人之后逃了,此后,那里已经成为了另外一个禁地。
阿一并不是畏难,他只是冷静的分析了一下,他觉得,要让他去取得赤练火蟒的毒涎,就算他拼了性命不要,也是万万不能成功的。
………【第七章 感君区区意 怜妾殷殷情】………
“怎么?你可是怕了?”胡三的语气中带了些挪揄。
“不怕。”阿一摇了摇头,心情沉重的犹如在心上压了一座大山:“我只恨自己人小力弱,有心无力罢了。三兄,你说,若是我进了落魂崖,与那火蟒相争,可有取的毒涎的机会?”
“没有,你一成机会也没有。反倒会成了那火蟒的口中食。”胡三已经轻笑了起来。语气中无比的轻松。
“所以,我阿爹的毒就没有办法了是么?”其实阿一知道,若是胡三肯帮忙,以他自由出入禁区的本事,想来也不至于对付不了一条火蟒。只是胡三自己不开口,他便也不会开口恳求。火蟒口中抢毒涎,毕竟是件危险的事,胡三跟他非亲非故,他却也不好轻易承他的恩情。他人虽小,却牢牢的记住了姜马头对他的交代。受人滴水之恩,便当涌泉相报,胡三若真以己身冒险,取得毒涎救他阿爹性命,他除了自己的一条命,便已无从报答。可他的这条命并不属于自己,更不能属于其他任何人。
“若你不是害怕,我倒是有办法让你取得毒涎的机会提高到五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胡三突然说道。
“我愿意一试。”阿一神情一震,忙开口应了一声。五成胜算,已经足够他去冒险。就算最后还是失败了,只要还能留下一条命,总还有别的机会。
“先别答应的那么快,你先回家去,好好的想上一想,若是真的决定冒险,三天后你再来罢。”说完这句话,枫林里便再没了声息。似乎,胡三已经走了。
白狐也在此刻睁开了眼睛,蹲坐在地上,看着阿一“呜呜”轻叫了一声。阿一转身把自己的背篓又背回肩上,冲着白狐摆了摆手,说道:“我走了阿白,三天之后我再来。”白狐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摇了摇尾巴,从地上跳起来,飞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