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未睡或已经睡下被吵醒的邻居们都跑来看热闹,见贾家人出来,便有热心的年轻人问道:
“贾家老爷,这些人又闹的哪一桩?要打架人手不够说一声儿,咱们别的没有,力气总不缺!”
贾周文忙往四方拱手致歉,说惊扰了邻居清梦,改日定当赔礼。
贾周武吩咐跟出来的两名丫头护着素素站在门洞内,他自己随兄长步下台阶,和福郡王见礼,许靖站在另一边,陪着宫里来的冯贵冯公公,素素看见冯贵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缓步走到福郡王身边来,贾周文兄弟朝他拱手为礼,冯贵说声不敢,含笑躬身还礼,声音不大,足以让三极阶台上门洞里的素素听得到:
“洒家此来是奉贵妃之命,送上诊金百两黄金,另有五百两纹银,十匹锦缎,十匹绢绫,钗钿玉饰若干,做为赔礼,请九姑娘看在贵妃面上,放开此事罢!秦小姐有错在先,原该依九姑娘之言磕头认错,无奈她此时人在家中,辗转而来,多有不便,也怕误了医治……二位贾老爷,您看?”
贾周文连称不敢,朝皇宫方向行了一礼,引得素素暗叹口气。
听锣辨音,来的又是皇帝贴身的人,贾周文心知素素的猜测是对的,皇帝不禁放任此事,明显还扶了素素一把,冯贵说的奉贵妃之命,,谁都知道其实是个借口,贵妃能派得动皇帝身边人?
因而贾周文对冯贵说:“我家姑娘顽劣,却让冯公公辛苦,实在惭愧!既是贵妃发了话,平民小户,岂敢不从?一切听贵妃的安排!夜深露重,宫中到此路途可不近,公公如不嫌弃,请入院内小坐,待我兄弟奉茶,以解劳渴!”
冯贵听了,轻松地哈哈一笑:“贾老爷客气!洒家不辛苦,办完事还得赶紧回去交差,茶就不喝了,谢过谢过!告辞告辞!”
轻轻挥一挥手,几名年轻太监从马车上抬了东西下来,在贾周文兄弟面前略放一放请他们过目,即走上台阶送入院内,素素和丫环避过一边。
三伯父不问过她就做决定,她也无所谓了,五百两纹银加上那些钗环首饰、布匹绸缎,估计总价千两银子,抵过磕二十个头,秦贵妃占了大便宜。
太监们从院里出来,冯贵又对着贾周文兄弟躬一躬腰便转过身去,向李艺、许靖告了别,骑上高头大马,在七八名太监和御前侍卫的簇拥下,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跑这一趟差纯粹是他自找的麻烦,皇上原不想管闲事,准了贵妃自己派人出宫探看秦倩玉,协同他们寻医,想找太医也随意,但若是非得找贾素素,就得按素素的话办!
秦贵妃听到秦夫人说过不是没寻过名医,没人敢治,一整张脸啊,全是红红的水痘儿,又听说是贵妃的妹妹,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稍一不小心就治坏,整个京城的医馆药堂名医都摆手称无能为力,找了太医也是一样没辙,就等贾素素的解药,不然也不会去堵贾家院门!
百两黄金做诊金倒还罢了,要是给贾素素磕那二十个头,秦家颜面都得丢尽,以后秦贵妃还要登皇后位,即便有办法惩治贾素素,这一辈子的耻辱都像根刺一样扎在心里了!
秦贵妃在皇帝跟前又是撒娇又是哭泣,十分的娇怯可怜,李泰最终被她磨软了心,原本要让陈统领来办这事,偏冯贵忽然记起一件事要去办,路过养心殿,被陈统领看见,秦贵妃当然巴不得冯贵出宫来只这事,也显得她面子更大些,这不就成这样了?
他是皇帝的人,来办贵妃交办之事,顺便送秦夫人过来,秦夫人得知皇帝不待见小姨子,贵妃不能亲自出宫,顿时蔫了,母女俩为秦倩玉的脸着想,只好咬牙依从皇帝的意思,以金帛抵消磕头,皇帝原来的数目不止这些,秦贵妃恨极素素,刻意只给了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她当贾家人没见过?冯贵一路上来只怕贾素素当众拒绝,那样他还得再跑一趟,来回几趟这一夜还不让不让他睡觉了?好在贾周文一派大家主气度,几句话免了他的麻烦,都不用去和素素对话,实在是轻松得很,他还不脚底抹油赶紧走,呆在这里等着生事么?
正文 第七十八章给药
第七十八章给药
秦夫人推着秦实上前找贾周文问要解药,贾素素站在台阶上见秦实对伯父和父亲板着脸,神态倨傲,不由得心里着恼,慢悠悠地插话道:
“还有一个呢?卫美珊的诊金可不曾收到!同样的解药方子,家传秘方,我得等收齐了诊金才一起给出去!不然若是卫家使钱跟秦家去买,我岂不是亏大了?”
贾周文虽然心里对秦实没好感,但也不想听到素素这样说话,这成什么了?贾家姑娘掉钱眼里去了?
他回头轻斥:“素素!”
秦实顿时吹胡子瞪眼:“这、这、这真正是岂有此理!”
秦夫人抬起衣袖擦拭眼睛,无限怨恨地看着素素说道:“怎么能生出这么一副恶毒心肠来?你母亲断不会如此教养的你!”
贾素素因被三伯父责怪,正自垂眸,听到秦夫人这句话,倏忽抬头,双眸熠熠生辉,闪动着冰魄般的寒光,直射进秦夫人眼里,语音清脆、一字一句说道:
“但不知秦夫人是如何教养女儿的?想不想听我告诉您,其实您女儿之恶毒,整个大齐国的女子无人能及!取人性命,手段残忍,那可是真正的大恶!我今日不过是对秦倩玉施以小惩戒,三尺之上有神灵,日月昭昭,天道循环,大恶之人难禁恶欲贪念,相信她会受到报应的!”
这番话引起人群里一阵喧动,福郡王沉思地看着素素,她神情冰冷凛然,隐带怒意,没来由地他竟然想起火中丧生的皇后,内心禁不住微微一动。
许靖不知何时退进一片阴影里,稳稳站在那里,不声不响,仿佛不存在一般。
秦夫人脸色骤白,拉住秦实道:“老爷!老爷您听听!她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诋毁咱们家女儿!女儿们个个冰清玉洁,温柔纯良,倩玉还没出阁呢……哎啊!咱们家可是出了一位贵妃的啊!这恶毒女子,她敢诋毁漫骂贵妃娘娘,老爷,她该当何罪?”
秦实也是气得一忽儿白脸,一忽儿黑脸,逼向贾周文问道:“对!诋毁贵妃娘娘,该当何罪?贾家便是如此教养女儿的?嚣张拔扈,不修女德,你、你们教女无方,也有连坐之罪!”
贾周文被他迫得退后一步,贾周武忙上前一步扶住哥哥,冷冷地对秦实说道:
“我听说秦大人如今身居鸿胪寺正卿之位?今夜可曾饮酒?没喝多了吧?你是宫里贵妃娘娘的父亲,你女儿冰清玉洁,温柔纯良人人皆知。我哥哥生了皇后娘娘,贾家的女儿,原来是嚣张拔扈,不修女德的?”
四周一片寂静,围观的街坊邻居窃窃私语:“怎么回事?贾老爷说这话……”
“听不出来么?贾老爷这样说就对了!”
“你想想看:贾家九姑娘不过是个小姑娘,随口说几句气话谁当真?秦大人可是朝廷命官!他敢说贾家教女无方,养出嚣张拔扈,不修女德的女儿来,那不等于在说皇后坏话了么?皇帝要认真起来还得了?”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
福郡王听在耳里,苦笑着摇头:外戚掐架,都拿女儿说事!秦实今夜不是酒喝多了,而是脑子实在太废,难道就没看出皇帝明里息事宁人,实则偏向素素,惩戒秦倩玉了吗?
素素代表贾家,秦倩玉代表秦家,秦家有贵妃,怎不想想,若是皇后不死,贾家纵使被抄被贬,也不会是现在这个落魄样子!
当初有多少人想把贾家男人弄死光,都存着郑敏修那样的心思——宫里有皇后,贾家就会死灰复燃!而贾家若重新站起来,他们这些推波助澜落井下石甚至背信弃义的人就死定了,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但皇帝为何始终没下决心?不是不舍得,举棋不定,只是因为担心皇后受不了!
便有几名显然是秦家族里或是他同僚之类的人上前来,围着秦实低声劝说,秦实闹了个灰头土脸,又有人打着哈哈,躬身作揖和贾周文、贾周武套近乎,贾素素看着这些人,眼里满是鄙夷。
卫家原以为有秦家撑着,不用出那笔诊金了——五百两啊,还是黄金,一天之内去哪里筹找那么多金子?这不是要人命的嘛!
卫侍郎躬着腰走到贾周武面前,满脸羞愧,请求说能不能宽限几天,五百两黄金数目不小,一时间真的筹措不到这么多。
素素听见了,想起卫美珊那恶心样,不等贾周武回答,仰起下巴说道:“不行!就在今晚凑齐,少一两都不成!”
贾周武温和地看了女儿一眼,爱莫能助地对卫侍郎摇头,表示自己管不住女儿,无能为力。卫侍郎顿时脸色灰败,垂下头,腰躬得像虾米。
“得饶人处且饶人,留得一点余地,日后大家好见面,素素,别太过份了!”
暗暗夜色中现出郑敏修清冷秀逸的身影,慢悠悠踱到满头是汗的卫侍郎身边,目光复杂地看着贾素素。
素素看清了他,哧笑一声:“难得郑大将军有此雅兴闲情,躲在坊间暗地看热闹!请问这关你何事?我又不想与你见面!”
郑敏修倒也淡定,做出一副教导人的态势:“与我相见怎样都无妨,左右我不会责怪于你。你与卫三小姐毕竟是自小玩大的闺友,何苦如此相为难?还有……贾四老爷与卫侍郎乃旧日同僚,以后可怎么好见面说话?素素,你该再懂事些才好!”
素素直犯恶心:“郑大将军想管闲事请往别处去,我最厌憎不分青红皂白乱说话的人!我没有错,为何要饶恕害我的恶人?卫三诋毁我、欲将我踩在脚下时可曾想过也留给我一丝余地,容我喘口气?我倒是忘记了——卫家和郑家原来是亲戚!卫侍郎,我且提醒你一句:郑大将军手头有金子!你何不跟他借?前儿郑大将军还允诺给我八百两金子,想从我的药院带走一个人,但人不在我这儿,已经进山当姑子去了!”
郑敏修听到最后那句,神情一变,不能置信地瞪了眼:“素素!你……”
素素笑容更盛,如一朵娇美的月下牡丹,艳光四射,鲜活诱人。
郑敏修气急败坏,她就觉得高兴。
要真能打击到郑敏修,打得他毫无翻身之力才好,这点实在算不了什么!
不了解郑敏修,也看不懂贾艳艳,这两个人果真是绝配,彼此说深爱,又彼此不能珍惜和坚持,郑敏修得到了艳艳,却害她丢掉足月的孩子,而求死的艳艳一旦被家人原谅接受,马上有了生的欲望,素素告诉她之前的稳婆和郎中可能是被吓着了,没探仔细,其实她身体远没有自己想像中那样坏掉,她还很年轻,将养得当,日后若有机会成家,还是可以做母亲的。
艳艳就像变了个人,主动提出想要离开京城,免得被郑敏修找到,今生今世,她再不认得这个人!
于是便有了贾平锦送艳艳离京去往曾城投奔姑妈之事,艳艳去得决绝,郑敏修这辈子都别想再得回艳艳的心!
莲心和银杏从院子里走出来,每人手里捧着个托盘,上边各放着一节大竹筒,新鲜刚砍下的大竹筒显然被蒸煮过,外皮还青绿,却是热气腾腾,散发着一股清新竹香。
素素朝秦实夫妇指了指,莲心便走过去将托盘送上,说道:“这是配制好并已经蒸煮过的药汁,得赶紧带回家,将这竹节上的塞子拔掉,倒出里边的药汁洗脸,水温为手可伸入为宜,直洗到水温变凉,此药汁不能倒,复灌入竹筒里,加上塞子,第二天早上把竹筒放入沸水锅中煮半个时辰,又拿出来照原先的法子洗脸,洗一次,不会再痒,二次、三次之后,红痘即消!”
秦夫人伸手就想拿,莲心说:“夫人,很烫的,您得用布袋来接着!”
早有秦家跟来的婆子从马车上拿了个小竹篓来,莲心将竹筒倾进竹篓里边,秦夫人便带了婆子赶紧爬上马车回家,竟然没顾得走去跟卫家女眷说一声儿。
卫家人着急了,卫侍郎被催得没法,也顾不得许多,真的抹下脸来向郑敏修借金子,众目睽睽,且还有福郡王和许靖等人在,郑敏修十分难堪,怎么可能就答应借金子?素素刚说过他拿八百两金子跟她换人,要是借了,岂不是落下这个口实?
最后让郑五丰回府问二太太取银票来,折合为金子的数目,而卫家自己也筹到一些,素素便让银杏将药交给他们了事。
众人散去,李艺和许靖接受贾周文的邀请进院子喝茶,李艺好奇地问素素那又是什么神奇的方子?素素笑着说:“不用方子,都是日常见到之物,用上了是药,用不上便不值钱!那两个竹筒是交给前院杨大婶和红线做的,其实就是米醋、淘米水和一些花花草草制成,很简单,但不知者,就是千难万难!”
徐氏端了一碟果品过来,嗔怪道:“你这孩子太调皮了,不过淘米水,要人家千银百金的,吓不吓人啊?”
正文 第七十九章续缘
第七十九章续缘
素素从徐氏手中接过果品摆上桌,笑着说:“伯母,我可再不学您这般仁慈了……对恶人心慈手软,自己受气吃亏,实在不值!”
李艺喝了口热茶,看着素素道:“秦家有好几个女儿,你刚才说取人性命的,可真有其事?若是实情,那是要论罪的!皇子犯法尚不能轻易宽恕,何况只是宫里嫔妃娘家人?”
素素眼里的寒光一闪而过,刚才不管不顾说出那句话,完全是因为受了秦夫人的刺激,内心刹那间受到的冲击让她忍无可忍——那个深夜,秦贵妃让身边恶奴将她绑起来,然后堆火焚烧,肌肤剥离的痛楚和刻骨的仇恨岂能忘怀?这是个秘密,只有死去的圆圆和活着的秦贵妃知道,那一大批参与此事的宫人奴婢,他们不可能有善终,秦贵妃连皇后都能烧死,会留下一群走狗的性命,让自己日夜不安?
圆圆记得秦贵妃那句话,她说皇帝要皇后死!这个是可信的,既要灭了贾家,便不会容许皇后活着!
但赐死的方法有很多种,她绝不相信皇帝会忍心用烈火烧死她!
这应该是外表美艳柔媚、内心狠毒凶残的秦贵妃自己拿的主意!
皇后早晚必死,怎么死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做得慎密,捂得严实就无事,皇帝就算对皇后心存怜悯,命人追查火起原因,最终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到,连圆圆都看不出秦贵妃内里的阴毒,皇帝陷于她的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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