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当真,她准备好了要跟他说些话的,因而并不推拒许靖坐得这么近,坐得近好说话,但不可以握手啊!
她想抽出手,极想打起精神来,都只能想想,整个人极困倦,绵软无力地靠在床头,许靖伸手拔了她发髻上的金钗和花钿,柔滑如绸缎般的乌发倾泻而下,许靖将一缕黑发握在手中,细细抚弄着,唇角噙着微笑,她想说别动,开口却是:
“许靖……”
赶紧噤声,许靖却凑上来,他靠得很近,素素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他的脸犹豫了一下,便贴在她脸上,轻声说:
“我在这!今夜之后,我们便是夫妻,真正的夫妻!你该喊我夫君,我喊你……娘子!”
“不!”
素素声音柔弱,还能表达意思,眼睛闭了一下,便沉沉欲睡去,感到许靖搬动她,将她平放在床上,又觉得身上微凉,猛然间想到什么,大惊,却无力挣扎,她急喊着:“不要……”
喊出来的仍然是弱弱的柔软之音,男子健壮温热的身体覆在她身上,许靖俯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害怕……只痛一下,很快就好!”
纵是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下,素素仍感觉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袭遍全身,她痛喊出声,心中满是悲苦,又想到了火中被焚烧那绝望一刻,恐惧和无助令她伸出手,攀抓到许靖的手臂,许靖将她圈入怀里,紧紧抱着,在他温柔安抚下,素素逐渐失去了知觉。
正文 第八十四章疑问
第八十四章疑问
第二天清晨,素素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男人怀抱里,一只手还很自然地搭在他腰上,恍然如身在旧梦中,她眨了眨眼,险些冲口喊出那个名称,就听见许靖的声音响起:
“醒了么?那起床吧,妈妈们已经叫起过一次……”
素素脑袋嗡地一响,昨晚上的所有记忆全复苏,猛然推着许靖,全身燥热,满脸通红,尖声道:“许靖!你好大胆子!”
许靖小心捉住她两边手腕,说道:“我们成亲了!你现在是我的新娘,我新婚的妻子!”
素素停了停,又开始踢他,哭道:“我不愿意的!我本要和你商量……你也该知道我不愿意!你让我吃了什么?你怎么能够这样?”
许靖轻叹口气,将她整个搂进怀里:“可是我们得奉皇命成亲,皇恩浩荡,谁能抗旨?是夫妻就要在一起,难道一辈子不愿意么?娘子,稍后你怎么责罚我都行,我尽数接受!现在得起床了,一会妈妈们就进来收拾,咱们洗漱过后赶紧用早饭,上前堂敬茶见长辈、拜祖宗祠堂、认识家里各人……有很多事要做!”
“放开我,我不是你母亲子……我不见你家里人!不拜任何人!你让我回家吧!”
“娘子不要任性!别忘了你为何上轿来到我家?岳父大人他们对你说过什么?可还记得?你既是民女素素,便要听话!”
许靖停顿了一下,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除非——你不是素素!”
耳边如滚过惊雷,素素身子猛然一颤,停止了挣扎,怔怔地呆看着他。
许靖目光坚定而温柔,继续道:“你是素素,所以要做我许靖的妻子,若你不是素素,过几日进宫,说不好还得留在宫中,在宫中住一辈子!”
素素身体软了下来,慢慢收回撑在许靖胸口和肩上的手臂,垂着眼眸哑声道:
“你胡说些什么?我不是素素还会是谁?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教人听去怎么想?放开我,我要起床,洗漱更衣了!”
许靖松了口气,她能有此觉悟,他求之不得:“娘子说的是,我记着了!”
两人身上都已穿了中衣,显然是许靖所为,素素一想到昨晚被他剥光衣裳,行了夫妻之礼,后又一件一件给她穿上,顿觉万般难为情,一刻都不想面对这个人,许靖刚一松开手,她就赶紧要翻身下床,却不料下面疼痛,双腿酸软,竟是站不起身来了。
许靖先下了床,转过身伸手就把她抱起来:“去净室?我抱你过去!”
素素红透了脸,半掩进一头墨玉般柔润黑亮的秀发里,抗声道:
“放下!不要随意碰我,我会生气的!叫我丫头们进来!”
许靖转着身子四处一看,把她放到梳妆台前:“那先坐这儿!我这就喊她们进来!”
房门打开,第一个露头的是洪小算,站在房门口低声对许靖说了几句话,许靖听过只是点点头,又吩咐他几句,打发他出去,他们主仆说话的当儿,莲心、银杏、丁香和夏绿进来,给新人道了喜,莲心、银杏便扶着素素走进净室,丁香和夏绿打开橱柜取出要穿的衣裳,未几,春红和紫苏引着婆子们抬了冒着蒸汽的热水进来,莲心打开净室的门,五桶热水抬进去,素素在里边洗了老半天不肯出来。
许靖看了看矮橱上的黄铜更漏,让丫头们另打来温水给他洗漱,就见洪氏身边两位妈妈进来,笑着朝他福身行礼,说过几句吉祥好话,便一起走去床前,自床上揭下一块染了梅花状点点暗红血印子的素白帕子,收进锦盒子里,然后向许靖告退,说几位太太等着呢,相随快步离去。
一盏茶的功夫,便有管事婆子过来回话:“族里长辈们快到了,侯爷、大太太和二老爷二太太、三老爷三太太已在堂前,请大爷、大*奶这便过去罢!”
春红催了两次没动静,许靖刚走到净室门口,门开了,素素披散着一头已擦得半干的长发,穿一套粉色中衣,由莲心和银杏扶将出来,她表情不虞、满眼复杂地看了许靖一下,便低头垂眸走过,许靖欲言又止,终是没跟过去,春红使人抬了热水入净室,他匆匆洗了个澡出来,春红和夏绿娴熟地替他梳头系发,戴上镶宝石玉冠,将件紫红绣金桔色连枝芙蓉锦袍披到他身上,系衣绊、绦穗、玉佩,扣上玉带,两个丫头手脚快速灵巧,转眼即弄好,丁香和紫苏看得发楞,内心暗想:幸亏有这么两位姐姐,要是由她们两人来服侍大将军,早被撵出去几次了。
许靖收拾停当,走过来看素素,她才刚梳妆打扮好,身上穿着和他同色系的绣花衣裳,不再是昨日那样的大红色,仍属喜袍,鲜艳亮丽,喜气袭人,脸上薄薄一层脂粉,颜色自然清新,透着娇红fen嫩,浓密黑亮的头发挽成妇人髻,插戴珠钗花钿,一只明晃晃的累丝丹凤衔宝珠双翼金步摇环压云鬓,眉心抹额垂着粒绿豆般大小的宝石,熠熠辉光映衬得一双美瞳清澈水灵、明媚动人。
丫环们看到新郎新娘的目光在镜中相遇,新娘很快转开眼,却不像害羞娇怯之态,脸上神情竟是疏离而淡漠。
众人微怔,此时又有婆子来催请,并说族中长辈已到,侯爷让大爷先过去,大*奶若是还没好,可稍微延迟些再过来。
许靖将手伸给素素,说道:“一起过去吧,拜见过长辈,吃些早点,便往祠堂去,不用很久,过后我先送你回房歇着,不必陪她们!”
素素看着他的手,犹豫一下,终是慢慢将自己的手伸过去,在手掌处停了停,以衣袖相隔,轻轻扶在他手腕上。
她没有退路,本想在新婚夜和许靖谈一谈,见机规劝,和他达成某种相安无事和平共处的约定,毕竟许靖以前也不喜欢素素,否则他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带着他那位表妹在素素面前招摇,引得素素生气。退婚是他早盼望着并预见得到的,只有圆圆不知内情,才傻傻地对他说那番话,请他一定要好好看护照顾好素素。
可许靖没给她这个机会,他竟然让人在饭菜里动了手脚,素素想到许靖也跟着她吃了不少东西,玄机应在那两杯酒里,许靖喝的是解药,素素的酒杯里没有解药。
他能用药迷她,便是懂得她心里不愿意,却仍要强行如此,不理会她的心意,无论他为了什么,这点就是可恶!
而他那句话让她受了惊吓,他定定地看进她眼里说:你不是素素!
这个人……他怎么敢、怎么能够有这种想法?
人死而有魂魄,这个道理她是懂的,听过高僧讲经,也知道魂魄得经轮回往生,借尸还魂之事是奇谈怪论,荒诞不经甚而诡异吓人,而她竟然无意间经历此种异事,能够死而复生,重活于人世,这便算是上天赐予她重见亲人的机会,天机不可泄露,怕遭受什么天遣,对于亲生父母她都不敢说出此事,许靖他凭什么妄自猜疑?
素素凌乱了,在净室里磨蹭着不肯出来,思虑半天,觉得应是自己太大意,福郡王和许靖过去时常有机会与皇后共处,有些习惯或被他们看在眼里记住了,再见素素也这样,难免会胡乱猜测吧?
可是许靖就能猜到自己不是素素,也太令人惊悚了!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圆圆的魂灵住进了素素的躯体,拥有素素的绝世之美,艳冠群芳,但她难以改变自己的性情,且专注起来有时候会忘记自己是以素素的身份存活,若是她能把性情彻底改变,像素素那样眼高于顶,傲慢骄矜,不要对谁都以诚相待,柔和有礼,或许就不会引起许靖这番猜疑了。
男人们一向粗枝大叶,连许靖都能看出点端倪来,那家里人会不会也有怀疑?还有福郡王,时常会忽然问她一两个与宫里相关之事,是不是,他也和许靖一样的想法?
素素暗自心惊,只道人人是好蒙骗的,随意编个托词就能混过去,原来没那么容易!
从此后,她得再多几个心眼,还要更加小心些!
许靖看着素素纤秀修长的手儿掠过他掌沿,最后停在他的手腕处,禁不住心里怦怦直跳:他没接触过素素,但他扶过圆圆几次,上辇车,在御花园的假山石林里游走,李泰顾着和别人说话的当儿,便是他跟在圆圆身边,圆圆从不会让他碰到她的小手,总是以袍袖相隔,扶住他的手腕!
许靖隐忍着笑意,不动声色地轻动手腕,素素的小手便滑落在他掌心,不待素素反应过来,右手长臂一抄,揽着素素的细腰将她轻轻提起,素素就依偎在他怀里了,许靖说声:“我们去吧!”
二人相扶相携着缓步走出房门。
前呼后拥之下,素素既不能着恼又好挣扎,无比窘迫,而在众丫头婆子们眼中,这却正是新婚夫妻恩爱情深的样子!
正文 第八十五章敬茶
第八十五章敬茶
一般新人应在被叫起之时就立刻起床,赶紧地梳洗打扮静等传唤,外边婆子的叫起声素素却没听见,许靖听见了却不作声,素素紧贴着他睡得太好,他早就醒来,一动不敢动,只是想让她多睡会。
谁知她醒来却任性地赖在净室里不肯出来,误了不少时间,倒是让堂上长辈们等了好一会。
别的人倒也罢了,许靖进门就四面行礼,主动说了一番赔罪的话,便也就不计较了,洪氏脸上却是烟熏雾罩,不露半点笑意。
素素并不惧她,得罪也得罪过,冤家做成亲家,能有什么好结果?只为着李泰多事赐婚,各自做做样子敷衍应付罢了,可不巴望着真能过成一家人!
新人敬茶,夫妇双双向族中尊长和父母跪拜过,新郎就可以没事了,坐到座上陪长辈说话,新娘则还得走满全场,堂族伯母婶娘七姑八娘什么的来了很多,这些都需得新娘独力一人去奉茶相认,许靖没放着素素一个人,而是陪着她一路走去奉茶,二人都没按洪氏指派的婆子教导,每个人都给跪,只跪了二房、三房的叔婶,其余的只是躬身行个礼。
洪氏看得眼里冒火,一只手指指点点让许忠看:“侯爷瞧瞧!这成何体统?”
许忠只是淡淡说道:“别人家娶得高门媳妇儿也是这个规矩,或是贾家有交待吧?毕竟他家从前曾显赫过,硬要撑着落不下面子……罢了,过了就过了!”
“她一个破落户,嫁到咱们家是高攀!不老老实实伏低做小,有什么好显摆的?”
洪氏想到当年自己嫁进许家,一进前堂,从头跪到尾,到最后是被丫环和婆子们扶着站起又跪下,双腿酸痛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也没被饶过,照样跪完为止!
那时还有个老太太,规矩大过天,侯爷的嫡妻是自家姐姐,自己做的是平妻,姐姐没为自己说一句话,侯爷也不做声,自己还不是咬着牙过来了。
凭什么贾素素能有此待遇?许靖这白眼狼是越来越放肆了,刚才自己只是顿了顿,还有一番话要说的,他就扶他妻子起来,居然都不让媳妇等要婆母赐给的福礼了,还得自己急急忙忙送上去,免得过后被侯爷骂,真给他气得咯血!
在清平侯府里,许靖除了还敬重许忠和三叔父许信,根本不把谁放在眼里,洪氏被他气着也不是一次两次,新人拜了祠堂回来后,许靖再次把洪氏气得差点晕倒——族里长辈和叔伯、伯母婶娘们过来定是要吃过一餐饭才走的,吃饭饮茶闲话,傍晚才送客出门,从始至终都要新人作陪,许靖陪在男席,素素自是在女席这边服侍着,一刻不得离开,洪氏想着,等两人分开,看她怎么让素素把刚才没磕过的头补回来!
谁知一拜完祠堂,许靖就走去跟许忠请示:“媳妇儿前阵子受了凉风,一直不适,此时头又痛了……”
许忠大度地挥手:“那就让婆子丫头们送她回去歇着吧,左右事儿也已做完,你陪着长辈和兄弟们就行了!”
直到素素被送走人影都不见了,洪氏作为婆母,才从贴身丫环处得知此事。
许靖亲自送回延恩院,洪氏派在庆兴院洞房服侍的婆子丫头一个不要,延恩院有几个服侍的婆子丫头,还将是那几个。
媳妇儿娶进门第一天,当婆婆的就失了脸面,洪氏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更加恨透了素素。
往日稍显寂寥的延恩院此时也是披红挂彩,充满喜庆之气,新房布置得不比昨夜那个洞房簇新华丽,胜在舒适清爽,洪小算殷勤地向大*奶解释:因为是忽然赐婚,大爷未来得及做好充足的准备,仓促间怕买不到大*奶合意之物,索性不做多大变动,床和屋里的家具尽都是他平日用惯的,只换了新的窗纱幔帐和床上用具之类,再添置了些小物件,延恩院的事务向来不敢烦劳侯夫人,窗纱幔帐还是请府里几位姑娘帮忙挑选,大*奶若是觉着颜色不合适,再去换来。还需要置什么,小的这就去办,侯府库房没有的,到外边市上去买,很快便回来!
许靖有两边父母,这一个母亲还不是嫡母,是后续抬上的,这些素素知道,却不知原来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