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另一种难舍难分,他无法硬得起心,圆圆则很可能会左右他的想法!
好在圆圆虽情窦初开,毕竟未经男女事,很认真地守着他们的三年之约,对他的要求仅仅是:“陪我睡觉好不好?没有皇帝哥哥,我睡不着!”
八岁相识,十岁定亲,非君不嫁的誓言犹在耳畔,未满十五岁终于嫁给他了,到最后还是做不成夫妻!
半夜,李泰离开了宣华宫,略显浮肿的双眼隐含水雾,被冷风吹得生疼。
心绪不宁,气浮神动,怎么也睡不着,弗如回养心殿看奏折读文章,累了可以抱着小红木匣靠一会,总能睡上一两个时辰。
君臣们喝完那场酒,他已是微醉,原本想在养心殿好好睡一觉,宣华宫使人来说大皇子病情有反复,他才记起今天是素素第二天进宫诊治,他也该去看看丽妃,问问静云的情况如何,便坐了龙辇回内苑,打算看过大皇子,再去看静云,然后往丽妃的金缕宫。
到了宣华宫看见李诰睡得好好的,并无不妥,而秦贵妃温柔地扶了他入内室躺着,十指纤纤,替他按揉头部和肩部穴位,但觉通身舒泰,便也不想动了,秦贵妃殷勤喂他喝醉酒汤,为他擦洗、更衣,他随她去弄,自己且闭目养着,谁知秦贵妃一如既往的得寸进尺,他不提及李诰病情,点出她说谎已是放过她,她偏以为他醉得迷糊不省事,待他和她温存,渐入境况之时,她絮絮叨叨拿出为秦倩玉赐婚之事来说,一句接一句,句句引他入套,想趁他酒醉得一句金口玉言,此事便由她去弄假成真,又思及昨夜意乱情迷之际也是被她趁机问过一句,他不得已含糊答应了,李泰越想越恼火,这种法子使用一次两次可以,用得多了,岂不是把他当傻子来哄?
他今天也问过许靖:趁着喜庆之气,二妻可连着娶进门,若有中意的姑娘仍可为他指婚。
许靖郑重其事地谢了恩,笑着说一妻足矣,以前只道素素骄矜不懂事,成了亲她却能持家,会疼人,这便很好,愿与之相携终老,夫妻相对简单过日子。
李泰就没再提秦倩玉,事实上他也觉得秦倩玉那泼烂性子不适合许靖,加之看到秦贵妃这般急于求成,他心里存了别的想法,怒意顿生。
当下责斥秦贵妃,秦贵妃跪倒在地上,哭得泪人一般,那副梨花带雨、娇怯柔弱的模样,终是让李泰饶过她,并再次声明:他不做那强迫臣子的无聊事,许靖娶素素是因为有婚约在先,如今夫妻相处和睦,许靖无意娶二妻,秦倩玉别心存妄想了!该嫁哪嫁哪去,再不听话,指一个官媒,直接配给边防守军将士!
和秦贵妃闹了一场,感觉身心俱累,却又百般睡不着,只得离开,正好在冷风中吹吹,清醒一下脑子。
妃嫔承欢,总存有一点恩爱情意,有人提要求,他尽量满足答应,但贪心不足,太过份,结果就不愉快了。
如果圆圆尚在,她会否跟他提过份的要求?
李泰唇边露出一丝惨笑,她是提过,不曾开口,却以生命为代价!
多么傻的女孩儿!
这辈子,也就是那个傻傻的女孩儿占住他的心,让他知道永远缺失的痛苦!
一天、两天、三天,宫里秦贵妃没有动静,皇帝也没和许靖说及关于秦倩玉的事,素素表面上装做没事,内心里却忐忑不安,许靖每天出门都安抚她几句,中午不回家会让人禀报行踪,等晚上回来细细跟她说白天除了公事外都遇到什么样的闲事。
素素忍不住笑,对他说:大可不必如此,我不是那样无聊的人。
许靖也笑:权当给娘子解闷,不然要我说好听的话,我怕说不了这么多!
素素便揪住他:合着是在敷衍我呢!那索性再多说些来听听——贾宅、百草山庄、城西百香楼,还有顺义巷药院,这些,都要说!
许靖明白她的心意,认真说道:“那些都是你一手营建起来的,知道你放不开,你喜欢做的事,我不阻拦!你可随意出入侯府,侯府长辈这边我去说,他们不会有异议,别人家也有媳妇儿自己打理嫁妆铺子什么的……已为你备好马车,专门挑的车夫,随行侍卫武功极高,比之以前跟随你的那几个更强,你是我的夫人,在京城内和城郊行走安全问题应无大碍。你身边丫头历练不够,洪小算见多识广,机灵细心,以后由他跟着你!”
素素感激他如此豁达大度,明知道她那些事若忙碌起来,早出晚归,一整天不沾家都是有的,若是别人的妻子,谁能允许?娶妻就为的看家守门,丈夫在外奔波,回到家得不到妻子问一声冷暖,递杯香茶什么的,那成家何用?
素素很不好意思,便向许靖承诺:“我听三伯母的话,尽量安安份份地……至少新婚期不会乱跑,只在家呆着。出城去山庄要问过夫君,准了我去才去,看顾那些门店、药院,也只是看一看就过,不会停留,待我帮着三哥哥把药堂建好,也就安心了……总之只要你在家,我便不出门,你忙着,我才去走走!”
许靖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他无法阻拦、也阻拦不住素素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要她高兴,又在自己保护之下,何妨放手让她去做?但此时听到素素一番话,仍是十分满意欢喜,他爱她惜她,愿为她做任何事,当然也想得到她的敬重爱戴,彼此都将对方放在心上,这才是夫妻!
正文 第九十六章防备
第九十六章防备
转眼一个月过去,天气越发寒冷,延恩院内温馨不减,一对新婚夫妇因为寒冬到来越发恩爱甜蜜。
许靖带回来的确切消息让素素彻底放心:秦倩玉定亲了,婚事看似有些仓促,腊月里就出嫁,男方家姓梅,也算高门大户,历代书香,新郎官至五品,文职京官。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秦贵妃的话打了水漂,秦倩玉的愿望成空,少了这桩威胁,素素无比欢欣,虽然许靖给她吃过定心丸,但这个消息还是让她踏实许多。
李泰总算没迷糊到那步田地,将贾家女和秦家女放在一起明争暗斗,许靖的后院能安宁得了么?掌管整个大齐国兵权的人,在衙司里日理万机,回家还要看二妻对垒,岂不是很伤脑筋?
外边的烦恼消失,还得对付家里的,不过这个则容易多了,不用素素出声,许靖三言两语处置完毕。
那天合家共用晚餐时,洪氏提醒侯爷,大爷新婚期已过,该趁着喜庆之气将良妾纳进门。
站在侯爷和洪氏背后布菜盛汤的梁迎春迅速看了许靖一眼,满脸娇羞地低下头,素素心想果然如此,梁迎春真的是指给许靖的“良妾”!
许靖也看了看梁迎春,目光坦然磊落,对侯爷说道:“父亲,承蒙皇上信任,儿子如今要管制之事多如牛毛,有闲空娶得一妻已是不易,妻妾太多会分心,贾氏温良贤惠,儿子很喜欢,只与她相携白头,无意纳妾!”
许忠听了能说什么?唯有点头赞同。
梁迎春抬不起头来,想来脸上已不是娇羞之色。
洪氏气得摔筷子,许忠一记凌厉的目光扫过,她只得装作失手滑落,教丫头另取了干净筷子来。
两天后,梁迎春被打发回洪府,听说临离开跑到延恩院门前号啕大哭,素素是听不见的,不过一小会儿,早让人给拖走了。
许靖也不是故意敷衍许忠,他近段真的特别忙碌,时常早出晚归,素素不问他政务上的事,只是细致入微地打理他的衣食住行,延恩院有了小厨房,她可以自己做点心菜肴,保证许靖回到家就能吃到温热可口美味鲜香的饭菜羹汤。
许靖爱吃素素做的饭食,高高兴兴享受几天之后就不让素素下厨房了,理由是冬天水太冷,素素辛苦他心疼。
洪小算解决了这个问题,将他那在侯府大厨房做厨娘的表嫂拉来,又从小丫头中挑得两个想学厨艺的,这样素素要做什么,只需动手做最后几道重要工序便成。
腊月过去一半,雪下得越来越大,素素身穿绣着梅花暗纹的大红锦缎袍子,整个人就像一枝傲雪的娇美红梅,站在廊下含笑看着丈夫在风雪中大步朝她走来,被揽抱入怀的瞬间,幸福的感觉满溢胸腔,去年还是孤身一人在纷飞雪雨中踽踽独行,今年她有了归依,老天厚待她,不仅让她重生于贾家,了了再见亲人的愿望,更让她真正体验到为人妇的感觉。
相比李泰云遮雾罩般的宠爱,许靖给她的是一片晴空,将他的心完全敞开在她面前,让她看清,然后交付予她。
她感谢许靖的坦诚和聪明,他知道适可而止,取得她的信任和投靠后,他再不质疑圆圆和素素身份之迷。
不问,她也不打算说,夫妻同心,自成默契。
年前几天,许靖终于清闲了些,虽然还是要出门,但总能有半天闲空,便陪素素回娘家转转,或出城往山庄去走走,贾家一切安好,孩子们经历过抄家之乱、失亲之痛和生活的艰难,如今再恢复宽宅大院、锦衣玉食生活,也能够安之若素,淡然而平静。人情来往骤然增多,又近年关,婢仆们将府里各处装点起来,一派繁华景象。
贾平锦已从曾城回来了,告诉素素说艳艳在姑母很好,教她勿念。
有人上门说媒,说给贾平志,也说给贾周武,贾平志续娶无可厚非,虽说生有三名儿女,但他到底才三十出头,总不能一辈子无妻。
给贾周武说媒,则令素素瞪了眼,她其实只是觉得叔侄一同说亲有点怪异,贾周武却误会了女儿的意思,忙安慰她:“你们都长大成人了,爹爹哪还用续弦?闺女放心,无人能占去你母亲份位!”
素素一个晚辈,不好和父亲论说这些,便去找徐氏,提议说其实周姨娘挺好的,从小进府就跟着父亲,从通房抬为姨娘,生了平繁,平繁是父亲唯一的儿子,父亲也不必另娶,只把周姨娘扶上来便是了。
徐氏却说,周姨娘是丫头出身,最多给她个侧妻位,做正妻,却不可能。
素素便不再作声,其实贾周武不另娶,应该也是为周姨娘着想,侧妻就侧妻吧,反正上无主母,只他两人相携共度一生,这样也不错了。
而贾平志因父母双亡,兄弟折损,不肯太快娶妻,执意要守够三年丧期,贾周文对此只是点了点头,不多说什么,徐氏前后想了想,到底不放心,让程福找人牙子带了人来,挑出两个稍有几分姿色的丫头,让婆子调教一番,送进贾平志房里,不管侄儿要不要,她得尽了做婶娘的本份。
许靖和素素往城外百草山庄去看雪,郊外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景致别样妖娆,素素开着车窗帘,看得眼睛一眨不眨,赞叹不已,许靖坐在一旁咧嘴笑:这点雪就叫美?若是去到北僵,极目尽是白茫茫望不到边的冰雪世界,那时就不敢说美了!
山庄已进入冬眠状态,贾平志回城过年,林叔夫妇俩领着园丁仆从们守在山庄里,样样打理得极好,素素和许靖四处走走看看,经过竹林,但见苍翠的竹林里白雪点点,贾平志做的记号令素素微笑摇头:
“想不到三哥喝竹叶青上瘾了,这才三几个月时间,竹林子里都挖去一半了呢!”
许靖想起什么来,说道:“这个我知道,应该不都是三哥喝的,福郡王带走不少!”
他将素素揽进怀里,抚摸着她的脸:“想来你也察觉得到,福郡王……他是极喜欢你的!他曾向皇上请旨求娶,幸得我与素素有过婚约,还因为……总之我们俩结为夫妻了!但福郡王心里不平,他连婚礼都不来参加,那人是非恩怨分得清,值得深交,但有时候很随性,不拘小节,你以后若偶然与他遇上了,要留意些!”
素素陷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很特别,色调变换十分快速,从别处转过来的冰冷目光,到她这里会瞬间变得温暖如春,满盛爱意。
她双手环着他的腰,轻笑道:“放心吧,我怎会不懂礼仪?我而今已不是闺阁女子,我是许靖的妻子,定国大将军夫人,身边跟随的人那么多,待人接物断不会有差池!”
许靖仍不放心,叮嘱道:“他要来纠缠你,不能什么都答应他!”
素素踮起脚,在他嘴唇上轻啄一下:“那是自然!我只对我夫君百依百顺!”
许靖回吻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最好的酒、最美味的食物,不要给他吃!”
“不给!所有最好的,都留给许靖!”
许靖脸上绽开笑容:“留给你夫君!”
“嗯!”
还好福郡王远在几十里外的皇城里,没有顺风耳,听不到夫妻俩背后兑挤他。
两人在山庄转了一圈,挖出十几坛品种不同的陈年酿酒回去孝敬长辈,傍晚才回到城里,在大街上迎面遇到郑敏修,双方带着的人都不少,前呼后拥的,想互不搭理各走各边显然不能,郑敏修已先自驱马走到跟前开口问候,这表面礼仪总要做作一下,许靖和素素正拥挤在一起暖乎乎的,只得分开,许靖钻出马车和郑敏修打招呼,撩开车帘的当儿,素素看到郑敏修半边脸,带着一如既往的淡淡笑容,看似比以前清减了些。
再不似从前那般熟络和随意,客客气气相互行礼,寒喧两句,即各走各路。
旁人看着虽觉匆促,却也算合情理——大冷的天,厚厚的雪花四下翻卷纷飞,谁耐烦在大街上站着说话?
只有两个皇帝近臣自己心知肚明:即便没有雪花和寒意,他们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没有顾忌地谈话说笑。
许靖和郑敏修,一个定国大将军,是名副其实,一个辅国大将军,不过是顶了个封号,真正论带兵打仗,郑敏修哪里及得上少年时期就前往边关历练的许靖。
早些年,因同是皇帝身边信任的臣子,许靖和福郡王、郑敏修年岁相当,各有才华,三人时常走在一起,无话不谈,后郑敏修又更和皇帝近了一步,在铲除打压贾家势力上,许靖和福郡王从未想过要赶尽杀绝,毕竟对于大齐国来说,贾家历代功劳不可否认,郑敏修却突然弄出那个惊天大案,贾家一夜间成了叛逆,尤其让人痛心的是二十万兵将殒命沙场,这个代价太惨重了!
皇帝对此不说什么,依律定了贾家的罪,底下人未到边关,不知实情,谁又敢多嘴?
便是许靖,虽心知有异,也努力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尚未确定事实真相之前,只能缄口默言。
许靖回到京城,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注意郑敏修,这样的人,不能不有所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