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食者协会》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喂食者协会- 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至次日零点十七分,第二小时88人的情况也齐了。

这样惊人的调查速度,除了动用托盘没有其它可能。查明了十二点至两点间所有可疑行人的情报后,王美芬在报告后有两行附注。

无法过于频繁的借用托盘,现在开始必须停用一段时间。后四小时的行人调查,会很慢。

然后就再没有新的调查报告传过来,估计她睡觉去了。

慢就慢吧,现在她的调查速度,已经远远超过我的阅读速度了。一共185个人的详细情报,每人两千到四千字不等,总计超过了五十万字的情报!

这可不是能一目十行读过去的休闲小说,这是需要一字一句读进心里,再用脑子整合梳理的。

我一边看一边在本子上做记录,到夜里三点多时,撑不住恍惚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是五点半,继续看到八点,总算看完。感觉脑袋胀得都要裂开,实在撑不住,设了个十点整的闹铃,想再睡一小会儿。可是躺在床上,种种念头纷至沓来,一个个人名来回交错穿梭,感觉过了好久,都没能睡着,只好睁眼爬起来,看看时间,却只有八点五十分。

洗漱的时候,闹铃响起来。我满口牙膏沫地跑去关手机,心里有些奇怪,还没到十点呀,而且难道起来的时候忘了把闹铃删掉了吗?然后才发现那不是手机在响,找的时候那声音停了,其实和闹铃声有区别,是愿望满足器。

刚才还闹腾的愿望满足器怎么按都不亮,没电了。

出去买电池吧,我也正准备出门,今天上午我打算在星巴克里喝着浓咖啡把思路理清楚。

小区对面就是便利店,我走在路上一直在那些情报里的哪些人可以排除哪些人有嫌疑,进了超市门,却忘了是要来干什么的。使劲地琢磨,觉得大概是来买早餐三明治的,又觉得不对,但怎都回想不起来,就拿着三明治出门去了。如果是重要的事,总会想起来的,我这么认为。

这是我近几年来,犯过的最严重的低级错误。

第八章 死亡丛林

咖啡已经喝到第二杯。

全盘分析也是要有重点的,人脑不是超级计算机,更不能和托盘去比。在所有185人中,我按优先级分了几个梯次。第一梯次是第一小时注视站牌超过三秒钟的13人,第二梯次是第一小时剩下的84人和第二小时中注视站牌超过三秒钟的13人,第三梯次是第二小时剩下的75人。我比较了他们的身份职业社交圈子,在第一梯次选出了有些可疑的6人,在第二梯次选出了比较可疑的23人,在第三梯次里选出了更可疑的8人,按照比例,差不多是第一梯次的二分之一,第二梯次的四分之一和第三梯次的八分之一。

这37个人,怀疑点各不相同。比如有一个人是税务局的公务员,他的一个大学同学现在在浙江省社科院研究东亚国际关系,是常被请去省政府的智囊团成员。这人是第一小时里长时间看站牌的13人之一,虽然他和那位大学同学联系不紧密,也不知道他这看站牌的举动会怎样影响到他的大学同学,更不知道他的大学同学有无可能影响到中央对日本的外交决策(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省级智囊团和中南海智囊团之间还有相当差距),但好歹有个研究中日关系的同学,也算沾点边。要知道,在第一梯次的13人里,被排除的7个,连这点边都沾不上。当然,这指的是直接人际关系网,如果要说到间接人际关系网,比如他老婆的同学,或者他同学的老婆,这网就大了,要这么一层层推下去,每个人都能和国家主席拉上关系的。王美芬给我的情报里只包括了每个人的部分直接关系网,相信借用托盘她倒也能查出间接关系网,但估计仅是间接到第二层,那五十万字的资料怕就得膨胀一百倍,看完就得几个月。

再比如说,有一个人的表姐,恰好就在中海油工作,但和东海油气田没关系,是做政府关系的。这是不是就比前一个人更可疑些?这个人是第一小时84人中的一个。

还有一个人,他本来要去面试一个公司的销售职位,结果站牌被涂黑把他搞糊涂了,怀疑这个车站被取消了,结果招了辆出租车。出租车路上发生了碰擦事故,人没事,但面试迟到了。原本他很有希望获得这个职位,因为迟到未能通过。他很沮丧地改了QQ签名,并且专门在网上写了篇日记抱怨这件事情。我暂时没能发现这个人身上有哪点能和割让D岛沾上一点儿边,他去面试的也是个生活类的小网站。这人是第二梯次的,第二小时里长时间看站牌的一个。我认为他比较可疑,疑点在于,他是所有185人里,很少有的直接被黑站牌影响到生活的人。比如之前有亲戚在中海油工作的那位,还有同学研究东亚关系的那位,看似与D岛能扯上联系,可是他们自己当天的行为并没有受到黑站牌的影响,至少影响没能明显到在情报里反映出来。也就是说,黑站牌这只蝴蝶没能扰动到他们,那些联系都是死的。所以,对于能观察到生活被扰动的人,不管怎样都是要重视的。就好比先前第一个动作涉及的两名当事人,其中之一的丈夫因此不得升迁,影响到他的同事最终上位,上位后她的一个决策才使观察者发现了和D岛的联系,对当初那个暴怒的妻子来说,这已经是间接的第三层影响了。如果当时不跟踪下去,就不会有这样的发现。

所有37人里,我觉得疑点最大的一个,是一个叫刘朝华的淘宝网店卖家,他自大学毕业后一直靠开网店卖外贸服装为生,是个坚定的民族主义者,多次号召和参与抵制日货的活动,砸过日本车,因口角殴打过日本游客,特意赴日在靖国神社前抗议示威,并因试图破坏靖国神社被日本警方遣返。他曾经在两年前尝试组织去D岛示威,后因联系的渔船反悔未能成行,他多次表示并未放弃这个打算,正在酝酿一次新的保钓行动。

不要觉得他是一个反日者,就不会对割让D岛起到推动作用。很多事情,是有反对才有争端,有了争端就会激化矛盾,激化后事态朝什么方面发展,就难说得很了。

刘朝华是第三梯次75人中的一个。他在下午一点三十五分左右,搭乘1路公交至临湖桥站下车,抬头看站牌的时候,足足愣了差不多十秒钟,然后他走到路对面福利彩票站买了一张彩票,等到下一辆2路公交后上车。临湖桥站是他转车的中转站。

他在看黑站牌的十秒钟里,一定想到了些什么,之后会去买彩票,必然是受此影响。也就是说,他被扰动了。爱买彩票的人很重视所谓的灵机一动,但他买的彩票,开奖还要再等几天,是否中奖,现在还不得而知。如果中了大奖,那么他生活的变动可就大了。此外,那十秒钟内所思所想,除了让他去买彩票,还会不会有其它影响呢?比如令他对某个困扰许久的问题做出选择?究竟如何,需要进一步的观察。

第二杯咖啡见底,我总算把这些梳理清楚,并且做了厚厚的笔记。这时,我实际上处于相当痛苦的状态。大脑长时间的高速运转,不是两杯咖啡可以解救的。现在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几十个人名在脑袋里钻进钻出,无数道人际关系线时隐时现,一勒一放的,松时仿佛飘浮在满是垃圾的太空,紧时脑袋都似被勒成三截。

放松放松,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对自己说,然后省起事情还没做完呢。

我要把对这37个人的判断告诉王美芬,看她有什么意见,如果没有,就要由她对这37人进行更细一步的调查,并跟踪他们生活变化。

我拿出愿望满足器,心里想着还是要约她见次面沟通,至少是约个电话,总之不可能通过这个玩意儿传达那么大的信息量。看见愿望满足器黑屏,才记起了先前进超市到底是为什么。

我想着自己是不是提前进入了老年痴呆,低笑了一声,起身离开。还未出门,手机响起来。

陌生号码。

现在骗人电话骚扰电话泛滥,越来越多的人习惯于不接陌生号码,我的许多朋友就是这样,但作为一个记者,我还是得每个电话都接,免得误事。

“喂,哪位?”我问。

“是我王美芬。还是有点不放心,找了个临时号码打给你。不过听你口气好像没什么事情。”

“什么叫没什么事情,你不知道我连续工作了多久。现在我整理出了37个可疑的人,正要和你……”

“等等。”电话那头的语气变了,打断我说:“你没收到我的信息?”

“没有,那玩意儿没电了,我还没来得及去买电池。”不堪重负的大脑慢了一拍,直到这时,才开始反应过来,她说的第一句话好像是在关心我的安全似的。

“你……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在哪里,你……”王美芬的语气变得非常紧张,甚至急促到略有些结巴起来。

“你回头,你在哪里,呃,你走回头路!”

“我在星巴克里正要出去买电池呢,你是说让我再回去?”

“不,你做一件随机的事情,最好是做一件你正常状态不会做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还没等我有什么反应,王美芬深吸了一口气,用更快的语速,说:“现在你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随时可能会死。因为拇指要你死。”

“因为拇指要你死。”这句话她飞快地重复了两遍,把我震的摇晃了一下,几乎摔倒。

不是说我还没碰到第二条红线吗?

“这次拇指不会自己动手,他们以你死为目的,向托盘提出了请求。我不知道托盘什么时候会给答复,通常这样简单的要求会很快,我也不知道拇指会在什么时候完成第一个动作,但拇指的手脚也一向很快。最关键的是,因为你没收到我给你的预警信息,所以从今天早晨开始直到现在,你的行动都在正常轨迹内,没有一点变化。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一定会死!”

我站在星巴克的门口,外面的阳光晃得我眼睛疼,一时之间,我竟觉得危险无处不在。阳光、空气、每个行人、慢慢开过的汽车、身处的建筑和看不到的身后,没有一个让我心安。

“托盘能算到我把这个消息捅给你,所以我帮不了你,不能给你实质的建议,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用你的直觉吧,这时候千万别用逻辑判断,你算不过托盘的。总之,要打破你现在的状态。”

她挂了电话,留下我驻足在星巴克的门口,感应门保持着开启的状态,迈一步是出,退一步是入,但我一时间进退两难。

做一件正常状态下绝不会做的事情?打破现在的正常状态?但如果托盘能算到王美芬会给我预警,那它能不能算到王美芬会给我这样的建议呢?

当然能。

所以托盘知道我会做一件正常状态绝不会做的事情?

如果我现在一切照常呢?是不是也会被托盘算到?

我想到王美芬的告诫:别用逻辑判断,你算不过托盘的。

那该怎么办,凭着感觉走?但如果托盘以我之前人生所有的行为模式为基础,能判断出我此时此刻,凭着感觉会怎么做吗?所谓感觉,还不是被自己的习惯、人生经验和思维模式所左右的吗?

思来想去,仿佛我不管怎么做,前进还是后退,出门左转还是右转,都会落入托盘的毂中。

先前作为一个观察者研判托盘的算计时,只觉得毫无头绪,处处都是可能,但还没有切肤之痛,比起现在,那真是轻松得很。而今知道了自己正在被托盘算计,那庞大的无处不在的阴影,立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往何处走都是错的,任何一个念头都是会被猜到的,这种感觉,简直能让人逼疯?

也许把我逼疯,正是托盘的计划?

我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引得店内人人侧目。我却不管这些,一边脸热辣辣地痛,正提醒了我自己此时此刻还活着,能痛能哭能笑,下一刻能不能活,且看自己是不是能赢托盘一局。

就当是个预考吧,如果我连这都破不了,怎么有能力破解割让D岛这个复杂测试呢。

我哈哈一笑,出门而去。

一脚踏出门的时候,我抛了个一元硬币。

硬币翻飞,撞在墙上反弹回来,掉在地上。

我低下头,见它已被经过的一个年轻人一脚踩在下面。皮鞋移开,一元面朝上。

我把那“1”字当作箭头,视线顺之前移,那个方向……

我往那个方向大步前行。五步之外,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大叔似有所觉,转过头,看着我直奔他而去,表情变得有些错愕。他停下脚步,大约是以为我要问路,然而我抡起电脑包拍在他脸上,眼镜顿时飞掉了。

他啊地惊叫起来,把电脑包拨开。

对不起,我在心里默念,任凭电脑包掉在地上,挥拳直击。

旁边的路人为之哗然。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我便进了一步,第二拳。

你进医院,或者我进医院,或者去派出所,怎样都行。这样,我今天的生活轨迹,算是有了大变故吧。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无妄之灾,皮肉之苦。然后我挥出了第三拳。很好,这拳被挡住了,他终于回过神来,懂得先招架再说。

当然,两拳之后能招架,以他的瘦弱身板来说,显然是我手下留了力。我只想改变自己今天的轨迹,不想把人打出个好歹,改变彼此一生的轨迹。

“你干什么?”他大叫。

“打的就是你,梁应物你这瘪三下流胚子。”我顺口把老友的名字借用过来,想必他不会在意。

“你认错人了。”他话辩到一半,胸口就又被我打了一拳。右胸,我怕他有心脏病。

他揪住我的领子,我以为总算要挨上一下,没想到他另一只手抓过来,一拉又一扑,我们两个就纠缠着倒在了地上。

如果硬币指的是个美女,该有多好。我摔倒的时候想。

周围的人退开,有个女人惊叫起来。

只是这惊叫声听来有些远。

我和中年人扭打翻滚着,我很轻易就压到了他的上面,一手掐住他脖子,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抬头往惊叫声的方向看。

已经有人围起来看我们的好戏,那个方向上,是几个打扮入时的少女,但她们这时却正扭头往身后看。她们身后是什么,我却看不见。

她们要闪躲开了!

我右脸挨了一拳,然后被掀翻下来,头朝下被他压住。中年人用用胳膊卡着我的后脖颈,领带软绵绵搭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