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因为我原本以为,每一个愿望,愿望满足器只会闪一次,只会给出一个初始条件,然后一切就会渐次发生。
但这次,它破例了。
胡显阳,楼怀晨,方振,裘文东,王累,侯冠。
一共六个新的名字。
我立刻打开邮箱,没有新邮件。我随即在网上检索,在同名同姓的人里,最有可能的是:胡显阳,著名基因学者;楼怀晨,著名细胞生物学家;方振,著名脑科学家;裘文东,著名心理学家;王累,著名数学家兼复杂学家;侯冠,著名计算机学者。
这些人的年纪,在四十至六十岁之间,都是中国当下该领域内最拔尖的人物,就像朗克凡在中国社会学界的地位一样。
我判断出这些人的身份,只是基于朗克凡身份的相同模式推断,可对为什么这些人的名字会出现在愿望满足器里,却一点头绪都摸不着。
难道说,这些不同学科的著名科学家,都和朗克凡一样,有着自己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将汇成一条线索,指引我解答那个“你是谁”的问题?
如果是这样,那这条线索牵涉之深之广,也太耸人听闻了一点。科学家本该是最单纯的人,但如果科学家不单纯起来,尤其是这样级别的科学家不单纯起来,多可怕的事情都有能发生。
我转念一想,嘿,尽管这些不同学科的学者有可能织成一张极宏大的网,但相对于那个“你是谁”的问题,相对于愿望满足器的神秘,这种宏大也并不值一提。
这些想法,伴随着我的网络搜索,在我脑中生长发酵。忽然,电脑响起提示音:有新邮件。
我忙点到邮箱页面,又是一封陌生邮件。点开,内容空白,只有一份附件。
两秒钟后,附件的内容呈现在我眼前。
是这六个人的资料。
如果没有朗克凡的资料在前,如果这六个人的资料单独拎出一份来,我都不会看出其中有什么问题。
看起来是再正常不过的背景介绍,照片,专业成就,论文发表情况,参加国际学术会议情况。〖Zei8。Com电子书下载:。 〗
只不过,资料中所列出的国际学术会议,不论是什么主题,都有一些相同的特点。比如地点全都在欧洲,比如会议的间隔都是两年,比如参加会议的时间,都在两周以上。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会议本身的时间绝没有那么长,这些学者,在会议之后,甚至在会议的第一天之后,就离开去了另一个地方。
这些会议的召开,集中在两个时间点,一是五月,二是十一月。比如去年五月份在法国和瑞士就有关于生物学和社会学的三个会议,涉及的人是朗克凡、胡显阳和楼怀晨。而这三个人,在三年前的五月、五年前的五月、七年前的五月,也都各自有不同的会议。其余的四位,则是在前年的十一月、四年前的十一月、六年前的十一月参加了会议。按照此模式,他们将在下个月,参加一个在欧洲举行的会议,会议的主题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会议会很“漫长”。
欧洲固然是传统的学术中心,但对一个中国学者来说,参加的国际会议,不可能仅局限于欧洲,比如日本和美国,也该占到相当比重才对。如果说这些学者,以参加学术会议为名,实则去往另一个地方,那么这个地方,必在欧洲无疑。这是我的第一个推测。
第二个推测是,这些学者之间,存在着一个把他们联接起来的纽带。比如,他们同属于一个秘密团体。如果这个团体的大本营在欧洲,那么现在我所知道的这七位科学家,可能只是团体中的一小部分,其大部分该是欧洲人才对。至于为什么他们要分成两组,在双数年的五月和单数年的十一月聚会,而不放在一起,我却没能得出有说服力的推测。
一个包容了社会学家、心理学家、生物学家、计算机学家和数学家的团体么?这样说来的话,也许还有物理学家化学家等等,是类似那种精英份子的沙龙吗?全球最高智商者们的秘密俱乐部?
以现有的条件,会议相关的推理只能到此为止,难以为继。
但却有另外的新线索。
是一个我此前忽略的问题。
原来朗克凡的那张泳照,也隐藏了秘密。
因为这一次的附件里,所有的学者照片,全都是泳照。
如果不是娱乐圈的明星,普通人是很少会有泳照上网的,上了网,搜索引擎也抓取不到。这份资料放着大把的正装照不用,却一律是不知从何处挖出来的泳照,当然有用心。
用心何在?
先前那些推测,如果能继续下去,明白这些学者打着会议的幌子,究竟去向何方,也许一切隐秘都能大白,但要补全缺失的条件困难重重,我即便实地走一次,寻访会议主办方,都未必能找到有用的线索。相比起来,泳照背后藏着的秘密,虽然未必是条直抵核心的捷径,但好歹所有线索都是明明白白放在眼前的——就在那些照片上,只看我能不能瞧出来。
我去打印社把七个人的照片打印出来,按像素放到最大。打印社的胖姑娘在收钱的时候,拿眼睛在我身上勾来挖去的,我就知道她把我往腐里想了。我冲她笑笑,她的嘴角却不自禁地往下弯。这年头固然腐女当道,可我手里这叠泳装照的主儿,都是中老年人,体型着实不怎么样,这口味大概对她来说太重了些。
我把七张照片在床上排成两排,上三下四。然后沏了杯金坛雀舌,坐在前面端详。
并不需要很久,茶刚凉到堪堪可以入口时,我便微笑着把杯子放下,找来枝笔,在每个人的身上都画了个圈。
是时候继续出击了。这六个人里,我该挑哪一个呢?
我选了侯冠,六个人里最年轻的一个,今年四十岁。他就在上海。
年轻人,总是比较容易突破,何况他是搞计算机的,与人打交道方面,要更弱一些。呵好吧,当然我比他更年轻,但工科男的心灵成长是出了名的滞后。如果我选裘文东这位心理学家做突破口,没准被引入岐途都不自知。
和侯冠打交道,我采用了与朗克凡截然不同的方式。在和朗克凡见面时,我还并没有意识到,朗克凡这个人身上藏着大秘密,还以为大概是朗克凡的人际场理论能帮我解开愿望满足器之谜,所以并未精心准备。而现在,我所作的一切,全都有着极强的针对性——突破侯冠的心理防线。
我相信自己有很大的机会,能撬开侯冠的嘴。
侯冠是有微博的。只要一个人热衷于微博,那就等于把自己坦露于众人视线之下,再没有比微博更好的研究一个人的地方了。
看他发表的微博是最基本的动作,但更重要的是,看他转了什么,看他关注了谁,看他的评论,看他对评论的回复。这些常常会不自觉地流露最真实的自我。
侯冠爱吃,好色,闷骚。这是我的结论。
于是,我直接在微博上私信他,以一个记者兼小说作家的身份,希望和他认识,采访只是小事,更想听他聊聊未来的计算机人工智能会对世界带来的巨大改变。他一听我在王宝和摆下蟹宴,立刻就同意了。
吃蟹时我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捧着他,让他觉得与我相处非常愉快。然后我提出找个地方喝一杯,我还有两位朋友,非常希望与他结识,他略略犹豫,就答应了。当然这里面一个重要因素,是我假作不经意地透露,那两位朋友,都是漂亮女人。
然后,我们便来到了一个酒吧——我所选定的真正战场。刚才的饭局,只不过是抽血前对血管的拍打,好叫它放松显形,以便片刻后一针刺入。
卡座已经订好,那两位朋友,一位已经等着,另一位也在二十分钟之后到来。她们很主动地和侯冠握手,递名片。名片是今天才印好的,印着什么全不重要,实际上,我前一天才见到这两位“好友”,并预先支付了每人五百元。介绍人是我一个爱混酒吧的朋友,我向他提的要求是,要两个能迷倒一切理科男的女孩。见面后我非常满意,两个女孩的类型全然不同,归类的话,一个LOLI一个OL,基本上覆盖了正常男人审美的所有宽度,并且没什么风尘气。
我对她们的要求非常简单:让侯冠高兴,让侯冠喝酒。
酒色这两样东西,自古以来,都是最能侵蚀人的。不知有多少秘密在酒色间泄漏,只因色能迷人心,酒能壮人胆,脑子乱了胆子肥了,还有什么话套不出来。
两个女孩演技都不错,所作所为,符合扮演的身份,没有一接触就粘上去,而是保持了相当的距离,一点点靠近。侯冠一开始还有些拘束,一杯酒下肚,话就多起来,竭尽全力地展现起自己的男性魅力。而他用的方式,是谈论他最最擅长的话题——计算机、网络、人工智能、未来二十年的人类社会等等等等。天知道这些东西对女人来说有多么无趣,但两个漂亮女人的反应让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那无与伦比的满足让他兴奋不已。这大概是每个工科男梦寐以求的场景——用专业知识征服女人。哦天哪,听我一句,扔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我,则在旁边计算着火候,看着侯冠的脸色慢慢红润,眼神渐渐迷离,呼吸开始不那么规律,声音越来越大,手则试着往香腻处触碰。这所有一切熔成的味道,预示着出击点正在靠近。
酒酣耳热之际,我示意两个女孩把敬酒速度慢下来。
终于到我的时间了。
侯冠早把外套脱下,衬衫上两颗扣子也开着,整个人从里到外冒着热气。
“喝这点酒没关系吧?”我说。
“没事,没问题,才这一点点酒。”
“酒喝太多对心脏不好,我看您胸口这边,是动过手术?”
他有些疑惑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胸口,却发现并没有敞开到足以令人看到疤。然而酒精令他迟钝,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回答我说没有。
“是胎记。”他解释:“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的。”的确是我看到的,却不是现在,而是在照片上。
侯冠又不禁低头去看,不知他心里面转过怎样的思绪,再抬起头时对我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多扣了一颗扣子。
两个女孩这时站起结伴去上洗手间,真是好眼色。
我向侯冠敬了杯酒。他饮酒的时候,我说:“但胎记,不应该是从小就有的吗?”
侯冠突然呛起来。
“可是你小时候并没有这道胎记啊,你知道,网上能看到你小时候的照片,很可爱。”
网上并没有侯冠童年的光膀子照片,但我确信那绝不是胎记。因为那天摆在我床上的七张照片里,每个人的心脏位置,都有一个疤。
侯冠咳的放下了酒杯,疑惑中带着些警惕和慌张。酒精在让他迟缓的同时也影响了他的判断力,这时侯冠或许还在问着自己,网上真的有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吗?他还不能确定,我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他是该继续等那两个女孩回来,还是立刻抽身就走。
我坐到了他身边,慢慢凑到他耳边,轻声对他说:“下个月,时间又到了吧。”
他猛地一躲。
“什么时间?”
“我是说下个月在欧洲的那个会。”
“没有会。”他下意识地否认。
“但王累说有啊。那个会叫什么来着,人工智能方面的。”
“哦对,是有一个,计算机AI的混沌学模式,一个国际论坛。”侯冠回过神来说。
“可是王累参加的会不是这个啊。”
侯冠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青。
“还有裘文东参加的也不是这个,但你们会碰见的是吧。两年一次。”
“你知道,另一些人,会在五月,明年的五月,对吗?”
侯冠忽然探手抓住我的胸口,用力一拽。我的衬衣纽扣顿时飞了几颗,露出胸膛。
他盯着我的心脏部位看,那儿既没有胎记,也没有伤疤。
我并不着恼,微笑着对他说:“那么,能引荐我加入吗?”
他松开手,竖起一根手指轻蔑地摇了摇:“你,不够资格。”
他又要再说些什么,却停了下来,又张开嘴,然后努力关拢。如是者几次,令他看上去像个可笑《“文》的小丑。他突地《“人》愤怒,摇摇晃《“书》晃站起来,倒抓起《“屋》桌上的红酒瓶。瓶里的残酒顺着袖管流淌,染红了他半边身子。他冲我举起酒瓶,用力一敲。
他敲在自己的额头上,瓶子碎了,血流下来。
他笑了,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决断,然后慢慢向外走去,这时两个女孩从厕所回来,见他满头是血,尖叫起来。他用肩膀撞开路,径自离去。
我从钱夹里拿了叠钱扔在桌上,让女孩子帮我结帐,待要追出去,却见侯冠又走了回来。
他手撑在桌上,血滴下来,恶狠狠看着我。
“我可怜你。你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你,没有未来了。”
“我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我从口袋里拿出愿望满足器,在侯冠面前晃了晃。
他盯着愿望满足器,我等着他再度开口,然而他却直挺挺倒下去,睡着了。
我在一小时后才到家。我曾想过把醉倒的侯冠拖回家里,结果他在我把他搬上出租车之际突然醒来,不管我再对他说什么,都不回答,并且拒绝我送他。
好吧,反正我已经得到了些东西,回去慢慢整理分析。
我家楼下站着一个女人,一瞥之间,只觉得她虽已不再年轻,但身姿笔挺,颇有风仪。我并没意识到她是在等我,直到她叫出了我的名字。
“你是?”我确信自己之前并未见过她。
反常的是,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没有说任何话,而是沉默着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摆弄。
看上去是个麻烦。我耸了耸肩,刷开了楼道安全门,走了进去。
我不想废脑子去猜她到底是谁,所为何来。既然要来找我,那就别装腔作势,该说的一会儿总要说。我倒看你跟不跟上来,别到时候再摁门铃。
出乎我的意料,那人竟真的没有跟来。
门轰然关上了。关门的震鸣声还没有停歇,另一个声音从我的口袋里冒出来。
我的心猛然一跳,掏出愿望满足器。
它正在一闪一闪。
新的信息!
只有两个字。
是我。
第五章 一百年来人类最大的隐秘
楼道里的声控感应灯已经灭了,我犹自盯着愿望满足器发呆。
是我。
在半分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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