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瞧人,无非是看两点,一个是气质外表,一个是动作细节,前者可能关系出身与志向,后者纯粹就是品格与为人了,这古往今来都没啥差别。漠寒一个15级的小玩家,衣服普普通通,裁剪合宜罢了,放到高门大户,有身份的下人也不过是这么一个打扮,但这寒冬腊月的,他恍如无事,并没有冻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说明并非是一般低等级的小人物,最关键的是,没有对物件歌女,多瞧那么一眼,这倒不是说明为人正派,而是见过世面,非那些看见蝇头小利就蠢蠢欲动的家伙,这个评价就甚是不易了。
“这位就是华凌道长?”
漠寒点头,顺便默默的在心里想,虽然他师父给他起的这个道号听起来怪怪的,不过用起来有一大好处,就是哪怕撞见玩家也不怕,他自己的ID一出现,保证会被很多玩家扁,所以他根本不在论坛发帖,其实这是很冤的事,神器他都没捂热,而拜师武当…咳咳。
“宁大人说起道长的时候,杂家还以为是怎么一个了不得的英雄人物…”
果然,还是被鄙视了,15级真的是太苦逼,另外那个宁大人到底哪个地缝里钻出来的啊,他认识吗?难道就是今天早上下线的时候,梁先生说的那个徒弟?
“天寒地冻的,乔掌柜辛苦。”
那掌柜受宠若惊似的,连连道“林总管这说的什么话,不辛苦,不辛苦”,然后就拿着赏钱眉开眼笑的走了,如果不是漠寒今天凌晨上过线,还真以为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酒楼掌柜,其实临渊派的人都是易容高手加天生影帝吧?而且还对酒楼客栈这一行业有特别爱好?
由于心里吐槽得太过起劲,根本就没去细想掌柜刚才对那个NPC的称呼。
漠寒转过眼,神态还是如常,半点不变,虽然没个道袍拂尘什么的让他伪装道门高人——那也简单,想象下湛罗真人就可以了——不过还是成功让那个NPC露出点笑意,掀了厚厚的绒布帷帘,伸手示意:
“道长,请吧!”
一迈入,暖意更甚,屋里空空荡荡,只酸枝木太师椅上,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漠寒一照面就开始皱眉,这不是腊八节那天最后被拖下去的貌似九州官府的人吗?
那中年人没有吭声,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极力遏制才没从目中露出怨毒的神色。
还没等漠寒仔细瞧,从漆雕五扇山水屏后走出一人,看来这才是正主。
戴游冉双梁冠,穿一件交领白罗袍,可以说是一个长得甚是俊俏的少年,不过那眉宇间的纡贵气势,让漠寒开始觉得不回武当山的选择可能错了。
“异地重逢,想必宁大人是高兴的,可惜了。”
少年的声音清朗,凛然端肃,往那里一坐,气度十足,漠寒开始默默扶额,为什么他总是遇到这样的人,难道是打击他太没能力来着?
那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却被这句话吓得一抖,不住的伏地叩首。
“我的人,可以死,不能败,因为从来就不会有人给我第二次机会。”
少年说着一挥手,宁大人简直是面色灰败,双腿打颤的出去了,遥遥的,只有外间传来的丝竹声与歌女的婉转唱腔,即使在几步外,也很难听见屋子里在说什么。
“我不敢小看道长,毕竟,你是他派来的。”
说着少年露出一抹带有冷意的笑容,“我原以为,他对于这些事,是不耐烦的,从来没人愿意往麻烦里跳。但派出去想在暗地里搅乱武林的棋子,江湖那么大,却正好撞在他手里,只能说宁大人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
“我现在却觉得我的运气,也不怎么样。”漠寒隐约摸到了个边,正在无语问苍天。
“哦?”
“看来在九州里,混个饭太难了。”可能一天掉三级,不过也可能一天升几级,梁先生倒真正给他找了个好去处啊,明明闯江湖才是他的梦想!!不过——
“我武功可是很不济的!”漠寒绞尽脑汁要恢复他原来自在的江湖生涯。
“孤还不会武功呢。”
“咦?”
那少年扬眉一笑:“如何,道长想必很高兴?”
“是啊,我太高兴了。”漠寒直着眼睛,喃喃,“如果你是另外那几个,岂不是还得先想办法把坐在东宫的人放翻,现在能省掉一个步骤我真是太高兴了。”
鬼才相信你那副前途一片灰暗的表情是高兴的意思吧!
——泥煤树大招风,木秀于林啊!果然能跟邪派BOSS扯上关系的,一定也是大麻烦!!
对舒朝的太子殿下来说,人生简直就是一场猜谜,扶额!
首先,根据系统安排,这个皇位是他父皇起兵造反抢来的,原先只是镇守边关的一个将军,所以可想而知,他的家眷,本来都是留在京城里,但他说反就反了,完全没有顾忌妻儿,所以他没当皇帝前算迎娶的正室夫人跟几个小妾统统就只是系统背景,压根就没存在过,不过他却有个儿子活下来了,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被一个忠心的家仆千里迢迢带到军前的。
后来的事情忒简单了,江山成功篡掉了,那将军在边关的几个女人,都是没身份的歌姬或者边城小官的女儿,生的孩子在文武百官眼里也是没什么地位的,将军原先府里的二夫人好歹还是林御史的庶女,矮子里拔高个的话,没得选,所以剧情一开始,太子什么的就是定下的。
当然九州是个无限可能的世界,不止对玩家,对NPC也是。
舒朝的皇帝不想死,太子就更不想了。
就好像南枫镇梁先生对着自己满是问号的资料很无语一样,太子殿下更郁闷,很好,他有个师父,从来没见过的那种,而且不是一个人,有很多属下,总会有些出现在他附近,不过是谁,得猜。
至于这个师父是怎么出现的,系统提示,跟死掉的原先将军二夫人,也就是太子的生母有关,林御史的庶女身份当然没问题,无论哪个NPC与玩家去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好吧,是一个普通的背景数据,但问题出在林御史的小妾,也就是太子生母的母亲身上,据说,她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姓沈,不过,林御史那一家,同样是背景数据,一个活的都没有。
那么唯一有的线索,就剩下列表上密密麻麻的武功名称了。
能从罗浮掌三个字上挖到临渊派,可以说太子殿下的猜谜天赋已经消耗殆尽了,如果不是他有那么多可调配的人力物力,估计吐血都搞不明白。
就在他决定一心一意,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反正武功是最后一张底牌,不逼到临头绝对不用,代价当然就是要经常瞥着那些自命不凡的大内高手,默默的在心里鄙夷一百遍,脸上还要挂着甚是欣慰的笑意,说卿真是绝世高手啊…嗤,靠这些人保护宫禁,死都不晓得怎么死的。
结果年关前,一个落雪的晚上,他心里那个从来只是个空洞问号象征的师父居然来了。
——就说那些卖艺把式的大内高手是废柴吧!!竟然没有一个发现,好吧,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简短的一番谈话,从头到尾,没看到对方到底长啥样,郁闷挫败得要死。
于是今天下午就躲躲闪闪就带了内侍跑到含微楼来,一等老半天,其实纯粹是好奇的,见到人后就更好奇,15级的玩家能干啥?欺敌?
好吧,只要能有个人陪他猜谜,这生活也有趣。
那边漠寒还在纠结:“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是‘他’的徒弟?这是怎么扯上的关系啊?”
少年矜贵的淡薄笑意忽然一凝,半晌后,才缓缓道:
“孤甚至不知道他姓甚名谁,除了跟临渊派有关外,再也不知别的了,连这个名字,也没多少人听说过,倒是宁大人回来说,他姓谢?”
“呃,好像是。”苦命啊,还真搞不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漠寒的错觉,少年投来的眼神里,有同病相怜的意味。
“咦,为什么是讲道方士?”
梦想是武林高手的漠寒看着资料里新多出来头衔简直要跳脚。
“有品级的东宫官员都要由詹事府任命,难免引起诸方侧目,便是如今这般,也避免不了让麻烦找上你…”太子殿下慢吞吞的说。
“没关系,我正缺升级经验。”漠寒很是豪气的一挥手。
“…你能这么想当然更好。”少年貌似永远维持着端肃雍华的仪态,这感觉,让漠寒又很是不好的想到了武当山上的某人,奇怪了,难道他心里动念的不是梁先生,怎么看到谁都要往自家师父身上想,太囧了好不好——喂,那叫心理阴影吧。
“算了,反正再糟糕也没刺杀京兆尹的结局倒霉吧。”
“咦,你也有这个想法吗,那老头整天只会拍父皇马屁,孤瞧他不顺眼很久了。”
“……我随便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漠小寒不会去参加争位啊勾心斗角啊,他还是混江湖的,只是…需要一个身份来让他升级,另外太子殿下,嗯,咳咳算了我不剧透。
33、来吧经验值 。。。
“道长可以住城外随便哪处道观,不会有人敢拒绝,亦可进出宫禁到孤的东宫来。”
“太好了,这么说进城门可以不用缴五文钱?”
“呃,城门税就五文吗?”
“……”
漠寒还是第一次遇到自己随便乱侃时,别人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反倒认真的将话题带到了一个更正经,或者说更囧的阶段?
“那么殿下,你知道京城的馍馍多少钱一个?”
舒朝的太子殿下怎么可能晓得,只能摇头。
“路上打劫的强盗要多少买路钱就更没人告诉殿下了?”“黄鼠狼几级,也没见过?”“外地馍馍多少文钱一个殿下肯定也不知道?”“差价多少?”(咦,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见漠寒好像打赢一场胜仗似的,拍拍袍子,就好像潇洒的要往外走,少年连忙喊住,端着架子,不着痕迹的加重语气:
“孤好像记得‘他’昨天说过,道长身无分文?”
“啊…”
“既然是孤亲自来请的讲道方士,那么‘赏赐’怎么也得有的!”
少年微昂首,拍案道:
“来人!‘赏’华凌道长十两银子。”
漠寒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片刻后看到先前引他进来的花白头发NPC——林总管,太监啊——笑眯眯的端来一个盘子,里面排着整整齐齐的十个小银元宝。
“孤,是不晓京城物价,不过这些,够道长啃一年馍馍了吧?至于黄鼠狼,既是道长的喜好,孤一声令下,道长要多少,便有多少,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
OTZ好吧,他败了还不行吗?
15级新出炉的东宫新的讲道方士,晃悠着出了含微楼,然后就是一怔,漠寒进九州以来,第一天就认识了梁先生,然后晚上就去客栈,梁先生失踪了也有个秦家可回,随后就是苦逼的往武当山走,再后来…
京都熙熙攘攘,还没到戌时,正是最繁华的时候,又正逢年关,傍晚大雪稍止,百姓就举家带口的出来买年货,甚是热闹,唯有他站在街中心,恍然却不知往何处去。
停顿良久,漠寒才自嘲的一笑。
怎么越来越认真了?
一捋垂落到眼前的头发,什么都别想,最重要的是去铁匠铺里买一柄上好的青锋剑,升级才是大业,200级啊,稍稍一想都晕眩得想要扶墙。
啥,他原来的剑?跟武当门派装备一起扔了啊,你懂的。
京城,从来都是一潭深水,在九州,这种情况更甚,因为低等级又没有特殊身份的NPC是可以无限次被刷新的,死了没关系,明天就又有了,这么一来,哪个位高权重的会顾忌手下的安危?胆战心惊的只会是那些不高不低中间听使唤的官员,他们是活生生的死一次掉一级,次数多了目前优渥的生活就荡然无存,所以他们把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当然这也逐渐成为九州高阶NPC的主流想法,他们就更小心谨慎了,许多人有且只有一次性命。
其中最为甚者,无疑就是皇帝。
从一睁眼起,就察觉到舒朝繁华之下潜伏着无数暗流,前朝余孽,清流官僚与世勋武将,最最要命的还是他儿子很多,太子都有了,哪个皇帝愿意安安稳稳当自己的九五之尊,不管那时时刻刻悬在头顶上的利剑?卧榻之侧,还不容他人鼾睡呢!
玩家暂时还不用担心,所有对他有威胁的NPC,无疑都是皇帝的敌人,别提亲儿子什么的,那简直就是重中之重,恨不得全死完了才好,不过皇帝费心了几个月,明的,一时抓不到把柄,他也必须遵守九州系统的规则,不能肆意无罪名的杀戮,但暗的不知动了多少,刺杀也用过了,下毒也没忘,他的太子,依旧好端端的活着,一时无可奈何,没关系,他还有其他的儿子,那些皇子不少都眼红东宫的位置,驱狼杀虎也是好办法。
做皇帝就是这点好,稍稍动一下手里的权势,多得是扑上来卖命的。
但他总是忘记,他惜命,别人未必比他鲁莽。
太子重衍带东宫林总管,及飞鱼卫宁指挥使,在京城含微楼见了一个人,随即东宫的编制里多了一个讲道方士的事情,在宵禁开始后不久,就已经传到了各个有心人耳中。
试探的指令被一级级传达下去,最后来的就是一帮地痞混混。
漠寒正坐在南门边上一家小客栈里,自从有了南枫镇后,他对客栈的要求真不高,是个地方就好了,被子枕头的完全不必讲究,他可以下线的,之所以花钱住着,不过是为了看秘笈练内功。
揣着十两银子走了一段路,他就开始同情那些高门大户的家丁,原来纨绔子弟自己身上不揣银两是有道理的啊,坑爹没纸币的九州,很认真的考虑了下要不要去钱庄把银子换成银票?但一个人在京城晃荡,用钱的地方好像挺多,那么换个五两银票就行了,负重一下减轻一半,松快多了。
漠寒刚把《玄岳绵气》翻开,一页纸就掉了下来。
他纳闷的捡起来一看来,却是地契,准确的说是京城旃华门外南大街一家铺子的地契,想了半天,总算才想到腊八节那天的事情,原来梁先生没打算把他扔在京城自生自灭,好歹是有个去处的。
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