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缓慢低头,若无其事在少女的额头上轻点一下。
“你干嘛?”庞弯自堕崖的噩梦中惊醒,一把推开身边人。
“亲你啊!”琥珀双目镇定注视她,贺青芦俊美的脸上平静无波。
庞弯扶额——这个人怎么可以脸不红心不跳说出如此无耻的话!
“公子!你、你不该这样……”她深呼吸一口气,心想应该告诉这个王子病患者,假恋人和真恋人之间是有巨大差别的。
却见贺青芦眉头一拧:“不该这样?”他想了想,伸手将庞弯揽进怀里,在她红唇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我懂了,原来你是希望我这样。”少女的嘴唇娇甜如樱桃,吃得他身心舒畅通体愉悦,眼睛也眯成狭长——二叔常用这招哄那些红颜知己,他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庞弯整张脸都红得快要冒泡,不是羞的,是气的。
她压根就不相信,贺青芦会真的喜欢自己。
——顶多是觉得她有趣罢了,他对她的好感就像他喜欢研究各种机关一样,只是贪图一时新鲜。
算啦,被他亲两口,就当被小狗舔了,是还债。
她心里悻悻想着,终于没有出言反抗。
反正到临沂见过桑婵后,他俩一定会分道扬镳。
她再也不会相信这块大陆上任何美男子的示好。
橘子酱之恋
船行数日,山魈号按照计划停在一处港口,准备补给淡水和食物。
庞弯自觉在船上憋了数日连皮都痒了,便想摸下船去透口气。不想刚走到船舱门口衣领便被人揪住。
“你去哪儿?”贺青芦站在她身后,双目中有阴影流动。
“出去买点儿水果吃。”庞弯小惊,这公子走路怎的没有声音?
贺青芦点头表示符合:“我刚好也想吃橘子。”说罢不等庞弯抗议,自顾自牵起她的手朝码头上走去。
庞弯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
小贩王二嘎今天走了好运,他挑了两筐蜜桔在街上叫卖,竟然被一个豪气的公子哥用五两银子的天价全包了。他正欣喜若狂之际,忽然听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买这么多,怎么吃得完?”一个小姑娘跳站出来指责他的财神爷。
平心而论,那小姑娘样子不错,十五六模样,白净脸蛋裹在黑狐毛领里,火红大氅映得面颊粉若桃花,乌溜溜的眼珠透着精乖之气,一看就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
可好看归好看,好看又不能让庄家人当饭吃,所以他便对这挡人财路的小姑娘来了气。
“这位姑娘,你家公子要买这么多,你管得着吗?”他瞪那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不高兴,也不理他,只是嘟嘴去扯那公子衣襟:“我不搬这筐子啊,两大筐我搬不动。”
“公子您说个地址,我给您亲自挑过去!”王二嘎生怕买卖跑了,赶紧推出送货上门服务。
那华衣公子捏着手里的碎银,顿了顿。
“我兜里最少的银子只有这个。”他转头朝那小姑娘解释。
只见小姑娘眨巴两下睫毛,从荷包里摸出五枚铜板放在秤盘上,对王二嘎道:“大哥,先来十个桔子,劳烦用纸包一包。”
眼看着要到手的五两银子变成了五个铜板,王二嘎不由大怒:“你个小丫鬟,你家主子都没开口,你瞎凑什么热闹!”
小姑娘还没回话,那公子倒是先愣了愣。
“你从哪里看出,她是丫鬟我是主子的?”琥珀色的眼睛沉静注视他。
王儿嘎摸摸后脑勺:“她梳的不是双丫髻么?”镇子上大户人家的丫鬟都梳这个发髻啊。
华衣公子点头,一脸若有所思状。
“你将这橘子挑到码头边,会有一个穿灰衣服的人来接。”公子将碎银放进秤盘里,“多余的银子算打赏,走吧。”
一回船上,庞弯的发髻就被扯掉了。
贺青芦让哑婢给她梳了个垂云髻。
“你不能这样!”庞弯崩溃了,她也是要名誉的好不好!怎么能梳这种妇人发型呢!
“这样好看。”贺青芦安抚拍拍她的肩,他以为她是在为换了个发型而难过。
“公子,我俩孤男寡女结伴而行,还是让我换回丫鬟的打扮吧。”庞弯叹气,决定跟他讲道理,“咱们男未婚女未嫁的,这般招摇过市,无论如何都于理不合。”
然而贺青芦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径直从妆台上挑出一支羊脂玉簪插进她发髻里。
“以后家里的事,我说了算。”他冲她扬眉一笑。
——家里?!
庞弯整个人都被“家里”俩字震得魂飞魄散,一时间里连反驳都忘记了。
“这样吧,我允许你管账。”贺青芦见她一脸摇摇欲坠,便解下腰包塞进她手里,“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他补充道。
他依稀记得,当年有个立志成为他婶婶的女人对贺少辛提出过这种要求,所以他猜想,也许管账是女性在家庭生活中梦寐以求的最高权利。
庞弯接过那腰包颠了颠,感觉分量十足,便翻开来看了个仔细。
果然如贺青芦所说,五两银子是里面分量最小的,其他的都是金饼,以及面额上千两的大额银票——他实在不是个普通的有钱人。
假如是数月前的庞弯,一定会欢呼:“天可怜见,终于遇到了一个可持续发展对象!”
不过现下她什么兴奋劲儿都没有,心里仿佛灰蒙蒙的天提不起气来。
“你说要梳这个头就梳吧,钱你自己收着。”
她将那腰包推了回去,有些意兴阑珊。
如今贺公子正沉迷在“未婚妻”这个游戏里,她懒得去扫他雅兴。等哪天他想通了要结束游戏,肯定要跟她算账,所以两人之间的纠葛越少越好。
贺青芦有些吃惊,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拒绝。
但依他的个性,说出口的赏赐是不会再重复的,因为那样就成了祈求。
所以他一声不吭将腰包收了回来,重新挂着。
心里多少有点堵,但他决定不去管它。
两筐橘子终究是太多,放不了多久就会烂掉。哑婢负责全船人伙食,便挑了其中一些出来做果酱。
庞弯闲着没事也跑去帮忙,于是两个姑娘窝在厨房里为大家改善生活,哑婢在一边剥橘子,庞弯负责将果肉放进锅里拌煮。她年纪小,人又贪甜,忍不住做一点吃一点 ,哑婢无可奈何之下,觉得这位小主子十分讨喜,便在一旁看着吃吃的笑。
贺青芦来到厨房的时候,看见的是这样一幕。
庞弯躲在硕大的铁锅后,面颊被白白的雾气熏得通红,眼睛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她站在灶台后用木勺用力搅拌着锅里的甜酱,神情格外专注,时有海风穿过窗棂,掀开少女鬓边乌黑的青丝,露出纤细修长的白瓷玉颈。
她的脸,她的梨涡,她的神情,她的姿态,这一切都组成了两个字——温柔。
他的心忽然变的暖和起来,先前因为腰包而产生的一点点不快,也都烟消云散。
“你在干什么?”他开口问她,声音是难得的清浅悦耳,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美好一幕。
“我在煮橘子酱,你要不要来尝尝?”庞弯瞧见是他,眼睛一亮,招了招手。
“以夫为天”的家庭纲要暂时被抛弃在脑后,他实在抵抗不住那疑惑,依言走了过去。
“你尝尝。”庞弯用木勺刮了一点送到他嘴边,眉眼都弯弯的。
贺青芦刚要张口,却见庞弯飞快撤回了木勺,搁在嘴边吹了吹:“小心烫!”她再一次将木勺送了过去。
哑婢笑眯眯看了两人一眼,搁下橘子转身离开。
贺青芦本来就喜欢吃蜜桔,如今见桔肉掺被杂着蜂蜜冰糖熬煮成糊状,保留了原先口感的同时更显香甜爽滑,只吃了一口便点头称赞:“果然不错。”
庞弯有点意外,她本以为这个毒舌郎君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诚。
“真这么好吃啊?”她反而有些不自信起来,也刮了一勺送进自己嘴巴里品尝。
“好像不够甜,有点酸?”她喃喃自语着,用舌头舔舔嘴唇,“要不要再加糖?哎好像太甜也不好……”
嘴唇忽然被人堵住,有舌头伸了进来。
暖暖的气息贴上了面颊,贺青芦纤长的睫毛戳到了她眼眶边,酥酥麻麻的让人发痒。
他抵着她,沉醉在这个散发橘子气息的吻里,慢慢的缠绕上她的舌尖,吸吮,辗转,贪婪却又小心翼翼。
“我……”庞弯想说话,但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从上次浅尝过庞弯的唇,贺青芦便有些食髓知味,一直盼着能早日实践金步摇描述过的“深吻”,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
意犹未尽结束了这个吻,他捏了捏庞弯的鼻尖,这才搂着她吩咐道:“到了临沂后,肯定会有很多人关心你的身份来历,不必担心,只管大大方方介绍,只要我站在你身边,便不会有人敢动你半根寒毛。”
“反正你以后只会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贺青芦的妻子。”他环住她的腰,神情倨傲,“等咱们从临沂回来,就准备成婚。”
庞弯整个人都呆滞了。
“贺公子,你觉不觉得这进展稍微快了一点?”她小心翼翼从他怀里仰起头来。
“如何快了?”贺青芦挑眉,不高兴她的不识好歹。
“其实,你不见得真正的了解我,就像我也没有完全的了解你……”庞弯艰难的斟酌着语句,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这唯我独尊的家伙。
“我了解你,很了解。”
贺青芦面色严肃看着她,他想起了房间里的那三大张痛陈她罪状的纸——他绝对比她想象中更了解她。
“虽然当时是为救你性命才有了这婚约,但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之间的婚约绝对是作数的,除非……”
他环住她的大手紧了紧。
“除非你心里有了别人。”他侧头看她,目光锐利,“你有吗?”
庞弯身子一顿。
“……没有。”她摇了摇头。
贺青芦暗自出了一口长气,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肩上,垂下脸又偷偷亲了一口。
铁锅里的橘子酱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越发的香甜浓稠不可开交。
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锅里的果肉们相互亲吻拥抱,然后悄无声息渐渐融化在甜蜜的汤汁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可是一个很正式的橘子酱甜吻:)
小贺的粉丝们满足不?
so;和你们嘴里某渣的重逢就要来了……
噩耗
船行半月,终于来到距离临沂最近的的港口。庞弯在这里和收到飞鸽传书的教众汇合,嘱咐他们将昏迷的南夷送回去,这才换了马匹与贺青芦一起走上官道。
师哥总算不用再被迫沉睡了,这让一路上心事重重的她终于松了口气。
只是不知醒来后的他,还会不会再变成一只全身青筋暴突的嗜血野兽?是否还能保持着神智清醒?
——发生在南夷身上的怪事,又是一个待解之迷。
风尘仆仆终于到了临沂,见多识广的锦地罗带着他们朝城里最大最好的客栈走去。
“不好意思四位,只剩一间上房了。”掌柜对客人说出了经久不衰贯穿武侠言情的著名台词。
大家条件反射朝贺青芦看去。
“再加两间普通客房。”公子略略一沉吟,如是吩咐。
“一间就可以了,我俩可以挤一挤。”庞弯以为房间是留给她和哑婢的,连忙拉起哑婢的手解释。
贺青芦盯着那两只相携的手,目光微不可查沉了下去。
“再加两间普通客房。”他瞟了掌柜一眼,威压之气扑面而来。
众人乖乖集体失语。
庞弯坐在华丽的贵妃榻上,神情沮丧。
她是真的没想到,贺青芦会选她跟自己“挤一挤”。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她小声嘟囔着,偷偷瞄一眼前方正在洗脸的颀长身影。
“你也要擦脸?”贺青芦转身看她,琥珀双眸在氤氲水汽中越发明亮,仿若寒星。
庞弯气在头上,瞪他一眼没说话。
贺青芦想了想,重新拧了块帕子朝她递过去:“是该擦一擦,跟花猫似的,丑死了。”
庞弯推开帕子,怒气冲冲埋怨:“公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俩尚未正式婚配,不能共住一间房,你这般为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贺青芦眨眨眼睛。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庞弯眼下内力全无,他不放心她独自居住,却又不愿意她和别人“挤一挤”,所以唯有委屈自己跟她“挤一挤”。
但他不能告诉庞弯,自己对哑婢的排斥从何而来,因为就连他本人也弄不明白。
“不是说过了么?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听我的,嗯?”
他用居高临下的气势恐吓对方。
威胁十分奏效,庞弯悻悻瘪嘴不再说话,只是面色臭得紧。
贺青芦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一时又有些心软。
他低下头欲捏她鼓鼓的面颊,却在半途忽然顿住,只见他拿起帕子先帮她仔细擦了擦,这才将嘴唇印了上去。
偷香成功,心满意足,他抱住庞弯轻声道:“我们迟早是夫妻,没有人会说闲话,你又何必在意?”
他说得理直气壮,浑然不觉自己的口气与诱拐纯良少女的采花贼一般无异。
不过庞弯却没功夫在意他的不轨举动,现下她整个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手中的帕子上。
在那雪白的棉巾角落,赫然印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鹰头标记。
“这是什么?”她指着那蓝色标记。
“这是族徽。”贺青芦顺着她的手势看去,“这客栈是某个大家族的产业,所有由他们提供的东西都会打上印记,以免流失或者对外混淆。”
语罢又补充:“这里所有的帕子都是崭新的,客人走了就扔掉,可见老板必然是财大气粗之人。”
庞弯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