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皱了眉专注的看书、习字,或者画画。他写的一手好字,刚柔并济,酋劲有力,每一字都仿佛呼之欲出一般。即便这样,我也常觉得他似乎只是一个幽魂而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不见。
起初,风宇澄倒是每天都会来的,中规中矩的问安,不咸不淡的说话,不时便走了。他对我仍旧表现出十足的兴趣,常常当着风无痕也要牵了我的手玩笑几句。他不止一次的说“这样聪明漂亮的孩子,大哥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可要带了走。”风无痕便淡淡的笑,“怕不出两天便给我送回来,不知道的,还道是大哥故意找人气你。”
每每此时,我便不动声色的走开,我很清楚,他们之间汹涌澎湃的暗潮,不是一个小小的我可以明白、可以左右的。
不忙的时候,风无痕总想方设法的将我留在身边,夜里也不肯放过。他让我睡在他房里的罗汉榻上。我不语,他安排下来,我便接受着。后来便想,许是他知道别的房间没有地龙,怕我冷的。他知道我怕冷。
夜里并睡不安稳,有时他一个翻身、一声咳嗽,我便醒了。后来,他便整夜整夜的一动不动,偶尔一声咳也狠狠的压在喉间。我便也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的一夜又一夜的相对,亦不知睡了还是醒着。
那日我伺候他读书,一杯茶递过去的时候,他的指尖碰到我冰冷的手。他楞一愣,抬眸看一眼紧闭的门窗,没有说话。下午他闹着要出去走走,微蓝说天冷,使劲的拦着,他忽然就恼怒起来,发脾气摔碎了整套的蛋壳瓷茶具,并将身上好好的一件貂皮披肩风剪破了偌大的口子。微蓝恼的眼眶都红了。我不语,只是任他闹。夜里微蓝抱着那件披肩流泪,就这么一件外出的衣服还剪坏了,又缝补不好,这可怎么是好。他冷冷的不抬头,不要了,丢掉!反正你们也不许我外出的!
第二天微蓝便用他那件披风做两了件袄子给我。那一瞬间,我忽然就觉得哭笑不得。他的关怀,从来都不曾离开,若有如无的萦绕在身畔,更令人心神不宁。
后来就听见风无痕对微蓝说“你可怪我偏心?”微蓝笑笑的低语,“公子没法将莫漓当小厮看待,微蓝也没法将莫漓当小厮对待,莫漓他从来就不是您的小厮来的。”
哎。抬眸看苍灰的天,竟不由想要苦笑。
这样没出半个月,旖旎居已经全然的被忽略了。风宇澄很少来,连一应的食材供应都慢慢少了。偶尔有东西送过来,也一定是极不新鲜的。地龙也不若以前那样烧得暖热,白天倒还好些,一到夜里,就冷得厉害。微蓝苦恼的很,“我随便将就些便罢了,还要公子也整天这样的受折磨。”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纵使,我和微蓝一样清楚风无痕的身体——他根本经不得这样的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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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爱若东风了无痕(31)
倘若不是被逼无奈,我想我是不会主动踏出旖旎居半步的。可是,现在,很多事情由不得我。自后院翻墙而出,穿过一小片竹林,沿着细窄的碎石子路一路往西,不远,竟看到几个厨娘在收拾厨具。误打误撞,竟找到一间厨房。
于是,每日午后,我便偷溜出去,跟那些大娘婶婶们聊天逗乐,偶尔也给她们讲几个小故事。没三两日,竟混得熟了,厨房里剔下的腿骨、一点新鲜的蔬菜,我顺手就拿了来。后来要他们当几件首饰、买些鱼肉什么的,也有求必应了。每日回去,我便将那些食材交给微蓝处理,只是每每菜做好了,我都要试吃。我不说为什么,微蓝也是明白的,她拦过我,说她来试菜。我笑,我的体质和风无痕的最像,有些东西常人吃着无害,我们却不行。
她便含了泪看我,看得我头皮发麻。有什么呢?我只是不能让他死。我一遍又一遍的对我自己说,我是为了祁歌的。为了我的祁歌,我做什么都愿意。
目录(10746)
第六章
夜里常常失眠。往往天要亮了,才能迷迷糊糊的睡一会子。上午忙着打扫,下午忙着开故事会,竟没有所少时间和风无痕相处。有时看到他的目光,也一闪躲,就过去了。
昨日他们带我找到为旖旎居烧地龙的小厮,细细的打点了,供暖竟也可以保障。这一切,顺利的一塌糊涂。太顺利了!
最近总是如此,时时便走神。一面苦笑,一面提了托金大娘买来满满一篮子排骨、蔬菜低了头往厨房外走,冷不防竟撞在一个人身上。我并不认识那人,只缓缓的笑着低头道歉。一旁的金大娘一把拉过我道,“还不见过习总管!这是掌管四居的习总管!这孩子是大少爷带回来的,没见过总管呢!”
我本就心绪不佳,此时更是觉得无聊。我皱眉看看掉落了一地的排骨蔬菜,缓缓的低头行礼“见过总管”。
“这小厮好生无礼,初次见本总管,就这样行礼的么?”
我微微一怔,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一旁金大娘忙拉我的袖子,“莫漓,给习总管叩首问安!”
叩首?!我不由的微微冷笑,虽被金大娘拽的身形不稳,却丝毫没有给他叩首的打算。
“怎么?这小子还蛮硬气?拿的是什么?”他伸出一只脚,踢踢我的菜篮子,几块排骨便被他踢出来了。
“习总管莫生气,是莫漓托我家大金捎回来的。这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馋得很!巧今天是咱们采买的日子。。。。。。”
“哦。是这样,你倒是有钱?”那人围着我转半个圈,忽然一脚就踢在我腿上,又恰恰踢在我受过伤的右腿上,我一下子单膝跪在了地上。我低着头,看都不看他一眼,缓缓站起身来。那人一声冷笑,抬腿又踢我一脚,我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上,这次不待我起身,他一脚便踩在我背上。我略略挣扎一下,他便用力的踩下来。
一张脸紧贴在异常湿冷的地上,生生的疼。胸腔里的空气几乎都要被悉数的挤出来了,“别管你是谁带回来的,在我这里,就得听我的,知道不?再让我看见你这副嘴脸,小心我打残了你!”
我索性也不挣扎,只是咬了牙不吭声。那边金大娘早跪在地上求情。那人又用力踩了我两脚,方冷笑着走了。
金大娘将我从地上扶起来,一叠声的紧张不已,“这孩子,怎么这么执拗。习总管是四园总管的亲侄子,仗着他叔叔的势,向来不把我们看在眼里。你没事吧?没事吧?”
我狠狠的咳了几声,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缓缓的摆摆手,收拾好地上的菜篮使劲的拖着走。金大娘又在后面喊道“这几天先别出来乱跑,小心又碰上他。”
郁闷。何苦跟这种人较真?只是低个头而已,又不会死人?这下好了,真得罪了此人,以后该怎么办呢?我缓缓的倚在墙壁上发呆。抬头看看墙头,以往轻易就能跨过去的高度,此时却觉得好似登天了。别处痛也就罢了,偏偏胸腹间灼痛难忍,竟难受的厉害。一会让微蓝看到我这样子,指不定恼成什么样子。要是风无痕看到了……
风无痕。哎……风无痕……狠狠捶在疼痛不堪的胸口,想笑,却愣愣的流下泪来,竟丝毫不想动弹。
努力的将自己收拾干净,只跟微蓝说不小心摔了一跤。晚饭也不想吃。本想趁黑摸到风无痕那里算了,谁想人还没坐下,他已经出声,“摔的严重么?晚饭也不吃?”
我吓了一跳,抬头看他一眼,“不妨事,只是在金大娘那里吃了点心,实在吃不下了。”我缓缓解了外衫,慢慢躺倒在软榻上,因了不适,动作竟也迟缓几分。
“茶。”他竟在这时候要茶。我应了是,又缓缓裹了袍子起身倒茶。
“公子请用茶。”弯身将那杯茶捧到他手边,他却并不接,只一动不动的看我。“莫漓,你到底想怎样?”
“公子何处此言?”我愣一愣,很快露出笑意来。
虫工木桥◇。◇欢◇迎访◇问◇
第32节:爱若东风了无痕(32)
“莫漓。我们好好说说话,不行么?”他忽然伸手,将我的手同杯子一起握在掌心里,“莫漓,你非要看我一个人苦苦挣扎着,你才舒服么?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要在雪堡相依为命么?”他的手心,握在我冰凉的指尖,有微微的灼热,我一双手猛地一颤,本能的就想要挣脱。他却一把扯住我半坐起身来,我不由的弯低了身子,一张脸正冲着他的。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香,温热热的扑在我的颊边。
他看着我,那双眼,和祁歌的一模一样,有着琥珀流转的光泽,温和却又固执。
“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要相依为命么?”
相依为命?多么美好的词!“相依为命”。
“祁歌……”我楞愣的抬手,几乎要将他抱在怀里。心里却猛然如惊雷乍响,他不是你的祁歌!他不是你的祁歌!
心如乱麻,胸腹间传来一层层炽烈的疼痛。我微微咬了唇,挣脱他的手,仓惶的离开。
竟无法面对他。风无痕就像褪去所有光环之后的那个祁歌,温和却冷淡,洒脱而忧郁,有着纯真柔和的笑意,也有着深不见底的心事。有时他像祁歌一样的宠溺着我,有时他像幼时的我一样惹人怜惜。让我不由自主的沉浸在他给我的宠溺中,又不由自主的想要给与他宠溺。我的心情轻易的被他左右——而这种左右让我困惑而无措。他和祁歌,明明是一个人,又分明不是!
蒙头躺倒在自己的小床上,努力平复着情绪。没想到微蓝竟推门进来。缓缓叹气,却不得不收拾心情。“姐姐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偷懒没去公子那里来的?”
“没什么,公子只是说莫漓不舒服,让我来看看。怎么?摔的重么?伤哪了?我帮你看看?”微蓝一面说着,一面探手解我的衣衫。
“没得事,就是摔了一跤。”我手忙脚乱的拉拢衣衫,不让她碰我,微蓝看着我,露出个什么都明白的笑来。
这个别有深意的笑容让我心中一动,却张口结舌的问了句,“那个,他没说别的吧?”
“话是没多说,只是自己喝闷酒呢。也不晓得哪来的酒。”微蓝一面说着,一面上床来裹了我的被子坐着,“你知道么,莫漓。我家里也有这么个弟弟,算起来和你一般大呢
!只是我离家早,十多年没见到了,怕是遇见了,也认不出来了。”
“你就当我是你弟弟,也是一样的。”我缓缓叹一口气,靠在她身上。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自己在这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依靠,我很累了,很累。
“莫漓,你也当我是你姐姐的,是么?”
我闭了眼睛微微颔首,“恩,我一直当你是我姐姐。”
“那……你告诉我,公子他到底怎么了?”
我微微的咬唇,“我不知道。”
“莫漓你当我是傻的么?自从那次你们吵架,你对公子一直冷冷淡淡的,他为了你呕血伤身,怕你冷让你留宿主卧,还剪坏自己的袍子给你……莫漓,公子对你是真好的,可你对谁都好,偏偏对公子不好!”
这样一句话,是谴责,是嗔怪,是提醒,狠狠刺痛我的心。
“我哪有对他不好?”我懊恼的低头。
“你是没有,你想方设法的为他找食材、养身体,又为他试菜,还要替他试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管不顾。你是待他好的。可是,你想过吗?你整日得躲着他,避着他,不与他说话,他心里又怎么想?你曾说讨厌他对你忽冷忽热的,你对他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忽冷忽热呢?莫漓,对待他,你实在是太任性了些。”微蓝一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只是低着头,她怎么会懂得我心里的纠葛?我心里的痛苦呢?、我心中的煎熬?这样纠葛的一颗心,又有谁能够明白呢?
“你可以不承认,可你就是任性的。你想想,在付先生面前你可会如此?在你义兄面前你可会如此?你仗着他疼爱你,不会怪你,就任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你是个好孩子,聪明可人、真诚大方,又处处的肯体谅人,可你什么时候体谅过公子?公子他待你好你要躲着,他待你不好你又恼着。你究竟要他如何?”她轻轻握了我的手,将这样一席话娓娓道来,却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咋在我心上,嘭嘭作响。
“公子整天没事人一样笑着。可你自己看看,这半个月,他都瘦的不见人了!”
“莫漓,这事原本不该我一个做奴才的说,我只是不想见你们这样子难过。你还小,有些事情可能不明白,可是,”微蓝扶着我的双肩,迟疑了又迟疑,“莫漓,公子他是真心疼惜你的,你不能这样无视他。”
我静静的怔在那里。好难过。却一滴泪都没有。眼泪干涸了。
是,微蓝说的对,我对谁都好,惟独对他不好。
可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我究竟要怎么样才是真正对他好呢?
我这一颗心,又究竟该放在哪里呢?能做的一切都已经做到极致了,为什么还不能放过我?我比谁都困惑,比谁都无助——他不是我的祁歌,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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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爱若东风了无痕(33)
祁歌,祁歌。
我皱紧眉头,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微蓝缓缓将我搂回怀里抱着,轻轻的摇着我笑,“莫漓,其实你心里,是不是,是不是也蛮喜欢公子?”
喜欢公子?喜欢风无痕?多可笑。
胸腹间却涌来犹如烈火焚烧般炽烈的疼痛。我缓缓挣脱她的怀抱,抱紧双膝将自己整个蜷缩起来。
短短的三个月,几乎比我的一生还长!明明藏着秘密还要假装心无城府,明明茫然无错还要假装坚强乐观,明明怕的要死还要勇往直前,明明就食不下咽,明明就整夜失眠,明明。。。。。。祁歌,我后悔了,可我能后悔吗?我想要幸福,为什么这么难!
“莫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