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莲华他,从来没有对我做过……您认为会做的那些事情。没有用过什么手段,更没有引诱我,也没有要我放弃学业。我自己不认真不努力,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她胆小、笨拙又迟钝,才老是让别人操心,“不关莲华的事,他很好,虽然我这么说老师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但,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却把一切推给别人,这样,不是太懦弱了吗?”她很诚恳地说完这番话,竟让紧箍咒有点无力回驳的感觉。
秦琴摸摸下巴,嘉许地看着然美,这个女孩,当她的儿媳好像还不错。
门磅地一声被推开,莲华一身戾气地走进来。
秦琴的下巴差点掉下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而且到得很不是时候。这个时候这小子还拽个什么劲?
办公室因为莲华嚣张跋扈的登场而火药味十足。
然美转身看见莲华朝她大步走来,陡然有些不安。他看着她,目光顿时深深的,闪动着说不出的美丽和灵犀。
紧箍咒骤然起身:“莲华,你不知道进办公室要先敲门的吗?!”
“拿去。”莲华懒洋洋地将两大叠作业纸啪地扔到教导主任桌上,手向后,不动声色地将然美的手攥在手心。她迷惑地望着他的背影。
“这是什么?”紧箍咒低头查看那叠东西,有点摸不着头。
“检讨书。”
紧箍咒仰头,像是没听懂他的话:“检讨书?我什么时候要你写检讨书了?”
“你会叫我写的。”莲华轻描淡写地笑笑,转向然美,“我们走。”
“走?去哪里?”她诧异,迎上他闪亮的目光。
莲华握紧她的手,毅然转身,在办公室一片惊讶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带她走了出去。
紧箍咒盯着桌上那两份“逃学”检讨书,好半天才醒悟过来,“莲华——你给我站住!”他恼怒地追出办公室。
莲华在过道尽头突然启动,拉着不知情的然美在拥挤的教学楼里狂奔起来。
消息不胫而走,楼上楼下顿时炸开了锅,许多学生涌出教室,挤到阳台上目睹这一幕轰动的“私奔”场景,兴奋的呐喊声、鼓掌声和口哨声在校园上空交织成一片。莲华带着她突破一道道封锁线,路上的学生如分水岭般为两人刷刷让开道,再集体汇成洪水猛兽挡在紧箍咒和追来的其他老师路线上。
然美吃惊地望着莲华的背影,他破风奔跑的姿态带着一丝锋利的帅气,那样迅捷的速度,那样义无反顾,仿佛是道飞旋的风。劲猛的气流撞击着她堵得发慌的胸口,令她突然有股想要放纵自己不顾一切一次的冲动。放下全身的力量和负担,任这道引力牵引着,一直跑下楼,跑上阳光洒满的操场,跑向青翠的绿荫大道,跑进大门外自由的空气中……
坐上莲华的机车,更令人眩晕的速度袭来。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她却一点也不害怕,紧紧抱着莲华,手指交叉环在他腰上,完全拥有他的感觉,不可思议的幸福和感动。
莲华……也许真的是很坏很坏,坏到让她失去理智,跟着他不顾后果地逃出来,坏到在这一刻涨满她的脑海,让她除了他的存在再也想不起其他。
机车超越重重障碍。莲华感到身后纤细的臂膀用力抱住他。
“好想飞……”然美趴在他背上,疲惫的声音夹在引擎的咆哮声中传来。
他的眼微敛:“……好。”
机车蓦地加快速度,世界转瞬被旋涡般的风席卷!
呼啸的风卷走城市的喧嚣,褪去眼睛上的阴霾,沁人的清冷空气一涌而来。
当她张开眼——
温柔的云雾正包裹住他们,一望无垠的视野里弥漫着缥缈的白色,它们在呼呼而过的风中瞬息万变!更远的地方是蔚蓝的天,宝石般闪闪发光。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脚没有接触地面,真的,飞翔在云端……
已经失去了所有
再也无法将这个声音传达给你
只是放任低落的心情
在荒野彷徨
STAND ALONE
但闭上眼的话
与你那日交换的约定就会复苏
I CAN FLY AGAIN
在这没有边际的天空
无数次向今日
依旧闪耀的星座祈祷着
即使依然很遥远
我仍坚信总有一天
能与你一起仰望未来
陪伴着受伤的你
总会有我能够为你做到的事
到处皆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但是也有
TENDERNESS
即使眼泪再次涌出
如今隐约可见的微弱火焰
会温暖这双冻僵的手
I CAN FLY AGAIN
不想放弃
你给我的微笑
改变了我内心深处的愿望
即使再无法与你相见
总有一天会走到两人梦想中的地方
此刻独自一人
双手合十
为这受到严重污染的世界
献上祈祷
牵手飞奔的日子
无论经历怎样的风暴
也不会忘记
那时勇敢的心情
机车在云雾缭绕的跨海大桥上飞驰而过,在这个秋日的早晨,带着莲华的自由和不羁,她用心地体会着这一刻的真实。
短暂的几分钟,对她来说,就是永恒了……
就是……未来了……
CHAPTER 9 寂寞的少年
——你当然无所谓了,因为你本来就是外星人。
深蓝的水被海风吹皱,发出一声又一声匀称的呼吸。鹜草随风摆动,风中有潮湿的泥土味。
然美沉默着打量眼前的景物,这里的一切还和离开时一样,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离开的人,和人的心情。
母亲被寂寂无声的墓群包围着,很安详。
她伸手抚摩那块小小的方碑,彷徨的心宁静下来,随着起伏的海水,平稳地呼吸。
“谢谢你陪我过来。”蹲在墓碑前,抬头望身旁的莲华,她感激地笑。当她告诉他想要回家,他便毫不犹豫地陪她来了这么远的地方。
莲华走到不远处,摘来开花的鹜草,蹲下,轻轻放到墓碑前:“抱歉,伯母,这次来得太仓促,没能带见面礼。不过,我会照顾好您的女儿,请您在天上好好看着我们。”
还是略略含笑的语气,然而那柔和的神态,诚挚的眼神,仿佛真的正在向谁许下诺言。然美怔怔地侧头望着他,原来玩世不恭的他,也会有如此一本正经的时候。
阳光洒在莲华微弓的背上,就连影子,也温暖无比。纤细朴素的白花在风中簌簌地摇晃。
然美深锁着眉头:“现在虽然和父亲一起生活,却没有一点家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妈妈是为了父亲的幸福和前途才离开他的,可是现在的父亲看上去却并不幸福。”这个世上有太多复杂的东西,迟钝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不想让妈妈的牺牲毫无价值,她想尽一切可能让父亲幸福,可是,看来她的存在却恰恰起了反作用,“不知道没有我的时候,猎是不是会比较快乐……”昨晚听到的一切,仍让她耿耿于怀。
“陆然猎?他就是个笨蛋。”莲华皱皱鼻子起身,口气不好却很有条理地为然美一一道来,“有父亲,也有母亲,还有姐姐,家世又好,身体也健全,他还一脸不知足,不是笨蛋是什么?”
然美扑哧笑出来,要都像莲华这么无忧无虑该多好。仰头看他在夕阳底下站立的身姿,真是令人羡慕的挺拔帅气、随心所欲。她望着他,蓦然想起什么,迟疑着开口:“莲华,我还从来没见过你的家人呢?”
“他们啊,在情报部门工作。”莲华看了她一眼,不正经地笑道。
“情报部门?”特工?然美有点傻眼。
“意思是连我都没见过。”轻松的口气化为沉吟,“……挽救一只小狗的生命,上帝就会实现你一个愿望。我的妈妈从来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黄昏下,他的表情有一丝孩子般的茫然。
“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然美小心地问,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似乎真的一直是孤身一人。
“不知道。我那时才刚出生。”莲华无所谓地耸耸肩,见然美表情困惑,才又补充说明,“她死的时候,我那时才刚出生。”
然美惊愕,不久惊愕变成了恍惚,莲华的口气轻松得过了头,她不禁麻木地喃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又没有人做错什么?”莲华好笑地低头看着她。
“那么……你的父亲呢?”她问得一颗心七上八下。
“我也没有父亲。”莲华回答,声音波澜不惊,“不过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可怜虫。”
然美缄默着,心里却不住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因为这些她居然都不曾知道。她想她该一早就发现的。莲华还没有叛逆到会毫无道理地离家一个人生活。他的生活中压根没有父母亲人的影子,好像从石头里蹦出来,天生就孑然一身。
“是阿姨把我带大的,她四年前过世了,所以现在我是一个人。”见然美失神,莲华忍不住要安慰她,“我早就习惯了,也不会觉得难过。”
“……关于你的亲生父母,你一点也不知道吗?”
“知道一点,母亲是女的,父亲是男的。”他半开玩笑地说,翘了翘一边嘴角,很帅气却也很不屑,“反正知道得再多也没什么用。只是偶尔,觉得有点遗憾罢了。”
遗憾吗?那是自然的吧。看着这样奇怪的莲华,然美不觉有些难受。
莲华望着不大的灰色方碑,一副玩味的样子:“我从来没有叫过谁爸爸或妈妈,所以一直很好奇那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然美的心口隐隐作痛。希望能听到猎叫自己一声姐姐,她曾自怨自艾地觉得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如愿以偿,可是莲华的心愿,却真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注定永远无法实现,一辈子无法弥补的遗憾。
“对了,莲华,我还不知道你的生日呢?”她突然笑着问。
“那个呀,随便。”
“随便?”
“你喜欢什么日子就什么日子好了。”莲华双手插进裤袋里,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他对生日压根没什么概念。想要人家送礼庆祝的时候就随便诌个生日,所以时常一年能过好几个生日。
夕阳下,一阵伤感的安静,浪潮声在远方滚滚。
“……苏兰学姐知道吗?你的生日?”身后的然美大缄其口,终于还是悠悠地问道。
莲华诧异地回过头来,一直注视她良久。她眼睛里晃动的光让他心甘情愿地动摇了:“这个星期天,我的生日。”
落寞的口吻,忐忑的期待,然美怔住,头一次看见莲华露出这样矛盾复杂的神情。她努力绽开一个开心的笑:“到时我们一起庆祝吧!”
莲华望望她,忽然撩起一边眉毛:“那是当然。”
“哎?”怎么说变就变,突然又这么强势了?
“既然话我都说出来了,你就要做好奉陪到底的准备。”
然美没听进他的威胁,而是自顾自地琢磨起来:“莲华,按照生日来算的话,你好像应该叫我姐姐……”她的模样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莲华愕然,眸子里火星直冒:“谁要叫你姐姐?!”她就这么喜欢别人叫她姐姐?!
“不……不叫就算了,不用这么凶啊……”然美怯怯地退后两步。她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陈诉一个事实罢了。
“见鬼!你一直把我当弟弟看的吗?!”莲华伸手箍住她的脑袋,凶神恶煞。
这架势很明显,如果回答是的话,她就不要指望今天能完璧归赵了:“没,从来没把你当弟弟看过!”
“不是弟弟吗?”这家伙刚下了火气,语调又忽而微妙起来,“那是什么?”
“我,觉得你更像哥哥……”
“陆然美——”
天哪!好厉害的狮子吼!然美头晕目眩地捂上耳朵,打算接下来任由他发落了。
夜晚,人和医院。
服务台的护士小姐刚挂下一个询问电话,打了个呵欠。医院的自动门左右开启,她纳闷地抬起头来,这么晚了还有人探望病人?
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夜色里渗出,走进医院大堂明亮的光线下时,有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惊电般的帅气,棱角分明冷酷的五官,桀骜的淡褐色鬈发,一身黑得发蓝的机车服衬得本来就高大的身材更加英挺逼人。
瞌睡忽地消失了,护士小姐清醒地瞪大眼,目视这个气质冷郁的帅哥,或者说帅弟弟,犹豫着朝她走来。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她迎着表情略生硬的少年,绽放最灿烂的职业微笑,也顺便闻到少年身上淡淡的酒味。
猎寻思着蹙眉,沉沉地开口:
“我找沈流光。”
双倍的美少年啊!护士小姐压住同人女意淫的念头,忙低头查看起来:“啊,沈流光在505。”
猎略点了下头,转身朝楼上走去。
呵呵,长得帅是有特权不说谢谢的。护士小姐在后头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目送难得一见的美男。
黑暗安静的房间里,短信声突然响起,流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手机上是然美发来的短信:
抱歉,流光,今天去给妈妈上坟了,所以没时间过来,明天下午我会带芒果来的^_^
他笑着读完短信:
没关系 我等你^_^
然后按下发送。
已经很晚了,今天一天什么地方都没去,被关在病房里,让他觉得有点无聊。倒回病床上,高高地举着手机,一遍一遍百无聊赖地读着然美发来的短信。
上一条,上一条,再上一条……
流光放下手机,肺里吸足了气,大喊:“彪悍姐——快来给我开灯啊!我要小解!”
不屈不饶地喊了几声,直到整层楼的病房都传来不耐烦的抱怨声。
啪嚓,灯亮了。流光早已舒服地窝在被子里,很欠扁地扔下一句:“现在又不想尿了,请把灯关了吧。”
他等着听彪悍姐的咆哮,可是随之而来的却只是一片安静。
有人迈着沉沉的脚步朝他靠近。
他疑惑地半撑起身子,转头的刹那,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地捏住他的下巴。
陆然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