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要听听,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动,让她一哭再哭。
叶娉婷听到了他愿意听,似乎满腔的热血也终于有了抒散的地方,轻启唇畔,缓缓的说道:“从前有个女子很幸福,她有一个出身平凡却善良的娘亲,有一个温文尔雅却重情的父亲……”将方才叶晋梁与她说的故事,又轻轻说给了宇文凌晔听。
“女子的爹娘格外的相爱,只可惜天妒红颜,女子的娘亲在她九岁的时候就病故了,从此以后女子就变成没娘的孩子,本以为生命会如此平淡的延续下去,如寻常人家的女儿一样,好好学艺,为娘争气,再长大成人,嫁个夫君,平凡的终了一生,却没想到十二岁那一年被自家妹妹砸到了湖里头去,再次醒来便傻了……”
“这一傻,就傻到了另外一个王爷家,原本傻子配傻子便是绝配,可她却渐渐清醒过来,爱上了自己的傻子夫君,若是要与他这样共度一生,照顾一生,也就算了,偏偏上天又怜悯她,她的傻子夫君竟然在她的努力下变清醒了……”所以她很幸福。
“虽然一开始傻子夫君对她很戒备,不肯告诉她他清醒的事实,可渐渐的,真心得到了肯定,直到有一天,她的傻子夫君终于肯与她坦白,给了她一句诺言以后,便从此将她当做了珍宝……”
说着说着,叶娉婷又轻轻抽泣了起来:“从此以后就常常活在感动之中了,今日她最感动,因为她的爹爹终于将那些她一直放在心中的旧事与她坦白,让她明白了之前很多不曾明白的事情,女子感动于她娘亲与父亲的故事,又蓦然想到自己所拥有的爱情……”
所以说人不要贪心,要懂得感恩,此刻她就是在感恩。
宇文凌晔听着叶娉婷的话,知道她话语中所说的女子便是她自己,不由得在心中笑骂她傻,却又只能不舍的将她深深拥进自己的怀中,上一辈的人是幸福的,她亦是幸福的。
她说的那个竹林中的故事,他记在了心里,她说的她爹与曹氏的故事他也记在了心里,她不再埋怨爹爹薄情了,知道她爹爹的心意了,所以感动,又看到了他这番体贴她,她更感动。
听出了她话中的话,像是在感谢上天让她遇到了他,感谢他如此爱着她,宇文凌晔不由得又轻启了唇畔,用略显磁性的声音骂道:“笨蛋……”
他的娉婷虽然坚强,却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
凡是心思细腻,就应该好好保护着,怜惜着,疼爱着。
“傻娘子。”像是骂一次不够,宇文凌晔又低声骂了第二次。
叶娉婷这才又在他怀中拱了拱,窝了好一会儿:“难得我这样感动的给你说故事,你不要这样骂我。”
他要再骂她,她就说不下去了,说不定不仅说不下去了,还要与他对骂起来,也叫他傻子夫君……
宇文凌晔轻笑着将她拥得更紧了一些:“好了,是我错了,不骂你了。”
叶娉婷这才在他怀中破涕为笑起来,从他怀里出来,将心中萦绕的感动说出来以后,心中终于好受多了。
带着宇文凌晔朝前走一几步,到了兰氏的坟墓前:“娘,这就是我的凌晔了……”
宇文凌晔抿着唇陪叶娉婷一起站在兰氏坟前,微微颔了个首,算是见过了叶娉婷的娘亲。
“这是衣冠冢,当年我娘死后的所有衣裳与首饰都埋进去了,只留了一个玉镯给我随身带着。”叶娉婷浅叹了一口气继续给宇文凌晔讲道。
“玉镯?”宇文凌晔拧起了眉头。
他从不曾在她身上见过玉镯,又是何来的随身带着?
叶娉婷忽然一愣,连她自己也都忘了,那玉镯早已不在身上了。
立即改口道:“玉镯不在了……”不是随身带着了。。
宇文凌晔此时恰好侧眸看她,只见她一张雨后初霁的小脸上蓦然出现了几分恍然的神情,像是不舍,不过瞬间便又恢复了原样,将那样的失落隐藏起来了。
一定有问题。
大手朝她一伸,揽进了臂弯中,低声道:“娉婷,玉镯哪去了?”
“啊。”叶娉婷随意支吾了一声,然后将脸转到别的地方去了:“取出来放好了。”
笑着从他臂弯中出来,牵起了他的手,别扭道:“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言罢就想走。
“娉婷……”宇文凌晔一动不动的站着,欣长挺拔的身姿就这样伫立于兰氏坟前:“玉镯呢?”
挑了挑眉宇,难道是在他傻的时候……
“卖掉了……”叶娉婷不再挣扎,只好如实的告诉他。
宇文凌晔俊逸的身形滞了一下,似乎并未料到:“娉婷……”
叶娉婷忽然脑中又开始回忆起他犯病的那一次,从梁赞房里出来就有异样了,在寝殿里见到火就开始四处乱窜,不止用东西砸她不说,还晕过去了,想想现在都心有余悸。
那时在想,若是治不好怎么办?
幸好,幸好治好了,如今回想起来卖掉也值了。
“嗯,卖掉了。”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傻子夫君,不要问了。”
情里情宇。叶娉婷说完,清濯的眸子里似乎也潋滟着漂亮的光芒,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头去。
宇文凌晔却是眸子一浓,将她一带,声音低沉:“是不是……为了我?”
一语中的。
想要遮掩的事实被他说中,叶娉婷不禁颤了一下。
她害怕他知道后又替她心疼,可是……
宇文凌晔已经猜到了一半了:“娉婷,乖乖回答我。”
叶娉婷无奈,只好僵着身子扭了一会儿:“嗯。”回答声细如蚊纳。
“什么时候卖的……”
“记不得了……”叶娉婷这次回答诚实得很,“似乎……是在你最后一次犯傻那夜吧。”
宇文凌晔墨眸深邃,里头暗流涌动,她方才才说她很感动,遇到他是她最幸福的事情,其实这句话应当换他来说,低头将脸贴在她的青丝边,鼻息喷洒在她脖间,感慨的又道了一句:“傻娉婷……”
妹妹确实不是故意
叶娉婷受不了这样的亲近,不由得又开始抖了起来。蔺畋罅晓
宇文凌晔却是开始陷入深深的沉思,原来叶娉婷对他所付出,并不仅仅是表面看到的那些。
她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时时刻刻将他记挂在心中,替他挡了一切,甚至可以为他奋不顾身,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她一直最视若珍宝的东西。
玉镯,那是她娘亲留世的最后一件东西,原来……
从最开始,他清醒前的那场大火,还是她付出了这样珍贵的东西,才有的。
将她轻轻揽着:“玉镯卖掉了,是为了替我请郎中吧?”
叶娉婷没想到又被他猜到了,只能惊讶的微微抬了眸子看他:“你怎么知道?”
宇文凌晔俊美无俦的脸上带了笑:“傻娉婷……”无奈得又骂了一句。
心疼的将她的手挽起来,看着天边的云彩渐渐染了红,像极了一团火,俯身在她耳后轻柔的落下了一吻,落吻间也轻轻的说了声:“对不起……”
娉婷,对不起,他曾斤斤计较,携刻于心中的,那场令他清醒的大火,原来真相是这个样子……
难怪他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哭着朝他冲过来的她,口中还不断安慰着他,说:“傻子夫君,我在,我在呢,别怕,都是假的。”
难怪她哭着满是自责的说:“是是,是我放火烧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大手落在她的腰上,本是在圈着她,却又轻掐了一下,若是今儿没有提及这玉镯之事,他是不是就要永远不知道了?
夕阳西下,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我们回去吧。”宇文凌晔道。
将两个人的手心贴合,十指紧扣间终于带着她一起往前走,叶娉婷自是听到了他那一声浅浅的道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好不容易忍下去的泪忽然又要被他激出来了,只好努力的忍下去,她总说是值得的,知道他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意,满心的欢喜,更是觉得值了。
“嗯。”只能忍着泪,乖乖的点头,任由他拉着朝前走,离开了娘亲的衣冠冢。
直到走进了竹林,宇文凌晔一直都敛着深沉的眸光,两个人一沉寂了半晌,就这样安静的并肩走着。
她随意束起的青丝偶尔划过他的手臂,彼此之间洋溢着说不出的暖意。
直到了许久,就在快要走到揽竹居的时候,宇文凌晔才低沉的出声:“娉婷,卖掉的镯子长什么样子?”
叶娉婷抬眸看着他:“嗯?”
慢慢缓过神来:“碧青色的,通体清透……镯子里头有一条浅色的云纹……看起来就像……一条凤。”是爹爹娶娘亲时的聘礼。
宇文凌晔眼波流漾,将叶娉婷所说的特征记在了心中。
直到走出了揽竹居,叶娉婷才抬头凝望着宇文凌晔,问道:“凌晔,你想帮我把它寻回来么?”
“嗯。”宇文凌晔没有否认。
叶娉婷眸中出现了退却的神色:“时间都过了那么久了……况且……”
言语间有些支吾,根本不知道幽兰当初当在了哪间当铺,若要找起来岂不是大海捞针?
“凌晔,要不然算了吧。”叶娉婷轻轻提议。
他现在还是傻子呢,若真要大费周章帮她找这件东西,岂不是……很危险。
如果被有心的人瞧见了的话……
宇文凌晔看叶娉婷又在为他担心,不由得扬唇:“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只需等着玉镯回到身边就行了。”抬起手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动作亲昵得很。
他想要做的事,从来就没有做不到的。
叶娉婷听着他的话,低沉的嗓音里仿佛携着一种魔力,让她不要担心,令她心头一暖,没来由得又抽了一下鼻子。
这是又要将她捧在手心上,将她宠上天了。
“凌晔……”认真的语气,似乎又复而带着哭意,满是感慨道:“除了娘,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说着说着,鼻子又酸酸的:“若是娘亲没有忽然病重,死得那么早,身边又有你,那我便真的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宇文凌晔听着他的话,噙着一抹笑,大手揉到她的头上去,作势又想骂她傻。
不过细品她话中的话,眸子一凝,大手停滞了一下,眸光幽深,不知是留意到了什么。
“娉婷……”蓦然想到叶娉婷墓前那一个故事。
“嗯?”叶娉婷还犹在复杂的感动之中。
宇文凌晔沉了眸光:“没什么……”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宇文凌晔没说,叶娉婷亦也是没留意,全当他叫她好玩,见她这样,无奈罢了……
自个又赶紧抽了抽鼻子,把哭意吞了回去,有傻子夫君就是幸福,既然已经明白身在福中,就要努力知福。
牵着他的手:“出去了一整个下午,肚子也饿了,早些回去吧。”
脸上带着笑便牵着宇文凌晔彻底出了竹林进了揽竹居的院子。
院落中,清音与幽兰已经备好了菜,叶品茹落水,估计曹氏她们早就在庄园里乱成一团了,叶娉婷向来不喜欢凑这种热闹。
用过饭,叶娉婷就径自先去洗漱了,剩下宇文凌晔在庭院中踱步。
一个人站在揽竹居那棵大树底下,眉心微蹙,幽深的墨眸一直望着远处的景致,看着夕阳终于完全沉下来,四周一片漆黑,最后连身后都安静了许多,揽竹居本来就四周栽竹,地方偏僻。
只见宇文凌晔一个人站了莫约有半个时辰,终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
放到了嘴边,轻轻一吹,奇怪的声音响起,似鸟鸣,更似一种暗号。
周围的竹林里开始有了动静,“簌簌”声接连不断,四面八方都有了动静。
听着那些动静,夜空下的宇文凌晔身上那深藏的王者之气又颓然而出,不知过了多久,他提步开始朝外走,直走向揽竹居外头。
只见揽竹居外头的空地上,不过是片刻,原本空无一人了然寂静的不毛之地居然凭空间多了四个人。
四人皆是一齐隐匿于竹林间,身手矫健不似寻常的人,更不可能是相府的小厮家丁,四人皆是统一的暗卫服,全是听闻宇文凌晔的召唤而现身而来。
黑夜遮掩了他们因常年习武而有些粗壮的身影,一见宇文凌晔的身影立即全都跪了下来,直齐齐出声道:“见过睿王爷!”
跪下的弧度俨然将宇文凌晔当做效忠的主人,是当做对未来君主的跪拜。
“起来吧。”
宇文凌晔淡淡的声音在竹林中响起,一如往昔,依旧是从前那冷然的样子。
四个人听到了宇文凌晔的话,迟迟没有起身,而是眼中带泪,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与感动,像是终于盼来了宇文凌晔的传召一般,其实自宫宴结束那天起,他们已经跟在宇文凌晔身后保护宇文凌晔好多天了。
这许多天内宇文凌晔知道他们的存在,却一直未曾召见过他们,原本今日还想继续守着,却没想到终于等来了宇文凌晔的传召。
对于他们来说,九王有命,他们是义不容辞的。
只是不知,今夜宇文凌晔找他们,有何事……
宇文凌晔静静站在他们四人身前,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略微打量,沉寂了一会,终于问道:“你们就是明司南派来保护本王的暗卫?”
宫宴上那一日,与明司南相认,两人相识多年,根本无需太多话语,只是浅道了几句,明司南便要他收了这些暗卫,一来供他派遣,二来便是方便他联系旧部。
他傻后那七年,所有的暗卫都已被明司南暗中接管了。
其实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毫不避讳的在明司南面前散了那一身的气势。
四个人此时仍跪在宇文凌晔面前,听着宇文凌晔的问话,齐声回道:“回睿王爷话,我们便是明将军派来保护王爷的。”
“嗯。”宇文凌晔轻应着。
仿佛这天下就是他的,此刻眼前的卑躬屈膝不过是应有的,四个人也为宇文凌晔这种眸中无物的气势所打动,他们喜欢强大的主子。
宇文凌晔自从醒来后,他已经许多年没有派遣过身边的暗卫了,没想到往事历历在目,其实一切兜兜转转不过是回到了原点。
冷了半晌,话语声云淡风轻,直接开门见山道:“今夜喊你们出来,并非是心血来潮,帮本王做件事吧。”
四人一齐跪着,拱手抱拳:“王爷有令,属下们在所不辞。”
宇文凌晔听到他们的话,依旧是那不喜不悲的样子,深不见底的墨眸微微一睨,只是轻道:“替本王去各大小当铺寻一个通体清透的玉镯,镯子里头有一条浅色的云纹,凤凰的模样,找到了送来给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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