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把脸变回来,只说了句「不许胡思乱想」。那人会想看他以前的样子吗?想到这里月琼的心里就闷闷的,不是和严刹分开时的那种闷。若严刹让他把脸变回来,他会很为难,很为难。
又翻了个身,月琼把自己蜷成一团。小妖在洪喜洪泰那,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他,睡不着。脑袋里是这阵子发生的事,一幕幕闪过,可闪得最多的还是那双绿幽幽的眼睛。严刹现在到哪了?睡了吗,还是在议事?突然觉得被窝里不够暖和,月琼拉紧被子。孤独的深夜,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想严刹。怦怦怦,怦怦怦,男子怎会,喜欢上男子?
闭上眼睛,月琼想着那个有着一双绿色眼睛的男人。第一次撞到他怀里时,他就觉得那双眼睛绿幽幽的真好看,比月碧石还好看。如果不是身上的月碧石被偷了,他那时候一定会拿出来让严刹看看什么是月碧石。他和严刹难道真是冥冥中注定会遇到吗?若外公没有喝醉酒记错了接他的日子,他和小叶子也不会惶惶然地跑错方向险些在林子里迷路,他们也不会在夕台镇外遇到劫匪,他也不会因为身上没有银子而遇到严刹吧。
那个时候他已经饿晕了。身上没有银子,值钱的东西又被人偷走了。从未独自出过宫的他甚至不懂得把身上的衣服拿去当了换银子。他就傻愣愣地蹲在墙角等着小叶子来找他。等啊等啊,等了三天他都没有等到小叶子,就在他饿得要晕过去时,他听到有人粗声说:「来五十个包。」
五十个包子……只要给他两个他就不会这么饿了。好饿呀,真想吃一口包子。鼻端都是包子的肉香,他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力气跟着那五十个包子走了,等他有点意识的时候,他望进了一双绿色的眸子里。
「你的眼睛真好看,比月碧石还好看。」他好似说了这么一句,被他撞入怀里的如小山般壮实的人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他。
饿得眼冒金花的他直觉丧失,根本察觉不到危险。他只记得好饿,然后他也开口了:「能不能给我咬一口包子?」伴随而来的是肚子饥饿的叫声。那人慷慨地从肩上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包子,他伸手去拿,却发现手心脏兮兮的,自小的教养让他无法用那双脏爪子去抓包子吃,然后那人很好心地喂了他。
「还要?」记得他吃完一个包子后,那人问他。
他不好意思说还要,可是他还是很饿。低下头轻轻点了点,肚子仍在咕咕咕地叫。天晕地旋间,他突然被那人扛到了肩上。
「呀!」
「回去洗手,自己拿包子吃。」那人是这么说的。
「谢谢。」被扛走的他竟然道谢!
被那人扛回了那人住的帐篷,他洗干净了手,又吃了三个包子喝了一大碗粥终于吃饱了。他告诉救命恩人自己叫月琼,他的救命恩人告诉他他叫严刹。然后在他准备回城里继续等小叶子时,他的救命恩人居然对他说:「四个包子,一碗粥,总共一两银子,还了银子你才能走。」
什么?!
闷头低笑,月琼抱紧被子。桦灼还说他是钱眼子,那人才是钱眼子。四个包子一碗粥最多不过五个铜钱,那人竟狮子大开口地要一两银子,而他竟也当真了。为了这一两银子,他要做事来偿还。可他会做什么呀,被子不会叠、饭也不会做,就是碗都洗不好。给严刹洗衣服还把他的衣服砸烂了。现在想来,那时候熊纪汪、李休、周公升还有严管事他们每次看他都皱着眉,怕是他们都想不通严刹怎会带回来这么个什么都不会只会吃的人吧。他也想不通,他什么都不会,严刹为何不放他走?
「唔……」又翻个身,月琼咬咬唇,视线停在了右手腕的那个摘不下来的银镯子上。严刹送他的第一个东西是耳饰,第二个是这个镯子。和他相比那人才是名副其实的钱眼子,当了王爷的他那么有钱,却从不送他贵重的礼物,还克扣他的月银。大眼微亮,想到突然会武的洪喜洪泰,月琼的呼吸不稳。那人总说家规家规,可那人也瞒了他不少事吧。「啊……」叹息一声,月琼再翻个身,睡不着,睡不着,被窝里不够暖和,他睡不着。
一早看到公子的两个黑眼圈,洪喜洪泰心里有了数。两人服侍公子用过饭后,就跪在了地上。月琼很不高兴,拿出公子的威严命两人起来坐下说话。
「公子,我和洪喜瞒了您,请公子责罚。」说着,洪泰和洪喜又要跪了。
「好好坐着!」月琼当皇帝那会可能都没这么威严,在洪喜洪泰乖乖坐好后,他问:「你们两个何时会武的?」
洪喜洪泰咬咬嘴,洪泰道:「我和洪喜……十岁起开始习武,王爷让我们照顾公子,保护公子的安危。」两人脸上闪过逃避,洪泰低头说:「公子,王爷不是故意瞒着您,王爷心里只有公子!」
洪喜急忙说:「公子,王爷不是故意瞒着您,王爷心里只有公子。」
洪泰接下:「王爷头一天就跟我们说公子是王府的主子,我们对待公子要如对待王爷,要对公子忠心不二。府里人多,王爷是担心有人瞧出端倪才那样对公子,王爷是怕再有人伤害公子。」他不敢说一旦王爷察觉到他们有了二心,王爷会毫不手软地杀了他们。
月琼深吸了几口气,摸上自己的右臂,想到了那人把他救回来的那晚痛苦的低吼。他眨眨热辣的眼睛:「那既然我是府里的主子,他为何克扣我的月银?」
洪喜洪泰一脸不安,洪泰诺诺地说:「王爷说公子喜欢存私房钱,所以王爷……」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存私房钱?」月琼惊问,克扣他银子的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洪喜洪泰更不安了,两人又低下头:「对不起,公子……」他们不仅要照顾公子,还要把公子每日做的事如实禀报给王爷。若他们敢有所隐瞒,他们就会被王爷赶出府。他们喜欢公子,所以,他们就出卖了公子。这话说出来他们自己都觉得可笑,他们辜负了把他们当作家人的公子。
声音如蚊子叫,洪喜又道出:「公子让我们卖的补品……其实都没有卖而是给公子吃了,卖的那些银子……是严管家给的……」
大眼瞪大,月琼气息不稳地问:「还有呢?」
「王爷定了公子每日必须吃多少补品,只能多不能少。」
「还有呢?」
「王爷让我们学做菜,说公子喜欢吃清淡的。公子想吃什么我们就找行公公或严管家要,但是不能给公子银子。」
「行公公?!他也是严刹的人?!」月琼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洪喜洪泰的脑袋都快埋起来了,两人点点头:「魏公公和行公公,还有严管家和严管事他们都知道公子是府里的主子。」
大眼瞪到不能再大。「还,还有呢?!」
「公子每次侍寝之后是王爷给公子净的身,上的药。王爷不许我们看公子的身子。公子的羊肠……也是王爷换的。府里只有公子用羊肠,王爷说那对公子的身子有好处,我们必须看着公子每日都换上干净的羊肠。」
「还有呢……」月琼握紧拳。
「公子住的林苑后头有一条小道通到王爷住的松苑。王爷常常在公子睡下后过来,天快亮才走。公子若身子不适,王爷每天都会来。公子受了风寒发热的那几日,是王爷服侍公子用药用饭,给公子擦身。公子稍稍好点子,王爷才交给我们来做。」
洪喜抬起头,快要哭了:「公子,王爷心里只有公子,王爷瞒着公子只是怕再出纰漏。府里人多眼杂,好多别人送来的探子,为了确保公子的安全王爷只能忍着。」
月琼大口大口地喘息,眼眶泛红。「还有呢?」怪不得他总觉得皮疼,身上都是红点点。
「还有……」洪喜语带哭腔地说,「王爷不是把公子当成解气的公子,王爷只有用那个借口才能和公子在一起而不引来别人的怀疑,也有借口让公子一直留在府里。每回公子被送回来,王爷虽然会召别的公子侍寝,但那都是做给旁人看的。公子侍寝之后,王爷都会过来,等公子快醒的时后才走。」
「还,有呢。」月琼的声音不稳。
「公主进府之前,公子害怕不已。王爷给我们下了死令,不能让公子受到半点惊吓。那天公主召见四院的公子夫人,严管家马上派人去通知王爷。若那时候王爷没有赶回来,行公公、严管家和严管事他们也会和公主拼命。公子晕过去的时候若不是李大人拉着王爷,王爷当时就会杀了公主。」
月琼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吸吸鼻子:「还有呢?」那人居然瞒了他这么多!
「去年过年那会王爷把公子带走我们也知道,是我和洪泰把公子接回来的。王爷不放心公子一人在府里。」
「还……」月琼的声音哑了。
「公子回来后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我们不敢瞒着,告诉了王爷。若不是李大人和周大人拦着,王爷险些不顾公主就赶了回来。王爷派人给我们送了急信,让我们给公子补身子,想办法让公子睡下。公子在外头练剑的时候,我和洪喜都在屋里看着。王爷着急,我们也着急,可这些事都不能让公子知道。」
「王爷没有给我们用迷烟,王爷来公子房里我们都知道。公子睡了后是我和洪泰换的床单被褥,王爷说公子脸皮薄,我们不能露出半点马脚。。」
「公子。」洪喜洪泰跪了下来,两人哭着跪走到月琼面前,一人握住月琼的一只手,「公子,对不起……您的剑是我们藏起来的,您喜欢喝的桂花酿和米酒也是我们收起来的……」
「为,为何?」月琼呆呆愣愣的,直觉探到了会让他紧张的事。
「公子……」洪喜哭出声,「殿下不是跑到公子肚子里的小妖怪,殿下是……殿下是您和王爷的孩子!」
「喝!」月琼抽出了手。
洪泰哭道:「王爷只想要公子的孩子。听说有一种叫『凤丹』的神果吃了能让男子怀孕,王爷就派严牟管事去找。在王爷迎娶公主回府的前两天,找了半年多的严牟管事带回了『凤丹』。公子那阵子睡不好,严管家让我和洪喜说那是让人好睡的东西,骗公子吃下。」
洪喜泣不成声:「公子晕倒那次……其实是,有了身孕……王爷不让说,怕公子受不了……徐大夫这才说,公子是,脾胃受损,这样公子也就不能吃辣了……王爷送公子出府……是怕公子的身孕明显之后……会害怕。」
「公子……」洪泰又拉住月琼的手,泪流不止,「王爷是想等瞒不下去了再告诉公子。公子那天早上出去,我和洪喜还有严铁将军都跟着公子。王爷派了严铁将军和死士一路保护公子。那位大夫诊出公子有了身孕,公子那么惊慌,我和洪喜很害怕,害怕公子不要孩子……后来,后来公子说,殿下是投错胎的小妖怪……我和洪喜就更不敢说了……公子,对不起,您打我们吧,我们瞒了您……」
两人拉着月琼的手扇自己耳光,月琼大力抽出左手,再按住右手,声音发颤地吼:「你们起来!坐下!」
见公子动怒了,洪喜洪泰站起来坐回去,哭得不能自抑。月琼也哭了,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他擦擦眼睛:「那桦灼和安宝呢?」
洪喜洪泰一阵瑟缩,月琼心里明白了。「桦灼和安宝也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是不是?」
两人很紧张,洪泰的哭声变大:「公子,桦灼公子是真心对公子。他,他被家人送进府给王爷做公子。后来公子在王爷面前提了桦灼公子,王爷就不让他做公子了,让他陪公子解闷。桦灼公子和安宝好几次躲在屋里哭,觉得自己对不住公子,辜负了公子的信任。」
「公子,桦灼公子是真的把您当成兄长,但王爷有命他不能不从。他每天在府里探听消息,就是想逗公子高兴。公子被公主打,桦灼公子是出自真心为公子挡了那一巴掌。公子,桦灼公子只有您一位亲人了,您若不要他,桦灼公子会死的。」
月琼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那我若不要你们呢?」
「公子!」洪喜洪泰瞬间不哭了,脸上是绝望。月琼抬手在两人的头顶狠狠敲了一下:「你们居然瞒了我这么多事。还让我那么丢脸,一直以为小妖是投错胎的妖怪,还为此沾沾自喜,结果他根本就没有法术,不是妖怪。」
「公子……」捂着额头,洪喜洪泰不敢出声,怕惹恼了公子公子真就不要他们了。
大力擦干自己的脸,再拿袖子把洪喜洪泰的脸擦干,月琼恨恨道:「严刹太可恶了!不仅克扣我的月银,还欺负我的家人,他太可恶了!」
「公子……」洪喜洪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月琼笑了,很温柔地笑了,弯身抱住洪喜洪泰:「你们和桦灼安宝都是我一早就订下的家人。家人怎能想不要就不要,说不要就不要?洪喜洪泰,这些年来委屈你们了。」
「公子!」两人呆呆地任公子抱着自己,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紧紧抱住公子嚎啕大哭起来,那些隐瞒压在他们心里快压死了他们。
安抚了半天,在洪喜洪泰平静下来后,月琼说:「以后我做了什么违约的事,你们得帮我瞒着。」
洪喜洪泰愣了下,然后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咧!公子。」
「有我给你们做靠山,你们不要怕他。」
「嗯,公子。」
「就算他做了皇上,你们也不要怕他。」
「嗯,公子。」
「你们学会做辣鸭头了没?」
洪喜洪泰笑弯了眼:「学会了。」
「洪喜洪泰,没有你们我可怎么活呀。」
「公子……」洪喜洪泰抱紧公子,他们何德何能。
月琼压下喉部的不适,他要把洪喜洪泰没得到的疼爱全部补给他们。
第二十八章
雾岛早晚比较凉,可白日太阳一出来就非常暖和。严小妖脱了厚嘟嘟的棉袍,穿了两件单衣外加一件棉坎肩在铺了厚厚皮褥的地上滚来滚去。古必之对这个孙子简直是喜欢到了骨子里,连带着他的精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