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想都没想过,或者说从来都没有任何想要给他难看,每次他说去哪个夜总会,甚至有时候彻夜不归,我都忽略不计,我觉得我对他的感情不足以让我对这些事上心,不知道是不是最开始我们同居的时候他说以前一周找个小姐给我打了预防针,还是我对香港人对于xing爱这事的忠贞从来抱怀疑态度,总之我从来都不曾要求他像当初要求大学的男友一样对我守身如玉。
但是这天,我非常好奇,也想知道看到他和小姐在一起会是个什么样子,我怀疑我有些变态了,或者生活对于我来说太平淡了,我需要一点刺激,他走后一个多小时,我也略事打扮跑到“天缘”夜总会,装作已和朋友在这里开了包房一样,慢慢悠悠地找人,服务生要是问我,我就装作推错了门,这样,在推开了差不多十扇门的时候,我居真的找到了他。
老公可能做梦也没想到我会找他,而且是在这种时候,他——我相信这是他的性格,不善撒谎,而且也没必要,从来也不可能怀疑到我做这种无聊的事,我推开门的时候,一个妖艳的女孩子坐在他大腿上,一只手正往他的嘴里喂苹果。
我觉得场面非常好玩,不是我想象的让我难受,老公吓得站起身来,坐他怀里的小姐没料到,滚落下来,阿威和陪他的小姐都很吃惊,不过阿威到底老到一些,说道:喂,阿嫂来了?坐下饮杯啤酒,阿嫂,好久没见你,靓着好多拉……
我在家里设想过,如果见他时真有一个小姐和他亲密,我会很威武地把桌上的啤酒扔到他或那小姐的脸上身上,表示我的愤怒,然后提出分手;走在路上,我在想,如果真的是有什么异常情况,我要把小姐臭骂一顿,表示我的委屈和痛苦,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在推开这包房门的时候,我在想,或许我可以把包房的桌子掀翻,把陪他的朋友狠损一回,把我平时不想说的话都说出来,然后叫他永远别来见我。可是真的看到了,我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甚至让我自己都难相信的是——我跟那个滚到地下的小姐笑笑,对阿威笑笑,对他笑笑,然后坐到他旁边,拿起了酒杯,跟他们干杯。
所有人都很意外,阿威,两个三陪小姐,还有他,陪他的那个小姐不敢不喝酒,飞快地喝了酒后就溜了出去,再也没敢进来,场面自然不像我不在的时候那么轻松活泼,几杯酒下去,他的神经紧张,阿威说累了,想早点回香港,自然——我们就散了。
我们打的回家,一路无话,进了门以后,他说:老婆,你生气了没有?
我说我不生气,我就是看着有些恶心,你以后永远别进我的房间了,那个时候,我们分房而睡已经一年多了。
我和老公的感情越来越冷淡了,淡得连陌生人都不如,他尽量避免回来,我甚至连看他一眼都心烦甚至厌恶,我知道我们谁也避不了谁,因为这层楼,因为一纸婚姻,我们永远捆绑在一起,没人能了解这种悲哀和痛苦。
我们现在连饭也很少在一起吃了,他尽量避免吃饭的时间回家,我也尽量找借口说要和哪个同学或哪个旧同事吃饭,其实都明白对方说的是谎言,只是彼此留点面子好看一点而已,估计他要回家的时候,我就去我的房间看书,尽量避免多看他一眼。
我不知道天下还有没有这种互相厌恶的夫妻,我算是深刻体会到这种无奈和烦恼了,甚至如果不是亲自经历我都无法想象两个人可以把日子过成这种样子,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每个月一号,他还是按时定点地把家用,按揭这些钱放进抽屉里。
真的就这样过一辈子吗?我睁着眼睛一夜一夜地睡不着觉,头发一把一把地脱落,这个男人,他没有什么不好,起码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不动粗,比较有休养,而且别人都公认他靓仔,他去找小姐,是因为我把他拒之床外一年多,而且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就算做了,我也不亏,我也在婚后有过别的男人。但是,还有什么是不对劲的,一定有什么错了,而且是错得我没法回头的。
他开始两三天不回来,给我打个电话,说公司要加班,后来一个星期,最后有半个月都没回深圳,起码半个月我没有见到他,我从未试过打他的电话,其实非常简单——如果他在香港,肯定用的是香港号码,但我从来没拔那个00852——我跟他十几年,居然从来没记住他的号码,非要翻记录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可悲的事实啊!
我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如果从此后他不回到这里,房子我就卖掉,那样我可以拿到一笔钱,可以换一个城市,或者回老家做一点小生意;要不把房子租出去,我再出去租间小房子,我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也许有机会,我可以找个大陆男人,嫁掉,虽然我三十四岁了,但我想我还是可以生育的,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我就不会这么茫然空虚了,而且一个女人,一生不做妈妈是多么的空洞和可怕……
但是这一切只是我的想象,我什么都没做,我好像一直是一个很懒很消极的人,非得有人推我一把或刺激我一下我才采取行动,一个月过去了,给我家用的时间到了,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回来。
我还是有些慌张,一个月的按揭就是近五千,而我一个多年没有工作的女人,没有多少积蓄,我能撑得了多久?但我不愿意向他求助,而且我隐隐有种直感,他不会轻易就这样走掉的,到了那个月五号的时候,我取出了平时的积蓄,转入了按揭的银行,因为所有的开支都得在当月十五号前交进银行备扣款。
我对自己说:我还等一个月,如果下个月他还没有回来,我就去把房子卖掉,再也不呆在深圳了。
那个月的十二号,老公终于回来了。
他的手臂绑着绷带,看起来非常严重,其实那时候我本不想关心他,也没有那份心,真的,也许我说的太过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我随口问了一句,说:你怎么了?
他装作没事,但脸上还是有一些难为情的样子,说:没事。
我知道他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撒谎,而且我也猜测到这件事必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懒得问,第二天他上班去了,他一个香港朋友的老婆叫阿芳的打电话给我,几年之前,我和那个女孩子有一段时间无话不谈,因为有许多对各自老公的看法和经历很相似,这几年我没工作,她拿到了香港身份证,深圳香港两边的跑,跟我见面和聊天的机会也少了,这次主动电话给我,肯定是有猛料要爆的。
果然,她一开口就语出惊人:阿丰,你知不知你老公被人砍伤了?
我说知道,但不知为什么。
她一副得意又神秘的样子说: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你老公说我告诉你的,不然我老公会说我这么八卦,他再三嘱咐我不要告诉你。
我心里暗笑,女人啊女人!
她用很惊险的语气把故事说了个大概,原来老公和我吵架后,觉得很没意思,就经常去泡夜总会,一个对他好得不得了的小女孩当着夜总会所有人的面说爱他,还说一定要嫁给他,把老公感动得不行,于是真的就在罗湖附近租了一套房子,让那个女孩子搬过去陪他,那女孩子开头几天很乖,可是没过多久,夜生活惯了的她趁老公不过深圳这边来的时候,又跑去夜总会坐台,老公知道后很生气,叫她不要坐台,对方却说,不坐台拿什么吃饭买漂亮衣服?还有啊,你给的钱我连零花都不够呢。
老公问她不是说爱他吗?怎么这么在乎钱,那女孩子说既爱他又爱他的钱,吵归吵闹归闹,那女的毕竟是夜总会混出来的,很有一套对付男人的办法,很快就把老公给哄好了,还弄去了她想要的那笔钱,过了约有一个星期,那小姐喝多了酒突然哭了,说她爸重病,急需一万块钱,问老公要,老公说没有那么多钱,而且这时已隐隐怀疑那小姐是骗他的钱,因为太多这样的故事发生在夜总会了。小姐们对客人说家里建房差那么一笔钱,家里有人重病急需钱,家里有急事急需那笔钱,家用有人结婚有人嫁人有人怎么样了急需一笔钱……
那小姐非常生气,趁着酒疯大骂老公说他不喜欢她,不舍得在她身上花钱,还让她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没有去坐台,生分了很多客人,最后说跟老公分手,要老公把脖子上的项链送给她做补偿,老公当然不愿意,到这份上,一分钱都不想掏,结果那小姐打斗抢夺不成,借着酒劲从厨房摸出把菜刀,硬是把老公的手臂给砍了,好在是把不怎么锋利的刀,砍到了皮肉,缝了八针了事。老公这样才灰溜溜地回家来了。
你别告诉你老公说是我告诉你的啊!她将这故事讲完后一再嘱咐我。
老公还是照常回来,一切跟从前一样,没有更亲热,只有越来越深的冷漠和鸿沟,我困在沙发上,越听越想听,越听越有一种冲动,生命毫无让人留恋的东西,真想自杀。
你有没有听见自己被抛弃后的呼喊,有的,我一直想张口喊,可是没人听见,我已渐渐少了交流的欲望,没有办法与别人沟通,也无法讲出自己的忧郁和痛苦,我已经被我的朋友,同学,情人,还有家人渐渐抛弃,他们远离我,一个一个在远处,忙他们的事,过着他们的生活,唯有我在这里徒劳地活着,浪费着生命和时间。
生活如此无可奈何,我的一切都与别人与关,别人的也是,我进入不了这个世界,我摸出了一枚硬币,我在试着,也许我可以改变一下,用一枚硬币来决定我未来的命运,没有比它更高明的办法,但我——确实无能为力,目前,我能做的一切,只能用一种自欺欺人的办法,来让我做一些我不敢做也不想做的决定。
第一次,正面;第二次,反面;第三次,还是正面。是的,是到了摊牌的时候了,我看到了手上那条单纯的命运线。
我打电话给妈妈说:我想离婚。
妈妈极其意外,那声音不异于现在听说我杀了一个人般可怕,甚至比我现在变性了还让她难以置信,她说:你离婚?你怎么了?他对你不好吗?你现在不小了,不要再任性了,许多人羡慕你呢,昨天我去市场买菜的时候,你以前的高中同学阿兰,一直打听你的情况,说她听说了你好多事情,说你命真好,还说有机会一定到深圳去看你,你不知道啊,她的儿子七岁了,人胖得很难看,你们差不多大,她看起来最少大你五六岁……
我压住性子听妈妈说完,然后故作轻松地说:好的,妈妈,我开个玩笑的,我不会离的。
是的,我不会离的,可是我还是要试一试,这种一个月拿一次家用,十天说不上半句话,一年不同一次房,没有期盼,没有希望的日子是否可以稍稍改变一下,老公回来了,我还在听汪峰的《硬币》。
你喜欢这种日子吗?我问正在换拖鞋的他。
“差不多罗,每个人都这么过。”他没有表情地说。
“我们有过爱情吗?”我疑惑地问。
“我对你的感觉没变过啊!虽然我去夜总会,有小姐跟我很好,但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上次我一个多月没回来,本来是想离开你,和一个女仔在一起,但后来我发现根本没办法跟她相处,她还砍伤了我。”老公说。
他很坦白,可是我不要这些,他给我的统统不是我想要的,就像他喜欢的漫画书,卡乐B暑片,又臭又长的韩片,无聊的香港粗口歌,浪费时间的电脑游戏,我永远不想要永远不会接受一样,还有那永不改变的发型、衣服式样、鞋子、香烟牌子、拿烟的姿势、饭前喝汤的样子……这一切统统让我厌恶,甚至忍无可忍。
是不是我们永远只能过这种日子,一辈子没有改变?我心灰意冷地问。
大家都是这样过的,你想过什么日子?他像个机器人一样又说了这句话。
我将书放回床头柜,关掉手机和台灯,正想要睡觉时,门却被推开了。
虽然我一直跟他分房睡,但我们从来没有锁过各自的房门,所以当门被推开的时候,我知道肯定是他了,我想我们反正也分不开了,也不可能离婚,如果他向我求欢,我还是勉强接受吧,毕竟不可能一辈子这样的;不然能怎么办呢?不可能跟一个男人有夫妻之名,却永远不要夫妻之实吧。
他将灯打开,说:我刚刚看你灯还是亮的,这么快熄灯了?想睡啦?
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柔和一些,说:嗯,刚想睡。
他刚冲完凉,穿着底裤,头发还有些湿湿的,他坐到我床边,脸对着我,笑笑的。
看着他那副傻傻的样子,我突然一阵厌恶,那种厌恶就像一个猝不提防的人突然给扔到一个冰水池里一样。我希望他不由分说就来吻我,那样我会来不及厌恶他;或者是他直截了当地就钻进我的被子来向我求爱,那样我会来不及审视他;就是这副想做又不敢做,希望我允许又没胆量下决定的懦弱相,让我倒尽胃口。我翻过身去,冰冷地说:这么夜了,你过来做什么?
他一副失望而茫然的语气说:我想呢,跟你说一件事情,明天我阿妈和几个师奶过深圳来买东西,我阿妈说叫你中午去陪她逛东门,明天晚上陪她吃了饭,她返回香港。
我知道这是临时的借口,他永远知道我跟她妈没法沟通,这么多年,除了初买房他妈来一次,我妈来的时候她来过我这里一次外,她妈从来都没想过要见我,更不可能要我陪她买东西;况且她每次就算过深圳;也肯定是有陪伴的师奶。我说:你跟你妈说我明天约了一个朋友吃饭,叫她和那些师奶逛吧。
他说:那么好吧。然后起身,把门轻轻带上,我翻过身,想起他可怜的样子,不由一阵同情,可是我真是没办法忍受,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的唇吻我的,他的手抚摸我的身体,我还说漏了一个感觉,他坐在我床边再呆上一分钟,我想我会跳起来。
我想起那位已经离了婚的女友的话,她曾说她看到她老公就厌恶,比看到任何恶心的人都让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