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写信给她抱怨:“今天我去了二食堂打饭,食堂的大师傅真够狠,给我前面的mm打了满满一勺土豆炖牛肉,居然还说打少了,又补了半勺。轮到我了,只见我满怀希望地把我的大碗递到他面前,大师傅却连汤带水地打了一勺后,紧接着又熟练地一抖,几块硕大的牛肉就这样丢盔弃甲的当了逃兵,土豆却一块不少地留在勺里盛给了我,I
fule 他”
有一天,我写道“今天大嘴唱了首很搞笑的歌,但是少儿不宜,不能给你讲……”
那天大嘴在水房里洗衣服的时候,唱起了篡改任贤齐的心太软“你总是xx软,xx软,独自一个人玩弄到天亮……你总是无怨无悔地……”,faint,我笑翻在地。
我在信里继续写:“男生之间讲点荤笑话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总不能让它传到你们女生的耳朵里。我们低级吗?趣味吗?我想不能这么概括,有时候讲荤笑话调节只是气氛,君不见周星驰的片子总是讲带色的笑话嘛。我承认,我们品位不高,但谁没有俗不可耐的时候?偏偏听到笑话嘴巴想笑……这种时候没必要过于追究它的品位……”
我想,我真把“雪碧”当作我可以倾诉的好朋友了,反正网络上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就尽可能地向朋友坦白……
有一天我写道:“喂,不知不觉都是5月中旬了,你出差有一阵了。今天我和室友摆摊卖书。我在大嘴的东西里发现了我失踪已久的磁带,当然大嘴的漫画也在我卖的范畴之内。嘿嘿。于是我和大嘴决定东西混到一起卖。谁成交的,money就归谁。”
写到这,我回想今天白天练摊的一个细节:我刚花言巧语的跟一mm谈好一本烤烟书5元,大嘴就嚷嚷4元也卖,低年级小mm正掏着钱呢,一楞说“到底几块啊”。“2元”我一把拽出mm手中的2元钞票,对mm说“4元还要找你钱,麻烦!2元成交”说完冲大嘴挤眉弄眼一番。
但是收摊后,我和大嘴决定做善事将所有收入全部捐给——东院烧烤摊,边吃,边互相诋毁“那书起码5元的你怎么2元就卖了”“我那磁带呢,2块钱3盘,你更狠”
我把这些细节统统写给了雪碧,写的象极了流水帐。
末尾写到“卖的书,好比卖掉过去的4年岁月,卖书的时候一边翻着落满灰尘的军事、马列书,一边翻着同样尘封已久的记忆,奇怪上课总爱开小差的我现在却无比清晰的记得课堂上的细枝末节……”
有个细节我没跟雪碧提,就是今天卖书的时候我看到了“灵”——我们班的张曼玉。她破天荒地向我们打招呼,跟我们聊了有一阵。什么毕业前全班同学一定要聚聚啊,什么4年时光过得好快,她还说记得我刚进校时是一番趾高气扬、得意洋洋得样子,对谁都是爱理不理得,显得很酷。弄的我差点一感动叫她一块吃饭。
……
当“雪碧”看到这些信时,距离她出差整整过了10天,我也写了10大本流水帐。
她回信说她这几天在外边跑非常累,所以心情一直不佳。但是,她看到信时的喜悦之情无法言表,浑身的疲劳都象抛到九宵云外。她还说边看信边在显示器前忍俊不止,前仰后合。弄的同事以为她发羊角疯。她最后说,“谢谢你的信,对我来说是非常非常好的礼物~_~”——最后留下这个让我充满幻想的笑颜。
好奇怪,写成这样的流水帐居然也有人喜欢,早知道让她当我小学的语文老师好了。当年语文老师对我的作文有两种评语,其一是“请以后注意不要跑题”,其二是“有进步,不再跑题了,但是写成了流水帐”……
此后,我和雪碧成了非常好的朋友,我问了她为什么叫“雪碧”。她说她喜欢喝“雪碧”的感觉:穿过透明的液体一眼望道杯底,杯底冒出大大小小无数个小气泡,争先恐后的往上浮。发出兹兹的声音。雪碧入口甜而不腻,清凉爽口。但是雪碧又不能一次喝多,那样的话富含二氧化碳的液体就会噎着你……
我说,这反映你的性格:透明代表纯洁无邪,冒出的气体代表你尽管表面恬静,但是内心中犹如这小气泡一样充满朝气、活力,充满对生活的希望。“甜而不腻”好比你的笑容,清凉爽口是你的“银铃般的笑声”。但同时,你不希望被别人过多的了解,如同雪碧不能猛喝,只能慢慢品尝……你在渴望别人了解自己的同时,也保持了几分矜持和羞涩……
良久沉寂后,屏幕上打出:“从没有人这样的了解过我sigh~~~~~”。——这个sigh是网络常用语代表叹气,在我还没琢磨过来她为什么叹气的时候,她又问我,“你的性格象可乐吗?”
“Of
course,还不仅仅是性格,我的皮肤犹如可乐一样健康黝黑,我的眼睛犹如可乐一样漆黑明亮,我的思想犹如可乐中的气泡,在一片漆黑的困惑中勇敢地前进;我经常感到迷茫,但是我要做那个浮出水面的气泡,享受迷茫过后带来的豁然明朗。我的生活哲学就好比大口喝可乐一样,尽量地潇洒着自己的青春和能量。我外表如同可乐一样冰冷,但内心却好比入口的可乐,充满碰撞的激情……”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灵巧地上下飞舞,逾越了思维的控制在屏幕上打出这段连我也惊讶的话。在此之前,我从没有对可乐和雪碧进行过研究。我曾经自诩自己擅长“哲学”,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因为你如果说自己擅长文学,那很容易被当众戳穿。大嘴就有过当场现眼的例子。但是我说我擅长哲学,却很难被人驳倒。本来嘛,生活就是最好的哲学……
“但是你喝的却是……”雪碧就打到这里,来个省略号是啊,我喝的是“可乐兑雪碧”,不知什么时候改成了这个习惯。也许是想看到可乐的纯黑与雪碧的至白水乳茭融的情景,兑出来的饮料看上去犹如可乐颜色的冷酷,但喝在口中更多的是雪碧的甜美——我暗自想到。
……
在随后的时间里,尽管到了疯狂赶论文的时间,但是我每天总要挂在bbs上,等着一个叫“最后一口的雪碧”出现。每写一句程序每写一个分号,就要切过来看看bbs窗口上的上线好友。我究竟是怎么啦?我象大一依赖亲朋好友的家书大二依赖女朋友的温柔大三依赖game的麻醉一样,现在依赖和一个叫“雪碧”的家伙在bbs上聊天,写信……
随着天气越来越炎热,随着离别的季节悄悄地靠近,我总在想:无论怎么保留,最后一口的雪碧总是要慢慢地喝下……
“最后一口的雪碧”到底是什么滋味?
第五章
到了6月,一个汇集离别、发泄、转身、不舍、吉他、啤酒、歌声、泪水、散伙饭,站台等词汇的季节……随着在外做毕设的同学陆陆续续地返校,校广开始不停地播放〈告别的年代〉、〈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等让人伤心欲绝的老歌。我一次在东院和大嘴吃烧烤,随便数了数周围的10张桌子,9张都有熟悉的毕业生的面孔,还有一张桌子的人倒下了,没看清……
雪碧说她6月中旬返校,一方面要回来交论文,以及领取那本——4年青春换来的——只按有一个大钢印和几乎从不谋面的校长的签名的学位证。另一方面,她说很想和室友、同学好好的聚聚……我们寝室那帮哥们早在电话里说好了,回来先来场寝室的经典保留节目:联线打星际,上铺vs下铺。“星际”可是男生们最热衷的游戏,想当年每次返回在6楼的寝室,每一步台阶耳朵里都充斥着电脑里怪物的撕叫声……这次,我们要再次在怪物的哮叫中去祭奠4年的青春岁月……
在雪碧返校前,发生了一件bbs乃至对于全校讲都可谓轰动的事,起因是这样的:
在Graduate出现了一篇热门帖子,看文章的口气象是一个低年级的小dd或者小mm发的——“即将踏上火车的大哥大姐们,4年难忘的生活就要过去,你们可有遗憾留下?可曾计划在这最后一个月内弥补自己的遗憾?去完成自己4年最大的夙愿?”
就是这样一篇朴实无华的文章在graduate版成了最热门的topic。有个哥们说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进被称之为“熊猫馆”的女生楼瞧瞧(我们学校是不允许男生进女生楼的),于是大家纷纷给他中肯的建议,诸如“帮同班女生扛行李”尔尔。在无数的回复中,我看到“雪碧”的文章:
“曾经无数次有过这样一个念头:一定要找个时间在校园里好好的走走,走遍校园的每个角落;走遍学校的每条碎石小路;走过每一栋陈旧的教学楼;走过花园里盛开的栀子花……走在自己无比熟悉的环境里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因为就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却拖了很久,我总对自己说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但是,转眼就要到告别的季节。”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告别西天的云彩。“……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踏上火车的前夕,认认真真地从大一进校的地方开始走起,微笑地向每一条马路、每一栋建筑招手,告别校园的云彩……”
“不要转身之后才还留下遗憾,朋友,让我们完成我们的愿望,好吗?我们从此可以无悔地说我们曾经珍惜过”
落款“最后一口的雪碧”
……
我又很慢很慢很仔细地看了一遍,“不要转身之后才还留下遗憾,朋友,让我们完成我们的愿望,好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我一把把“大嘴”从椅子上拽起来,拎着他的衣领对他说“你他妈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说过什么话?”。我指的是在入学后第n次寝室夜话中,我和大嘴达成的一项互帮互助、协同实现夙愿的君子约定。
大嘴贼心不改的夙愿是在食堂门口“卖鸡蛋”。我敢打赌几乎所有上过大学的人都发过牢骚,而且“宿舍,食堂,和澡堂”一定是出现频率最高最热门的牢骚常用词汇。食堂的回忆不仅仅是大师傅颤抖的大勺子,更让人念念不忘的是扶摇直上、一路高攀的饭菜价格。
看了“雪碧”文章后的第二天,我和大嘴起了个大早,翻出雪藏已久的电锅,冒着跳闸和罚款的风险,煮了10斤鸡蛋。这批鸡蛋我们共分了3锅煮,只煮到鸡蛋的皮白里泛红才善罢甘休。然后,选了一个正值食堂门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时间,端着满满一大盆,来到有着7毛钱一个鸡蛋的好传统的食堂门口,以“3毛一个,5毛俩”的成本价卖起了鸡蛋。我和大嘴趾高气扬,神采飞顾。我们俩旁边还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大的挺拔的毛笔字:“对抗食堂,反对暴利”。
在学弟学妹们了解了我们的意图之后,他们纷纷慷慨解囊,用实际行动援助这场别开生面的对抗。还有好多人端着饭盆,打着饱嗝,也挤过来非要买俩。他们这种精神,让我和大嘴大为感动。很快,我们的摊子面前挤满了黑黑的小脑袋,并且还排着不大自觉的长队。即便我们做了一人最多买俩的限制,鸡蛋还是很快销售一空。我看了看表只用了不到8分钟,就解决了第一个到最后一个鸡蛋的归宿。卖完后,大嘴指着一脸盆零钱对我说,估计失误,起码该煮100斤。我说“你没看见同学们的热情劲吗?我煮1000斤的心都有”……
其实,我和大嘴已经大肆了,并且人之将走,早过了招摇和自我表现的年代。我们卖鸡蛋只不过是象努力地做点什么,做点尽可能地在学校流传久远并且让人回味和津津乐道的事情。我们和那些“从宿舍楼丢酒瓶”的大肆战友们想表达的心情是一样的,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所做所为只会让那些扫马路的管理员“惊惊乐道”。
至于我的心愿则更简单:我希望在告别的季节里,拿个本子,在满校园里溜达,看到认识的或熟悉的或者仅仅是面熟的面孔,我就要请他/她签个名。我要对他说:“在这里,认识你,很高兴”……
在卖完鸡蛋的当天下午,我特地买来了个大本子,和大嘴游走在校园各大小马路。让人稍感意外的是,只要我说“同学,我要毕业了,给签个名吧”,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都非常配合。我的体会是——女生的签名是“涓涓的或者秀丽的”,男生的签名是“劲草的或狂舞的”。后来,大嘴看的心痒,也央求别人给他签名,就签在他的白T恤上。他说,女生的签名是“痒痒的麻麻的”,男生们是“火热的疼疼的”……
在一天之内,我和大嘴分别完成了积欠已久的心愿,在随后的自己请自己吃冰激凌的庆功会上。我边吃边想:大四的人们变的消极懒惰、行尸走肉,往常地我只怕现在还是呆坐在显示屏前,在bbs里用灌水和意念去实现自己的心愿……是什么悄悄地改变了我?
上了bbs,我就把当天发生的事按时间顺序写成了超大本流水帐寄给了雪碧。我们的青春不正象这样的一本本流水帐,似水流年的逝去吗?我喜欢流水帐,我喜欢雪碧也喜欢我的流水帐。我喜欢……正在我沉思中,我看见'您有信件'几个字正在屏幕正中闪烁……
信当然是雪碧写来的,她说真羡慕你那么快的实现了心愿,她马上就要上火车返校了。后面信的内容是她的那篇文章“曾经无数次有过这样一个念头:一定要找个时间在校园里好好的走走……”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落款——“可乐陪雪碧走走,可以吗?”……
第六章
我要陪雪碧走走,我要!我一定要!!!
但是……
在雪碧给我写过那封信后,她不见了……她从bbs上失踪了,我每天都要去bbs上查看信件,有几次,看到'您有信件'
,我都高兴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但是当我明白这是我那些“狐朋狗友”垃圾信件后,我动了几次杀机。我每天都去看有没有“雪碧”的上线记录,但她最后一次上站记录却定格在了她上火车的那一天。
上火车的那一天?难道?……
我找到通晓国际国内时事的大嘴,我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最近的报纸你都看了吧,你要敢告诉我最近有火车相撞,我废了你……”
“当然没有,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大嘴哼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