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了什么?”佟阵在电话另一头缓缓地说。
谢雷呼呼地喘着气,他很想吼叫,可是声音却软弱不堪:“你在哪儿?”
“今晚要做的事很多。要晚一点回去陪你。”
谢雷不知要如何表达他的愤怒了,“……文森特还在外面逃命……”
“别担心,他杀不了我。抓他的人还在大街上巡逻着呢。他不敢在这种时候随便跑出来……而且他的目标可能根本不是我。”
“难道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吗!”
“我还不到被子弹打死的时候。”
“是我想杀了你!”谢雷终于吼出来。
……
谢雷看了一下日期,他住在医院里就要满一个星期了。
他很想出院,他受够了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无论到哪里都存在的味道。
他的病房里是唯一没有这种味道的地方——因为佟阵在窗台上放了一盒空气清新剂。
可是这一盒空气清新剂,却总让谢雷想起迪瑟尔的房间。
在迪瑟尔死后,他的房间里曾经弥漫着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和死人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让人印象深刻。
此刻,谢雷病房里飘荡着一样的味道。
这让他更多地想起了迪瑟尔。
这种空气清新剂很平常的,多半会在车内使用的,佟阵也许是在洗车子的时候顺便就在洗车行买了它。
也许他并没有留意到这和迪瑟尔房间里那一个是一样的。
……
稍晚一点,Warrick Brown(小黑)竟然特意到医院来看望了谢雷。
他带来了一大串紫色的郁金香。非常的漂亮。花朵开的正是饱满的时候。散发的香气让谢雷顿感身心舒畅。
谢雷接过那一束花抱在怀里。
他觉得送花什么的,这就像是看望女人一样。不过他觉得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能带来不同气息的东西。
Warrick Brown(小黑)也像Greg Sanders(小G)那样,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的时候,还不时地向病房的深处打量。
“佟阵探长并没有在这里贴身保护你?”
如果是Greg Sanders(小G)问出这样的话,谢雷会不予理睬,那个家伙不过是在打趣他。但是Warrick Brown(小黑)却问的很认真。谢雷平静地回答:“他有许多案子要忙。”
Warrick Brown(小黑)沉吟了片刻:“据我所知……他这一段时间都没怎么在警局出现。他说过要保护你的安全……”
“他放不下手中的案子的。这个我们都能理解。”谢雷简短地说。
他们曾沉默了片刻,谢雷还在思索着佟阵的去向。
Warrick Brown(小黑)也是在思索着什么的样子。
谢雷猛然间想起,自从他和佟阵开始了情人关系之后,Warrick Brown(小黑)不知何时就悄悄地疏远了他。他们很少在案子上接触,虽然住在隔壁,在生活中来往也变少了。也许不只是因为太忙碌的关系吧。
他们曾有那么一点点暧昧不清的接触。现在想起来,有一种难以说清的愧疚的感觉。
“听说你的儿子到拉斯维加斯来了?”谢雷微笑着对Warrick Brown(小黑)说,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歉意。
“是的。在我这儿过了周末。不知道我表现的怎么样……他说以后还会来和我渡假。”
“我很想看看那个小家伙呢。可惜偏偏在这个时候我住院。下一次……”
“抚养权的问题,我还没有成功。”Warrick Brown(小黑)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更愿意跟着妈妈。那小子对我并不怎么熟悉。他出生的时候就很少在我身边。”、
“没人能代替你的位置。相信我,你对他是独一无二的。”
Warrick Brown(小黑)很不发自内心地笑了笑:“你对我说过一次了——那天晚上,你说过父亲的位置没人能真的取代。”
谢雷看着他,内心的歉意愈发地沉重,不由自主地说:“我们……发生的那些事。我很抱歉。”
“抱歉?”Warrick Brown(小黑)将看向别处的目光重新投射到谢雷身上,他微笑,“为什么要抱歉呢?”
“我……”
Warrick Brown(小黑)直截了当地说:“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每次在他面前,你的表情都变得很丰富。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谢雷无言以对。
“罪案实验室里是不允许同事之间有私下的感情的。你这样做的是对的。你和佟阵探长不算违反这一条,和我的话,可就要麻烦了。”Warrick Brown(小黑)打趣地说。
“这一条规定对我们不管用的。同性恋者在警局里会有另一套管理的准则。”谢雷说。Warrick Brown(小黑)也许对这一点并不了解,只有那些真正的同性恋警察们才会深有体会吧。
Warrick Brown(小黑)默默地点了点头,两个人中间出现了大段空白。
Warrick Brown(小黑)无声地笑起来:“被一个男人牵动了心思,对于我,还是第一次。我曾经想了很久——难道我有同性恋的潜质?”
谢雷缓缓地垂下头来,他明白他还是给Warrick Brown(小黑)造成过困扰。他确实应该为此感到愧疚。
谢雷想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的轻松一些,便调皮地说:“是我的问题,我对你情不自禁。做为男人来讲,你很有魅力。”
“是吗?”Warrick Brown(小黑)轻轻地笑了。随及从椅子上站起来向谢雷告辞。“我要回实验室了。”
停顿片刻,Warrick Brown(小黑)向前一步拥抱了谢雷一下。“希望你……早日康复。”
……
Warrick Brown(小黑)走后,谢雷很有些苦恼。他在心中安慰自己,Warrick Brown(小黑)对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并不介意的。既然他能像说一件平常事似的说出来,就应该说明,他并不介意。
……
佟阵到了很晚还没有回来,谢雷努力静下心,把这一段时间得到的一些线索,在头脑中整理了一遍。
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不安,依然是因为在佟阵那儿发现了威格尔。李斯特的警徽。
死去警察的遗物,通常都会交还给他的家属……
不,佟阵怎么会和李斯特有什么关系呢?
佟阵的父亲还好好地活着,并且和纽约华尔街的大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和二十年前的案子,看起来不会有什么联系。
可是无论到底有没有关系,拥有李斯特的警徽都代表着佟阵可能脱不了干系。他也许就是二十年前案子的知情者。或者……还会更糟糕吗?他会不会就是那个背后的神秘凶手呢?
谢雷拼命地摇着头。想把这个想法从他的脑子中甩出去。
不会是这样的。难道我一直在跟杀死迪瑟尔的凶手同床共枕吗?
可是,
佟阵,很巧合地,符合着谢雷对那个凶手的轮廓勾勒——
他了解警察是如何办案;他细心、谨慎、外表光鲜;他能一手掌控迪瑟尔和道尔的案子;他有能力把凶杀做的非常巧妙;他知道验尸的程序;他懂得怎么伪装成自杀的假相、怎么欺骗众人的判断力。
不过……还是有些疑点的,那一次佟阵险些在他的车子里被毒死的事故?凶手又是谁?
难道是他假装成被害者之一……
谢雷的脑子中嗡嗡地作响,他不希望自己再想下去了,可是又控制不住要这样去想。
迪瑟尔在死前的一周,给佟阵打过很多电话……
……
佟阵悄悄地推开病房的门,他在门前无声地站立着好一会儿。他的影子,被走廊中投进来的灯光在黑暗的病房的地上拉的长长。
谢雷微微睁着眼睛望着那条黑色的影子。感觉到一种寒意从他的心中升腾起来。
他的心也如同挂在寒冬树枝上的摇摇欲坠的叶子,在冷酷的现实中颤抖着。
佟阵走到谢雷的病床前站立了一会儿,轻轻地说:“我知道你没睡。”
谢雷不语。
“如果你睡了,就不会这么安静了。”佟阵说着在谢雷的床边坐下来。“有个好消息带给你,婴儿吐血的这个案子已经找到真凶了。”
婴儿吐血案(九)
拉斯维加斯的阵雨,到了晚上的时候,竟然转变成暴雨。
雨水的像是天上的银河泛滥了一般,从天下狂泻而下!顷刻就把天地间变成黑茫茫的一片。
当时Greg Sanders(小G)正在拉斯维加斯东郊旧城区的威廉姆斯家里做现场堪查,被大雨耽搁在房子里。
稍晚些的时候,暴雨停了。
夜晚的旧城区,没有了雨声,安静的出奇。
Greg Sanders(小G)正准备离开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暴雨后威廉姆斯家的房子前面的街面上的雨水,没有像市中心那些街道那样——地面上的雨水向街面上的下水道入口流去——反而流向威廉姆斯家的房子,并且很快渗入地面消失掉。
这就代表着房子的下面,有一个能容积雨水的地方。
Greg Sanders(小G)给佟阵拨打了电话,向他讲述了这个情况。佟阵表示会立即带几个警察来搜索房子的底部。
和佟阵通过电话后,Greg Sanders(小G)恍然想起了谢雷曾打电话向他寻问过佟阵的下落,那是两个小时前的事,当时佟阵的手机还打不通(据谢雷所说)。
既然现在他联络到了佟阵,是不是要给谢雷打个电话说明一下呢?不然那个家伙会依然在担心着吧。
不过,他会更愿意听到佟阵的声音吧。
想了想,Greg Sanders(小G)觉得还是由佟阵亲自给谢雷打个电话比较好。
佟阵带领着警察很快便赶到了现场。两辆警车在暴雨后的旧城区的街道上,快速地行驶着,溅起一片水花。
旧城区的这些房子,大概都有三十年以上的历史。老房子的建筑风格,一般都会带有地下室。但Greg Sanders(小G)曾在一楼里堪查过很多遍,没有发现过地下室的入口。
佟阵很有先见之明,他带来了从网上搜索到的这种类型的老房子的结构图。经过非常仔细地对比。他们确认,起居室一排架子后面,应该是最初的地下室的入口。
在得到房子主人哈代。威廉姆斯的同意后,他们将起居室架子后的墙壁上的壁纸揭掉,果然发现了一道旧木门。打开那道门,一股难以形容的霉烂气味扑鼻而出,废弃的地下室里漆黑一片,扑面的湿气,代表里面可能已经积满了水。
“我的母亲说过,地下室的墙壁和地面隔水效果非常的差,总是会渗进许多水,他们便把地下室废弃了。这道门已经钉死几十年,地下室几乎从没有使用过。”哈代。威廉姆斯回忆着说。
手电筒的光照进去后,Greg Sanders(小G)发现地下室里渗进雨水的墙面上,一片黑乎乎的,墙壁的上半部分也有一块一块的黑色的东西附着在上面。
“我想我们找到感染源了。”
Greg Sanders(小G)舒了一口气。随及拿出一只口罩戴在脸上,挡住鼻子与嘴巴。
“我们一直在寻找发霉变质的食物。”他感叹地说,“我们都忘记了,不只是食物里含有麦秸和稻米的万分。建筑房屋时墙壁里面用的隔热材料,就是纤维制品。它就像是麦秸一样,在湿润的环境中,就成了黑色葡萄状穗真菌的温床。”
哈代。威廉姆斯站在地下室入口处发呆,难以想像他的房子下面,竟然有这样一个‘霉菌的培养场’。
“我的母亲说过,三十年前在我出生后不久,地下室就被封闭了。她发现地下室渗水的情况怎么也无法改善。天呐,既然地下室的门一直封闭着。这些带有真菌的灰尘,又是怎么进入到房子里面的呢?”
Greg Sanders(小G)向房子四周的墙壁打量:“你的母亲把地下室的门封闭了。她有没有同时封闭房子和地下室相连的通风口?”
哈代。威廉姆斯随及带领着警察去查看房子里的通风系统。结果发现通向地下室的通风口,早就被堵死了。
“你看。这说明真菌不是通过通风口从地下室飘到房子里的。”
正当大家疑惑之际。佟阵指着壁炉里燃尽的木柴灰屑说道:“你们还在使用这个老式的壁炉吗?”
“很少用的。孩子出生之后,为了让室内的的温度更高些。偶尔会点燃一次壁炉什么的。”
佟阵展开手中的图纸看了看说:“图纸上标识着壁炉的下方就是地下室的位置。壁炉的构造一般是这样的——为了适合燃烧,会从底部抽气,从顶部排气。……当你点燃壁炉,炉子从地下室把空气抽上来,这些真菌的孢子就是这样被吸了上来。”
哈代。威廉姆斯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壁炉。一时说不出话来。
Greg Sanders(小G)点头赞同佟阵的观点:“真菌的孢子就是通过墙炉登堂入室。它们被吸入炉子里,通过热源管道造访每一个房间。在婴儿房中,小奥尼科的的位置,更接近热源通风口,所以他接触到的真菌比他的妹妹要多。”
“天哪!”哈代。威廉姆斯喃喃地说着,双目死死地盯着壁炉。“奥尼科和帕特丽夏就是这样生病的吗?”
“你该庆幸你的两个孩子并没有因此丧命。”Greg Sanders(小G)说,“这些真菌孢子会很容易杀死婴儿的。幸好你和你的妻子两次都及时地把他们送进医院治疗。”
Greg Sanders(小G)换上防水的黑色胶皮服,忍着难闻的气味,进入地下室取了一点墙壁上的黑色物质,准备带给桑迪。克利夫兰医院进行化验。
“我想很快就能证实,地下室里的这些真菌的类型了。不用说,它一定就是被我们所怀疑过的那一种真菌杀手。”Greg Sanders(小G)很同情地看着哈代。威廉姆斯,“为了你的孩子,换一间没有渗水的地下室的房子住吧。”
“威廉姆斯先生,”佟阵说,”为了不危害到周围的邻居,你的房子需要被隔离了。”
警察们随后用标识带子把房子当犯罪现场围起来。
……
房子被隔离之后,Greg Sanders(小G)和佟阵带着在房子中取得一些用于结案的证据准备离开。他们在门前一起向拉斯维加斯旧城区的深处辽望着。
“或许‘真菌培养场’不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