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非所问,“风宇澄在院子里站了大半夜了。”
我无力的动动指尖,“姐姐,奇云发作也这样疼吗?”
她看着我,没说话。
“没事,你说吧,我要听实话。”嗓子到底是逼伤了,火辣辣的疼痛,几乎说不出话来。
“比这个痛苦得多,这只是个开头。”
我愣在那里,眼角缓缓流下泪来。风无痕,你这样的拼命护着我,只是想替我痛,是吗?可是这样的我,值得你这样做吗?
我心心念念想着、爱着的是别人。我甚至在卑鄙的利用你的感情,因了你待我好,一而再再而三任性妄为的伤害你。
“莫漓,你是不是也蛮喜欢公子?”微蓝的这句话,时时的响在耳边,让我痛不欲生。
我拿什么喜欢你?我拿什么守护你?你和我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只是一个过客,只是一个一心想要利用你成全自己幸福的自私鬼!
风无痕,风无痕……你心里同病相怜、相依为命的我,不过是个自私鬼!
“莫漓,我阻滞了你的气血运行,你可能会感觉胸闷气短,虽说这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但至少可以保证在我哥回来之前不发作。”
门口传来轻柔的敲门声,付清云笑道,“怕是那个风宇澄等不及要见你了。他对你倒是极好的。”
的确是他。
“我们回去,好吗?”我看着他笑,现在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比风无痕重要了,我迫切的想要知道他好不好?
“去哪里?”他伸手握住我的指尖。
“回雪堡。”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风无痕,我想知道,风无痕他好吗?
“嗯,我们回去。”他满面怜惜将我抱起,竟一时都不肯再停留了。
目录 (10050)
第九章
付清云说我现在不适合颠簸。风宇澄便决定带我去卫城别院。
马车走得极慢,摇摇摆摆,轻柔的好似湖面上的一叶小舟。
我闭着双眼倚在风宇澄怀里。他似乎极不放心,生怕我昏睡过去,时常便紧紧张张的唤我一声,直到听到我应了才放心。
“莫漓?我一个人在外面等着,真后悔轻易的将你交给他们。你治疗的时候,我甚至调集了二百家卫将柳家别院团团围了。我时时的在想,倘若你有事,我定血洗柳家……”他拥着我双肩的手臂不由的收紧,我抬头看看他,心里竟有一丝感动。
“你瞧吧,现在就是不能做好人的……替你治病救人呢,你还准备好了打家劫舍……也不怕传出去教人笑话么?”
“不怕,什么都顾不得了。莫漓,我只要你好好的,别的我什么都不管。”
“是么,谢谢你。”我靠在他怀里慢慢睡去。“不许……不许再喊我,让我睡会……”
卫城北郊的别院,非常安静的地方,连仆佣都极少。
自来了,便一直反反复复的伤着、痛着、病着——我不怕折磨,只是觉得疲倦。
好累,好累。心里,忽然有那么多困惑,纠纠缠缠,缭绕不去。
我苦苦追寻着的,究竟是什么?那么想,有知冷知热的一个人,相亲相爱的过一生。那么想和他一起安静的享受时光与岁月的变迁,在慢慢老去的年华里,演绎一段深情缱绻的人生,描绘一幅与幸福有关的画卷。
可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不愿看到任何的复杂和纠结。我只想简单的度日,简单的爱。只为什么,爱那么难?幸福那样远?祁歌,你告诉我,是不是这是我必须为爱付出的代价?
那个人,有与你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同样温润如玉的眼眸,却清冷而孤独,他仿佛总是远远的站在那里,却用他羸弱的身体,为我撑起一片天空——他在用他的生命守护着我,守护着那个想要利用他得到幸福的我。将我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么?那样的幸福我得来做什么?我怎能心安理得的豪取强夺?——那个人,远比你我脆弱。
风无痕,风无痕……你还好么?还好么?
睡不好,睡一时、醒一时。半梦半醒间,一遍遍对自己说“不要想,不要想——”就这样逃得远远的,未尝不好。
整整一天两夜,每每我醒来,伏在床头的风宇澄便立刻弹跳起来,端茶递水、事事亲为,照顾的无微不至。
我苦笑,“怎么连个丫鬟都没有?你竟也会照顾人的。去睡吧,别在这里撑着。”
他只是微笑的摇头,“不用她们,我在这里看着你。”
“那也不必撑着不睡。”我抬手抚在他眼下,“眼圈都青黑一片了,又满眼血丝的,看着比我还可怜。”
“你可怜什么,本公子亲自侍奉着。”他斜睨着眼睛瞧着我露出顽皮的笑意,十足的孩子气。说着,又伏在床边,伸手拨弄我散乱在床上的发丝,“你似乎也一直睡不好,不如我们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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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爱若东风了无痕(50)
不由便笑了,这人,他身上的孩子气,总会让我觉得轻松。
“好。”见我撑着身子坐起来,他立刻在我身后垫了软垫上来。“我差人做了几套女装,明儿就送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做女装做什么?”
“这边没有旁的人,你穿了给我看嘛!”——他,这算是撒娇么?
我竟是这么差劲的演员,身边的人竟都看穿我女扮男装么?我苦笑,“不要,这么冷,穿女装不方便。”
“没事没事,就穿给我看看。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好看极了,像极了……”他脸上顽皮的笑意慢慢消失,低着头呢喃“像极了我母亲。”
我愣一愣,忽而就笑了,“好,穿给你看。风宇澄,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他深深看着我,眼神中竟有一丝复杂,“不为什么,只是想对你好。莫漓,我这才知道,原来全心的信任一个人、对她好,竟是这样幸福的事呢。”他脸上疏疏落落的写着寂寥,一双眸子深不见底。
“为什么这样说?你从不曾信任别人,不曾对别人好么?”
“是,从来不曾,我不敢,不敢信任何人。我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跟别人说说话。”
“可是,宇澄,信任,是所有感情的基础,不是?没有信任,哪来的感情呢?”
“那你,信任我么?”他眼神竟复杂之至。
“信任啊,怎么不信任?”我便笑了。
“莫漓,”他躲开我的眸子,淡淡的笑了,“我总觉得我该是你这样子,乐观、坚强、开朗,有明媚的笑颜,有真诚的心意。可我不是,我心里冰冷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你知道吗?莫漓,我特别怕黑夜,怕睡着。”
“为什么?”
“恶梦,我怕做恶梦。”他坐在床边,静静的垂着头,绞握着一双手。“我几乎夜夜都做恶梦,梦见,母亲她,要杀我……我很怕……我很怕……”他眼中蓄满泪水。
“你夜里才从来不用人伺候,就是因为这个么?”我伸手抚摸他长长的发。
“嗯。”
“其实那种感觉,我知道。当初我娘刚过世的时候,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也是这样。最怕黑夜,不敢睡。一闭上眼睛,就做恶梦。便整夜整夜的咬了被角哭,不敢出声。”我缓缓抱了膝,将自己蜷缩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风宇澄竟没有了丝毫戒备?我伸手指在自己胸口,“你这里,有一个结,打不开,便永远不会开怀。你恨她的,是吗?”
他学着我抱膝坐在床侧,和我相对着,竟沉默了。许久他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恨她,我只是不愿想起,想起来便觉得委屈、觉得愤懑、觉得心痛、觉得不甘心。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可她竟这样对我!那样冰凉的刀子,狠狠的刺进我胸膛——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做错了什么?”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陷在深沉的挣扎之中,晶莹的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疯?”
“她害了我好多次,下毒、意外,都没有成功。后来,她把尖刀刺进我胸口,就疯了。”
“想来,并不是没有成功,而是下不了手吧。或者,是因为爱,她才疯了。她爱你,亦爱那个人。偏这两种爱时时刻刻的对抗着,竟生生的将她撕成两半——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她的苦楚,不是吗?”
于是又沉默。
他狠狠抹一把脸,露出干涩的笑来,“不说我,太压抑。说说你吧。你父母过世后……”
“后来?”我愣一愣,“我遇到了一个人。”
“是风无痕么?”他不待我回答,又道“我真羡慕你,也真羡慕他。”
我心里一痛,想起风无痕独自一人在旖旎居病体强撑的苦苦熬着,忽然笑不出来,“别羡慕他,你比他强得多。”
他倔强的瞪眼,“至少他身边有你的。”
“呵,公子,此时,我在你身边好不好?他还孤零零的困在旖旎居呢!”我冷笑。
“你怪我?怪我对他不好?”他抬头看我,眼里竟有一丝委屈。
“没什么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而已。”我叹一口气,忽然不知道说什么。这两个人,一样无辜,“难道权利金钱就这么重要么?”
“不,不重要。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他话说到这里,忽然停住,“我话说多了,我们之间的事,你不会懂的。”
“是,我不懂,也从来不想懂。”
他看出我生气,慢慢牵了我的手,低头道“莫漓别生气。你不知道,我有多不易才有你这样一个知己。”
知己?他竟当我是知己么?
风宇澄说别院后面有一大片的梅海。极空旷的园子里,遍植梅花。除了梅,还是梅。
窗外有雪缠绵,在空中舞出缱绻的姿态。不由便想去“访梅”。推门而出,拾阶而下,顺手在廊间偷一顶草笠,往着梅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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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爱若东风了无痕(51)
我很少见到梅花,更从来没见到过这样多的梅花。站在那片梅园中,迎面而来的凌厉的风中含满了那骄傲的芬芳。天地间只有风,只有雪,只有梅。乌黑盘杂的虬枝刚劲有力,那点点映雪的娇红却如同燃烧的激情。我怔在那里,竟不由的湿了眼眶。这样骄浓的色彩,钢劲有力的黑、热情浓烈的红、纤尘不染的白,在天地间相互辉映出一副绮丽的画卷。这幅画,让我看到了一种强烈的欲望,让我不由的想要呼喊、想要挣扎、想要留下热泪——那哪里是一片梅,它展现着一种与众不同的魄力,是旷世的寂寥,是无限的激情,是旖旎绚丽,是坚强隐忍,是刚柔并济。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 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
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我在那层层叠叠的梅花中穿梭,忽而就想起这样的句子。高高的昂首瞻望那些娇艳、高傲而坚强的花朵,竟忘了来路、不识归途。
梅园的尽头,竟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小宅院,看起来倒似寻常人家的房子。只简陋的木门上贴了鲜红的对联,上书:“有梅香探径,无贵客盈门”,门上有匾,题“望梅居”。那字端正圆润,含蓄饱满,我看着,忽而就笑了。
身子到底虚弱,走了半天,正觉得身上寒气逼人,我索性伸手叩门。
竟半日没有人来应门。我便捧了草笠坐在门口的木墩子上。许久,方有一个小童来开门,却也只探出半个身子,十一二岁的男娃儿,明眸皓齿,聪慧可人。他的穿着完全不似寻常人家小孩,丹青锦缎的正装袍子,领口一圈纯白的绒毛,颈上一枚银环串珠佩玉,更衬得他粉雕玉琢。那孩子看着我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你是谁?”
“我是殷莫漓,是风宇澄公子带我来别院的。”
“哦?他叫你来的么?你有何事?”
“并没有什么事,也不是他让我来的,只是我自己赏梅,误闯而来。”我伸手抚他的头顶。
那孩子眉头一皱,迅速的躲开了,惹得我不由笑出声来。
“娃儿,是谁来了?”是一位老人的声音。
“爷爷,不晓得是谁,捧了草笠在咱家门口木墩子上坐了呢。”
“那就请进来吧,想是渴了。”我忽然有一种感觉,门上的字,一定是这老人写的,那声音里就透着一股子饱满圆润。
我心里涌出一股子快乐来,没由来的就是喜欢这声音,感觉这肯定是个有趣的老人家。
待进了门,才发现屋里摆设精致典雅、雍容华贵,与外面看上去的破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房间不算很大,进门是黑色檀香木镂花八仙桌椅,案上两边白玉瓶中供着盛开的一束红梅,正中摆一树通体殷红的翡翠摆件。中堂悬挂一副书画,画的乃是醉卧梅林的老者。旁边的题字潦草,一时间分辨不清楚,只觉得线条简单流畅,用色疏落单一,却分明觉得一股子恬淡超然、雍容大气。
我正看得出神,便听得有人笑道,“小家伙来赏画的么?你懂这画?”
我回头,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头上稀落的白发,勉强用一只羊脂玉簪子别着,身形瘦弱,精神矍铄。
“打扰您了,在下殷莫漓,随风宇澄公子来的。在别院养病。今儿赏梅走的远了,竟闯到您这里。”
“是么?我这里难得有人来,娃儿,冲上好的雪顶银针,热热的端了来。”他笑笑的交代刚才开门的孩子。
“爷爷,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呵呵,你戴了草笠,坐在木墩之上,可不是要茶么?”他笑笑的在空中划出一个“茶”字来。
我侧头想一想,才会意的笑了,“我怎么觉得好像做梦一样。会不会是我也醉卧梅林,遇到了老神仙?”看他慈眉善目,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