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把它切割出来,再慢慢研究。
在切割的时候,他极力不使这对眼睛受到任何损伤……将来要好好研究一下,它会是医学上一个最新奇的发现。
这样想著,刚才的恐惧和惊异之心才稍减。
但是那块怪肉并不如他想像的容易切除,它和那脑子有著千丝万缕的关系。彭西岸愈做手术,心里愈是吃惊,额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冒出来!
旁边的护士和医生,从没见彭医生这么紧张过,他们也担心了。
最后,彭西岸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那怪肉切脱,可是病人已失去生存的能力。
彭西岸大口喘著气,这是第二个!一个晚上,接连死了两个病人,于他来说是一个新的打击。
他的医德并不良好,自行医以来,常常为了要多赚钱,而替病人作不必要的开脑手术,结果令人致死者颇多。
他自恃有点小聪明,在脑科方面,也确曾花过一点心血,由于「工多艺熟」的关系,渐渐给他闯出一个名堂来。他非但成了大富翁,而且成了「名医」。
然而即使如此,他在一个晚上接连在手术床上令两个病人死去的纪录还是没有。
这刻他在颓丧之余,唯一令他感觉兴奋的还是那一对怪眼。
他把它放在一瓶药液中,小心翼翼地盛著。
彭西岸回到家中,整晚没有入睡。他细想,一双眼睛在脑中出现,决不是后期生长出来的,是这病人在胎儿时已含有这种质素,后来长大后逐渐发展而成。
如果解释说,他开始时并无这种质素,后来受了外界的感染,才长出这双「眼睛」来,那真是匪夷所思了。
他试将那双「怪眼」放在显微镜下观察,那的确是一双眼睛,与人眼的构造一模一样,「它」甚至在显微镜下瞪视著他。令他忽然心悸,不敢再看。
可是一个医生的好奇,令他舍不得将这双怪眼毁掉,他仍将它培养起来,以供进一步的研究。
这天之后,许多医生和医学院的学生络绎不绝,都来参观这双怪眼,啧啧称奇。
彭西岸为这双怪眼,而成了「新闻人物」。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对眼睛竟逐渐长大起来。起初,它只像一双婴儿的眼睛,后来,它逐渐像一双成人的眼睛,而其他部分的肌肉也有所变化,发展成一个鼻子和一张嘴巴。简言之,就是一个脸型。
彭西岸还未成婚,平日风流自命,与很多女护士都有一手,甚至与女病人也有来往。
更荒唐的,是与男病人的家属也有过关系。
有一次,一个服装厂的老板患了脑疾。彭西岸去为他诊治的时候,发觉他的太太兰茜是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
藉著诊病的关系,彭西岸和兰茜稔熟了。她并不是那种冷若冰霜的女人,对彭西岸的风趣,也觉欣赏。
于是,彭西岸在颇为大意的情形下,决定替她的丈夫进行剖脑手术。最后,那丈夫的病虽然痊愈了,但从此却必须乘坐轮椅。
自此之后,兰茜变成了一个半寡妇,她又缺少了闺房生活,和彭西岸的来往便更密切了。
一次,兰茜和彭西岸偷情,给她的丈夫无意间发现。
他非常之愤怒,可是又感到自己不能再予娇妻以幸福而悲愤莫名。终于,他在后花园让轮椅直滚下一个山坑而毙命。
兰茜和彭西岸目击这一幕惨剧。兰茜刺激过甚,又因良心谴责,精神大大失常。此后,彭西岸才和她中断来往。
这些「琐事」在以前是很少重回倒彭西岸脑中的。不知怎的,这几天,却常常想到一些在良心上有亏欠的事情。
「也许我是老了!」他自侃道。
对著镜子,他会拍拍自已的脑袋:「唉,我替别人开脑的机会很多,将来我这个脑袋不知被谁人解剖?」
这时候与他来往较密的是一个女商店东主曼儿,以前也是他的女病人。
曼儿一见到那双「怪眼」便十分的惊惧,催他把它毁去,彭西岸却不肯。
「请求你,我对这东西有种不祥的预感,请把它毁掉!」曼儿恳求。
「你怕它?它又不会动的,怕什么?」彭西岸强作镇定。
实际上,彭西岸内心也不无悚惧,只是由于一种医学上的好奇心,使他不愿把那「怪眼」毁灭。另一方面,虚荣感也在鼓舞著他。因这「怪眼」的出现,已使他名闻全国,如果他能研究出什么成绩来,说不定会拿个世界性的医学奖。美国医学协会也促他好好保管这一瓶东西,以便作进一步的探究。
半个月过去了,那怪眼的肉愈长愈快,已成为一个与人类脸型大小相近的东西并且它的厚度也在增长中。
彭西岸的惊异和恐惧亦与日俱增。这天晚上,他在房中忽然听见「格勒」一声。他从寝室中出来一看,只见放置那「怪眼」的一瓶液体,彷佛在沸腾著,摇荡不定。
他急上前观看究竟,那怪眼随著液体上下浮动。一时弄不清究竟是它的移动令到那些液体翻腾,还是那些液体翻腾令到它上下移动?
然而,不论那一种情况,都是匪夷所思的。
彭西岸很惊奇。这屋子里就只他一个人,他必须徵询一下他人的意见。
于是他打电话给医学会主席汤马斯。汤马斯在睡梦中被他叫醒,听他这样一说,也吓了一跳道:「你安静观察一下,我立即到府上来。」
彭西岸再看那怪眼,它的厚度已有增加。看上去与一个真人的脸孔无异。
随著它的腾动,逐渐有一种轻微的呼啸声发出来,看清楚了,竟是他的嘴部发出来的。
彭西岸愈看愈惊,他决定要离开这屋子。匆匆忙忙在衣柜中找出衣裳穿上。
当他坐在椅上穿皮鞋的时候,那瓶中的液体,因过分翻腾而逸出。
霎时间,忽觉灯光都变色了。
那「怪眼」也整块变成青色,脸上五官狰狞,依稀中似乎像一张熟悉的脸孔。
记起来了,那不是兰西坐轮椅的丈夫吗?他的五官就是这样的。
彭西岸的头脑像给巨锤重重轰击了一下。
心中有一个意念涌上来,走,快点走,迟一步恐怕连性命也不保!
他顾不得一只脚没穿鞋子,夺门而逃。
可是他快,那「怪眼」也快,从瓶中冲天冒起,在半空飞扬著。
「哼哼,哈哈……」它的嘴部发出一种异样的笑声。
不论彭西岸向那个方向跑,他都在前面拦住他。
那「怪眼」现在已十足是一张「怪脸」,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嘴巴内还有尖锐的牙齿,这时在张牙咧嘴,到处拦截著他!
「维……信!」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彷佛在辽远的地方传过来。
这时候怎么会有女人的叫声?彭西岸记得「维信」是那坐轮椅丈夫的名字。那年,当他从山坡上堕下惨死时,兰茜是这样的叫他,声音凄厉。现在这声音又再出现,当年的情景历历如在目前。一阵阴森的气氛袭击著他。
房中这怪脸赫然是维信。他在嘲弄他,追逐他!
「饶了我,饶了我!」彭西岸额上豆大的汗珠冒出来。
那怪脸转动愈来愈急。它张开利齿,彷佛要咬噬彭西岸。彭西岸不得不举起双手,准备随时与他搏斗。蓦地,那怪脸撞在他的右手上,一阵剧痛,细看右手,已少了「块肉」
彭西岸掩住伤口,又痛又惊。
在他心神昏乱之际,那怪脸又咬在他的头上,利齿直穿入他的脑中,彭西岸痛极,两眼一花,倒在地上。
在半昏迷的状态下,他觉得自己是躺在一张病床上,有人替他的脑子开刀,而执行手术的正是维信。
「不,我不要他替我开脑,他是我的仇人!」彭西岸心里想说,可是叫不出声来。
维信狞笑著,用利刀把他的脑子剖开,在他头上乱划乱割,彭西岸痛不可当,可是他的手脚被麻醉,一点不能动弹!
他憎恨,大骂,痛哭!然而这一切都不能改变他的命运。
一刹那间,他的神智清醒过来。他仍旧在自己家中,那狰狞的怪头正用利齿在不断咬噬他的脑袋。
他惊得再度昏过去了。
医学会主席匆匆赶到彭西岸家中,正好看见那「怪脸」把彭西岸的头咬了一半。
他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手忙脚乱,起初还力持镇静,想找一根棍棒把那「怪脸」打脱,但在这时侯,那「怪脸」的眼睛一翻,对他瞪视一下,老医生心跳陡然加速,昏晕了过去。
不知经过了多久,他才醒转过来,房中一切已恢复平静,彭西岸还是躺在地板上,那「怪脸」却不知去向。
在老医生心目中以为彭西岸的头颅一定给咬去了半边,血肉淋漓,十分恐怖。那知他一眼望去时,彭西岸的头脸完好如初,一点伤痕也没有,只是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
老医生拍拍自己的脑袋:「也许我刚才所见的是梦境?」
他上前检验彭西岸的身体,彭西岸两眼慢慢张开。
老医生喜道:「你没有什么事吧?」
彭西岸疲弱无力地摇摇头,表示无事。老医生扶他上床休息。问他许多话,彭西岸都不懂得回答,他一字不说,似乎太疲倦了,只是把眼睛闭牢。
「你睡一会吧。」老医生坐在客厅上陪他。他注意著那以前贮藏那「怪脸」的瓶子,里面的药液虽在,「怪脸」已不翼而飞。它究竟去了哪裹?
他在屋中四处找寻,希望能在哪个角落找到那东西,可是到处找遍都不见。
不觉东方已白,天色大亮了。老医生再看看彭西岸,他十分宁静地睡著,脉搏、气色十分正常,便离开了他。
中午,老医生不放心,又打个电话到彭西岸家询问。接听的是彭西岸本人。
「你没事吧?」老医生欣喜地问。
「没事,需要多休息数天。」对方简短地回答。这语调不像他平日的轻快和风趣。
老医生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却说不出来。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那瓶中的怪物到哪裹去了?」老医生问。
「不知道,我很疲倦。」彭西岸又是简短地答。「我要休息几天,请不必来电话。」彭西岸再补充一句。
老医生想告诉他昨晚所见的恐怖的景象……那东西咬著他的头,已吞进了一半……但他不敢说,怕那只是一种错觉。
这天,彭西岸的相好曼儿照常去看他。但彭西岸在门口把她拦祝「我精神不好,要休息。四天后再来看我。」彭西岸道。
「为什么不让我进来侍候你?」曼儿急问。
「不,我需要冷静。」彭西岸漠然地把门关上。
曼儿给气坏了:「好,以后看我理不理你!」她赌气而去。
于是,彭西岸与外界就隔绝了数天。
第四天,曼儿的气已平了。她想起,彭西岸那天的表情很奇怪,沉静而疲倦,也许他的确是需要冷静,自己错怪了他。
这天,她特别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穿一件粉红色衬衫、一条灰色裙子,配合得很富青春气息,驾了自己的跑车来看他。
彭西岸这天的表情果然大不相同,他热烈地迎她进去,只说了几句话,便要求和她亲热,两人一直躲在房中。曼儿无论问他什么问题,他都避而不答,只用热吻代替他的答案。
第二天有人发现曼儿的跑车停在一条河岸旁,并不见车子主人。
警察在附近搜索,赫然发现一具无头艳尸,穿粉红色的衬衫、灰色的裙子。她的头部自颈处不见,折断的地方很不整齐,看情形不是用利刀切去,而是被别的东西弄断的。
彭西岸前往认尸,证实是曼儿,但是对这件意外,并不能提供什么线索。
警员希望找到曼儿那失去的头颅,但无法寻获。
有两个假定:一是让河水冲去了;一是让兽类或其他怪物吞去了。
这件新闻登出后,把那河岸附近的居民都吓昏了,妇女一到晚间便不敢出去。警方特别组织了一个搜索队,沿河岸寻找有无怪兽踪迹,但搜索了三晚,依然劳而无功。
另一方面,彭西岸已恢复工作。医学界人士追问他那「怪眼」的下落,他只是耸耸肩、搔搔头,表示不知去向。
医生会主席汤玛斯老医生特地约他吃饭,问他的近况,他也只是支吾以对。总之,他已变成另一个人,沉默得可怕,而且显得十分暴躁。
一个星期后,彭西岸又要为病人进行一次脑部开刀手术,患者是个五十余岁的男人。
彭西岸要求尽量减少在旁协助的人,只选了一个年轻的女护士陪他。在把病人的脑子剖开后,彭西岸对护士说:「这个病人已无救了。」于是他著护士出去取一些应用品。护士回来,发现彭医生背向著她,似乎在思考什么。她咳嗽一声,彭医生回过脸来。
「你好像有心事?」护士问。
「是的,病人死了,我觉得很抱歉。」
「没有关系,你已经尽了力,就是对得起病人了。」护士反而安慰他。
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本来一切如常,没有引起什么怀疑。但有关方面在检查那病人尸体的时候,发现一件令人骇异的怪事情……那病人的脑浆都失去了,他的脑盖里面全是空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医院方面要求彭西岸解释,彭西岸表示不知道,他不能提出一个圆满的理由。
院方召那护士作证。护士说,当她观察彭医生开刀时,病人的脑子是正常的,后来发生了什么变化,她不得而知。
医院对这件事非常怀疑,可是一时也不能作出什么结论。
大约一星期后的一个晚上,有个护士在医院中巡房,忽然尖叫一声。她发现有个病人的头脑穿了一个大洞。
这病人患的是气管疾病,与头脑绝对无关,何以会在头脑上穿一个洞而毙命,令人十分疑惑。
经检验后,病人的脑浆也已全部不见,彷佛被什么东西抽乾了。
医院方面觉得这件事不能再忽视,立即致电报警,要求调查。
警方将这件案与河边的无头女尸联系起来。另一方面,院方把上次彭西岸进行手术时,一个老病人的脑浆也曾失去的情况向警方报告。
警方认为事有蹊跷,即在脑科手术房内暗中布置,装上一面镜子,是可以透视的,能在邻房望过来,而手术窒的人却不会察觉。
一天,机会来了,彭西岸又要为一个病人进行脑科手术。和上次一样,他也只要一个女护士陪著他。
院方早就通知了警探,躲在邻房窥伺。
起初,一切正常,彭西岸把病人的头皮切开,做应有的手术。
过了一会,他摇摇头对护士说:「不行,这人已无法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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