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鸡啼,张绿裙一惊道:「我要去了。」
「你到那里去?」
「我还是回到那榴里面,你不要让人把榴搬走,把我吃掉。」
「可是,我已应允那黄老板,给他一半果肉……」
「给他好了,只要留下我那粒白色的,还有,留下其他一半果肉给我做营养。这榴王的力量是非同凡响的,我全赖它的精气培养,才能化为人形。」张绿裙说完,在史伟信唇上轻吻了一下:「我要去了。」
「明天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史伟信急问。
「还像昨晚一样,十二时我便会出来了。」
「不要迟过十二时埃」
张绿裙一笑把身上睡衣卸下,向那剖开的大榴内一扑,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那榴内又多了一粒白色的果肉,史伟信小心地把榴阖上,用绳子把它系牢。
这天上班,史伟信沾沾自喜,嘴角不时露出笑容。
有几个女同事问他为什么那样开心,他只能答「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傍晚,他遵守诺言,把一半果肉送到黄老板的店子去。黄老板也果真给了他一万元,以减轻他讲买榴王的负担。但把他拉在一旁问道:「喂,我买这果肉是为了母亲的病,你买这果肉是为了什么?是身体虚弱?」
「不,只是为了好奇。」史伟信耸耸肩,和他告别。黄老板望著他的背影,摇摇头道:「西方人真多傻瓜!」
史伟信经过花店,买了一束玫瑰花,又推想张绿裙的身材,买了一套丝质睡衣,这才回到家中,他吹著口哨上楼,张太太觉得奇怪:「这人怎样了?」
晚上十二时,张绿裙再次出现。仍像昨天一样,把那粒白色果肉放进被窝中,让她渐渐变成人形。她出来时是赤裸的,在被内索取睡衣,史伟信把新睡衣给了她。张绿裙穿上,只觉式样十分挑逗,脸一红道:「不,我不要穿这个。」
「怕什么,这房中只有你和我,并无第三者,」史伟信又把一束鲜花送给她,张绿裙才破嗔为喜。
「我忘记问,你喜欢吃什么,明天我带给你吃。」
「本来喜欢吃巧克力、现在什么都不用吃了,我只要你身上的温暖,真冷。」
「我忘记了,」史伟信连忙把她搂在怀中。她的身体是冰冷的,经搂抱数分钟,加上史伟信的亲吻和爱惜后,她的身躯才渐渐温暖起来,人也活泼得多。
两人低谈浅笑述说彼此的经历和以前的梦想。史伟信叹口气道:「我的梦想一直是能拥抱一个像你一般美丽的女孩子,现在总算实现了。」
像昨夜一样,他们又陶醉在甜蜜的气氛中。
张绿裙忽道:「我想到街上去走走,看看夜晚的月亮和灯色。」
「我们怎样出去,不怕你的家人瞧见?」史伟信问。
「不怕,你从楼梯走下,我从窗户爬出,我的身体像羽毛一般轻,从高处跳下,也不会损伤。」
「好,我在外面的车子等你。。」
张绿裙爬起来,向窗口溜去,忽然回过头来,腼腆道:「借一件外衣给我披上,这睡衣多羞人。」
史伟信给她一件西装上衣,让她披上,自己从楼梯走下,来到停放汽车的地方,张绿裙己先坐在那里等他了。
「你比我还快!」史伟信惊异。
「自然,人家说『身轻如燕』,这正是我的写照。」
张绿裙的神情很兴奋。史伟信最爱看她的笑容,那特有的嘴形配合她的整个风韵,能令人如痴如醉。
「让我来驾驶,好不好?我曾经有驾驶执照的。」她坐在驾驶座上史伟信没有理由拒绝。
汽车转出院门,便风驰电掣的飞驰起来,张家夫妇探出头来张望,不知道史伟信在半夜三更出外干什么,隐约见他的身畔有个女人,却不知是谁。
张太太道:「他今晚带了一束鲜花回来,神神秘秘的上楼去。不知他是不是把一个女人藏在楼上。」
「待会儿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再瞧清楚一下。」张先生若有所思。
在街上,史伟信的车子冲破夜晚的沈寂,那速度令史伟信也有点吃惊。绿裙的脸上却挂著笑容,除了兴奋之外,还带著一种神秘的表情。
史伟信忽然想起:莫非她有意把车子开快,要和我同归于尽?
平时读过的一些鬼故事,什么鬼魂索命、寻找替身的说法涌上心头,使他暗暗吃惊。
但转念一想,绿裙是这么天真纯良,对我又这样真情,我怎可以怀疑她?
他一手搭在绿裙的肩上,温和地道:「开慢一点,这一带速度是有限制的。」
张绿裙侧头望他一眼,笑道:「你害怕,是不是?口上却不肯承认。」
她的话未说完后面一辆警车呜呜地追上来。
「你瞧,我没有说错吧?」
「让我加快速度把它摆脱……」张绿裙一副孩子气的跃跃欲试。
「不行那是有危险的。让他追上来好了,最多罚一点钱。把车子停下,让我坐到驾驶位上。」
张绿裙微撅起嘴,不太愿意地把车子停下,刚换上座位,警车已追了上来,两名警察在车上,有一人下车盘问。
「你们的车子超越规定的时速……」
「对不起。」史伟信把过夫承认下来。
「刚才驾车的不是你,是那位女士。我想看看她的驾驶执照。」警察表现出他的精明。
史伟信苦笑,对张绿裙望了一眼,张绿裙毫无畏惧露出天真的笑容说道:「我的驾驶执照没有带来。」
「你的名字?」
「张绿裙。」
「住址。」
张绿裙一一照直答了。
警员把资料记录后,道:「张小姐,我控告你超速驾车。」
警察走后,张绿裙耸耸肩向史伟信一笑:「由得他告去,死去的人是不会交罚款的。」
史伟信觉得这说法有点不妥,但一时想不起不妥之处在那里,便没有驳她。
他把汽车驶到一处夜市集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小食肆和夜游人,灯光灿烂。
「真好玩,有人的地方就有乐趣。」张绿裙赞叹地观赏著。
「要吃点东西吗?」
「我不用吃什么,只想下车和你散散步。如果你要吃,我陪你。」
他们下了车,绿裙亲密地挽住他的臂膀,紧紧依偎著他,像一个娇憨的妻子一样。
人人都把视线投过来,惊异这女人的美艳,见她的服装又那么随便,只穿一套薄薄的睡衣,上面罩一件男人的西装,瞧她一定是个浪漫的女人。人人在羡慕史伟信的艳福。
史伟信给那些精美可口的食物引起了食欲。他确有点腹饥,便坐在一个小摊挡上吃沙爹牛肉串,还叫了一大瓶啤酒。
两人娓娓清谈,其他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史伟信感到很骄傲,心情的愉快难以言喻。
吃过宵夜,已是凌晨三时许仍由史伟信驾车回家。车一停下,张绿裙已跳下车,身子一踪攀上二楼的窗沿,接著就跳到史伟信房外的小阳台,推门进去了。史伟信则仍由屋内的扶梯走上。
这情景却让张先生和张太太看见,但绿裙的身影一闪而逝,他们也不太肯定所见是否真确。张先生夫妇于是走到史伟信房外窃听,看有什么声响。
不久,他们就听到房内有格格的笑声,除了史伟信的声音,还有女子的声音,那声音真像女儿绿裙。
张太太要敲门询问,张先生劝她不要造次。
第二天,张先生潜入史伟信房中察看,发现那张超速驾车的告票,名字赫然是张绿裙,不禁大吃一惊。
再看看所谓开快车日子,正是昨晚,车牌显示是史伟信的车子。
当史伟信下班的时候,张先生迫不及待地抓住他,问他是怎么回事。
「事既如此,我也不能不直说了。」史伟信把与张绿裙见面的情况,详细告诉他,只隐去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不提,「令嫒叮嘱我暂时不要对你说起,也许她有苦衷。」
「唉,傻孩子,父亲对你千思万想,你竟忍心不和我见一面。」张先生长叹一声。
张太太却有不同的看法。她附在他的耳边道:「人死了就是死了,没听说会回头的。那定是恶鬼或尸,赶快请僧人来超渡,让她安息吧。」
张先生默然。虽然他记挂女儿,但传统上对鬼魂的说法,也令他耿耿于怀。
「我总要亲眼见一见才相信。」张先生顿了一顿说:「史伟信先生,请她今晚和老父说几句话,告诉我她的心意是怎样。」
这晚,未到半夜,张先生便等在史伟信的房外。时钟敲过十二时,隐约听见房里的声音。接著听见男女私语声,女声似在埋怨什么,男声则在解释。
静默了一会,史伟信扬声道:「张先生,令嫒和你说话。」
张先生心头狂跳,靠近房门,声音颤抖:「……绿裙……真是你……回来了?」
「爸爸,是我。」
「孩子,我天天记挂著你……让我瞧瞧你吧。」
张绿裙不语。
「孩子,你不愿意见爸爸?」
绿裙道:「不是不愿意,一来怕勾起爸爸的回忆,令你悲伤。二来,人死后已无分亲疏,能否见面讲缘分,我喜欢史伟信,才和他在一起,不喜欢便离去,是很自由的。」
张先生感慨道:「难道父亲也和你没有缘分?」
房中的张绿裙叹一口气:「爸爸,我也是记挂著你的。但现在见不见面并不重要,我在泉下很好,你放心吧。」
「你何必吝啬和我见一次面,只瞧一眼也不行吗?」
张绿裙顿一顿:「好吧,请退后两步。」
张先生闻言退后两步,房门缓缓打开,只见房内站著一个亭亭玉立、身穿丝质睡衣的美女,双颊泛红,比以前的女儿还要娇艳。
她含笑叫了一声爸爸。张先生想说什么,恰巧张太太这时从楼下上来,想瞧瞧情况怎样,一眼瞥见房内的张绿裙,恐惧地大叫:「鬼呀……」
这一声叫喊,把张绿裙吓得陡然消失了。张先生顿足:「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冲进史伟信房中,不见张绿裙,只见一套睡衣留在地下。
「她到那里去了?」张先生问。
「我也不知道,你们不该把她吓跑。」史伟信情绪紧张,把睡衣从地上拾起,不停地呼叫:「绿裙,绿裙,你在那里……」
没有回应。
张先生失望地下楼去。史伟信低叫道:「绿裙,这时没有人,你可以出来了。」
仍然没有效验。张绿裙整晚都没有再出现。
史伟信不知怎样是好,他抱著那套睡衣,呆呆地坐到天亮。
第二天他虽然去上班,却是失魂落魄的,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又回家来守著那榴。
两晚、三晚,绿裙都没有再出现,也没有讯息。史伟信自成年后,从未哭过,这两晚却哭了。
人总是这样,在没有得到一样极好的东西时,也许不会想到要它;但已得到后,随即失去,那种伤心和难过,非言语所能形容。
张先生听张太太的说话,请了一群僧人为张绿裙超渡。
第四晚,史伟信喝得醉醺醺回来,见大厅挂起张绿裙的照片,一群和尚喃喃念经,为绿裙超渡。他大怒,挥拳乱打,骂道:「都是你们,赶走了绿裙……」
大厅上的祭品被打得七零八落,和尚被赶跑了,史伟信的额角也受了伤,他上楼去包扎。
耳边忽听见像蚊蚋一般的声音:「幸亏你把那群和尚赶跑,否财我进不来了。」
史伟信喜出望外,整个人也清醒过来,叫道:「绿裙,是你?」
「听我的话,小心做。关掉电灯,把那榴搬到床上去,用被盖祝不论什么人都不要让他进来。」
「懂得。」史伟信照样做了。
半夜,史伟信听见被内的榴发出「卜卜」的声音,以乎有什么变化在里面酝酿。
大概过了一个钟头,才听见绿裙的微弱声音这:「把被拉开,在榴内将一粒白色的果肉取出,像以前一样,把它藏在被内,等候变化。」
史伟信拉开被,把合拢的榴扳开,果见里面有一粒白色果肉。他珍重地把它取出,放在床上,用被子覆盖。
又过了相当时候,被内有物移动,史伟信把被轻轻揭开,一个白洁纯净的美女躺在被内。
两人见面,悲喜交集,拥抱流泪。史伟信细看张绿裙,只见她比前憔悴和苍白了。
「这几天你去了那里?」史伟信用责备的口吻问。
「别提了,那晚给继母的叫声吓得我精神涣散,肉身顿时消失。以后很久很久也不能再凝聚,但我心想见你,意念不消,经过几晚的坚持,才算逐渐唤回自己。唉,我本不知道能不能和你见面,现在倚在你怀中,真叫我太高兴了。」
史伟信心情也很激动,道:「我愿意永远这样搂抱著你。」
两人沉醉在对方怀中。张绿裙因获得对方体温的润泽,脸色渐转桃红。
「你真的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她抬起明媚的眼睛问。
「自然是真的。」
「抛开你的事业和亲人,和过去的一切隔断,永不回头?」张绿裙再追紧一句问。
史伟信略一沉思,再望向对方的如花似玉的脸,坚决地说:「愿意。」
张绿裙见他毫不犹豫,便道:「那么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不早说?」史伟信非常兴奋。
「因为这个要求太大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作出牺性。很多男人在女人面前说得天花乱坠,但要真正作出什么牺牲时,却会掉首而去。」
「我不是那种人。」
「那么我告诉你,从这里驾车向北行,越过边界,进入马来西亚国境。在大马境内,我知道有一块绝对幽秘的地方。如果驾车,从边界开去,大约一个钟头可到。到了那个地方,我们就可以无拘无束地永远在一起,那里有很多花树,有吃不完的果子,只要再种植一些蔬菜就可过活……」
「到了那边,你不需要再把形迹隐藏?」
「嗯,我只要吸尽这榴王的精华,再加上你的体温呵护,离开这繁华的都市,不受干扰,形貌便永远不会消失。以后只要吃些生果,吸食晨早花间的露水,便可以永远活下去。」
「就像一个仙子一样!」史伟信微笑。
「如果要进行,事不宜迟,明天就得走。给我纸和笔,我详细把地形绘给你看。」
张绿裙把那个幽秘的地点,清楚的绘画出来,好让史伟信确定能找到,不致迷途。
「我自己驾车驶过马来国境,你呢?」史伟信问。
「我没有问题,只要你把榴王一同带往,夜半我便能藉它出现。我们到了那边再相会。」
两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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