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皮嫩肉?
西曼听他这么形容臣向北,一愣,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
臣向北确实长得好,皮肤白皙,长相多少有点阴柔,可这样的臣向北,却把万佑礼给打趴下了。她赶紧捂住嘴。自己真要是笑出声来,他没准又要生气了。
后来的几年,中性美席卷全球的时候,偶尔一次,一个法国设计师的品牌要做推广,请老总去看时装秀,顺便捎上西曼。T台上,一个男模特,缓缓,从她面前走过。从她的角度看,那个侧脸,刀削一样锋利的下颚线,看着有几分臣向北的味道。仅仅是这几分相似的味道,就足以让她在整个秀的后半段,魂不附体。那时候,她终于明白,有种人,会让其他人病入膏肓,到死,都放不下。
“万万?”
平稳的呼吸声。
“睡了?”
“干嘛?”
“我睡不着。”
“要死!”他微微挪了挪身体,腾出更多空间给她,“我不会唱安眠曲。”
“谁要你唱安眠曲?你唱歌能听吗?我只是想问问,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这个……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
“你啊,以后直接就当我老婆了,还谈个鬼恋爱?”
西曼狠狠瞪一眼,可惜他闭着眼,看不到。
这人——
就这么缺德!老拿这事开玩笑,迟早遭报应!
西曼在寒冷中睡着,早上被冻醒。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万佑礼的羽绒服。她环顾四周,发现他正站在窗户旁边,背对她,身上一件T恤。
她闻到了烟味,皱起了鼻子,声音里夹着一丝愠怒:“干嘛呢?”
他回头,看看西曼,再看看自己手里头的烟,似乎稍微可惜了下,可最终还是把烟在窗台上摁熄了走过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西曼把衣服丢还给他。
“初中就会了。抽的不凶,碰到烦心事才来一根。怎么,你才知道?”
她点点头。
他咂嘴,“你看看你,多不关心我啊!”
“你碰什么烦心事了?”
“谁说我烦心了?”
“不你说的吗?抽的不凶,碰到烦心事才来一根?”
他像突然被问到痛处一样,看向西曼。视线在她的脸上逡巡,最后,盯住她的眼睛。
她被他盯的心里发憷。他的样子,古里古怪,眼神也是,像是藏了什么。
最后,他懊恼地抓抓头发,站起来,迅速穿上羽绒服。
“你去哪?”
他已经到了门口,手握在门把上,停住脚步,却不回头,只给她一个背影:“我下去打个电话,叫我老爸派车来接我们。”
他们走的时候,万佑礼不忘向来接他们的司机要了点钱,塞给门口的保全大哥。
“大哥,谢谢你的烟啊!”
看啊,他又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了。刚才还满脸看似是受伤的表情,她真以为他有什么烦心事呢!
回到学校,很不幸,西曼感冒了。发烧虚脱一起来,她真的被整趴下了。
她很少生病,对病没有抵抗力。
学校的医院,周末不给看病。文蓝帮她到药店买了退烧药。
她吃了药,昏昏沉沉的睡去。
这一觉,睡得不安稳。一个接一个的梦。
先是梦到食堂收餐盘的活儿开了天窗,负责的硬是扣她工钱,任她怎么求都不肯松口;再来,是班主任,打电话来,说她学费没缴齐,还说银行的贷款出了些问题,暂时不能拨钱给它;一下子,班主任的脸,又换成了臣向北的,他说,你不来给子墨补课了?这样的话,那薪水,就不好算了啊。
西曼挣扎着醒来。真是,梦里,怕什么就来什么。
她拭去额上的冷汗环顾四周,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维佳佳理所当然地约会去了。而回忆起她早上一回来就被佳佳追着问昨天的事的一幕,她只觉冷汗又沁出来了。
“你去哪了啊?”
“那个姓万的,找你干什么啊?”
“他好凶哦,他是你什么人啊?”
西曼被她问得犯晕,结果,就真的晕了。
她陷入昏睡,再醒来。
除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一点之外,和她睡前时没有任何差别。
寝室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文蓝去打工,至于萧菲,图书馆,或者自习室。
头晕眼花气喘外加肚子饿的西曼头探出窗外,再看看时间,5点多。
她又吞了几颗胶囊,觉得脚步没那么虚了,便下楼去食堂。
转了半圈,手里的托盘上,还是只有一碗米饭。
看着这些菜,油汪汪的,各式各样的菜色,总觉得反胃。
连平常最常吃的青菜看起来也是病恹恹的,和西曼有得一拼。
虽然肚子空着难受,可她最后还是决定这餐饿肚子。
实在不想自己吃了再吐,又浪费又麻烦的。
端着托盘往回走,脚下虚空,最后勉强站住身子,可餐盘却打地上了。
她蹲下去,拾起碗筷,胸口又是一阵紧,她不得不站起来顺气,咳嗽完了,才觉得没那么难受。
一双手,轻易便接过西曼手里的东西。
她抬头,正见一个转身的侧影。是臣向北。她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确定自己没眼花。
见西曼迟迟没跟上,臣向北停住,转身:“跟上。”
她定住,他也不动,两个人就这么耗着。她摸不透他的意图,只能小步跑过去。他继续前行,放慢了脚步,方便西曼紧跟着。
他把餐盘放到了餐盘回收处。收餐盘的女同学看到臣向北,移不动视线了。
好不容易,那视线移到西曼身上,她“呀”了一声:“你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还下来?”
“我……来打饭,现在正准备……”
西曼没说完。臣向北板着脸看她,她真是怕了他这样的冰冷表情,乖乖闭上嘴,随着他离开。
她被带到了酒楼包厢。
菜一道道的上,她肚子饿得呱呱叫,可还是觉得菜色太油,看了反胃。
臣向北把筷子递给她。
“我不饿。”
“快吃。”
臣向北见她没有要接过筷子的意思,索性替她夹菜。直到碗被塞得满满,他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才有了一点波澜。
“张嘴。”
“……”
“张嘴。”
西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夹了一筷子塞进她嘴里。西曼始料不及,呛到。
他理所当然地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她愣了,他却一点没觉得不妥,脸像带了面具,没有一点表情。
她好不容易吃完,臣向北才开始吃。她看着他拿筷子的手,暗自感叹。
有这么双漂亮的手,弹钢琴,拿画笔,就连吃饭,都格外赏心悦目。
整个包厢,安静的诡异。
他吃完,擦了嘴,从背包里取出个袋子,放到西曼桌前,“你的东西。”
接下来,仍旧是沉默。臣向北把西曼送到寝室楼下,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西曼看着他的背影,踟蹰片刻,叫住他。
他回过头。
“你的睡衣还在我那里,我洗了以后再还给你?”
臣向北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脸色微恸:“不用了,你……”
他声音原本就不大,又正值一辆车从前面的马路开过,西曼隐约听到他似乎在说“……你留着吧!”
西曼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却已然转回身离开他。决绝的背影。
很久以后,她发觉,自己似乎总是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背影,比他的表情,他的声音,比他的一切,都更加深刻的地镌刻在她的记忆里。
因为,他总是习惯,先一步,离开。 。。
掌掴事件
西曼感叹自己生命力的顽强。感冒发烧,小意思,来得快去得更快。她第二天便恢复神清气爽。
早上有一节专业课,西曼几乎是蹦蹦跳跳着去的教室。健康真好。早早到了教室,趁老师没来,教室里都是聊天的声音,蚊子一样,嗡嗡嗡的作响。
她们寝室的人总是集体行动,四个人坐一排。
“说嘛!”
西曼抿紧嘴唇,摇头。
“西曼——说嘛!”
佳佳又在用她的撒娇和笑容来对西曼进行狂轰滥炸。可没用,她嘴巴紧,死活不说。
如果告诉佳佳自己在大名鼎鼎的臣向北家做家教,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沉默,嫌疑颇大,连平常亮而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萧菲,都不禁凑过头来,听她们讲什么。
“就是……住补课的小孩家啊,还能有什么?”
佳佳狠狠的“切——”了一声,缩回她自己的位子。
可就当西曼以为维佳佳终于罢休不再缠着她问的时候,佳佳却又凑了过来。
“那……那个,恶少万,我怎么不知道他和你关系这么好?”
“万万不是恶少。”西曼纠正。
她话里的郑重出乎意料,维佳佳愣了愣,随后嘴巴就嘟起来了:“什么嘛,这么凶……”
佳佳的声音,说着说着,就这么低下去。最后,像是彻底消失在喉咙里一样,没了踪迹。而佳佳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落在她身后。
她疑惑,回头,正见一个女孩子。
“你就是顾西曼?”
女孩问,眼里有敌意,看得西曼心脏不自觉骤紧,慢慢站起来。两个人视线平行。
“你是?”
“啪!”的一声。
先是声音传进西曼的耳朵,然后她的脸颊开始疼。火辣辣得疼。
“就凭你?你也配?!”
女孩收回手,看着西曼的脸颊。那里,已经肿了起来。
周围没了声音。
所有人,聊天的,看书的,无所事事的,全都看向西曼。
所有人都蒙了。西曼站在所有视线的正中央,脑袋像被抽空了一样,空荡荡的。
西曼看到眼泪,一滴一滴,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到桌面上。
女孩哭了,打湿西曼的课本。
“温晴微!你神经啊!打了人还哭?!”
似乎是佳佳的声音。西曼脑子混沌一片,这声音传进她耳里,她却听不真切。
眼前这个叫做温晴微的女孩子,梨花带雨地跑开。留下一个西曼,在众人目光中,傻了一样地站着。
老师来的及时,在西曼险些被这些目光溺毙的时候踏进教室。
唯一一次,西曼在课上听不进任何东西。她趴在桌上,脸埋进双臂间。
有人轻轻地点点她的肩头。
佳佳递过来一张纸巾。她抬起头,佳佳得以仔细看她的眼睛。
“我还以为你在哭。”
西曼冲她笑,嘴角咧到最大:“我没事。”
“温晴微她……为什么……”
“我,不认识她……”
西曼的眼前,不期然再度浮现出那个梨花带雨的女孩的脸。
“怎么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你都能得罪?”佳佳满脸好奇。
“她,是?”
“温晴微啊,她特有名!大英赛冠军……”
佳佳很少夸女生。她说温晴微厉害,那就真的厉害了。
全国大英赛冠军,学生校长助理,足球宝贝……最后,佳佳满脸艳羡的总结:“而且,她还是大名鼎鼎的臣向北朋友……”……这一瞬间,西曼觉得,自己的视界开始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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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算机一个叫顾西曼的女的,无缘无故挨了隔壁学校校花掌掴的事,只一天,便在学生之间传出了几个不同版本。
晚餐的时候,西曼在一食堂角落,一边收着餐盘,一边听着关于周围人议论自己。
“听说很漂亮诶……”
漂亮?嗯,谢谢谢谢。
“她在她们系上还挺出名的……”
出名?有吗?没有吧?
“我认识她的,油嘴滑舌的很,不知道多会拍马屁,哄得学生会那些干部……啧啧啧……”
你认识我?那我现在离你这么近,你怎么没认出我?
“不是什么好货,到处勾引人家男朋友,这回栽了吧,人家女生寻仇寻到教室里去了……”
勾引?你一女孩子家的怎么说话呢哈?过分了啊!
此时,一个盘子被递到西曼眼皮底下。她一边竖着耳朵听还在那议论不休的那一桌人,一边伸手,习惯性地接过盘子。
把剩菜残羹处理掉,是她的工作。
可这个餐盘里,菜,米饭,全是动都没动过的。
西曼要把盘子接过来,却遇到抵抗。那个人,紧紧抓住盘子的另一边,不放手。
“喂!”
“……”
“是我!”
西曼知道是谁,更不能抬头。
这个人却死活不肯让她顺心,一手伸过来,托起她的下巴。
她别过脸去,他的手便追过来,把我下巴扳正,要她面对他。
西曼把餐盘用力推还给他。
菜的汤汁,就这样溅到他的身上。太空色的羽绒服,苍白的脸,狼狈的男孩子。
万佑礼低头看自己衣服上一片狼狈,再抬头,看西曼,眼里并没有责怪。
“我现在在工作,没事别来烦我!”
西曼也知道自己迁怒于万万不对。可是,没办法,他是唯一一个可以任她发脾气的人。
看见他,她就会变的莫名其妙,变的不像自己。
自己应该是那种杂草一样的人。那种生命力强悍到让老天都嫉妒的人。
她过了17年杂草的生活,长到这么大,从不对人大吼,很少拒绝别人的要求,笑,开心的,难过的,她都笑。
可就是在万佑礼